林舒娘感动,用过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好,虽然总要更换,多出一项开支,但胜在清爽舒服,月信期间也可以出门做工,不耽误时间。

    何素芬的新月事带如能售卖,天底下来月信的女子皆要买它,那将是一场泼天富贵啊!

    都说商人重利,为追求钱财而不择手段,售卖使女子断绝子嗣的红花汤,拍花子的迷药,闺房里重振雄风的助兴丸,只要是有需要,他们总能造出来,提供给客人。

    那为什么女子离不开的月事带总是被忽视呢?

    林舒娘收拾完屋子,回身坐下,盯着幽幽跳跃的焰火,神思逐渐飘远。

    第二日,林舒娘照常拿白纸印刷圣贤书,按理说月信期间,女子阴气最重,她不能出门,免得冲撞别人,而且不可进书房,玷污圣贤地。

    然而林舒娘忽地对这些言论感觉厌烦,只要不耽误事,哪来这些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规矩。

    她今日印刷圣贤书,改日将这些消散阴气的书售卖给读书士子,看看到底能否把他们冲撞病死!

    林舒娘冷脸印书,把一张张字迹清晰的纸张夹在架子上风干。

    这几天,林舒娘如常行动,确如何素芬所说,没有外漏,她紧忙把成效告诉何素芬。

    何素芬长舒一口气,而后成功的喜悦支使她瞬间蹦起三尺高,激动道:“我就知道,不会错,这次一定能成!”

    林舒娘笑道:“是,素芬,你做的月事带很好用。”

    高兴过后,何素芬思及现实,她劝林舒娘试用都这么艰难,何况其他人,登时忧郁道:“舒娘,你说元帅能接受它吗?”

    林舒娘沉吟片刻,认真地看着何素芬的眼睛,点头道:“我相信,凡是用过它的女子,绝不会再想用回以前的月事带,元帅亦是如此。”

    何素芬沉下气,攥拳道:“好,那我试试,让我们忠义军所有的女子都能用上新月事带,减少行军路上的麻烦!”

    林舒娘坚信的神情鼓舞何素芬,她立时给徐茂写信汇报,并着一包新月事带共同送去幽州。

    (捉虫)

    扬州, 雍王举办简陋的登基典礼,正式称帝,过上快活日子。

    不过真正登位, 尝过人间繁华,体会皇权, 这位新帝就不满足于简单的食望,他想要更多, 完完全全地掌握世间最大权力。

    摆在他眼前的阻碍, 正是他儿子,刚刚册立的太子。

    新帝初登,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太子, 从前得罪过太子的官员或老皇帝的遗臣, 以及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他们愿意支持已经登位的皇帝。

    故而这些人聚在新帝身边, 揣摩出新帝对太子颇有微词,这时就有人在新帝身边煽风点火,挑拨皇帝与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

    弘文馆学士曾与还是平江王的太子结过怨, 一想到太子将要做皇帝, 他此生再无出头之日,当时就慌了神。

    他趁着太子尚未登基,投皇帝所好,挑选几个美人给新帝送去, 讨他欢心。

    熟络以后,学士对新帝说:“圣上, 外面传说不少风言风语, 说圣上能够登位,是太子出了大力气, 还有许多官员只登太子门,却不前来拜见圣上,独尊太子,完全没有把圣上放在眼里,微臣为圣上愤恨不已。”

    新帝闻言微微恼怒,不过那些传言倒是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父凭子贵,借儿子的力顺利登基,无可反驳。

    见新帝默然,学士继续煽动道:“如今大部分官员眼里只知太子,而不知圣上,甚至不久以后就会迫圣上禅位,倘若圣上不愿,他们宁以圣上性命相威胁,如今狂悖之臣,他日岂不是要同等相待太子,宫称帝,将这江山改作别姓!”

    新帝心里咯噔一下,做太上皇舒坦是舒坦,无忧无虑,但毕竟手里没有权力,想做什么要看他儿子的脸色,憋屈得紧。

    此外,太子冷漠无情地迫父亲,实在令人心寒,父子亲情又能维系多久?

    新帝听进学士的话,为自己考虑,立即正襟危坐,谦逊问道:“请学士帮朕谋划。”

    学士勾起嘴角,眼里精光闪过,道声冒犯,上前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先发制人,斩草除根。”

    新帝面色煞白。

    太子党视皇位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哪怕他儿子没有宫禅位心思,那些替他奔走筹谋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新帝坐在冰冷的座椅上,下定决心。

    学士悄悄从新帝这里离开,回去立即吩咐左右侍从退守门外,不许任何人进,自己合上门,快步走到书案前,写一张字条,开窗放飞鸽子。

    信鸽飞至襄武,卫明王三十八代世孙孙宝安得到消息,总算安心,新帝与太子不和,他们才能有机会。

    孙宝安刚看完扬州传回的消息,一个人疾步走进来,只见这人身量不高,看上去颇为瘦小,但胜在短小精悍,额头饱满,鼻梁高隆,都说他这是贵人面相。

    如果徐茂在场,一定可以认出他。

    此人就是踹女儿下车以方便逃亡的那个渣爹,前几局平定乱局的天下之主,沈起元。

    当时孙宝安起事遭官府镇压,队伍被打散,死的死,伤的伤,孙宝安幸运逃至鹿城,遇到沈起元。

    二人极为投缘,相谈甚欢,沈起元还想把大女儿徐茂嫁给孙宝安,孙宝安推辞说他已有妻室,育有两个儿子,沈起元也丝毫不介意,改说自己女儿可以做妾。

    孙宝安见他如此真诚,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

    沈起元敬重他敢于反抗朝廷的不公,官府前来搜查孙宝安行踪时,他将孙宝安藏于家中,替他掩护。

    未料,有人举报沈起元与一个陌生面孔有来往,引起官府注意,预备抽调人手返回徐宅寻查。

    幸而沈起元喜好交际,朋友多,有人立即给沈起元通风报信。

    沈起元急忙收拾东西和孙宝安、岳父和女儿坐车逃跑,他妻子徐明珠出门去吃钱娘子女儿的满月酒,躲过一劫。

    逃跑途中,马车负重大,跑不快,迟早要被官兵追上,沈起元狠心把两个女儿推下马车。

    孙宝安被沈起元的举动感动,拉着沈起元就承诺,以后富贵,必不忘他今日恩情。

    成功逃脱以后,孙宝安打着卫明王的旗号重募兵马,沈起元便跟着他一起做事,帮忙筹谋划策,得到孙宝安重用,封做西军大将军。

    “殿下,是扬州那边来信吗?”沈起元张口问道。

    孙宝安点头说:“正是,果真如你所料,皇帝和太子有罅隙,稍微挑拨,立马便翻脸。”

    沈起元道:“先在扬州拖着他们,给太子登位之路增添波折,如此才有我们的时机。”

    “说来奇怪,那些相似的密诏确是出自郑家无疑,然而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找不到幕后主使,难道郑家是特意推出来迷惑我们的幌子?”

    扬州变乱,孙宝安一直密切关注着,派不少人出去打探,就是找不到幕后主使的明确指向。

    沈起元思道:“郑家为先帝做事,不会出这样的昏招,自毁前途,送信的郑家人多半是假的,我们不必着急,那人在背后搅混水,总归要有下场之日,无需我们费心费力地寻找。”

    孙宝安连连点头,这时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手下汇报的一件事,说道:“近来晋州忽然出现一支忠义军,据闻,乃百姓受饥严重,举义而成。”

    “先帝出逃时收到忠义军首领的信,不知什么缘故,竟是封其为晋王,命忠义军北上平乱,可惜叛军兵围长安,截断周边道路,失去北边的消息,也不知如今是何情状。”

    沈起元道:“我听说过这支忠义军,本来想要拉拢,不过手下探察回来道,这里面竟是招募女子,于战事无益,许是那忠义军元帅拿征募士卒做掩,逾越礼制,为自己广选后宫为真。”

    “居然如此大胆!”孙宝安睁大眼睛震惊道。

    沈起元听孙宝安方才所说,去长安后就失去消息,估摸忠义军实力应当不强,赶赴长安把自己弄没了,晋州剩余那些失去主公的士卒,群龙无首,这不是任由他们宰割吗!

    思及此,沈起元心摇意动,无限畅想美事,建议道:“殿下,扬州暂且不管,我们可以吞并一些容易攻打的起义军,不断占领城池,面对其他义军时,更具优势。”

    之前他们在打庆泽,无暇分身,又因为不知忠义军的底细,没有转去晋州攻打忠义军。

    如今襄武这一带他们尽数拿下,站稳脚跟,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打一个路数不正的忠义军,手到擒来,也正好给其他地方的叛军敲响警钟。

    柿子专挑软的捏,忠义军就是最合适的对象。

    孙宝安沉思良久,最后还是点头,命沈起元领军出发,前去晋州打忠义军。

    沈起元拿到攻打晋州的命令,立即整军启程,赶赴晋州。

    听闻忠义军里有许多女子,沈起元和手下聚在一起商议,派遣谁出战。

    各个将领都嫌打她们胜之不武,纷纷推拒,不愿意前去,害怕传扬出去,以后遭人耻笑。

    你推我,我推你,重任落到年轻小将白勉身上。

    白勉满怀怨气,士卒们也不情不愿,耷拉着脸,精神不振。

    “行了,前面就是丰城,咱们速战速决,赶紧打完回去吃饭。”白勉挥鞭,见士卒们死气沉沉,赶紧清嗓子喊道。

    士卒们慢腾腾地直起腰,认同白勉的话,赶紧打完,赶紧结束,这场毫无悬念能的战役没意思。

    白勉领军抵达丰城城外,宽阔好走的道路令白勉心情恢复许多,他策马上前,迎着风,扯嗓子喊道:“里面的人赶紧给我出来,速速受死!”

    丰城的路修好,宋延芳带着劳工上娘子山修水渠,吕飞燕正在算工钱,忽然士卒急忙进来禀告道:“娘子不好了,外面来一支军队,说是出自沈起元麾下,有个自称白勉的白面将军正在城下叫骂。”

    吕飞燕惊诧抬眼,“什么?”

    丰城虽有士卒留驻,但她们此时正在娘子山上帮忙开凿水渠,现在去叫,恐怕时间来不及。

    唐折桂作战经验丰富,然而她腿脚不便,无法上阵,吕飞燕登时有些慌乱,脑中闪过无数应对方策,王兴珠的脸蓦然浮现脑海。

    “火/炮,立即将火/炮推出来!”吕飞燕拍板决策,吩咐士卒去取火炮。

    士卒站立不动,犹豫道:“可是……外面都是我们花费时间修的路,就这样炸毁太可惜了。”

    吕飞燕道:“路炸了还能修,外面那些人一旦打进来,城中百姓焉有活路?快去!”

