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夏日的高温很快来袭, 才五月初就已经热得不行。宋清杳回家躺了几天后,就收到了甲方打来的尾款,认认真真数了尾数后, 心满意足的把钱收进兜里了,那天天很热, 她懒得出门,就在网络上订购了些菜品回来自己煮火锅吃。
以前觉得火锅这种东西一定要一群人围着吃才开心,现在发现一个人吃也有一个人的快乐。
屋外暖黄色的夕阳的散落进来, 屋内开着空调, 餐厅连接着大厅,为了方便看电视, 干脆把餐桌推到了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火锅,不知不觉,天暗了, 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她放下筷子去开门。
门打开后,男人站在那里, 略显得有些疲惫,右手手上还夹着烟, 烟雾顺着手背青筋脉络往上蔓延, 很快就消散于空中。
今天周五,比他之前说的要提前一天回来。
宋清杳愣了愣, 下意识的问道:“你吃过了吗?”
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刚要补话,他就摇头, “没有,可以进去吃吗?”
“没有菜。”她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我吃火锅呢。”
“没关系。”
他越过她,直接往里走,情绪有些不对劲。她默默关上门走进去,就看见他坐到了餐桌边上,灭了烟,一只手靠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把西装里的烟盒拿出来,放到桌上敲了敲。
宋清杳走到他身边坐下,夹了几片叶子放进沸腾的火锅里,余光瞄了瞄他的侧脸,但这一看,就看见他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电视里传来综艺的嬉笑声、以及火锅沸腾的声音,糅杂在一起。
说实话,她挺怕沈明衿这种眼神,没有任何欲望、情绪、波动,就如同一滩死水这么望着她,上回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还是他闯入陈奚舟开的酒店里,全程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起伏。
可转念一想,自己没做错什么事,为什么要害怕?
“你吃不吃?”她壮着胆子,用手敲了敲他的碗,“不吃就下桌。”
“吃。”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筷子,往沸腾的锅里捞了片叶子放到碗里,然后问道,“你这周过得怎么样?”
“还行。”
“我这周过得不好。”他吃口叶子,漆黑的眼眸抬了抬,看着电视里的综艺,“刚过劳动节,本来想给某人发个红包,一发出去就变成红点,我往上翻,也没发现自己说错什么话,宋清杳——”
他突然转了语风,深邃的眼睛从电视转移到她身上,“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宋清杳没想到他是为这事来的,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见他跟那些女模特卿卿我我才删了他,只能抿着唇说:“想删就删有什么为什么的?”
沈明衿点了点头,“嗯,你不爽我,我心里清楚,我也知道自己的那些罪没有赎完,但起码你一开始可以拒绝加我,你加了我又删了我,我接受不了。”
其实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对于他来说,这种事已经不能称呼为事,可对象是宋清杳,那就不一样,他被删的时候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还是说,她就是不喜欢他,不想看见他,所以给删了。
人一旦得到,就会加倍的害怕失去,哪怕他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得到。
莫名的火花开始在空中绽放了,宋清杳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心虚加心慌,垂着头吃着碗里的菜,但那些好吃的菜吃到嘴里都成了嚼蜡,没有半点味道。
沈明衿不能抽烟,就夹着烟在手上玩,看着她不愿回答的模样,心里更是堵得慌,说道:“这样,宋清杳,我不难为你,我知道你恨我,你也不喜欢我——”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低头看着她,声线也刻意压低,“但是平心而论,这段时间,我没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你是不是恨我也得给个说法?或者你就是单纯的想删,没问题,那你给加回来,一周删一次。”
说完,他直接把自己手机拿出来,二维码放到她面前。
她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得脸都红了,话都说不完整。
缓和了好几分钟,才看着他说:“你现在……挺能屈能伸的。”
沈明衿没半点脾气了。
他就坐在那里,手里夹着根烟,“对,在你这里,要面子没意思。”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盯着她把二维码给扫了、盯着她把他的微信加进去,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给她转了个红包。
备注还是:[赔罪红包。]
显得她有多生气、多小气似的。
把红包收下来后,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删你的,我是不小心删的。”
这句解释很多余,但她就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脑回路转不过来,就编了个最糙的谎言,说出来后连自己都觉得太假。
沈明衿这会儿有笑容了,唇角上扬,深邃的眼眸里也盛着笑意,说道:“那这样的话,我道歉道早了?我没惹你生气?”
她胡乱的‘唔’了一声,继续t埋头吃火锅。
其实锅里真的没什么东西可吃了,就剩几片叶子,一筷子夹上来,锅里就剩下沸腾的汤底,但她就是拿着筷子在那里捞啊捞的,好像多做点动作就能掩盖她的心虚。沈明衿见她那小动作,微微挑眉:“那你说说看,你这周过得还行,是怎么个还行法?我怎么听说某天你心情不是很好?谁招你惹你了?”
她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去广园见你妈,被明雅看见了,她那天刚好也去祭拜一个长辈,看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见我妈怎么就算是心情不好了?我就不能想她了,去见见她?”
这话,别人说可以信,宋清杳什么脾气?她要是心情好就会像这会儿一样,窝在家里,做点她乐意做的事,看看电视、吃吃零食,要么就听歌跳舞,总归不踏出这个门,就算是她心情好。广园距离这多远?坐地铁都得转两条线,坐上二十来个站才能到,黄怡去世到现在,她去过几回?
沈明衿不戳穿,语气淡然,“那你为什么在同一天把我的微信给删了,跟这事没半点关系?”
怎么话又给绕回去了?
宋清杳努力的想了想,想着要再编个谎言骗他,比如说就是巧合、或者是前天夜里梦见她妈了,但是刚要说,眼睛一转,对上了沈明衿那双漆黑的瞳仁时,心,仿佛漏掉一拍,干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沈明衿,你问我之前,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吧?”
“你问。”
“我请问,你现在对我是什么状态?”
“在追你。”
“哦,你在追我。”她说,“我根本看不出来,我只看到你一直在说你想赎罪,你是为了四年前那件事才这样对我的,你没有喜欢我,你也不是单纯的想追我。”
沈明衿愣了一下,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短暂的沉默后,他拉近椅子,拉近跟她的距离,压低嗓音说:“宋清杳,如果我真的只是因为知道四年前的真相才对你这么好,如果我真的只是因为感动才想回头来追你的话,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有侵略性,仿佛一团小型飓风在他身体里蓄力,深邃漆黑的瞳仁里装着她的影子,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吓得她一个激灵,想要逃离,却被他死死攥着手臂,怎么都逃脱不了,就像活生生的被钉在了椅子上。
他慢慢靠近她,熟悉凌冽的雪松香闯入口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会不顾你感受,首先先强娶了你,然后我会为了发泄,每天把你钉死在床上,也不会想你会不会难受,因为在我眼里,能给你个身份、能给你金钱、权利,就已经是‘爱’了,对吧?”
她被他这句话说得冒出一身冷汗。
但很快,他又慢慢松开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玩着手里的香烟,“但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拿把刀直接捅死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坦白的跟你说,我没追过人,我不知道我这样追你会不会对你产生困扰、以及用了错误的方式,如果你不舒服,你要跟我说,而不是不跟我沟通,最起码,你得让我知道,我哪里做得让你不舒服了。”
“我就是想——”
“想让我放弃追求你这件事免谈。”他打断她的话,“想其他的都行,想这个绝对不行。”
她都没要说这个……
微微沉吟片刻,才开口,“我就是想问你,你一直在国外生活,身边那么多漂亮的女生和……男生,你有没有过什么想法?”
“比如?”
“比如,比如……”她比如了半天,“男男女女还能比如出什么。”
沈明衿长得好看归好看,追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真的没有正儿八经在感情这块有多少投入,唯一一次全身心的投入全给宋清杳了,有的时候她要不说自己心里的想法,他是半点猜不到,他只能往最深层次的去猜——猜她指的是那个意思,猜她是不是有点吃醋了?
一想到这个想法,他整个人都有些沸腾起来,眼里压制不住的欣喜和笑意,但又害怕猜的不对,于是小心翼翼试探,“比如我有没有跟别的女生越过界?”