    士卒眼里闪着泪光,惋惜地往城外看一眼,扭头去推火/炮。

    唐折桂屋里的新苗得到命令,紧忙飞跑出去,换上甲胄,手执锐利尖刀,在前庭集合。

    吕飞燕一面集结闲散人员,一面派人去娘子山通知,命令那边的士卒赶回来应战。

    所有人快步疾跑,神情严肃。

    唐折桂趴在窗户上往外望,心道一定是出事情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拄棍下地,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前。

    打开柜子,唐折桂取出甲胄和大刀。

    二更

    白勉正在外面叫骂, 却在这时,城门打开,里面跑出来几个女子, 抬着一个奇怪的器物,停在关卡前, 低头在那器物身上弄些什么。

    “听闻晋州匪盗强横,肆意虐杀州县官吏, 强占城池, 现在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白勉骑马来回转悠,不战而屈人之兵更好, 免得到时候说他不够怜香惜玉, 对几个小娘子动粗。

    不过对面没人理他, 白勉刚想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准备提枪杀过去,那几个女子已经转身后撤,趴到一边捂耳朵。

    白勉疑惑地蹙紧眉头, 尚未想明白她们这番举动的缘由, 就听嘭地一声,后背热浪袭来,身下的马匹受巨响惊吓,仓惶甩白勉下背, 撒开蹄子狂奔。

    烟雾缭绕,白勉摔在地上。

    幸亏他对马匹熟稔, 坠马之际, 他本能地用枪支撑,减缓冲击, 落下时,在地面滚几圈,没有伤及筋骨。

    不过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下一刻,一声雷鸣骤然炸开,后面更是紧跟其后,连着三道轰响。

    耳边是士卒痛苦的哀嚎声,白勉眼前烟雾稍散,一只血淋淋的残臂跃进眼帘,右臂的刺痛,提醒他一个残酷现实。

    他整个右手没了。

    白勉脸色惨白,难以接受。

    未战先败且先不提,他陡失右臂,身体的痛楚抵不过精神冲击,这意味着他成为残废,依靠战功或是科举入仕的路途皆被斩断,以后什么都做不成了。

    白勉痛叫一声,晕死过去。

    这边吕飞燕因为太害怕,选择用火/炮轰击,给娘子山的士卒赶回来争取时间,但弹药毕竟有限,不好让敌军察出端倪,打完她就让人赶紧抬回来。

    相信经过火/炮震慑的士卒,不敢再轻易进犯。

    抬火/炮的工夫,唐折桂骑着马,出现在城门口,士卒错愕。

    唐折桂道:“不能让这些人逃走,放我出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否则他们都不知道害怕的。”

    士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唐折桂竟是兀自收紧缰绳往前行,看样子是要自己打开关卡飞奔出去。

    “让她去。”吕飞燕从城楼下来,吩咐道:“你们跟在唐娘子身后,刀枪无眼,小心行事。”

    唐折桂性子倔,如今来都来了,叫她回去是万万不可的,以防她擅自行动,背着她们悄悄溜出去打人,不如正大光明地放出去,派人跟在身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帮忙。

    士卒们颔首,跑上去清楚唐折桂前方的障碍物。

    唐折桂感激地看吕飞燕一眼,毅然转过头挥鞭策马,飞出城去。

    白勉等人什么都没做,转眼间就被打伤,满地断肢,肚子破一个大洞,肠子直流,血水不断,身体外露森森白骨。

    那些运气好,没有被炸伤的士卒惊恐万状,连声大叫:“妖怪!”

    一定是她们使了妖法,引来雷霆,不然怎能发出这么大的威力,轻而易举地瞬间撕裂皮肉,夺人性命。

    士卒丢盔弃甲,转身欲逃,而唐折桂已经穿过烟雾追上来,她冲到最前方,截住逃跑距离最远的士卒,弯身砍去。

    血液呲地飞溅,一击致命,士卒的身体软倒在地,面容上的惊恐凝固。

    唐折桂调转马头,反身回去杀剩余士卒,眼前一片赤红,直到四肢健全、具备潜在威胁的士卒死得差不多,士卒高声呼喊投降,她这才收手,驱赶俘虏聚在黑乎乎的浅坑里。

    这些俘虏大多受伤,缺胳膊少腿,如果不及时处理伤口,活不过明天,遑论拉去做苦力。

    唐折桂骑着马在他们身边转几圈,思索如何处置,恰好吕飞燕过来,她就出声提议道:“吕娘子,叫几个大夫给他们止血吧。”

    吕飞燕惊诧问道:“为何?”

    唐折桂道:“他们手里的武器挺好,后面肯定是条大鱼,反正这些人都已经残废了,做不了活计,我们可以拿他们多钓一些新武器,狠狠宰一顿,要那条大鱼赔钱修复受损道路!”

    吕飞燕眼睫微颤,唐折桂所言极是,她们修好的路毁坏,确实应该找人赔钱,重修道路,不能吃亏。

    “好,我马上叫大夫来给他们止血,应该怎么做,全凭娘子吩咐。”吕飞燕一口答应。

    唐折桂转头看向横七竖八躺坑里的士卒们,打量半晌,随意指一个伤势较轻的人说:“你,回去给你们主子报信,就说你们被困在城外,赶紧送些粮草和武器过来,我们可不会给他们吃食。”

    鱼要慢慢钓,先给一点希望,静等咬钩,最后才能拖出水面,吃上鱼肉。

    唐折桂没提他们投降的事,未将这些人归划进俘虏范围,只让报信的士卒说,他们被围困在这里,暂时还没败,那后方必定是要来支援的。

    哪怕这个士卒不怕死,说了这里的真实情况,只要这些人还活着,总要想办法营救的,除非主帅冷心冷情,怯懦怕事,选择退兵,反正他来了就别想走。

    报信的士卒没想到唐折桂愿意放他离开,他脚边尽是别人的断肢和肠子,血腻腻沾黏在一起,腥味直冲鼻腔,几乎是惧意使然,他才强忍着没有呕吐。

    唐折桂放他离开,他立马连滚带爬跑回去传话,脚步堪比飞轮。

    亲眼目睹伙伴瞬间被炸成碎肉,恐惧控制着他的身体,他真是害怕忠义军的恐怖妖法,尤其唐折桂那双冰冷的眼睛,像是无时无刻在他背后盯着,但凡说错话,没有按照她的吩咐传信,她就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他。

    士卒战战兢兢,一股脑跑回去,按照唐折桂的吩咐,只说白勉他们被围困,需要粮草、武器等补给,别的一概不说。

    沈起元疑惑,白勉能力这么差,前去攻城,竟然被围困?

    其余人也是同样想法,士卒颤抖声音提醒道:“忠义军……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不堪一击。”

    相反,面对忠义军,他们才是不堪一击的那个。

    屋内的将士恍然道:“或许是白勉轻敌,未曾留神,踏进忠义军的圈套。”

    “我就说,他一个黄毛小子,没有真正上阵打过几次仗,以为背熟兵书就能大获全胜,唉,还是太年轻。”老将感慨。

    沈起元琢磨道:“看来这个忠义军确有几分本事,并非我们想得那么简单。白勉讨要粮草,难道是自信可以与之匹敌,让我们不要太过担心?”

    “一个小小忠义军都打不过,他还有脸要粮草,将军,让我去吧,明日我们就进驻丰城!”有人不耐烦道。

    沈起元抬手沉思道:“不可轻敌。”

    半晌,他看向一个中年男人,“沙校尉,你押送些许粮草,前去探察情况,若是不对,赶紧回来禀告。”

    嘴上虽然说不可轻敌,然而沈起元觉得忠义军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何况元帅又不在,白勉认真打,不会输。

    他们不知前方战况,眼下还是尽可能支持白勉,免得延误战机。

    沈起元走到今日,依靠的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胆信任属下,有所需,必有所应,如此获得将士们的信赖和衷心追随。

    即便白勉经验不够多,但沈起元相信他的潜力。

    校尉沙豹当即领命,出去清点粮草和武器,汇报给沈起元,确定数量后,他带着东西领队出发。

    回来传信的士卒在军医那里看伤,两股战战,越想越害怕。

    如若将军知晓,他对真实情况隐瞒不报,说了假话,沙校尉也惨遭毒手,那他还能活命吗?

    士卒惶惶不安,沙豹过去就会知道他欺瞒将军,这件事无论如何捂不住的。

    唐折桂留下的伤口上完药,他六神无主,匆匆往外走,趁人不注意逃离军营,等沈起元他们放心过来上当受骗,他也早就逃之夭夭,找不到人了。

    再说沙豹的队伍,沙豹带着粮草补给即将行至丰城,突然一道冷箭袭来,沙豹挥刀抵挡,立刻高声道:“警戒!”

    下一刻,两侧乱箭齐发,前后夹击,战马骚动,沙豹一边控马,一边躲箭。

    很快箭停,唐折桂冲杀而出,身后是从娘子山赶回来的忠义军,她们在这里设伏截停粮草运输队。

    沙豹作战经验丰富,唐折桂跟他缠斗一会儿,对方似乎看出她腿上有伤,改换方向,专往她的腿脚砍打。

    唐折桂暴怒,飞快挑落他的刀剑,速战速决,抹了敌人脖子,送人去见阎王。

    解决掉沙豹,剩余士卒更好打,很快忠义军就掌控全局,拿下这批粮草。

    粮草数量不多,胜在羞辱意义浓厚。

    唐折桂赶着这些投降的士卒进坑,和之前被炸的人丢一起,粮草、武器运进城里,后面就是等人过来交赔款。

    倘若这些士卒,他们还要,那需要额外交一笔赎金和治伤药钱。

    城外蹲坑里的士卒自发清理了散落满地的尸体,吕飞燕临时打搭建一个简易帐篷,派人守着,一天给俘虏一顿饭,饿不死就成,静静等候大鱼出面。

    几天过去,白勉和沙豹杳无音讯,沈起元派探子出去查看,几个探子也接连消失不见,他终于察觉不妙,反应过来,那边出事了!

    隔这么久, 他们才发现不对劲,说明忠义军没有他们原本以为的那么好打,轻敌了。

    沈起元深吸一口气, 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这次他们是丢人丢大发, 回去遭人耻笑是铁板钉钉的,当务之急在于他能否扳回一城, 挽回点脸面。

    投靠沈起元, 为他筹谋划策的曹集安抚他,建议道:“将军莫急,忠义大军北上去了长安, 丰城的守军数量不多, 他们以少多, 关键在于取巧, 蒙蔽我们,使我们对其掉以轻心,如今我们需要的是稳定心神。”

    越到这种时候, 越不能急。

    沈起元如见救星, 两眼放光,诚恳地向曹集深深拜一礼,急切道:“请先生为我出计,攻下丰城。”

    曹集连说不敢, 扶起沈起元道:“将军,我们可以借用赎人之机, 同他们商谈一番, 揣摩他们贪图之物,摸准薄弱处, 精准攻袭,如此,局势便能挽回了。”

    他注意到一个问题,方才就是去查实验证,确认自己的想法无误,所以这会儿向沈起元建议暂且和谈。

    跟对方将士见一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看他们的路数,如若能以心攻之,那再好不过。

    曹集道:“我们后面派出去的斥候一个没能回来,我怀疑我们中计,前面逃回来的那个士卒乃他们故意为之,放人回来传假消息,引沙豹运送粮草补给,打掉斥候断音讯,变成眼下局面。”

    “我去寻查,那个报信的士卒果然不见,因畏惧将军,早已逃之夭夭,如我所向未出左右。”

    沈起元拍腿叹惋先前失察,又怒骂那个报信的士卒怯懦胆小,背叛他们,竟然帮着忠义军传假消息,使得白搭进去一个沙豹。

    一想到如今局面令他颜面尽失,沈起元心里就烧起熊熊烈焰,恨声道:“一定要把那个传信的小卒抓回来,三刀六洞,不砍成碎肉,难解我心头之恨!”

    曹集道:“将军,此事交代下去,一抓到人就给您送来,我们眼前还是尽快把忠义军的事情解决干净。”

    沈起元颔首,脸色稍微缓和,抬手朝曹集作揖,诚挚托付道:“那商谈之事,全仰赖曹先生了。”

    “属下定然不负将军所期。”曹集垂首低眉,模样谦逊,拱手表忠心,一派值得信赖的样子。

    曹集奉命前去找忠义军商谈,恰好唐折桂和吕飞燕也正等他过来交赎金。

    唐折桂因为大幅度动作,崩裂伤口,清理完血迹,重新上药处理,一夕回到受伤伊始,难以下地行走。

    她拉着吕飞燕的手叮嘱道:“记住,狮子大开口,多要点钱,试探他们的态度和底线,若想要名声,肯定会耐着性子跟咱们洽谈的,最差结果不过再打一架,我们有火/炮,根本不用怕他们!”