“男生也行,不一定要女生。”
“……”
沈明衿被呛了一下,咳嗽两声,“没有。”
然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非常严肃的回了一句,“没有任何越界行为,包括男生。”
宋清杳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捞着她碗里东西吃,吃了两口,她抬头看着他,才过去几天,感觉他的短发都长了些,轮廓深邃,线条流畅,怎么看,怎么觉得很受国外那些男人的追捧和审美。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也回头望去,看见她的粉唇上沾着菜汁,便伸手去擦那些菜汁。
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的唇角的时候,两人皆是一颤。
不是身体发颤,而是心理。
两人都太熟悉对方的身体了,四年前,两人每天的接吻次数都不能用手指来算。
空气突然燥热起来,明明已经开了二十二度,这会儿却像是三十来度。
指腹在她唇边摩挲片刻,身子微微往前倾,声音嘶哑,“我能问问你,你是不是有点吃醋?我想听真话。”
他突然的靠近让宋清杳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想逃,但后面的椅子靠背死死拦着她,逃无可逃,眼看着他的俊脸越靠越近,她只能回应,“有,一点点吧,就那么一点点。”
她特意把手伸出来,用小拇指来做示范,“就这么点。”
可爱。
沈明衿闯入脑海的就这么两个字。
他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笑着点头,“好,明白了,那我以后尽量少跟他们接触,然后每天跟你报备行踪,跟谁见面我会跟你说。”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明衿——”
“我知道。”他点头,“你不用解释,我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吃醋,就挺好了,我不要求太多,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把我微信给删了,我想给你发句话、想给你发个红包都没地方发,行吗?”
她想了想,“你给我发红包做什么?我有钱,而且我还欠你钱。”
沈明衿很平静的回了她几个字:“我喜欢给你发。”
“……”
最后火锅吃完了,沈明衿就吃了片菜叶,然后就起身帮她收拾餐桌、洗碗。
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刷锅洗碗的,真有点……辛苦。
洗完碗,他走出来就看见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零食,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看图稿还是在刷短视频,惬意得很。
他走到她身边,“帮你刷锅洗碗,不表示表示?”
她看他一眼,“想要什么?”
沈明衿:“我今晚要住这。”
宋清杳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想说‘不行’,沈明衿就坐到她身边,拿起她受伤的手看了看,确认上周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才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你不让我住,我就只能直接去机场住。”
她想说他怎么不回家。
他又添道:“我家现在一团乱,我懒得回去管。”
“你家怎么了?”
“顾泫要回国了,我跟明雅商量过,这件事,等他回国得全部说给他听,如果他愿意退婚,那就退婚,如果不愿意退婚,那就继续履行几年前的联姻,现在我妈很反对这件事,回家十句话有九句说这个,我不想回去。”
“那你也可以回星月壹号。”
“那我还不如直接回机场住。”
又在拿捏她了。
拿捏她舍不舍得让他去机场。
宋清杳真想硬起的指着门外让他滚去机场住,可人心是肉长的,他看起来很疲惫,这么疲惫还帮她收拾了锅碗瓢盆。
她想了想,“那你去住客房吧,我先说,客房没有铺床单,你要自己铺,我不会帮你。”
“行。”
沈明衿扯了扯领带就往楼上走。
宋清杳玩了会儿手机,也跟着上楼了,这几天都没什么特别的事,不需要应酬、也不需要见客户,可以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玩游戏、刷视频、追剧。
一直玩到十点多,准备要睡了,突然收到了沈明衿t的信息。
沈明衿:[宋清杳,去年这个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好,我想看见你,又害怕看见你,因为你每次见我,不是想逃,就是表现出一副很冷漠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反正我在想,哪怕你跟我说句谎话,让我开心一下也好,人都是有骨气的,我觉得你不想理我,我也不要理你,每次见你,我也不给你好脸色,但我还是没忍住,有一次听说你出事了,要打官司,找黄铭灏,其实我当时就在黄铭灏身边,他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你,我说不要,是不是很可笑?当天晚上我还是去看你了,害怕被你看见,我找司秦借了奥迪A8,看见你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好像很烦的样子,后来你走出来了,我就赶紧走了。]
沈明衿:[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有错,我会认,但是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是你一直觉得我现在追你、我现在对你死缠烂打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其实不是的,就是单纯的因为我心里有你。]
沈明衿:[好了,废话说太多你也不想听,情情爱爱的东西你也懒得看,最后一句,别删我,如果你生气、你讨厌、你愤怒,你最起码跟我说一句为什么删我,死也让我死得明白吧?]
沈明衿:[晚安。]
第42章 第 42 章
沈明衿不是一个会长篇大论的人, 他做事果断、做人果决,就算是他们交往期间,他也很少会发这么长的一段话。宋清杳将他那段话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 这才意识到在她把母亲从敬老院带回来的那个晚上,见到的那个人, 真的是他。
她坐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给他发了一段话。
宋清杳:[沈明衿, 我这个人很矛盾。]
她只是发了这么一句话, 甚至在打字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团浆糊。
但很快, 沈明衿给她回了一段很长的回复。
沈明衿:[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觉得我跟阚静仪这段让你觉得不舒服,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的真, 你也很害怕跟我在一起,没关系, 反正,你矛盾, 我清楚就行, 你想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我跟着你。]
*
沈明衿一早的飞机, 宋清杳没去送, 这一次是真没送,就站在二楼的窗户目送他离开。
直至看不见车的影子后, 她才走下楼,餐桌上摆着她爱吃的早餐, 旁边还有一张他写好的便签:[我走了,下周六回来见你。]
她把那张便签折叠好,放进旁边的抽屉里。
吃过早餐,她还得去趟医院,虽然已经康复,但仍然需要定时做检查,到医院检查完,出来就看到群里在讨论给沈明衿过生日的事。群主是沈明雅,她跟司秦、闻靳、郑南一、赵鸿岩、梁文莺几人都在里面,前几天拉的,群名简单粗暴,就叫:[生日群。]
去年的六月二十,宋清杳还在沙滩上给他过生日呢,两人关系也很紧张,不像今年,居然都可以跟沈明雅他们一起讨论怎么过生日的细节了。不过大部分都是他们在聊,她在看。
因为这种感觉对她很陌生,有点难融入。
作为朋友,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建议,更别说,她跟他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顶多算……被追求者?
沈明雅:[今年要不咱们包机去美国过吧?给他惊喜?]
郑南一:[那直接叫老梁过去,她近。]
梁文莺:[什么玩意儿,敢情就我一个人给他过啊?]
司秦:[他都不兴过生日的,你们大费周章干嘛,要我说,实在点,每人给他发点钱。]
郑南一:[那你怎么不说把宋小姐打包过去给他?比送钱实在。]
郑南一这段话发完,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宋清杳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翻看了一会就觉得有点无聊,沈明衿什么都不缺,钱、权、地位、背景,在这群人里是最好的,司秦说送钱,就跟说送他一句‘生日快乐’一样,毫无营养。关掉手机后就打车回家了。
那几天过得还算安逸,没事画画图稿、遛遛狗,要么就在家里刷剧看视频,总归日子过得像老年人一样。
她莫名其妙的开始期待周末,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周末的氛围好吧,走在街上都能看到很多小孩打打闹闹的,情侣们扎堆出现。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牵着有福坐在台阶上,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九点钟,牵着有福回家,映着月色,就看见一个人靠着她家的大门,他穿着黑衬衫,领口两枚纽扣微微敞开,袖口推到小臂上,一只手拿着脱下的西装,自然的垂放着。罕见的戴了银色的眼镜框,漆黑深渊的眼眸透过玻璃镜片深深的凝望着她。
她猛地止住了呼吸。
今天,明明才周四,他提早回来了。
两人看着对方,谁都没开口说话,最后沈明衿开了口,“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
“遛狗。”她走上前开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问道:“你这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想你,早点回来。”
她开门的手抖了一下。
打开门后,他跟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听说你明天要帮闻靳跳舞?”
宋清杳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这件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他们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一句话传来传去早就人尽皆知了。她走到里面,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不是帮他,是帮他朋友,他说他朋友是什么剧团的负责人,有个舞剧缺了个演员,问我能不能帮他,我最近单子接的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所以没拒绝。”
宋清杳是学过跳舞的,当年要不是对珠宝的热爱程度大过舞蹈,这会儿就应该是位舞蹈家,而不是做珠宝设计。当然,她会跳舞这件事很少人知道,只有玩得亲密的朋友才能知晓。而闻靳能知道这件事,只能是他们私底下谈得很深入。
沈明衿不想去猜测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是不是对自己的女人感兴趣,但总归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胸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难受得很。他一只手靠在放茶水的吧台上,语气平淡略带试探,“所以他这么一说,你就答应了?”
“小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那我要你不去。”他身子微微向前,“可以吗?”
而且还是跳给那么多人看。
明明四年前,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的。
他突然的靠近,凛冽的雪松香闯入鼻尖,她深深吸了口,觉得很是好闻,跟之前的雪松香有点不同,好像多了一点鸢尾根。她捏紧手里的水杯,喝了口温水后,说道:“可以,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她说这句话的初衷就是觉得这不过一件小得不能再小得事,但他非要扯着这件事做文章,那她就把话说的重点:“得是那种让我觉得我可以不去跳的好事。”
沈明衿沉默了。
钱、她不要。权、她也不想要。反正身外之物在她那里全都不管用。
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宋清杳,你跟玩是吧?行,反正我也不要什么面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我就想玩玩你’”
宋清杳猛地咳嗽起来,咳嗽得脸都红了,指着他,“你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谁想玩你了?”
“那我问你,钱,你要不要?”
宋清杳摇头。
“权,你要不要?”
宋清杳摇头。
“好,钱权都不要,沈夫人这个身份你肯定也不想要,对吧?”
宋清杳点头。
“那是不是就只剩下玩了?”沈明衿咬牙切齿地说,“别跟我说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怎么玩?”
“沈明衿,你误会了。”她满脸通红,连忙解释,“说到底,这就是一件小事,我跳个舞而已,为什么搞得好像天崩地裂?”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天崩地裂。
他在国外开完会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拍宋清杳跟闻靳单独约着吃饭的照片。闻靳从很早的时候就对宋t清杳好,这一点他们谁都比不上,那会儿他们都还一口一个‘时间小姐’叫着她,说话难听、做事也难看,一点绅士风范都没有。他们能一起吃饭,他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当他询问闻靳是否对宋清杳有好感时。
他居然回了一个‘是’。
天崩地裂。
沈明衿就恨自己没有分身,恨自己远在国外回不来,只能看着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对自己的女人下手。跳舞是源头吗?说是,也不是,说白了,就是占有欲在作祟,他们交往时,她只跳给他一个人看,外人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有多恩爱、有多缠绵,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如今她要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还是为了闻靳,他真想一拳打死他。
沈明衿黑眸阴翳,抿着唇说:“反正你不准去!”
“如果我非要去呢?”
“嗯,也行。”沈明衿阴沉着脸,拎起自己的西装往门外走,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宋清杳摸不着头脑,她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站了好一会才转身上楼。上楼后就发现门外有一团黑影,走到阳台上一看,才发现是沈明衿站在门口,靠着栅栏抽烟。
她这才意识到他所谓的‘也行’,就是站在那里堵她,堵她不出门,堵她没法去跳舞。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寂寥。
看了好几分钟,转身下楼。
这会儿是六月初了,天气很热,即便是站在门外没一会也能浑身湿透,她走到一楼透过窗户去看他,就看见他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十几分钟就抽了好几根。她推开门走到大门处,打开栅栏的锁,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小声地说:“沈明衿,你是在吃醋吗?”
沈明衿靠着栅栏,侧目睨她,“吃一缸了,满意了?”
“那是闻靳,你吃什么醋?”
“你别说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好感。”
宋清杳愣了一下,要说好感,是能感觉得到的,闻靳从一开始就对她不错,可在她理解的范围内,好感也分爱情和友情,只有像沈明衿这种能在她世界里绽放出无数烟花的人,才算得上爱情。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去质疑沈明衿,因为女人有直觉,男人同样有,更何况是跟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反正吵架是不想吵了。
这么热的天,吵两句都觉得浑身湿黏难受。
她将整个门打开,说道:“要不我让他给你个vip座位?事情已经答应了,总不好拒绝,而且你们也没必要因为我吵架,你们的感情比我深呢。”
沈明衿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说她善解人意吧,她还知道给他个vip座位。
说她聪明懂事吧,她还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很多年了。
他靠着栅栏,半点脾气没有,就这么看着她,“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发过誓,这辈子就跳给我一个人看,分手也一样。”
“那你说个办法。”
“我找人替你跳,你别去。”
找个会舞蹈的有多难?勾勾手指的事,可天底下只有一个女孩是他喜欢、是他最爱的,独一份。
他巴不得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不舍得让别人碰一点。
当年她也不是没在别人面前跳过,学校的舞蹈社团也是参加了的,记得跳完舞的第二天,追她的人都要排到湖边去了,要不是宋薇老借着她的名号来学校耍威风,她不可能被孤立,也不可能完完整整落到他手里。
两人就这么僵了会儿,宋清杳的额头上慢慢沁出来些许的热汗,她伸手擦了一下就觉得状态不是很对,眼前发晕,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就倒进火热的胸膛里。她抬头望去,就看见他低头望着她,然后一双手抱住她的腰,“中暑了?怎么这么没用,才说两句话。”
她‘唔’了一声,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往里走。
走到客厅的时候,冷气吹来,她就想起之前也是这么中过暑的,大夏天包裹着大衣,活生生在他面前昏过去,然后还被他看了个遍,真是得不偿失。
沈明衿倒了杯冰水递到她嘴边,她轻轻抿了口,就听到他说:“身体这么弱,一个人住不怕出事么?”
“跟你住一起的时候,出事少吗?”
沈明衿放下水杯,将她整个人搂入怀中,看似是想喂她水喝,实际上是想搂得她更紧一些。她头晕脑胀,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任由他这么抱着,只是抱着抱着,两人就都有些不对劲了。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觉得……
她挣扎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沈明衿,我中暑了,你别趁人之危。”
沈明衿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语气淡然,“你放心,我也很累,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没那种想法。”
然后又添了一句,“那刚才我说的方案,可行?”
她想了想,胡乱的回,“你自己去找闻靳说吧,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第43章 第 43 章
那夜, 下了一场雨,从半夜一直淅沥沥的下到天明,连带着空气都变得凉爽不少,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 带着些许暖意,她动了动指尖,意识正逐渐回笼。躺了几分钟后, 坐起身来, 揉揉惺忪的睡眼往楼下走,沈明衿已经走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留了早餐给她。
同样留了一张便签:[周末回来见你,其余的事我会处理。]
她拉开椅子坐下,吃着他煮的面条。
生日群里静悄悄的, 不像前几天那么热闹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司秦说想送房子给沈明衿做礼物, 但是无人回应。
闻靳也是,好像被拉进群里以后就不怎么说话。
她想起昨天晚上沈明衿问的那句话,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她只能试探性的问了问沈明雅, 比如沈明衿有没有去找闻靳、又或者是两人有没有吵架之类的。沈明雅只说:“闻靳去美国找我哥了,两人神神秘秘的, 不知道在作什么妖。”
听到这话, 她的心倒是安定下来了。首先闻靳就不是司秦那种咋咋呼呼的个性,气血上头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闻靳偏内敛,做事也沉稳, 两人当面聊的话,应该能把话聊开。
想到这,她也就不问了。
*
潮湿闷热的雨夜,宋清杳开车从甲方公司签完合同回来,车子驶入小区时,顺便去取了快递,七八个快递,都是从海外寄回来的,大部分都是文雪给她寄的。有一个是从M.W国际集团寄出来的,寄件人是,Shen。
将车开回家后,抱着那些快递往楼上走,文雪给她寄了很多好吃的、穿的、还有一双漂亮的水晶高跟鞋。
至于那个小小的盒子,大概率是沈明衿给她寄的,因为里面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条挂坠,坠上是一朵紫色钻石镶嵌而成的郁金香。
紫钻很少见,大部分都是偏粉。
宋清杳拿着那颗钻石对着光照了半天也分不清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这一个挂坠可能都价值上亿。
她拿出手机给沈明衿发消息,发完后就去洗澡。
等出来时,沈明衿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视频通话。
刚要拨过去,对方就拨过来了。
她按下了接听键,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沈明衿的身影,他罕见的穿着白色睡衣,黑色利落的短发略有些凌乱,手里拿着刀叉,一只手在弄手机支架,等把手机支架架好以后,漆黑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了笑意,“我这会儿应该跟你说晚安?”