    吕飞燕理解,颔首道:“我知道了,唐娘子,这回你可不能再违背医嘱,贸然下地动伤口了,否则腿脚要彻底好不成,娘子思虑清楚!”

    唐折桂摸摸鼻子,“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乱动的,你放心去吧,我还想等腿伤休养好重回战场呢。”

    吕飞燕让新苗在旁边监督,不许唐折桂乱跑,出去跟对面派遣过来的人商议赔款事宜。

    曹集车队停在城外,当他看见道路中间缩在坑洞里的士卒,眼瞳猛地收紧,眼睫下一片震骇。

    原本平坦的道路骤然毁坏,沙石散落在坑洞四周,烟熏痕迹明显,黑漆漆,而旁边堆放不远处着尸山,尸体已然分解,不完整,你的头脑,我的手足,竟是从身体卸下来,单独存在,其他部位更是血肉模糊,苍蝇、蚂蚁和尸虫密密麻麻。

    曹集下车,身体微微发抖,脚落到地面却是软绵,趔趄一下,站立不稳。

    他跟在沈起元身边,多多少少经历过几场战役,见过厮杀后的情景,士卒死伤的残酷场面,但是像今日这样,尸体完完全全成了几块撕裂的烂肉,恐怖程度,堪比地狱,饶是他曹集,看见以后也忍不住心慌意乱,狂呕不止。

    手段如此残忍,对面绝非善茬。

    曹集别过头,控制视线不向那边看,强忍恶心,直盯着城门迈步上前。

    那边坑洞里的士卒见到曹集,登时骚动,哀叫恳求声不断,求曹集快救他们。

    曹集走过,停在关卡前,自报家门,士卒只准他一个人进,他也一口答应,利落卸下武器,举手任由忠义军搜身,以示诚意。

    士卒检查后,领着曹集进去见吕飞燕。

    娘子山上修水渠,事务繁多,吕飞燕没时间跟他耗,开门见山,在曹集自报姓名时,她直接说:“卫王部下是吗?我是忠义军辅导员,吕飞燕,你们自己来丰城外叫嚣,气势汹汹,吓坏我城中百姓,回击乃护卫百姓,守城应尽之举。”

    吕飞燕提要求:“回击过程中,我们花费时间修筑的道路被毁,武器折损,还有给你们的受伤士卒治伤、上药、送饭,看管这些人额外是调抽人手,耽误我们筑渠,林林总总加起来,我们要卫王赔以三千两黄金,并修复城外毁坏道路,另附道歉公告一份,承诺不再进犯。”

    曹集看到跟他坐下商谈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盛气凌人,口气狂妄。

    他微微蹙起眉头,观察周围,士卒皆是女子,曹集不禁怀疑这是对他的刻意羞辱,连面都不露,就打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过来议事!

    “吕娘子,劳烦转告你们驻守丰城的将领,我是抱着极大的诚意前来议事,你们若是无意商谈,那也不用如此羞辱我,曹某自会回去禀告将军,率领大军与忠义军不死不休,战到最后一刻!”曹集面露恼怒之色,脸颊微红,冷声道。

    吕飞燕感觉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就是负责丰城诸务之人,难道你要见宋郎君?可他只是元帅派来协助我的,非我上官,所有事情,皆由我直报元帅,不知曹郎君口中所说的羞辱,是何意思?”

    见曹集态度不好,吕飞燕以为他故意找茬,不愿意赔钱,当时就冷下脸,紧盯曹集的脖颈,回身拔剑说:“既然曹郎君无意相谈,那郎君就没必要回去了,任由我们继续打下去吧,不过耗费时间一长,到时候我们要的就不是三千两黄金了!”

    曹集遽然变色,鬓角滚出一颗汗珠,他发现自己想岔,吕飞燕竟然是负责丰城所有事务的主事人,差点因此误了大事。

    曹集紧忙伸手阻拦吕飞燕,略过心底的震惊,讪讪笑道:“误会一场,吕……辅导莫恼。”

    他念起吕飞燕的职位名,表示恭敬。

    与此同时,疑惑、奇异从他胸间一扫而过,从未听说过辅导员是何职务,忠义军中不仅多用女性士卒,而且将领亦由女子担任,曹集有些惊奇。

    那么就是说,城外他们那些士卒都是被一群女子打伤的?

    难怪死状那般恐怖,连个全尸都不肯给他们留,果真乃毒妇所为。

    曹集打个寒噤,正视吕飞燕,拉着她赶紧坐下,陪着笑脸,拱手道歉说:“抱歉,曹某无知,一时有眼不识泰山,误会辅导,实在是某未曾料到,辅导竟然这般年轻有为。”

    “曹某眼拙,愿自罚三杯,万望吕辅导恕罪,有事好商量,打打杀杀,总要流血,最后耗费辅导军中士卒精神,疲惫不堪之际,外敌侵袭,对忠义军也不利。”

    吕飞燕拔剑只是吓唬一下他,没想动真格,曹集吓得连连告罪,汗水如瀑,态度回转,她便不再计较,把剑推回剑鞘,坐下来说:“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方才条件已然提了,曹郎君只管回去转告卫王,愿意接受,道歉赔款,那么你们剩下的士卒,我给卫王活着送回去,不愿意,那就开战!”

    “好说,一切好说。”曹集笑着点头,很快面露难色,陡然一转道:“不过……毕竟是三千两黄金,我们一时间拿不出这许多钱,价钱可否再谈谈?”

    吕飞燕冷笑,她当曹集有多厉害,原来也就那样,讨价还价,真当出门买菜。

    她登时皱起眉头,学曹集的模样,为难说:“可你们在丰城造成的损害太大,就城外那片地,修路所用石头是我们从山上一块一块背下来的,沙土同样找好久,而且劳工一日三餐全包,修这条路,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三千两黄金都是我斟酌再三,取定的最低数目了。”

    赶在曹集说话前,吕飞燕快速抢白道:“不是想难为你们,而是我不好向元帅交代,如果实在不行,拿别的物件换亦可。”

    曹集沉吟片刻,“不知元帅性情,某拿不定主意,辅导想要何物?”

    吕飞燕道:“粮草,武器,良马,药品,所有军需,皆可抵债。”

    听她这么说,曹集思忖,吕飞燕她们可能缺少军需用物,赶紧记在心里,而后跟她洽谈抵债的具体数额,时刻注意吕飞燕的神情,看她最看重哪一样。

    赔偿聊完, 到道歉公告部分,曹集不愿意接受,虽然主动打丰城, 师出无名,是他们不对, 但公开道歉是万万不可的。

    本以为忠义军孱弱,不堪一击, 当时随便拿一个借口就来了, 而今落到别人手里,成为把柄,要是再公开道歉, 他们就只有到孙宝安面前, 以死谢罪了。

    曹集道:“辅导所说的道歉公告书, 我们是绝不能写的, 辅导想要什么,直接提吧。”

    吕飞燕沉思良久,退让一步, 张口缓声道:“不道歉也行, 用矿山换,我好像听人说起,卫王东军方拿下兴通,那就把兴通的矿山给我们吧。”

    兴通以铁矿出名, 有了兴通,打造兵器就不成问题, 倘若得到此地, 给王兴珠制作火/炮,那她们将彻底无惧任何人。

    曹集当然知道兴通的重要性, 拒绝的话语脱口而出:“不可!”

    不仅是兴通铁矿意义非凡,而且东军将领是纪伏,纪氏乃卫王家臣,纪伏自幼跟孙宝安一起长大,支持他兴复旧朝。

    问题在于,纪伏厌恶沈起元,他认为沈起元出身低微,虚情假意,本性凉薄,初见时就评价他,小人也,闹得场面很尴尬。

    沈起元这边攻丰城没有攻成,反而要拿纪伏刚拿下的兴通矿山换取道歉书,遮掩丢脸之举,那纪伏还不得冲回来砍死沈起元!

    曹集坚决不同意这条件,他未料到吕飞燕把主意打到矿山上,脑子转得飞快,立即说:“我有一法,不知辅导是否能够接受。”

    吕飞燕笑道:“请讲。”

    曹集道:“我回去同将军请示,由我们将军亲自手书一封致歉信,交到辅导这里,私下致歉,他日若是有得罪之处,辅导自可展示给天下人。”

    吕飞燕思索良久,曹集捏着袖子悄悄擦汗,眼睛时不时往她这边瞟,额角暴汗狂流。

    “也好,今日就先商定这么多,曹郎君带着这些条件回去禀告吧。”吕飞燕点下头,同意曹集的道歉方法。

    曹集如释重负,脸上霍地绽放莫大的笑意,他起身深深行一礼,感激道:“辅导所言,曹某一定只字不差地带给我们将军。”

    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无数个念头闪过,曹集低头的工夫,吕飞燕看不到,他眼底积聚寒意。

    私下写的东西,效力不大,尤其总管丰城军务的是女子,他日作文章的机会也多,道一句怜香惜玉,写给吕飞燕哄着她玩笑,谁又会在意信中内容,愿意相信这封致歉信呢?

    何况只要他们打忠义军,灭了口,这封信便再无重现之日。

    重要的事情谈完,吕飞燕准备谢客,然而曹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笑脸相迎,小心讨好道:“不知元帅是哪里人士,喜好何物?外头那个冒犯丰城的愣子,他叫白勉,从军时间不久,定是追击逃犯时迷失方向,走错了路,这才误会一场。”

    “我们将军曾闻将军威名,未料竟以不打不相识开头,如今辅导教训过白勉,我们也赔礼道歉,是真心实意与元帅相交,还请辅导指点一二。”

    吕飞燕默默看他一眼,不知曹集打什么鬼主意,随口说道:“我们元帅啊……元帅乃神女转世,生来不凡,红光盈室,相师给她相面,竟是惊诧直说,此女贵不可言,周身紫气萦绕,是为济世安民的贵人相。”

    她隐没地名,把徐蘅曾给大家讲过的话,即徐茂幼时经历的奇异事说一遍,曹集越听越熟悉。

    曹集努力回忆,他一定在别的地方听到过,其中好些话只字不差,可是任他怎么想,都没有一个具体的人脸,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或许大家编的来历大体相同,全是神仙襄助、紫气萦身之说。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那句神女上,曹集瞪圆眼睛说:“忠义军元帅是女子!”

    吕飞燕奇怪地看他一眼,点头击碎曹集的思绪,“我们元帅当然是女子,不然这么多女子,哪敢随随便便从军。”

    曹集脑中一团乱麻,有些反应不过来,翻来覆去想不通,忠义军元帅怎么会是女人。

    他回忆忠义军元帅的名字,好像是叫徐茂,那时没有注意,默认徐茂为男,从未想到过这一茬儿,误以为徐茂是个贪财好色之徒,错估忠义军的实力。

    起义,女子,二者结合,盘踞晋州、江州,运气那样好,正好赶上叛军攻进长安,皇帝南逃,仓惶下给她封了王。

    哪怕她不在晋州,其部下竟然也把他们的士卒打成肉酱,尸山堆叠。

    这背后没有高人指点,他不信!

    曹集紧盯吕飞燕的眼睛,一动不动,半天缓过劲儿,他带着商量好的条件原路返回,恍恍惚惚。

    走到半路,他终于想起吕飞燕描述忠义军元帅的话在哪里听过,这不是沈起元的经历?

    曹集抬手揉捏鼻梁,有些头疼,还真是有缘,编瞎话编到一处了。

    可惜忘记打听徐茂可曾婚配,丈夫何在,不然还能给她和沈起元拉线做媒,丰城的事情也好解决许多。

    曹集叹息一声,撇清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到当下。

    曹集把吕飞燕的条件告知沈起元,又说:“属下前去打探忠义军元帅的底细,那忠义军辅导员吕飞燕说什么神女托生,这才明晓其人竟是女子。”

    沈起元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忠义军元帅是女人,连忙道:“此话当真?”