“你是准备要去公司了吗?”
“嗯,吃完早餐就去。”
“你后面是泳池吗?”
沈明衿往后一撇,把手机拿了起来对着身后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延绵不绝的海岸线,蓝天白云碧波万里,而后院则有一个巨大的泳池,泳池里有好几个在游泳的小孩,好像闻靳也在,但看的不真切。
“是泳池。”他说,“看见了吗?那几个小孩全是我姑姑和叔叔的孩子,一大早醒来就游泳。”
“闻靳也在?”
“嗯,他昨天到的,在我这里住。”
“你们,没吵架吧?”
沈明衿把手机放回去,“没吵,都是成年人了,吵什么?”
“哦,好吧。”她点了点头,“对了,这个挂饰是你送的吗?紫色郁金香。”
她把那条紫色郁金香放到镜头面前晃了晃。
沈明衿笑着说:“漂亮吗?从苏富比的拍卖会现场拍回来的,立刻找人定做。”
宋清杳略有些诧异,苏富比拍卖会拍回来的能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上回跟沈明衿去t苏富比拍卖会,最便宜的一颗钻石也要上千万。这颗紫钻……到底值多少钱?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条挂坠。这么贵重的东西,他就随随便便找家公司寄回来了?不怕丢失?
沈明衿边吃东西,边看她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干脆直接截屏保存,换成手机桌面。
宋清杳突然有种拿着烫手山芋的感觉,虽然沈明衿送过她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但这颗钻石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拿着钻石对着镜头说:“这个,我不能要,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来拿走。”
沈明衿没正面回答,只是说:“你把挂坠翻过来看看,里面刻着字。”
宋清杳把挂坠翻过来,就看见在连接处刻着英文:Saturn。
“我记得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的时候问过你,为什么喜欢郁金香,你说郁金香是你的幸运花,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幸运花,后来回来问了文雪和其他妹妹才知道这是星座里的东西?”他笑了笑,似乎不解,“你们女生喜欢这个,我就去做了一些了解。”
沈明衿哪懂什么星座,他不信任何怪力乱神的东西,只信脚踏实地干出来的实事,跟宋清杳交往的那段时间,他问过文雪。文雪认认真真给他做了科普,虽然不信,但他尊重她喜欢的每样东西。
星座跟星体有关联,Saturn则代表了她所属的生日的星体。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他,心跳在胸口剧烈跳动着,那么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记到现在。
连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跟他说过的这件事。但好像确实从某天开始,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只要是她能看见的地方,都种满了郁金香。
一种没由来的情绪包裹着她,还好隔着屏幕,他看的不清楚。
只是隐约感觉到她有些变化,开口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
“太贵了。”她闷闷地说,“我要不起。”
“我给你的,要不起,也得要。”
“你就没想过你一直追我,我也不会答应你吗?”她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我一辈子都不答应你,甚至嫁给别人,你送这么贵的东西,不怕未来后悔?”
沈明衿知道她矛盾拧巴的情绪又上来了。他对她好,她是能感觉得到的,正因为能感觉得到才会一边觉得不该这样,一边又觉得这样挺好。他透着屏幕看着她,笑着说:“宋清杳,你知不知道我只给自己,给你半年的时间,年底,年底你不答应跟我在一起——”
后面那句话,他就没说了。
但眼神透出来的锋利意味深长。
宋清杳的心还在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突然很想知道年底不跟他在一起会怎样,连忙追问:“不在一起会怎样?”
沈明衿不说话,慢条斯理吃着餐盘里的早餐。
宋清杳有些着急,“你说不说?”
“说。”他宠溺的笑了笑,“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你真的没想过要跟我复合吗?”
“……”
“如果你没想过,那你最好想想。”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碰了碰额角,“因为我很认真。”
她突然有些哑然,“沈明衿,你……”
她停了片刻,才说:“你该上班了。”
“对。”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古典时钟,“国内天气热,你又爱中暑,记得天太热就别出门,非得要出门记得带好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过几天我打算找人去你家按个摄像头,你一个人住,怕你出事。”
“再说吧。”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句,“挂了。”
“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宋清杳爬上床,趴在床面上看着那条紫色的挂坠以及里面刻着的字母。
心里却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想沈明衿跟阚静仪交往时是不是也这么对她、送最珍贵的宝石、说一些只有两人才知道的话。还有,他说年底不答应跟他在一起,是直接放弃?还是两人就走到这就算完了?她接不接受他也不在乎了?
越想,脑子就愈发的困,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看见沈明衿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明雅说我生日会来美国陪我?你会来吗?]
宋清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会。]
离沈明衿生日只剩几天了,剩下那几天里沈明雅每天都会来她家里看她,用各种借口、各种理由,劝她跟他们一起去美国给沈明衿过生日,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回绝了,什么要画图稿很忙、要见客户很忙,一来二去的,沈明雅也就知道叫不动她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六月十八号,他们准备乘坐沈明雅的私人飞机去美国给沈明衿庆生。
那天天气很好,宋清杳在家里躺着,玩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狗玩具,放在旁边的手机一直亮着,沈明衿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问她会不会来。他会去接她,她没回。
算算时间,沈明雅他们应该走了吧?
看着趴在旁边的有福,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自己买张机票去吧?就偷偷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不会丢面子。
这个念头一闯入脑海就有点挥之不去,就像是萦绕在脑海里的魔咒,时时刻刻都在跟她说,应该去看看的。
她打开手机航空app,还有航班去美国,犹犹豫豫的点进去,犹犹豫豫的付款买机票,当付款页面出现的那一刻,她深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把款给付了,然后安慰自己,就当是见个朋友。
有了这个心理建设后,一切都变得自然顺遂起来,她立刻上楼收拾了行李,开车去机场,乘坐当天中午的飞机飞往美国。
在飞机上,看着远处的景色,莫名的有点紧张和害怕。
沈明衿在美国的房产众多,光是私人庄园在不同城市就有十几个,他在纽约,应该是在纽约的私人庄园住。她翻出他以前留给她的地址,皱皱巴巴的纸条上,是用一串英文写的三处庄园,分别在纽约、芝加哥、旧金山。
沈明雅的飞机比她早四个小时,已经抵达了美国,并且乘坐车子到了私人庄园,这一套庄园占地面积15681平方英尺,是市面上标配的靠海的豪宅,从入口处就种着大面积的紫色郁金香,两排银杏树正簌簌落下叶子,给一种秋季肃杀的感觉。
七点左右,沈明衿也回来了,他先是在他们周围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宋清杳的身影后,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些许的失落。
她真的没来。
沈明雅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哥,我们都来给你过生日,连文莺姐姐也来了,你怎么不开心?”
梁文莺笑着说:“哎呀,就是啊,生日嘛,开心点,我们都来了,少个人也没差。”
“行啊,梁子,终于能说点好听的话了。”
梁文莺耸了耸肩膀,“对啊,不像你啊,狗嘴吐不出象牙嘛。”
“梁文莺,我看你真是欠揍!”郑南一举起手,做做打她的样子。
没想到人家直接把衣服掀开,露出里面的裙子,顶着胸脯,“来啊,打呀,打了我就报警说你们对我图谋不轨。”
“行了。”司秦皱眉,“一个个的,能不能别说话,尤其是你,梁文莺,声音尖得跟鸟似的,难怪没男人愿意跟你在一起,这在床上谁受得了。”
“你他妈个狗东西。”梁文莺直接脱掉高跟鞋朝着司秦砸去,“你才是没人要。”
他们从小就这样,不说点难听的话、不做点难堪的事这一天就不算完。
沈明衿扯了扯领带,懒得跟他们计较,早知道她没来,还不如在公司加班。他疲惫的走到沙发坐下休息。沈明雅见状,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哥,开心点,今天你生日,祝你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沈明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耳边传来他们聒噪的吵闹声,他略微有点烦,准备起身出门走走,放在旁边的电话突然亮了起来。
他随意的划下了接听键。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脸色骤变,立刻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等几人回过神来时,只听到汽车驶离的声音。
*
宋清杳已经抵达机场了,她是第二次来纽约,第一次来是跟沈明衿来的,全程都有人接送,这一次来只能靠自己了,推着t行李出机场后就打车,她把沈明衿给她的地址那给司机看,不知道是记错了,还是她写错了,司机把她带到了一个特别黑、特别偏远的地方。
下车的时候还跟司机确认到底是不是这里,司机一个劲的点头。
她半信半疑的付了钱,司机掉头就走。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一条大道往下走,她拖着沉重的行李往下走,边走边用手机照明,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沈明衿住的豪宅,不是别墅也是庄园,这里怎么更像是贫民窟?
她走了很久、很久,没见到一个人,倒是见到很多晕倒在路边的流浪汉,臭烘烘的味道令她作呕想吐。
附近没有商店、也没有车子,就像是一个空城。
走到腿软,只能拖着行李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休息,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想着要不给沈明衿打个电话好了,给他发个定位,让他来接她。
但是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就瞬间被消灭了。
去年她就偷偷摸摸在沙滩上给他过生日,今年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虽然这样鲁莽的跑到美国来,也没多好就是。
无聊的翻着通讯录,陈奚舟的短信突然映入眼帘。
陈奚舟:[宋清杳,要告诉你一件事。]
宋清杳:[什么事?]
陈奚舟:[上次网暴你的那些人,我有眉目了,这些小喽啰先不说,你知道为什么阚静仪要直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你的手机号会泄露?]
宋清杳:[?]
陈奚舟:[现在谁知道你用的是我的号码?阚静仪她想网暴你也会爆你的号码,除非她知道你现在在用的是我的号码,我的手机。]
陈奚舟:[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知道你用我手机号的只有宋薇,我问过她了,就是她跟阚静仪联合起来想搞你的,阚静仪那场直播结束,沈明衿找自己助理去处理了,听说闹到后面要死要活的,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反正阚静仪目前还在京市待着,你得小心点,她跟宋薇?那宋薇就他妈一疯婆子。]
周围很静,也很暗,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暗得只能看见手机屏幕上发出来的亮光。
宋清杳就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怔怔的看着聊天内容出神。从这几段聊天内容里她品出了两个意思:一、她的亲生妹妹联合阚静仪来网暴她,而她之所以能联系上阚静仪,很有可能是知道过去一年她在京市发生了什么,知道她过得很艰难,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但她仍然选择在背后插刀。
二、沈明衿也知道这件事,但是他怎么处理的没人知道,至少阚静仪目前还在京市待着,甚至有可能还在他身边待着。
当然,她立马就想推翻自己所想的这两种想法,觉得不应该这么腹黑的揣度没有经过证实的事。但很快,却又被现实打败。
因为她想到自己有两个手机,两个号码,平时用的是她自己的,但是也用当年从陈奚舟怀里拿出来的那个手机,也有在用。
这件事,除了家人,没有别人知晓。
所以第一件事成立可能性很大。
至于第二,阚静仪在那次直播后就销声匿迹了,没有出来做任何的声明和解释,在网络上掀起风浪,却又归于平静,背后真的没人帮她?或者是给她更多的东西吗?
那场直播,文雪只给她截了一点,实际上那晚直播了五个小时,当中内涵她是小三、说她是拆散她跟沈明衿的罪魁祸首,言语温柔却又犀利,让很多不知所以的网民参与到其中,成了她的傀儡,成了她的助手。
沈明衿要是不知情就算了,他知情的话,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吗?这就是他所说的喜欢她吗?
宋清杳只觉得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刚想站起身来,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嘭’的一声,彻响云宵,吓得她整个人跌倒在地上,连手机都给摔坏了。
她吓得用行李做掩体,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来看着周围的环境,黑漆漆的街道上,只有几个路灯是亮着的,即便是这样光线也很暗,大部分都是黑漆漆的,她不知道枪声从哪边来,也不知道枪声是谁打出来的,吓得有些发抖。
之前跟父母出国,住在芝加哥林肯公园附近,那边治安很好,枪支管控得严格,只要不踏出安全区域,几乎没见过当众开枪的。这么近距离且如此大声的枪声,显然是把她给吓到了。
她颤抖的捡起地上的手机,想给沈明衿打电话,可是手机被摔坏了。
鼻子略有些酸涩,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往眼眶流下,觉得自己好蠢、好笨、好傻,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傻乎乎的跑到沙滩上给他过生日了,为什么今年还要干这样的蠢事?明明知道他心里还有别的女人,明明知道他过了那么一段难忘的时光,居然真的相信他说的那些话,相信他是真的想追她、想跟她复合、想跟她重新开始。
她一边哭,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只手机,刚想打电话报警,突然疾驰的汽车声从远处开了过来,在这空荡又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大声。她被吓得躲在行李后面瑟瑟发抖,然后拼命的用手捂着嘴巴,防止因为恐惧而发出声音。
但巨大的车灯就照在她身侧,即便拼命的想用行李掩盖身体,也掩盖不了半分。
巨大的光亮照映得她格外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声明进入倒计时了。
车里的人走下来,慢慢的、越来越近……是不是拿枪指着她的脑袋,然后狠狠开上一枪?
那瞬间,她的脑海脑补了很多的画面,一时之间没忍住,呜咽哭出来。
“杳杳?”
寂静的环境里,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慢慢抬眸望去,湿漉漉的眼眸就撞进了沈明衿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她心里先是一喜,立刻站起身来抱住了他。
沈明衿也伸出手紧紧抱着她。
两人紧紧相拥。
抱了没一会,他松开她,上下打量着她的,问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人伤害你?”
她带着哭腔,颤抖地说:“没有。”
然后随之而来就是巨大的委屈和难过。
沈明衿没看出她情绪的波动,着急又心疼,“知不知道这边很危险?你怎么一个人跑这边来?”
沈明衿死也不会想到宋清杳是想来见他的,他觉得她来这肯定是要找别人。
出国那几年,她一直住在芝加哥,或许是有什么朋友在这边?可就是为了朋友过来,也不想着来看看他,还是冒着这么大风险,一个人跑过来,他的语气冷了几分,“怎么不说话?是找朋友?还是找谁?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过来?”
“不关你的事。”她抿着唇,心里一阵一阵泛着委屈,想起陈奚舟刚才说的那些话,阚静仪在网络上直播那些事他都看见了,那他肯定也知道她被网暴的事,他也没管,这阵子口口声声说要追她,其实都是谎话,都是骗她的。
她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说着就提着自己的行李要往别处去。
“别闹,很危险。”沈明衿拽着她胳膊,“快跟我走。”
“不要!”她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的怒吼,“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对我很好吗?你过去一年骂我、凶我、羞辱我,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伤害过我的人走?!”
沈明衿愣了一下,黑眸里很快蓄起了阴鸷飓风,他承认自己过去一年对她不好,做了很多错事,可现在他一直在弥补她,她要是一点甜头没给他就算了,偏偏前一阵她亲口说的,说她‘有一点吃醋’,那么一点,就足够他熬下去。现在旧事重提,如此的不给情面,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他再次拽住她细嫩的胳膊,“跟我闹脾气?宋清杳,你有几条命跟我闹?你觉得过去一年我对你不好,那你要不要看看你离开那几年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凶你、我骂你,那你考虑过那几年我没有你,我怎么活!?”
“你滚!你滚!”眼泪最终还是流下来了,她拼命的用手打他,哭着喊道:“我为什么要管你怎么活!?你就是想跟我上床而已,行啊,那你不如就在这里地方把我给上了,上完你就滚!一辈子别出现在我眼前!”
“你——”沈明衿被气得眼尾泛红,掐着她的胳膊的手都冒起青筋,“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爱了你那么多年,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了,把你捧在手心都怕把你捧化了,你就这样对我?”
宋清杳拼命挣扎着t,但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怎么都挣脱不开,她胡乱的从口袋里拿出他送的紫钻挂坠,直接扔到他脸上,怒吼:“谁要你这样对我了,你过去一年伤害我伤害得还不够吗?你还要怎样?你可以对我好,你也可以对别的女人好!滚!”