    “属下怀疑她背后有人操纵,此女只是推到人前的傀儡。”曹集推测道。

    沈起元提起的心登时放下,转念想了想,确应如此,背后没人帮忙,仅仅一个女人,哪里来的钱财和支持稳坐一军元帅之位,遂不再多想,专注于吕飞燕开出的条件。

    “你说,她们要矿山?”沈起元思忖,琢磨道:“还要这么多投石车,也就是说她们缺少器械!”

    对铁的需求紧迫,她们要打兵器和攻城器物,这是以防万一,自卫用,还是准备向外攻掠?

    “将军,那白勉和沙豹他们,现在赎回来,还是继续攻打丰城?”曹集问道。

    直接打的话,就不用费工夫赎人,然而这会儿不救,又可能动摇军心,令普通士卒起疑,士气低落,不利于作战。

    沈起元展开舆图,目光锁定延临,薄唇轻言:“救,当然要救,只不过筹备银钱、物资需要时间,且等着禀过卫王再说吧,在此期间,我们不能干等。”

    “丰城不好打,那我们就换延临,整个晋州不可能尽是铁板一块,总有薄弱的地方,她们抓我们的人,我们也可以抓她们的人。”

    曹集抚掌叫好,抓到忠义军,他们就可以互换俘虏。

    这时,他想起进城时看到的景象,紧忙禀告道:“将军不知忠义军手段狠辣,竟将士卒碎尸万段,堆放在城外,但凡路过看见的人,几天几夜合不上眼,格外恐怖。”

    “属下匆匆扫一眼就迫使自己扭头,当时瞥见路途黝黑,似是烟熏,她们或用火攻之术,如若攻打延临,投石车、系火之箭等物必不可忘。”

    沈起元眉心蹙得更紧,他提高警惕心,慎重地颔首接受建议,多备攻城器物,一举攻下延临。

    丰城难啃,沈起元及时改变方向,命曹集和部分人马留在此处,拖延吕飞燕,另派老将宋仁透领军十万前去延临。

    临行前,曹集跟宋仁透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小心忠义军,他们绝不能再在延临失误。

    宋仁透沉稳有度,点头答应,赶赴延临后也谨记曹集的叮嘱,行事谨慎。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双方的差距犹比天地,遥不可及,一声雷鸣撼天动地,宋仁透张大眼睛,明光火焰跳跃。

    这头王兴珠埋头苦干,她没想到外面来这么多人,尚在试验中、射程不一的火/炮全用上,这才堪堪退。

    王兴珠冷汗直冒,若非自己存有火/炮,那延临极有可能失陷,令晋州告危,她将会成为罪人!

    外面那些士卒,估计很快就要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亦或转到其他地方,攻袭她们晋、江二地。

    情况危急,王兴珠不敢拖延,紧忙给徐茂写信,并向金非玉求援,迅速打制一批火/炮给吕飞燕、何素芬和林舒娘她们送去,必要时使用。

    宋仁透所领的十万大军被打散,死伤上万,另外有当即愣怔在地的士卒半天无法回神,听说宋仁透身亡,眨眼间尸体四分五裂,恐惧占据心田。

    一片混乱中,士卒们呼喊着往外跑,争先抢后丢盔弃甲,谁承想道路狭窄,人挤人,一个人不留神摔倒,后面的人接连踩着他的身体慌忙而逃,最终被自己人踩死的士卒竟达几百人。

    士卒灰头土脸地逃回去,扑倒在沈起元脚边,抱着他的腿就哭道:“将军,不要再攻晋州了,忠义军法术强大,可呼天唤雨引雷霆,我们打不过她们!”

    曹集拉开他,板着脸说:“说什么胡话,到底出什么事情,赶快给将军解释清楚。”

    士卒心有余悸,连续抽噎不止,脸色死白,身体打摆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颤幅极大。

    他沉浸在可怕的恐惧里,半晌才捋直舌头说:“我们刚到延临摆开阵型,只听轰地一声,尘土四溅,前面的伙伴就飞上天,落下几根残腿断手……”

    曹集听士卒描述完,脑中倏地浮现丰城外的画面,立时变脸,血色褪尽,拢袖子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知道了,那些垒叠的烂肉其实并非刀砍所致,而是跟宋仁透在延临遇到的一样,被那诡异的术法撕裂。

    多么恐怖的力量!

    吕飞燕说徐茂乃神女转世的声音犹在耳边,这时候,他总算明白为何徐茂能够坐稳元帅之位,皇帝也要封她为王,企图让徐茂救驾,此女根本不是人,而是具备深厚法术的恶妖啊!

    曹集牙齿打颤,脊梁爬满畏惧。

    沈起元听完却是冷哼一声,不信妖邪之说,又找几个士卒一一讲述当时场景,最后摸到关键那个外形奇特、长管吐珠的铁器。

    “她们制胜之道在于引借外力,更加说明拼刀拼枪逊于我们。”沈起元背起手来回踱步,眼里闪过精明的光芒,他捋了捋唇边的胡须,笑道:“得到它,即可得天下,这样好的东西,怎能任由忠义军独享?”

    曹集从极度恐惧里脱身,抚着胸口问道:“将军有何计策?”

    沈起元道:“前些时日,白勉他们的赎金还没交,你将吕飞燕要的东西准备好,亲自押送,同她们打好关系,佯装撤军,过段日子待城门恢复通行,我另派几人,装扮成普通百姓,混进去将她们的神器偷运出来,如此忠义军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曹集眼前一亮,只要吕飞燕她们没了这东西保护,踏平晋州,指日可待。

    他赶紧欢欢喜喜地下去筹备物资,听从沈起元吩咐,把银钱、兵器等通通运到丰城,同吕飞燕交易赎人。

    吕飞燕清点足数以后,没跟曹集过多纠缠,爽快地放人,让他们赶紧处理城外的尸体,然后把路填平。

    曹集拨弄小算盘,正好可以借填路的时机留在丰城外,打探情况,到时候方便混进去,忙不迭地答应。

    受困月余的士卒终于被接回去,但是在归途车上,断胳膊断腿的士卒遇到一个新难题,他们不可能回归军队了。

    至于返回家乡,一些人是亡命之徒,无家可归,一些人则是不想回去承受异样的目光。

    况且自己失去手脚,无法下地干活,反而需要人照顾,另外还有沉重的药钱背负在身,拖累家人,倒不如早早死掉,少受点罪。

    这些无处可去的士卒情绪低落,半路上就有人跳车轻生,不愿回去面对往昔四肢健全的伙伴和亲友。

    负责运送他们的曹集听闻士卒寻死,明白他们想法,默然不语,当作不知道,继续往前行走。

    现在死了,倒不用多出花销,费心养着这些废人,于双方而言,都是解脱。

    最后回到营地的仅仅几十个人,沈起元知晓,抱着这些回来的士卒痛哭流涕,毫无嫌弃之意,直说:“你们受苦了!”

    本以为会遭到冷眼的士卒意外地看着沈起元,感动垂泪,连日来的恐惧得到安抚,登时放声大哭。

    沈起元道:“放心,我会照顾到你们后半生的,另外那些战死的弟兄,每人抚恤十金,送到他们家人手里,丰城之恨,我迟早为大家讨回来!”

    经过沈起元这么安排,厚葬战死以及归途轻生的士卒,抚慰幸存者,军中士卒对沈起元更加敬重。

    曹集把哭晕的沈起元送回房,留他一人在里面,安静睡觉。

    等四下无人,沈起元睁开眼睛,脸上没有一点泪水,眼里一片清明。

    “幸亏那些人识相,不然花钱养那么多废物,还要我头疼一阵。”沈起元坐起身,满脸厌烦。

    他跳下床,走到盆边,将双手浸入水里,使劲揉搓,像是触碰过什么脏东西。

    *

    夷州,哈荣谷在城外等候徐碧荷死讯,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最终夷州城门大开,徐碧荷拎着特勤的头颅,浑身血污地走出来。

    哈荣谷大惊,徐碧荷只身进城,可最后结局却像夷州的北狄人落单,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勇猛。

    “你随我们回西戎吧,左贤王一定对你礼遇有加。”哈荣谷不禁劝道,燃起拐徐碧荷去西戎的心思。

    然而徐碧荷断然拒绝,让哈荣谷记住左贤王的承诺,进入夷州休整,她写信给徐茂,由几个西戎士卒绕行送到幽州。

    这日吴洪英前来禀报,说是城下来了几个西戎士卒,嘴里用着古怪的音调说汉话,像是在念徐碧荷的名字,并且送来一封信。

    徐茂迷惑,以为西戎过来找茬儿,兴奋地弹跳而起,兴致勃勃拆开信。

    打开信,定睛一看,是徐碧荷。

    徐碧荷在信中交代自己的身世和北上缘由,又说了去西戎借兵攻下夷州的事情,从夷州特勤嘴里撬出当年勾结颜飞光的消息,有望寻找证物和那个北狄人为梁家洗清冤屈,自知未得令而擅自行动,影响不好,等事情结束以后,愿清除一切职务,什么都不要,包揽军中所有粗活,向徐茂请罪。

    徐茂大惊失色,自己身边不仅潜藏一个巨佬,而且看徐碧荷的意思,她似乎是要回来给她做打工人,甚至宁愿倒贴上班,做卷中之王。

    万万不可啊!

    她想要不趁机把徐碧荷开除了,不准徐碧荷进入忠义军背刺她,但是开除又不好开除。

    其一,徐碧荷本来就应该跟她来幽州的,只是帮吕飞燕熟悉业务的时候耽搁时间,没有归队,那边忙完,随时回来,这是正常的。

    其二,她为了养大众人野心,形成拥兵自重和结党搞小团体的局面,制定规矩时专门写了一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交通不便,消息不通,临时遇到一些紧急情况,只要手下没有意见,主事人有权更改决定,便宜行事,灵活指挥,事后汇报,理由合理即不追究罪责。

    徐碧荷确实不听话,但这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感觉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况且徐碧荷就她自己一人,无需部下意见,本意又是支援幽州,还在夷州取得非常好的战果,开除功臣说不过去。

    其三,徐碧荷心眼子挺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说什么左贤王借兵是跟她的私人情谊,怕她上路不安全,西戎那边都承认了,夷州的北狄人也知道,见鬼的私人情谊。

    最后,徐碧荷无疑是隐藏npc,徐茂点开她的属性面板,果不其然字体标绿,各项数据都变化了,武力和智力奇高,潜力巨大。

    从情感的角度上说,徐碧荷离开忠义军,她还能去哪里,回晋州做一个普通百姓?万一闲着没事干,瞎琢磨,点亮科技树,搞出什么军事武器,飞机大炮,她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不能开除,又不能用她。

    思来想去,还是把徐碧荷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为妙,任何动向都不会错过。

    说不定徐碧荷给所有士卒做一个未得令而擅自行动的范例,大家有样学样,以后都乱来呢?毕竟并非每个人都是徐碧荷,能够取得胜利免罪!