她的手劲不大,把挂坠摔到他脸上的时候也不疼,但就是心里疼得厉害。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就是想干死她算了,自己再自尽。
他慢慢松开她,咬着牙转身离开。
可是刚走下台阶一步,却又猛地转身,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直接吻上去。
这一吻,两人都颤抖了一下。
四年了。
他们四年都没这么亲密的接过吻。
柔软的双唇滑过时,就像是点燃了无数的火花,一瞬间整个身体都沸腾起来,他的大掌死死扣着她的后颈,唇舌撬开她的牙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如今却生涩得厉害,他只能凭借本能去吻她,吻到她不再闹、吻到她不再挣扎、吻到她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了。
两人灼热的呼吸交融着,分不清你我,直到他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
微微松开她,就看见她鸦羽似的睫毛湿漉漉的,精致白皙的脸上全是泪痕。
那瞬间,他的心都快碎了。
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
双手捧着她的脸,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鼻尖,淡淡的香味萦绕着,令他流连忘返,刚刚还想着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这会儿又吻了上去,不同于刚才的热吻,是蜻蜓点水般,轻轻捧着她的脸,在她柔软的红唇上碰了两下。
难以想象,她的味道比四年前还要好。
手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顺势撇去她的泪痕,耐心的哄着,“对不起,杳杳,对不起,我说话大声了,别哭了。”
她哭着说:“沈明衿,我讨厌你三心二意,我更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你,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沈明衿一愣,脑子像炸开花一样的,一片空白。
他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你说什么?你来找我的?”
第44章 第 44 章
宋清杳觉得自己蠢极了、笨极了, 为什么要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为什么就是记不住教训?她哭得鼻子泛红,强硬的把头扭到一边, 不承认说过的话,也不回答他的问题, 就像是炸毛的兔子,怎么都哄不好。
她想好了,今天回去就跟他断绝所有关系、所有往来, 还完那几百万, 两人一笔勾销,以后关于他的所有事, 她都不再掺和,不再搭理。要是再搭理,就给自己一巴掌,以儆效尤。
沈明衿见她不说话, 也不生气,只觉得她这样可爱得不得了, 想上前吻她,却又害怕惹她生气, 努力将心中波动的情绪压下。
刚才太生气失去理智了, 现在想想,她要是有在国外有什么朋友, 在破产的时候怎么没人出手帮她?如此凉薄的关系, 值得她大老远坐飞机过来么?
是他不敢想。
是他不敢奢望。
觉得她是来找他的。
现在一想到她是为他而来的,连呼吸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他捏着她的手臂, 声音嘶哑,“杳杳, 不生气了,让你打一巴掌行吗?”
他顺势握住她软若无骨的手放在自己侧脸上,“打了就回家,这里很危险,好不好?”
他耐心的哄着,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宋清杳也知道这里危险,刚才那枪声吓得她魂儿都没了,她吸了吸鼻子,用脚踢了踢他的西装裤,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淡淡的灰尘印子。
这算是同意了?
沈明衿连忙将她的行李提到车上,牵着她的手走到副驾驶位坐下,自己则快速走到驾驶位,然后又贴心的帮她扣好安全带。
车子启动时,单手旋转方向盘调转方位,另外一只手则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
刚握住的瞬间,就被她甩开。
侧目望去,她还在哭。
晶莹的眼泪就这么无声的从侧脸滑落下来,看得他心都疼了。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着,不肯让她甩开。
两人就这么较上劲,一个想握手,一个想甩开,折腾了几回,反倒是被他穿入手指缝里,紧紧扣住了她五根手指。
车外的光影一簇簇的闪进车里,她望着车窗上的影子,委屈的哭着。
她不是委屈自己大老远跑来还要被他训一顿,而是委屈他两面三刀,嘴巴上说得好听,说要追她、说想要跟她在一起,实际上还是对阚静仪恋恋不舍,既然如此,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车子开回庄园后,沈明衿提着她的行李,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她厌烦的再次甩掉,却被他死死牵着,怎么都不肯松开。
还没走进大厅就听到梁文莺几人的吵架声,不是因为这件小事,就是因为那件小事,吵闹声音极大,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他妈闹个屁,寿星都没了,你们就不能消停会儿?”
话音落下,沈明衿一只手推着行李,一只手牵着哭得眼眶红红的宋清杳走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两人身上。
哭过、牵手、还十指紧扣。
这三个必要素结合在一起,几人嗅出了八卦的味道——原来刚才那么急匆匆的跑出去,是因为宋清杳?宋清杳来美国了?
梁文莺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的郑南一捂住了嘴巴。
整个大厅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沈明衿懒得管他们在想什么,把行李推到一边,就牵着宋清杳往楼上走。
全程,那几个人就像是木桩似的,呆愣愣的怵在那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直到不见两人的身影,梁文莺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的妈,这是,复合了?”
沈明衿一路牵着宋清杳走到二楼的主卧,刚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后,他一把将她压在了墙面上,双臂抵着她的两侧,形成天然的包围圈,从他的角度往下望去,她鸦羽似的睫毛上还带着些许泪珠,哭红的鼻子一抽一抽,连被他吻过的红唇都还带着他的气息……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种感觉太熟悉不过了。
不过他没有像四年前那样,就只是这么包围着她,看着她,看了十几秒钟,才开口说:“你来找我,给我过生日?”
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住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说谎也可以,我不介意。”
两人靠得很近,沈明衿眼里的欲望遮都遮掩不住,他好像要吃了她。
宋清杳侧过脸,挣开了他的手。
她这么一侧脸,雪白的脖颈就毫无保留的展露在他眼前,纤细、白皙。今天还穿了一条淡青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个小罩衫,罩衫早就被他这么折腾后露出圆润的肩膀,总之,从他的角度望下去,深邃的沟壑一览无遗。他微微滚动喉结,又靠近几分,“求求你了,大发慈悲告诉我,嗯?大不了这样,我给你道歉。”
说着,他把自己的领带塞到她手里,往后退了一步就单膝下跪。
动作太大,吓得她连忙伸手去扶他,“你干什么!?”
“你说得对,过去一年我做错那么多的事,我该死、我有罪,我居然还敢这样吼你,罪该万死。”他扣着她的肩膀,“我沈明衿在你这里,值不了你一个笑,现在你什么补偿都不要,那我给你下跪道歉?你打我、你骂我都行。”
他真的就单膝跪下来,还把自己的领带放到她手里,就像是牵着一条狗一样……
宋清杳觉得他疯了,清高如他,一辈子被人捧在高处的沈公子怎么做得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她甩开他的领带,却又被他强硬的塞回手里。灼热的温度透过领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第一次以这样俯视的姿态去看他。
他实在生得好看。
五官深邃线条流畅、精致的桃花眼里满是柔情、被她拉扯着领带,仰头看着她,微微突起的喉结异常性感。
她轻轻一拉领带,他整个人就往她腰部倒,在倒在他腰部前一秒,双臂有力的撑在墙壁两侧,就这么仰头看着她,“我是你的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我问你,上次阚静仪直播的事,你知道吧?后来我被网暴了。”她咬着唇,“你有没有一边追我,一边帮她平息舆论?”