    徐茂默默祈祷,尽可能给她多添点乱子,一刀嘎了她。

    徐茂叹了一口气,给徐碧荷下令,向幽州推进,接应她派出去的队伍,前后夹击,畅通幽夷道路,回来写份检讨,在所有士卒跟前说明情况。

    信件送出去,徐茂清点大军,往夷州方向攻袭,拿下沿途城池、村庄。

    在幽州闲散多日的士卒们激动万分,炊事班紧忙准备干粮和水,后勤押着粮草补给先出发,大军紧随其后。

    然而忠义军出发不久就发现一个问题,北狄貌似没打两招就举手投降,甚至眼冒绿光,看着让人心里毛毛的。

    仔细一问,让通晓北狄、汉语的俘虏帮忙翻译,这才弄明白,原来他们一直在幽州外面晃悠,偷偷躲着观察忠义军很久了。

    每天都被俘的北狄人出来修路、放羊的俘虏,他们发现那些人叼着干饼,面上不见愁苦,反而高高兴兴,不是很理解,直到中午和晚上分别送来热饭,香飘十里,勾得肚子咕咕直叫,他们总算明白其中缘由。

    为混上饱饭,他们尝试过假装逃跑的俘虏,第一次确实成功,但当天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多出一个人,就被赶走。

    “终于等到你们来打我了,快把我抓回去放羊吧,我个子高,身体壮,可以一次放几百只羊,保证不丢!”投降的北狄人兴奋地大声说,重重捶打胸口向她们保证。

    旁边人争抢道:“我吃得少,抓我!”

    北狄人叽里咕噜,你一言我一语,现场嗡嗡响,争抢举手做俘虏。

    忠义军众人嘴角抽搐两下,趁着距离幽州不远,赶紧回去禀告徐茂,询问如何处置。

    徐茂错愕,迷惑道:“天方夜谭,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抢着要做俘虏的。”

    “把这些人都放走吧,幽州暂时不缺人手,他们可汗还没给我回信儿呢,不知道什么态度,若是不管这些北狄人,那不全砸手里了吗!”

    徐茂紧忙摆手,催促道:“全放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这么容易就投降,说不定打算混进来坏我们好事,切莫掉以轻心。”

    众人心头一凛,北狄人数量多起来,团聚在一起,的确危险,容易惹出事端,她们赶紧过去把新抓的北狄人放了。

    而这些北狄人正畅想着俘虏营的美好生活,忽然来人给他们解绳索,将他们全放走,犹如晴天霹雳,新抓的北狄人当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

    忠义军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板起脸,拖拽他们往外走,不停驱赶,鬼哭狼嚎声迭起,北狄人像鬼一样缠着忠义军众人。

    没有办法,忠义军一路急行,北狄人体力不支,跟不上她们,大家才终于摆脱烦人的牛皮糖,继续前行。

    这次有了经验,各班班长下令,暂时不再接受俘虏,把北狄人赶跑,清理出一条能够通行的道路即可。

    还好距离稍远的地方不知道幽州俘虏那些事情,对她们怀抱敌意,让忠义军大展身手,打个痛快,看这些贼眉鼠眼的北狄人顺眼多了。

    然而被放走的北狄人可不甘心就这么容易放弃,可是忠义军见他们就跑,仿佛他们追击忠义军似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愁眉苦脸。

    “明明一开始都把我们抓起来,就要送进俘虏营,为何忽然又放了?”所有人眉头紧锁,磨了磨牙齿,发出疑问。

    “好像是不相信我们。”

    投降投得太快,令人起疑。

    众人懊悔道:“早知道应该多打一会儿,别叫她们发现的。”

    真是羡慕那些幽州俘虏,什么都不用担心,每天放放羊就可以吃得肚子饱饱的,还有羊肉吃。

    幽州都失守了,遑论他们这些破烂地方,打也打不过,抵挡还有可能被杀,不如直接投降,省事,反正最后可汗会赎他们回北狄的。

    哪怕可汗不赎,忠义军恼怒,杀掉他们泄愤,那在临死前,他们还有羊肉吃,马奶喝,饱着肚子上路,好像也不错,至少多活一段时间,享受一把堪比特勤他们的日子,日日饱餐。

    是时,有人提出想法,建议道:“既然忠义军不相信我们,那我们就在旁边帮忙,助她们打到夷州去,做到这种地步,忠义军肯定会相信我们的!”

    其他人低头思索,互相看对方一眼,隐隐心动,他们都帮忙了,难道还不相信他们的诚心?敢跟天神立誓,他们确是真心实意投降的!

    “可是我们没吃的,骑这么久马,我肚子好饿。”

    紧跟其后,一道肠鸣声。

    折腾这许久,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被赶出来,幸亏刚被抓的时候,忠义军给他们发了大饼,路上找到一点野果,灌满一肚子水,不然撑不到现在。

    无可奈何,只能干回老本行,去劫掠些许吃食,但迈出去一只脚,忽地有人停住脚步说:“正好,我们可以给其他方向驻守的队伍通风报信,传消息说忠义军杀过来了,要点吃的,让这边的驻军胡思乱想,忠义军那边的放松警惕。”

    天神,对他们这些差点进俘虏营的人来说,忠义军确实杀过来了,就是时间已过,不算欺骗。

    其余人纷纷点头,“就这样办!”

    说做就做, 北狄人翻身上马,改变方向着急忙慌地去传消息,搅乱浑水。

    而徐茂这边, 宋得雪安置妥当,和邓绿华一起征募劳工, 不断向幽州外修路,畅通幽州与晋州间的道路, 加快传递消息、运送物资的时间。

    同时, 邓绿华借此机会给劳工们念军报,增强周边百姓对忠义军的了解和信任,不少四处漂泊的流民选择返回幽州。

    徐茂也带人在幽州开荒种地, 消磨时间, 等候北狄可汗的反应。

    进入六月, 徐茂收到何素芬和林舒娘的信, 并且附赠一个大包袱,不知道里面装什么东西,徐蘅好奇, 在旁边看。

    徐茂解开包袱, 当一片片雪白的月事带出现在徐茂眼前,徐茂蓦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紧忙抖着手去看何素芬的信。

    “这是……月事带?”徐蘅辨认半天, 脸颊憋红,不确定地小声说道。

    果不其然, 何素芬在信里交代说, 这是她新改良的月事带,里面用白叠子织成几层, 即棉花填充,使用方便而且舒适,不容易外漏,即使在月信期间,也可以出门,行动自如,不耽误事情。

    徐茂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连单片式便携卫生巾都做出来了,忽然感觉有些魔幻。

    不过徐茂看到这东西,眼眶还是不禁微热,没有现代卫生巾真的折磨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困在房屋里,不能出门,有了它,这项限制就解除了。

    “这个何素芬,可以啊。”徐茂捏着何素芬新改的一次性月事带反复观看,发出一声赞叹。

    徐蘅凑上前看何素芬的信,眼里闪过惊艳,说道:“何娘子所制之物若是果真如信里所说,能在月信期间出行便捷,那可造福万千女子,青史留名!”

    徐茂笑意微凝,赶紧进系统看何素芬的数据,奇怪的是她属性并没有多少变化,也不是隐藏npc,跟徐碧荷不一样。

    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背景板角色居然制作出仿似现代卫生巾的东西,这不科学。

    徐茂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意外,何素芬就是把目光放在自身需求上,所以才做出它,一个普通的女性生活用品,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况且一次一换的月事带,对于用惯可反复清洗月事带的普通百姓来说,这是件难得奢侈品,就是送给她们,恐怕一辈子都舍不得用。

    仅向富贵人家出售的话,能否让她们接受是一回事,而量产定价则是另外一回事,她主要是担心可能赚得盆满钵满。

    卖是不准备卖的,从源头切断危机。

    徐茂放宽心,对徐蘅说:“别高兴太早,何素芬的一亩白叠地,最后制作出来就这么几片,成本压不下来,遑论量产出售?”

    “如今大家连顿饱饭都吃不起,你说让百姓别种粮食,改种白叠,没人愿意的,土地紧张,必须要种粮食保证大家不饿肚子。”

    到时候粮食不够,她还没登出游戏,岂不是也要三天饿两顿?

    因为身份摆在这里,手底下人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也不会让她饿死的,此路不通!

    徐蘅闻言脸皱成一团,愁眉苦脸,压第眉头问道:“那怎么办?”

    徐茂思索片刻,突然有个主意,眉眼含笑,抬手指向西域,“我们这边确实是种不了,但别的地方可以种。”

    又有借口去西域鬼混了。

    现在的西域正处于小国混战阶段,多达上百个国家,可能今天刚在这个国家停留一天看个风景,后脚离开时,它就被别国吞噬而灭亡,战火纷飞,极其理想的战死之地。

    如果北狄这边不给力,徐茂打算下一步就去西域试试。

    徐蘅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迷茫道:“西域?书上说,西域乃蛮夷之地,未受开化,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寸草不生,干旱少雨,哪能种白叠!”

    徐茂摇头说:“非也,你想,如果全是寸草不生的地方,那何来西域百国?有水的地方即能活,沙漠里也是有绿洲的,而西域昼夜温差大,白天光照充足,土壤疏松透气,正适合种植白叠。”

    “此外,自古以来,西域就是我朝的一部分,曾在西域设置将军府,统治管理西域,而今的皇帝当政不行,失去对西域的统治,任由北狄践踏边地,简直丢光老祖宗的脸,实难忍受。”

    徐茂搬出复兴旧日荣光的老套路,激情澎湃演讲,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打完北狄打西域,过去的时候顺路把西戎收拾了。

    如果是别人,肯定觉得徐茂口气狂妄,异想天开,梁朝跟北狄都纠缠那么多年,最后连连败退,又是赔款,又是割让北地,屈辱求和,还想打西域?

    统治西域那可是百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西域诸国谁会理睬梁朝!

    但徐蘅不一样,徐茂说完,她立马幻想未来,笃定成功,好像西域已经臣服在徐茂脚下。

    徐蘅可怜巴巴地望着徐茂,提前恳求徐茂内定人选,说道:“好,那到时候阿姐派我去吧,我一定让白叠种满整个西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徐茂一噎,她还只是想想,徐蘅已经跳到过去种地那一步了,赶紧握拳抵在唇边,眼光躲闪道:“这个不着急,先把北狄的事情了结再说。”

    “何素芬的这个月事带,先不要往外面售卖,咱们自己用,士卒们改用它,原本的月事假期就可以拿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放松心情,如果遇上执行任务,也不用担心拖累大家。”

    现在她手里的钱已经足够挥霍到下一局,不缺钱,没必要自找麻烦,在贵族妇女圈里形成影响力。

    而原本军中每个女子每月都有七天月经假,以前是不好出门,如今改用一次性防漏月事带,这个假,徐茂依旧保持,痛经的回去安心休息,不受影响的自己随便玩,只要别去训练就行。

    徐茂思忖,是不是假期太少,天天训练,把这些人给练出来了。

    仔细回忆过去一年,确实没有什么假期,过年放的假竟然跟月经假相同,其他假期仅放一天,除此之外,再没其他休息时间。

    徐茂恍然大悟,她是什么周扒皮,竟然连全体双休都没落实,天天训练,就算是只野猴子,也该练出来了。

    如今忠义军所有士卒都有自保之力,不用再紧抓训练,如若照当前这样继续练下去,追赶徐碧荷这类隐藏npc指日可待,中原还有她们的敌手吗!

    徐茂忽然发现问题所在,赶紧跟徐蘅说:“提到月信假,我才发现咱们士卒的休息时间如此之短,纵使没有行军任务,一个月也仅休七天,有人甚至一个月休不了一天,这可不行,平时训练应当注意劳逸结合,身体健康为先。”

    多休息,少训练!

    徐蘅觉得不妥,皱眉道:“可是……月信假就比其他军队落后七日,眼下改用新的月事带,恰是补充时日、拉回差距的时候,阿姐非但不取消月信假,反而额外增加,那一个月里,训练的日子,就所剩无几了。”

    徐茂说:“日日训练,枯燥无味,谁能受得住?晚上看俘虏表演,时间也非常紧迫,不够尽兴,休息是必须要保证的,可以把文娱活动、比赛等放在双休日,不占据她们正常训练时间,如此既能确保训练进度,又有充足的休息时间,养好精神,重新投入到新一轮训练中。”

    “我是这样打算的,一轮七日,其中五天上午训练,下午上课,最后两天休息,没有集体活动时,这段时间自由分配,想看书学习就自习,想补充薄弱处就自己加练,想看表演、玩游戏就去,让她们主动安排自己的时间,绝不训练,以便缓解身体的疲惫。”

    “而月信假呢,身体不舒服的可以回房休息,没有不适或后面几天恢复好,那她们可以自行选择归队,还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徐蘅犹疑道:“贪逸恶劳,乃人之本性,若不强加束缚,放任自流,士卒就会愈发懈怠,整日惦记着休息,训练、读书时心不在焉,最后成效不佳,引来灾祸,适时为时晚矣。”

    徐茂微微一笑,自信道:“这不是还有月底考核吗?训练、读书不是为我,而是为她们自己,若是连着三次月考不合格,那她们就自己收拾包袱离开忠义军,返回家乡吧。”

    最好全走干净,那她就高枕无忧了。

    徐蘅想着还有考核约束,士卒顾念考核,哪怕有休息日,总要想办法练到合格标准的,稍微放下心。

    “那就试试吧,如果成效不好,还是要恢复回来。”徐蘅松口,选择支持徐茂的双休法,并补充道:“倘若月信假与休息日重合,这天数可不能补,否则半月时间都没有了。”

    “好。”徐茂唇边漾开笑容,暗暗握拳,压制激动,点头答应。

    徐蘅道:“我帮阿姐算训练、休息的天数,七月是下半年伊始,正好可以从这个月开始。”

    “那这件事就托付给你了,七日为一周,第一天为周一,依次往后数,最后一天为周末,周一到周五训练、上课,周六和周末休息,需要值班巡逻的,制表排班轮休。”

    徐茂想,这套计日方法只是在忠义军中内部使用,方便她计算休息天数,随意些,交给徐蘅也没有关系,放心地把活儿交托出去。

    看完何素芬的东西,徐茂提起心再拆林舒娘的信,幸好只是之前提过的活字印刷,尚在接受范围内。

    徐茂拿起林舒娘印刷的样品看了看,字迹清楚,也没有墨迹乱飞的现象,貌似还可以。

    她给林舒娘回信,命她印刷第二期军报,先印一百份,派人送过来,邓绿华她们要用。

    何素芬,徐茂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不对外出售,首先保证她们内部都用上卫生巾,命她再做一批运来应急,等她打到西域去,以后在西域种棉花。

    林舒娘制作字泥,何素芬研究棉质卫生巾花费不少银钱,后期发展也需要钱,徐茂分别拨五百两黄金回去支持她们。

    钱,第二期军报,以及回信。

    汤腾给她的都是现银,只能装车运,一箱箱黄金抬上车,沉甸甸,行动起来,车队速度缓慢。

    从幽州到晋州,以这样的速度行进,容易被盗贼盯上,跑过来打劫。

    徐茂把运送任务交给火箭班,又在背包里找了找,使用降低存在感的道具,并套上好运光环,除非她们从别人身上碾过去,不然别人注意不到她们。

    道具要求,只能在天黑以后生效。

    徐茂把火箭班众人叫到跟前,交代一项特别任务,吩咐道:“此行押送黄金任务重大,需要避人而行,故而只得在夜间前行,并且白日远离人烟,轮流休眠,谨记保持安静,小心行动,不得引起注意,招致山匪。”

    众人面色严肃,齐声说是,午夜时分,她们带着信、军报和一车车黄金启程。

    火箭班出发第二天,北狄可汗终于有消息,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愿意和谈,而呼连休也带着他的援兵返回,由呼连休出面商议和谈事宜。

    徐茂当然不想跟北狄停战,但显然这是一个激怒北狄的好机会,当即答应先坐下来洽谈。

    会面地点在幽州城外二十里,徐茂欣然前往,很快见到面容明显沧桑的叶护呼连休。

    呼连休脸色极臭,好像仍旧难以接受丢失幽州的事情,相比呼连休的尴尬和不悦,他身边坐着的老男人就淡然多了。

    此人气质儒雅,身着梁朝文士青衫,看着文质彬彬,不过面容深邃,一双浅褐色眼瞳,眼窝深陷,具备北狄人特征。

    徐茂盯着他打量半晌,款款落座。

    “徐元帅,久仰大名,我是乌翼,不过我更喜欢我的汉名,李飞宏。”

    徐茂刚坐下,这个青衫男人就温吞开口,自我介绍,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徐茂惊诧道:“李姓,莫非李郎君和我朝圣上有关系?”

    李飞宏眼里闪过一道惊喜,点头笑道:“金宁公主是我的母亲,我很崇敬梁朝文化,自幼耳濡目染,跟着我母亲学习汉字,少时就将四书五经读完,非常希望有朝一日能到中原看看,感悟儒学。”

    “然有徐元帅在,我的愿望恐怕此生都无法达成了。”李飞宏开个玩笑。

    徐茂后仰身体,重新审视李飞宏,没想到这位居然是金宁公主的儿子,找他过来和谈,北狄打什么算盘?

    金宁公主连嫁三任可汗,算年龄,李飞宏应该是前任可汗的儿子,徐茂也不知道北狄这边怎么算辈分,只是有些可怜和亲的金宁公主。

    母国拿她安抚北狄,嫁过来文化、语言不通,还要想方设法劝可汗退兵,生的儿子也是块叉烧。

    说什么崇敬汉学,话里话外流露出称霸中原的野心,研究梁朝,以便更好挥兵南下,屠戮梁民罢了。

    徐茂不接他的话茬,装作低情商,直接说:“是的,李郎君很有自知之明,那我们就别废话,直接开始谈吧,你们准备了多少钱赔我?”

    李飞宏顿住,一时无语。

    徐茂张口就找他们要钱,无视他准备好的感情牌,竟然不按套路走,梁人的谦逊客气呢?不应该谦虚推过来客套一二吗!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操作打蒙李飞宏,呼连休恼怒,将要发作,李飞宏立时抓住他的手,抢先一步说:“既然徐元帅是爽快人,那我也不跟元帅绕弯子。”

    “徐元帅,你想要多少钱?”李飞宏把问题推给徐茂。

    徐茂淡定开口,说得随意:“那就来个一千万两黄金吧。”

    呼连休遽然变色,脸孔涨红,李飞宏眼光微变,好在他及时控制住神色,震惊转瞬即逝。

    李飞宏扬起笑脸说:“元帅在跟我说笑呢,我母亲也是这样的脾性,难道梁人都好以夸大事实逗乐?”

    徐茂冷呵道:“你想多了,李郎君,你生在北狄,长在北狄,本为狄人,张口闭口都是梁朝,成何体统!”

    她跟李飞宏划清界限,而李飞宏诧异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徐茂不接招,成何体统此言居然能从她嘴里说出。

    “李郎君,金宁公主是金宁公主,你是你,而且我们在谈停战和谈的事情,请不要把私人感情混淆其中,如果你是帮北狄杀价的,那就正正经经地谈钱,如果你想回梁朝认祖归宗,来的时候你就应该带上可汗首级,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而是左右摇摆,模糊立场,跟我说些没用的。”

    徐茂攻击完李飞宏,又转头对呼连休说:“不必浪费时间,我们长话短说,方才我说的一千万两黄金并非张口就来,而是经过缜密验算的,叶护不信,那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北狄侵占我朝北地距今百年,并且时常沿边作乱,滋扰百姓,企图继续南下,祸乱中原,每岁动辄向皇帝索取牛羊财物,所有东西拢共加起来,远远超过一千万两黄金!”

    “从前你们杀我多少梁朝将士,光是抚恤金就不止这点钱吧?”

    “再说近的,我在恢复北地之时,所用兵器、马匹等皆有损耗,这都是新的,如若不是要夺回幽州,可是能卖个好价,这下用过,就不值钱了,因为你们,我骤失上万两。”

    “还有,我的部下一日三餐,餐餐供应,多一天,多一两钱,时间就是银钱,我每时每刻都在流失银两,尤其你们的士卒,吃吃喝喝全要钱,这钱难道不该你们出吗?”

    “想停战赎人,可以,先把账结清,并归还我朝剩余土地。”徐茂傲然道,高高在上地蔑视他们,将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

    屡试不爽的拒绝方法,开一个对方完全承担不起的条件。

    这可不是她不想停战,而是北狄自己不愿意赔钱还地的,那就只能继续打下去,打到北狄愿意。

    “不可能!”

    呼连休拍案而起,怒火中烧。

    徐茂正等他这句话,立刻翻脸,起身说:“那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战场上见。”

    “他日再谈,可就不是这价了,另外送我朝所有和亲公主的尸骸归梁,当初是你们北狄几次恳求,我朝皇帝这才下嫁公主,将耕织劳作、天文历法带到北狄,而你们呢,可曾善待?”

    徐茂开着系统资料,一一历数:“上河公主死后不久,北狄的耕地便荒芜,诗书典籍沦为一堆废纸,连番向我朝索要财物……兴和公主嫁到北狄,没几年就莫名亡故,公主死得不明不白,这笔账都没跟你们算呢!”

    后期的和亲公主下场基本都不好,梁朝不想打仗,死一个嫁一个,令她们在北狄的地位更加卑下。

    北狄人以玩弄公主取乐,羞辱梁朝,攻城成功凌辱公主,失败也打她们出气,梁朝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情,更加增长北狄嚣张气焰。

    “乌翼王子,你还记得你母亲,金宁公主是怎么死的吗?”徐茂目露嘲讽。

    李飞宏面色微白,转过脸。

    金宁公主熬的时间算久的,但逝世的时候也就四十岁,那时北狄可汗想要再进一步,攻定州,谁知几次攻城不成,士气不振,北狄可汗就砍下金宁公主的头颅,激励士兵再战。

    而攻打定州,李飞宏恰好参与其中,向可汗献策混进定州夺城,他就是与定州将领颜飞光勾结来往的那个北狄人。

    金宁公主死的时候,他可一滴眼泪没流,还在旁边拍手叫好呢,得北狄士卒赞誉。

    徐茂抬脚要走,李飞宏赶紧拦住她,脸上没有多少羞愧意,残留的一点恼怒飞快消失。

    他说:“好,元帅的条件,我们答应,不过一千万两黄金实难拿出,能否用牛羊或人抵扣?”

    “什么人?”徐茂惊诧。

    李飞宏缓缓开口,平声道:“梁人,以及梁狄通婚生下的那些……普通百姓。”

    徐茂迷惑拢眉, 北狄这么无耻,连人都能当作财物抵扣。

    更奇怪的是,她狮子大开口, 开出天价,北狄竟然也愿意接受!

    不对劲, 北狄出问题了。

    他们宁愿放弃幽州,赔付巨款, 都要停战, 那只有一个可能。

    北狄内部不稳,麻烦缠身,无暇顾及幽州。

    徐茂紧盯李飞宏, 忽然心生悔意, 或许这个时候, 她不该打北狄的。

    这头李飞宏回答说:“一万人, 另外梁国皇帝所赐器物,皆可归还,北狄从此退至草原, 不再袭扰梁国。”

    徐茂心肝微颤, 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打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以,签约协定吧。”

    对方刚给, 她就敢收。

    “加上一条,所有梁狄通婚之子, 这些人我都要, 包括李郎君,还有其他我朝公主所生的孩子。”徐茂扩大范围。

    李飞宏瞳孔猛地震, 始料未及,“不行,我们北狄王子断然不能离开草原!”

    这句话迅速、直接,隐约显露几许慌乱,不知李飞宏是拒绝北狄王室血脉落入徐茂之手,还是怕徐茂的目标对准他,自己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

    徐茂失笑道:“开个玩笑,看把李郎君吓的,那好,北狄王子不行,公主的女儿、孙女总可以回归我们梁土吧?”