沈明衿觉得今天这个生日过得永生难忘。
宋清杳不止为他来美国,还因为阚静仪的事跟她生气。
巨大t的幸福一下子包裹着他,令他无暇思考太多,猛地站起身来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入骨血里,不分你我。
“我跟她怎么会帮她?上回在医院就已经是最后一次见了,她在我家堵我,在公司堵我,我都没见她,真的。”他微微分开她,略有些激动,“你不信,我叫人调监控给你看,她在公司等我,我都没见她,直播的事我是后来知道的,我已经让助理去处理了,从头到尾没见过她。”
说完,他就拿出手机,准备去叫助理调监控。
宋清杳见他动作这么利落,没有丝毫遮掩,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难不成是自己多想?直播的事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机,“别打了,显得我多小气似的,我就问问。”
这话说出口,她的脸就燥热起来了。
仔细想想,沈明衿就算再混蛋也干不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来,当初她求着他复合,他都没同意,他要是真想,勾勾手指有的是女人愿意排队往他身边凑。
这醋吃得有点早。
房间很大,但只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无数的火花在空中绽放,沈明衿尝试性的靠近她,见她没躲,就吻上她的红唇,起初只是轻轻吻着,吻到她身子有些发软,睫毛轻颤,便撬开了她的牙关闯入嘴里,单手抱住她的腰往里走。
他个子太高,她又没有穿高跟鞋,全程都是悬空被抱着的状态,双手不自觉的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身体都很烫,就像是发了高烧似的,他轻轻吻着她,黏腻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大声,将她压在床上的时候,她莫名有些慌,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眼神里就透露出几个字:不想在这儿亲。
娇气。
他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捧着她的脸继续亲。
他知道,她害怕,四年多了,两人没有碰过对方,就算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也不该是现在。
他抱着她走到沙发坐下,楼下就是泳池,不远处就是望不到底的海岸线,海浪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而屋内的空气也变得灼热起来。他抱着她的身体,将她整个人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沙发上,细细密密的亲吻着她的红唇。吻了一会,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宋清杳下意识的往后退,扶着她腰的手立刻就扣住她的后颈,声音嘶哑,“别管,我们吻我们的。”
这一吻真是有点刹不住车,他太久没吻她、太久没尝她的滋味,一个吻都能让他如此忘情。
或许是太久没接吻,两人都很生涩,他小心翼翼试探,她也在小心翼翼的回应,唇齿相交发出来的声音让两人都面红耳赤。她轻轻睁开眼睛望去,看见他的耳朵红得不能再红了……
门外的声音由远至近,直到来到了房门前,敲门声传来,“明衿?你们,好了没?下来吹蜡烛啊,你生日还没过呢。”
“对,吹蜡烛。”宋清杳被亲得眼神迷离,微微推开他,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与他分出些距离开,喘着气。
吹什么蜡烛。
亲到这个份上,天大的事砸下来也不顶用。
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红唇,“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来给我过生日的?你说了,我就下去,不然今天咱们谁也别想出这个房间。”
指腹轻轻摩挲间,她浑身酥麻,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我本来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但是你给我的地址好像有点问题,那个司机带错方向了。”
听到这话,沈明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宽慰。
他再次捧着她的脸,用力的吻了她的红唇,“够了,杳杳,这就够了。”
他拼命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将她抱起来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起身走进房间里取出一根跟她涂抹的口红颜色相近的唇膏,单膝跪在她的腿边,摘下唇膏的壳子,旋转出唇膏体。
宋清杳拧眉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干嘛?”
“你的口红被我吃没了,帮你补补。”
“不是。”她握住他的手,“你哪里来的口红?阚静仪的?”
他轻笑了一声,“都是你的,你去房间里看看,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都叫人布置好了,我就在想……万一哪天你会住进来呢?’
他拿着那只唇膏帮她涂抹红唇,边涂抹边想亲她,“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没答应你要住进来吧?”
“对,你没答应,我只是单纯通过这个吻进行了幻想,你可以无视。”
“……”
吻。
她怎么就跟他吻上了,而且吻了十几分钟。
她有些懊恼的看着他,“沈明衿,我还没答应你,刚才那个吻——”
“我知道。”他帮她涂抹好唇膏后,说道,“是我强迫你的,你被迫跟我接吻。”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来美国给我过生日。”
她的脸还烫着,不知道是因为接吻,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随后两人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的几人面色各异,目光交换间,暗流涌动——刚才梁文莺上楼敲门后,回来就跟他们说了一句话:“我听到里面有那种声音,就那种,懂吧?”
司秦瞪大双眸,“真的假的,宋清杳有叫?”
梁文莺皱眉,“大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行了,我说得是那种声音,那种……”
几人已经了然了。
只有闻靳捂着沈明雅的耳朵,不让她听。
直到现在看到两人下来,司秦率先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出一副感叹的模样。
郑南一把蛋糕放到桌面上,笑着说:“哥们儿,你这生日还过不过,马上就零点了。”
“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扭头看着身后的宋清杳,“你帮我点蜡烛。”
宋清杳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想看到她脸上、或者身上有什么痕迹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刚要拿起打火机,灼热的大掌就覆盖上她的小手,包裹着她的手握住打火机。
沈明雅很识时务,立刻把全屋灯光系统给关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她手里的打火机亮着光。
他高大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喷洒出来的热气全落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点燃了蜡烛。
六七个人这么围着蛋糕,偏暗的烛光微微晃动。
插在旁边的烟火棒也被点燃,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难听又不齐的生日歌在大厅里此起彼伏,他静默的等待着他们唱完,俯身许愿:“希望我爱的人能原谅我。”
“哇哦……”
“妈呀……”
旁边几人开始起哄,宋清杳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连着耳垂都泛着红润的光泽。
紧跟着灯光亮起,沈明衿伸出手指抹了一点奶油,点在宋清杳的鼻尖上,低声笑道:“小花猫。”
宋清杳弄了一大坨到他的脸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人都手上都沾满了蛋糕,互相抹对方的脸,整个大厅传来尖叫嬉闹的声音,宋清杳跟沈明雅被抹得最多,两人躲在角落里,用柜子做掩体,死活不肯出来。
司秦取来了相机,喊道:“别藏了,快出来拍照,马上零点!”
躲在四处的人都纷纷聚集到了中间,大家很自觉的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宋清杳跟沈明衿。
司秦高高的举着相机,把所有人的身影都锁进相框内,在凌晨十二点即将到来时,他按下了快门,而照片里,沈明衿低头看着身侧的宋清杳,满眼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闹完过后,宋清杳上楼洗澡,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就看见沈明衿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白皙粉嫩的脸颊上略带着被热水熏过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半步,“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
“睡不着。”他目光灼热看着她,“我想到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见我,还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积了什么大德,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事发生。”
“别胡说八道。”她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很晚了,快睡吧。”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就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刚才接吻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她有些双腿发麻,往后退了半步,“你干嘛。”
“看看你。”
“……”
沈明衿低声轻笑,宠溺伸出t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压低嗓音,“我以为你恨死我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接近你。”
第45章 第 45 章
资本家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投资者, 即便沈明衿一直在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风投老板,但真的很难掩盖他追求利润的野心和果决, 今天能从她嘴里撬出那么一点有利于他的事情,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不做, 一点好处,就想要更多。
宋清杳往后退了几步,他也跟着近了几步, 有来有回, 张弛有度,不着急等她回答, 但行动上已经表明态度。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湿漉漉的长发还滴着水。
他轻轻叹了口气,牵着她往里走,拿着旁边的机子帮她吹头发。镜子里, 他站在她身侧,手指轻轻拨弄她的长发, 将柔和的风吹到她发丝的每一处。
太晚了,凌晨一点, 她几乎是眯着眼睛吹头发。
迷迷糊糊的样子实在好看。
他微微滚动喉结, 克制着翻滚的情绪,说道:“杳杳, 你心里很介意我跟阚静仪这段感情吗?”
宋清杳一愣, 闭着眼睛没说话。
说不介意是假的,她不在他身边的那几年里, 是另外一个女人陪伴他过,日日夜夜, 得到过沈家人的认可,得到沈明雅一口一个嫂子的称呼,明摆着将她当做自己人。但她现在还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环境里,做沈明衿的女人,跟做沈明衿的妻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她图他好看接个吻,也没什么。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心里刚想完,站在身侧的沈明衿突然蹲下来,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杳杳,我跟她那段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开始真的是家人撮合,她被捅一刀后从ICU里出来,明雅就跟我说过这件事,说她如何如何对我好,如何如何爱我,你知道的,我宁愿用钱打发。”
“你跟我分手,还出国不肯见我,我心里是有气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情况?所以我接受了,但我没碰过她,我跟你保证。”
听到这话,宋清杳慢慢睁开双眼,看见他就蹲在自己旁边,她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没碰过她,他们都说你吃药吃得身体不行,不是你不想,是你没办法。”
文雪都跟她说了,说阚静仪经常去男科看,就是为了沈明衿。
“……”
沈明衿满脸铁青,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抓着,然后硬生生憋出两个字:“我行。”
说完,他就握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灼热的温度吓得她脸色发白,“我这么说是因为她经常暗示我,我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就干脆说吃药吃得身体不行了,我行不行,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什么时候吃药能吃得身体差过?你摸摸看……”
他力气大得厉害,她吓得拼命挣扎,连睡意都消失,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面红耳赤,讷讷道:“你,你,你……”
‘你’了个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脸红红到脖子,然后才小声的说:“好,好,我知道了,你……你松开我……”
他没松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杳杳,过去一年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对你这么不好就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但是你躺在医院那段日子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下十八层地狱?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就算是死,我都要爬到你面前来,你不原谅我、你恨我,都无所谓,反正这辈子,你去哪,我就去哪,你甩不开我。”
宋清杳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手里越来越灼热、越来越难以握住。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低头看着他。
他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一本正经的说话?