    李飞宏放下心,松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最终点下头,同意这个条件,并开始讨价还价:“她们是贵女,有的远嫁,难以找回,所以……价格稍贵些,我听闻中原对女子有‘千金’的称呼,一女千金,徐元帅认为如何?”

    徐茂袖中的拳头攥紧,笑意微冷,嘴唇抿成一条线,与李飞宏对视,她看清对方的嘴脸,眼里闪过的算计,徐茂胃里翻腾,直泛恶心。

    “行啊,若能凑够一千万两黄金,牛羊器物我便不要了。”徐茂嘴角上翘,欣然接受。

    李飞宏狂喜,连连作揖,不伦不类。

    一千万两黄金确实凑不成,但再加上其他的东西,他们不需要出多少银钱就能解决战事。

    徐茂和李飞宏谈好条件,一千万两黄金,可以人、物抵押,北狄归还侵占领土和过往和亲公主尸骸。

    签了字,徐茂扭头就走,面若凝霜。

    两方分开后,这边的呼连休也不甚高兴,臭脸道:“为什么轻而易举就答应,这不是摆明让她看出我们北狄出事了?”

    李飞宏拿着和谈书,淡淡睨他一眼,不以为意道:“可汗病重,那几个叔侄为争夺汗位打得不可开交,但决出胜负,很快就能稳定下来。”

    “去年寒冬冻死不少人,百姓缺衣少食,也闹个不停,徐茂狮子大开口,开得正好,可叫所有北狄人知道,我们这般穷困、过不下去,皆是徐茂所致,她掠夺我们的银钱和牛羊,甚至抢走我们的奴隶,徐茂是整个北狄的敌人,要活下去,就必须杀掉她!”

    “仇恨能够激发所有北狄人的斗志,如今送出去的东西,转眼又将回到我们手里。”

    李飞宏勾起嘴角,绽开不屑的笑容,眼角眉梢挂满讥诮,神色自信。

    呼连休心中仍然不忿,舍不得将那些东西如流水般送给徐茂,这像是昭告世人,他的无能,没能守住幽州。

    剩下一点异样情绪,他是担心,担心李飞宏的计策不成,最后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自己作为败将,没有资格在李飞宏面前说这些,吐露出来,反而显得他胆小怯懦,呼连休选择缄默。

    *

    徐茂跟北狄和谈,就要牛羊和人,还有一堆先帝赐的破铜烂铁,徐蘅焦急地跺脚说:“除了归还的城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哪里没用?人能发挥巨大作用,改天换地!”徐茂反驳,拉着徐蘅说:“咱们把北狄人赶出去,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空守着也不是办法,让国内百姓来,大家又怕北狄卷土重来,对这边持怀疑态度,肯定不愿意在这里安家的,那不如要来原本就生长于此的人,重守故土。”

    徐茂解释以后,徐蘅才放下没有多敲北狄一笔的执念,开始盘算怎么分地和管理。

    跟在徐茂身边负责记录的邓婵心绪复杂,她知道商谈的全过程,对送还和亲公主尸骸这一条触动最深。

    或许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不如多换几两银钱,但她作为后妃,公主的母亲,皇帝不会嫁亲生女儿,那也是选取一些可怜宗室女代替出嫁,那些死在异乡的女子是做了她女儿的替死鬼,有必要记清她们的名字,年年祭拜。

    徐茂此举,亦是告诉世人,记住这些和亲公主,明晓公主大义,不可忘却北地失陷之辱。

    邓婵悄悄拭泪。

    *

    丰城,沈起元写了一封致歉信送到吕飞燕手里,又送金银器物,派人前去修复道路,让吕飞燕认为此事了结。

    曹集部下在城外蹲守数日,等吕飞燕好不容易放松警惕,装扮成普通百姓混入城中,他们又耐心潜伏,搜寻能够瞬间撕碎肉身的那个神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摸查出放置神器的位置,那个地方看守最严,很难进入。

    为取神器,他们想一个办法,使用调虎离山之策,在别处放火,这些的守卫必定要分出一些,赶去救火,而剩余几个守卫就好对付了。

    曹集部下先在附近放了一把火,等它烧起来,果然有人呼喊道:“走水了!”

    看守神器的守卫拎桶跑去救火,今日风大,火越烧越烈,滚滚黑烟升腾,一片混乱,大家注意力都在失火上,这便给了曹集部下可乘之机。

    他们突袭守卫,缠斗一番,拖住那两个守卫,其他人闯进去搬运神器,慌慌张张间,散落几张写字的纸。

    这些盗贼一边分神躲避守卫,一边又要抬着重家伙寻找出路,没有留神飘落地面的纸张,急急忙忙往外冲。

    守卫发觉他们真实目的,紧忙高声大喊:“快来人,有人抢夺火/炮!”

    然而他们抬起火/炮就往外走,等大家反应过来,前去追赶,却几个人被拦住去路,眼睁睁看着他们搬走火/炮。

    守卫崩溃,快速跑去娘子山禀告吕飞燕,其他人追逐盗贼的追逐盗贼,救火的忙着救火,乱成一锅粥。

    曹集的人喜笑颜开,成功把神器抬回沈起元营地,先放在曹集这里,向他汇报搬运过程。

    “做得好,有赏。”曹集大喜过望,听手下描述吕飞燕她们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几声,拍手叫好。

    他在厚重的铁家伙跟前驻足停留,惊叹不已,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上前抚摸,冰冷的触感,彰显它威猛杀器的身份。

    “天底下竟有如此神器,如今到了我们手里,那就是天意,天公助我等夺取江山,大喜呐!”曹集咧开嘴,止不住欢欣雀跃。

    曹集将火/炮摸了又摸,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转头询问道:“这该如何使用?”

    几个手下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得到神器,却不知道具体使用办法,曹集唰地脸色一白,暗道不妙,紧忙转动脑子思索。

    这时,曹集灵光一动,他把目光放到那些赎回来的士卒身上,他们跟吕飞燕等人交过手,肯定见过这东西怎么用。

    曹集立刻唤人找那些赎回的士卒,让他们回忆神器的使用方法。

    然而这些人一见到这个铁家伙就吓得面色灰白,两股战战,哇呀一声挣扎着往门外跑,更别提仔细回忆了。

    曹集命人按住他们的手脚,缓慢安抚情绪,一番威利诱,最后从一个青年口里拼凑出来,貌似是在神器身上点火,然后静静等候,轰地一声就会炸开。

    听上去,似乎并不难操作。

    曹集在周身摸索一圈,终于发现其中关窍,找到一根引线,他很快就想明白那个青年说的意思,迅速命令士卒把神器抬到外面,驱散人群,而后去请沈起元过来观看。

    沈起元得神器,欣喜若狂,其他公务全部推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看神器,跟曹集同样反应,小心翼翼地上手抚摸,感叹它的威猛。

    “快让我瞧瞧,它是怎样在眨眼间撕裂敌军的。”沈起元迫不及待道。

    曹集就是沈起元肚子里的蛔虫,当然准备好演示的场地,嘴角泛开笑意,垂首低眉道:“请将军移步上座,离神器远一些,切莫被它误伤。”

    沈起元惊奇地挪步,走到距离很远的地方坐下,遥遥往神器的位置望,不禁伸长脖子,害怕自己看不清,一会儿错过精彩细节。

    曹集朝沈起元招手,表示可以了。

    沈起元立即振奋精神,一只手按住桌案,撑着身体往前伸,目光凝聚在神器身上,满眼期待。

    只见曹集退到距离神器十步以外的距离,高声呼喊道:“点火”

    一声令下,士卒举着火把,上前点燃引线,而后紧忙退到一边,静静等候神器发威。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齐聚。

    静默。

    一刻钟过去,无事发生。

    众人心里疑惑重重,事情并非如他们所想,甚至一动不动,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

    曹集挥手,命令士卒上前查看情况。

    士卒腿肚子打颤,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伸出手,碰一下,赶紧闭上眼,退后躲避。

    神器依旧没有反应,好像嘲笑他方才因害怕而不断闪避的傻瓜举动。

    士卒反复试探多回,警惕心稍微松懈,他奓着胆子在神器身上左右乱摸一通,触碰到一个松动的机关。

    万众期待下,士卒眼里闪过惊喜,他倏地伸手往外拔,仅动一下就遇到阻碍,需要用力。

    士卒咬牙,额头青筋凸起,牟足劲儿拉动机关,最后如他所愿,听得一声脆响,成功拉出来。

    眼见成功,士卒登时展露笑颜,喜滋滋转头看向曹集他们,张开嘴巴,呼喊道:“有机关!”

    话音刚落,嘭地一声,尘土飞扬,浓烟滚滚,炸确实炸了,但是爆炸的位置出乎意料。

    它没有吐珠往前抛,在前方炸开,与之相反,竟是把自己炸得四分五裂,铁片甩出去径直没入血肉,毫不留情。

    火/炮附近的人皆受到波及,距离它最近的,眨眼间破碎,喷出满天血雾。

    只听士卒们痛叫一声,他们就在沈起元眼前,给沈起元重现当时宋仁透被炸飞的情景,一只血手扑簌簌滚进尘土里。

    十步以外的曹集居然也没有逃过,他被热浪推出几丈远,衣服破洞黑焦,还有火舔舐他的身体,灼烧曹集肌肤。

    他不断发出哀嚎声,慌乱地在地面滚来滚去,企图用沙土蹭灭火焰。

    沈起元噌地弯身钻进桌案,颤着手指抓握案间,探出一颗脑袋,将那边情状尽收眼底,惊恐地瞪大眼睛,放声尖叫,立刻指挥士卒,命令道:“快,快去救人!”

    他的声音都在抖,整个人被恐惧辖制,愣怔如木头,动弹不得。

    然而士卒的恐惧不比沈起元少,他们手脚冰凉,差点握不住刀剑,士卒们艰难地咽下口水,面色惨白,身体躬成虾子,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生怕自己走过去,又是嘭地一声,跟刚才那些人同样下场。

    “愣着做什么,救人呐!”沈起元气急败坏,推搡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士卒,拔剑对准他,厉声道:“你,过去把曹先生拖出来,拍灭他身上的火,如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前有狼后有虎,士卒进退不得,只能闭上眼睛,一咬牙,一蹬腿,快跑过去拖拽曹集,赶在下一道巨响发生前救人。

    士卒心跳砰砰,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不管不顾,抓住曹集的一只胳膊就往外跑,浑身寒毛竖立,冷汗涔涔。

    曹集被一路拖行,幸运的是背部火焰熄灭,不幸的是他感觉伸出去的那只手脱臼了,巨大痛楚席卷全身。

    好在第二道巨响没有发生,士卒成功救出曹集,沈起元立即命人抬曹集回房,唤大夫过来给他看诊。

    头发花白的大夫匆匆赶来,喘口气问道:“将军,发生何事,听闻曹先生身受重伤!”

    一时间,沈起元不知从何说起,他推开房门说:“我送曹先生回来时,仅仅粗略看几眼而已,疑是烧烂皮肉,然无法下定论,您进去一看便知,还请您老费心诊治。”

    大夫惊讶地睁大眼睛,连忙拱手,转身迈过门槛,进去查看曹集伤势。

    沈起元估摸着大夫进入曹集房间,一时半刻不会出来,而神器周边还有不少受伤士卒,他立马原路返回。

    等候半晌,后面没有再爆炸,沈起元才指挥士卒进去救别人。

    先前威风凛凛的神器,如今四分五裂,沉默地躺在地面,散落各方,看不出原本模样。

    沈起元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神器认主,忠义军用,就能杀敌千万,轮到他们,费尽心机地抢回来,这神器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跟他们同归于尽?

    “苍天,你真是不公啊,如此神器,为何不准它归顺于我!”

    沈起元大哭,捶胸顿足,仰头痛骂老天,让他遇到这么好的宝贝,但自己不能用,白欢喜一场。

    火/炮炸死三人,十人重伤不治,二十八人受伤,曹集命大,吊着一口气,最后救回来。

    如此威力叫沈起元手下的将士惊惧不已,这东西为己所用才是宝物,落在别人手里,用以对付他们,它便是顷刻间夺人性命的妖器。

    将士们惶惶不安,敌军有这样妖器,他们哪里是忠义军的对手,过去就是送死的。

    恐慌迅速蔓延,将士们萎靡不振,纷纷打起退堂鼓,议论要不要另谋出路,别跟忠义军硬刚下去,保住性命为先。

    沈起元记得像热锅上蚂蚁,他本来以为那东西不过是冷冰冰的死物,谁来掌握它都可以使出同样威力,谁料竟是如此结果。

    不少人已经心生退意,沈起元坐立难安,必须尽快给出计策,安抚将士情绪,稳定军心,否则他苦心谋划的一切就全完了。

    思来想去,正面打不过,那就侧面迂回,拉拢忠义军到同一阵营,解决完共同的敌人,他们再最后决战。

    相信时长日久,经过相处,他一定可以找到忠义军的破绽。

    而这次,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绝不能将此事声张出去,惹人笑话但是其次,沈起想和忠义军打好关系,谋取合作之机。

    沈起元立刻下令,不准任何人夸大其词,议论神器伤人之事,如若此事传扬到外面,叫别人知晓,格杀勿论。

    警告完,沈起元继而安抚道:“这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不久以后忠义军会告知我们使用窍门,只要掌握方法,这神器就能为我们所用。”

    士卒们将信将疑,各自心里不禁嘀咕:“东西都是从忠义军手里偷来的,人家还能傻乎乎把关窍告诉咱们?”

    尽管感觉希望渺茫,但沈起元笃定的模样还是让他们惶恐不安的心稍定,不像之前那样慌乱。

    沈起元稳住士卒,又去探望伤员,做足仁义架势,最后在曹集床榻边停住脚,关心完伤势说:“仅凭我们自己是用不了神器的,所以我想把忠义军拉拢过来,化为我们的利剑,斩杀共同敌人。”

    曹集身体隐隐作痛,说话都艰难,额角汗水汩汩往下淌,他用尽力气才张开嘴说道:“将军所言有理,忠义军元帅乃女儿身,岂有女主天下之理,最后终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跟忠义军合作,只不亏,让她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攻城略地,扫荡叛军,然而天下人绝不甘心臣服在女人的裙摆下,那时候才是他们的机会。

    纵然她有绞肉宝器,臣民畏惧,但她控制不了民心所向,如此残暴之举,最后必将灭亡。

    曹集道:“将军,夫人下落不明,在这飘摇不定的乱世中,恐怕凶多吉少,将军身边没有妻室,后院空虚,也该有个人填补空缺,照顾将军。”

    “不若由将军出面,前去会一会忠义军元帅,说不定她便折服于将军的胸怀谋略,可成一段美好姻缘。”曹集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微微上翘,向沈起元诚恳建议。

    沈起元一愣,仔细合计,曹集说的好像可行,不过他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有几分尴尬。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相貌平平,以色/诱之颇为艰难,而攻打丰城时,他的军队又死伤惨重,没能顺利施展才能,要攻对方的心,怕是有段路要走。

    不过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在耐性上,沈起元非常有信心。

    “她是哪里人士,可曾婚配?”沈起元想多了解一下对方,投其所好。

    曹集摇头,推测道:“这个属下倒是不清楚,那日问过,没说,不过属下以为,应当没有婚嫁,或是丧夫独身,不然无法出来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沈起元颔首,“那再打探打探,到时候我把人娶回来,让她给兄弟们一一道歉。”

    曹集咧开嘴笑了笑,严肃的氛围一扫而空,他抽出手提前恭喜道:“适时将军的喜酒可别落下我。”

    沈起元改变策略,准备一车礼物送到丰城,说是之前误会一场,前来赔礼道歉的。

    莫名走水,火/炮丢失,守卫抹着眼泪自责,吕飞燕匆匆赶回来,看到满地狼藉,只觉天塌地陷,这东西落到敌人手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丢都丢了,追究罪责毫无意义,吕飞燕紧忙抚慰士卒,思索如何应对敌军的下一次攻袭。

    正和宋延芳商议对策时,外面来人送礼,赔礼道歉,只字不提强抢火/炮,而且态度极好,吕飞燕惊诧,忽地摸不着头脑。

    吕飞燕出去迎接,试探他们的口风,结果对方装傻,一问三不知,傻愣愣地反问道:“竟有这事,辅导可知这是哪里来的歹人,如此放肆?”

    沈起元这边拒绝承认强抢火/炮,吕飞燕把人轰走,回去就骂:“厚颜无耻!”

    丰城附近,除了他们卫王部将,还能有其他军队?

    吕飞燕火冒三丈,气得半死。

    宋延芳疑惑道:“他们已将火/炮抢去,按理说,应是无惧,为何不再攻袭我们,反而送礼求和?”

    吕飞燕来回走动,她忽然想起王兴珠给她写的注意事项,眼睛霍地发亮,明悟道:“我知道了,他们不会用!”

    “不会用?”宋延芳拢眉。

    吕飞燕嗯一声,点头说:“王娘子给我们写的那张纸上面说,此物虽有莫大威力,可破坚石,敌万军,然而使用不当,亦会反噬其身,故而多设机关,保证安全。”

    “王娘子特别交代,有几个机关万万不可动,如若贸然拔出,火/炮会炸膛,在自己跟前就炸开了。”

    吕飞燕推测道:“或许是卫王那边的人找不准位置,不知道拨动何处机关,这才放低姿态,前来打探使用火/炮的具体法子。”

    那日灭完火回来,她们收拾打扫时发现满地纸,正是火/炮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这样就前后串起来了。

    曹集他们只知搬运火/炮,却不知里面的门道,抢回去也不会用。

    “言之有理。”宋延芳颔首。

    吕飞燕明白过来曹集他们求和的真实意图,命令城门持续戒严,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她又赶紧去取王兴珠留下的纸张,全部锁起来,亲自看管,并且随时随地带在身边,要想再偷使用说明,必先从她尸身上面踏过去。

    另外,吕飞燕害怕曹集在丰城得不到好处,转而去王兴珠那边找麻烦,紧忙把事情全过程写了信,急送到王兴珠手里,提醒她注意防范。

    而丰城外,任凭沈起元如何示好,吕飞燕都冷漠拒绝,针插不透,水泼不进。

    一日日过去,到了七月,沈起元竟然还未拿下丰城,孙宝安那边派人来问,纪伏也嘲笑沈起元无能。

    沈起元有些焦急,坐不住了,他直接开条件挖忠义军元帅的墙角,派人在城下呼喊加入他们的好处。

    顾虑到那边多是女子,所以除了丰厚的奖赏,沈起元承诺,可以帮她们婚配,嫁给他们最优秀的将领。

    女人,不就是求一个安稳,嫁得良人,相夫教子嘛,何况是嫁给将领做正头娘子。

    凭她们低贱的出身,得此际遇,能够高嫁,攀上他们这根高枝,已是莫大的福分,几辈子烧高香都求不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起元遣人日日在城外宣扬卫王这边的优厚待遇,喊道:“做了将军夫人,以后都不用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只需要安安心心待在家里插花品茶,做做针线,悉心教养子女,什么都不用忧虑,日子滋润,安逸,待夫郎立下战功,他日封侯拜相,以后就是侯爵娘子了!”

    士卒们不停给忠义军描绘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不必整日灰头土脸地在外面拼杀,刀口舔血,回归正常女子的生活。

    吃吃喝喝,穿金戴银,出门都是坐轿子,仆奴环绕,几十个婢女伺候,端茶倒水,捏肩揉腿,悠闲自在。

    而且她们是将军夫人,上流贵妇,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上赶着送礼讨好,这样的神仙日子,他若是女子,一准答应,忠义军岂有不心动之理?

    经过沈起元部下的日日呼喊,这确实有点效果,忠义军中开始谈论卫王那边的将领都有谁,自己嫁过去,是不是真如宣扬的那么好。

    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过安稳日子,谁想在外面厮杀,命悬一线,吕飞燕理解那些动摇的女子,不过她是不能放这些人过去转投卫王的。

    这样下去不行,吕飞燕将军中所有女子召集起来,在大家面前说:“我知道城外传扬的那些话,有些人心动,想要过去做将军夫人,我也是女子,当然理解大家的心情。”

    “不过……”吕飞燕话锋一转,“婚事从来讲究门当户对,高嫁,外头看着光鲜,实则不然,人家低娶必有所图,要么有不可见人的缺陷,要么就是好掌控新妇,现在说的好听,然而真正娶到手却又是另一回事,嫁进深宅大院就是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何况那些将领若是果真位高权重,怎能接受娶一个毫无助益的妻子?而且后院诸多莺莺燕燕,妻妾成群,你们又愿意忍气吞声、和和气气地过如此生活?”

    “一开始成婚就颇有怨词,日后多半也会是一对怨偶。”

    年轻未嫁的士卒对爱情和婚姻还有幻想,其他嫁过人的却是连连点头,认同吕飞燕的话,凡是成过婚的,没一个不想和离。

    “男人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看我家那个,同我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他家穷得只有一个破茅草屋,夏天漏雨,冬天吹风,成亲前情意绵绵,说什么保证让我过好日子,哪里知道成亲以后,在他老娘跟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烧火劈柴,洗衣做饭,全要我来做,多放几粒米都要骂我,相比别家,确实不打媳妇,但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一个成过婚的士卒抱怨出声,其他人纷纷附和,分享自己的经历。

    大家聚在一起这么谈论,结果发现原本羡艳众人的神仙眷侣,其中女方居然也过得不好。

    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要用钱,而花钱便要引得婆母厌恶,丈夫埋怨,嫌弃她花钱大手大脚,不是买这个,就是买那个,可她买的东西都是给家里人用的啊!

    还有没什么钱,在媳妇面前吆五喝六的,动辄拳脚相加,有时候在婆母和孩子跟前不停抱怨,引得家里人视她为仇敌。

    婚后的满地鸡毛真是一把辛酸泪,不足为外人道,日子过得平稳安乐,全靠一个字,忍。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别说豪门望族了,进门伏低做小是常态,哪有说无忧无虑,悠闲自在的。

    “各家各户情况不同,就算那些将领愿意,人家的母亲愿意吗?嫁过去,毕竟是后宅里讨生活,伺候婆母,那些将领的母亲巴不得登天娶公主,哪里会看得上我们,仅仅这一条,婆母刁难就够人刮掉一层皮,可别说其他的,礼仪,妾室。”

    大家再说刁钻婆母的各种事迹,只有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夫郎在中间和稀泥倒算好的,最可怕的是两面拱火,藏在背后笑看两个女人为他争吵。

    瞧,他多重要啊,争抢他的关注!

    在场所有未婚女子听完打个寒噤,恐惧占满心田,纷纷摇头说:“可不可以不嫁人?”

    这个问题一出现,所有人顿时激灵。

    是啊,成亲这么不好,她们为什么非要成亲呢?

    嫁人生子,稀松平常,任何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别的出路。

    吕飞燕清清嗓子,找准时机插/进来说:“待在军中就不用回去嫁人,伺候婆母。”

    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挣军功,博富贵,只要不回去,谁能奈何得了她们?

    吕飞燕道:“如果大家真的想好,不准备嫁人,以及想要和离,我也可以跟元帅提一提,解决大家的苦恼,倘若离开忠义军,可就没人能像元帅这般,替大家着想了。”

    大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