“沈明衿。”她口干舌燥的说,“我都听见了,我都知道了,你可以松开我了吗?我想睡觉。”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因为她难过了,你要真难过就打我,别折磨自己行吗?”
“行。”
宋清杳闭着眼睛回答,不是不敢看他,而是觉得他太危险了。像是一只随时随地会扑上来的恶狼。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她连躲都没地方躲,逃都没地方逃。
更何况他的力气本就很大,一只手能硬生生把她掰折。
好在沈明衿还没有想强迫她,真的松开了她的手。
她连忙将手收回来,站起身退到角落,“我头发吹好了,你赶紧回去睡。”
“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
“那我明天请假陪你逛逛?”
“不用,你有工作还是去做,司秦他们能陪我。”
沈明衿沉思片刻,“那明天再说吧,早点睡,晚安。”
“好。”
他一走,宋清杳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下来,回眸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芙蓉春色,难掩姝丽。低头看了一眼灼烧的掌心,顿觉得口渴,便走到外面的厅里倒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刚喝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好像有些事没有问。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低头一看,是沈明衿发来的信息。
沈明衿:[我以后会多派点人跟着你,谨防你出事。]
宋清杳:[……是不是我出国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要来了?]
沈明衿:[对,所以我很期待,但是我工作回来没看见你,挺失落的。]
宋清杳想起来了,这事儿,沈明衿四年前就干过,那会儿她还在学校读书,有男生给她塞个情书、说句话、或者就是聊聊天,他都能知道,每一次、几乎是每一次,他都要因为这些男人跟她吵架。她当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跟别的男人说话他能知道,后来在床上,她被他压着索取的时候就问他,因为配合度极高,沈明衿做得很爽,便脱口而出有找人看着她。
难怪。
难怪她跟闻靳的事,他能知道得那么详细,原来是故技重施。
沈明衿:[别因为这事跟我吵架,你要是再出事,这回,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死。]
宋清杳本来想打出一句‘你不要这样做’,还没打完,看见这一行字后又默默的删除,转身进屋睡觉。
*
海边的海风正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得窗帘呼呼作响,宋清杳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睡到了中午才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大面积的落地窗和碧空万顷、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天海交接处有几艘举行轮船正在航行,坐起身来懵懂的望着远处的景色,看了很久才去洗漱。
司秦等人很早就醒来了,不是在楼下游泳玩闹就是一群人约着去市中心玩。
她光着脚下楼,就看见沈明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看书。
兄妹俩长得很像,侧面看起来,几乎跟沈明衿无甚差别,旁边的餐桌上还摆着餐食,她走到餐桌边上的椅子坐下,拿起一块面包放进嘴里,吃了两口,就听到沈明雅在那边说:“哦,顾,顾总,您好,您是下周回国对吗?”
“我在美国,您要是也在的话,可以过来见一面的,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不是关于婚礼细节的事,是关于我。”
“好,再见。”
宋清杳撕着面包,一点一点往嘴里送,目光则落在沈明雅身上——她的心理压力应该很大,顾家也是大家族,纵横在政商两界的长辈多了去,几年前跟沈家联姻后,圈子里都在说这次的联姻是强强联合,如今要把这幢婚事给推了,还是以这么难以接受的借口推辞,不知道顾泫心里会做什么感想,也不知道顾家会采取什么措施。
如果她是符盈,大概率也会极力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太广了,不是一句退婚就能结束的。
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沈明衿就从大门外走进来,看见他的瞬间,她猛地绷直了背。
沈明衿看到她,唇角也止不住的上扬,走到她身边坐下后,问道:“睡得好吗?”
“嗯。”她含糊不清的点头。
“等会带你出去逛逛?今天天气很好,或者去海边走走也不错。”
宋清杳摇了摇头,昨天那一枪把她给吓坏了,做梦都梦到有人拿着枪抵着她的脑袋,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吃点东西继续躺着。
沈明衿见她兴致不高,也就没有强求,能够这样安安静静陪在身边已经很幸福了。
窗外的海风不断的吹进大厅,院子t里的泳池里,司秦几人正玩得开心。沈明衿见她就吃手里的那半块面包,起身去厨房给她下了一碗面,端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啃着手里的面包,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那碗面端到她面前,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别光吃面包,吃点热的。”
她回过神来看着他,撞入他那双眼眸中,突然开口说道:“我昨晚梦到你了。”
“真的?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结婚。”她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然后小声地说,“怎么没有醋。”
说完,就要起身去拿醋,等拿了回来,就看见沈明衿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桌面上,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一只手随意的搭放在腿上,姿势慵懒,仪态却很好。她拉开椅子坐下,往碗里倒了点醋,刚倒完,沈明衿突然靠近她,贴着她耳边说话,灼热的气息刮过耳廓,带来了丝丝酥麻感,“跟谁?跟你吗?”
‘咣当’,手里的半瓶醋都打进了碗里。
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连耳朵都红,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沈明雅的方向,确认她没有听见后,立刻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压低嗓音,“不是跟我,就是一个梦。”
实际上在梦里,沈明衿不止结婚,还生子了,只不过梦里的那个新娘实在没什么印象,可能是阚静仪,也可能是别的女人。
宋清杳被他那个眼神盯得浑身发麻,想到他昨天下跪的疯狂举动,连忙说道:“醋洒了,我不吃了,我上楼休息。”
“我再给你煮一碗。”他握住她的手,“吃完再休息。”
说完,他起身往厨房走。
很快,全开放的厨房里传来滋滋煎蛋和水开沸腾的声音,辣油混合着葱香闯入鼻尖,诱起肚子里的馋虫。她乖乖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景色。
庄园的位置极佳,碧海蓝天,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咸咸的海洋味道。一台摆放在角落的留声机正放着古典乐曲,院子里的泳池传来司秦等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多种声音柔和到一起,竟莫名和谐融洽。
煮面的时间不算短,干坐了会儿,着实在有些无聊,便拿出手机刷视频,刷着刷着就看见一条车祸视频。
[陈氏集团继承人车祸现场。]
视频内容做了打码,但是能看得出车子被撞毁得很严重。
她的心莫名‘咯噔’一下,连忙弹出页面给陈奚舟发信息:[陈奚舟,你哥出车祸了?]
陈奚舟:[嗯,昨天半夜的事,你看新闻了?]
宋清杳:[严重吗?]
陈奚舟:[严重。]
陈奚舟说话很少这么言简意赅,能说得出严重两个字就说明情况真的不太好。陈家有两个儿子,陈奚舟是最小的那个,上面还有个哥哥,陈廷一直都比陈奚舟成熟稳重,小时候陈奚舟霸凌她、打她的时候,陈廷总是会训斥他,但越是训斥,她遭遇到的霸凌就越狠。
说白了,陈奚舟一直在跟他哥作对。
陈家的教育理念跟沈家不一样,沈家秉持着公平公正,且不过分参与孩子的人生为主题进行培养,沈明衿被教育得很好,绅士礼貌又有风范。陈家不一样,陈家只对陈廷下了血本,而陈奚舟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是放养,他想干什么、想做什么,陈家从来不管,对他就一个要求——不惹出事就行,其余想干嘛就干嘛。
其实这也算是富二代的标准了,按理来说日子是很好过的,因为他不需要背负着继承家业的重担,只需要做他想做的事就行。
只是陈廷出了事,这重担,怕是要换个人扛了。
陈奚舟:[你在哪?]
宋清杳:[在美国。]
陈奚舟:[什么时候回来?想见你。]
宋清杳:[明天。]
陈奚舟:[给我发航班的信息,我来接你。]
宋清杳犹豫片刻,把自己的航班信息发送过去。
陈廷对她还挺好的,她应该去看看。
发完信息,沈明衿就端着面送到她跟前,瞥了一眼,看到了她发的信息,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很平静的把筷子递给她,问道:“尝尝味道。”
宋清杳接过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辛辣酸滑的口感真的狠绝,忍不住夸赞:“超好吃。”
他伸手擦拭她唇边的菜渍,一只手撑着侧脸,“好吃多留几天?我每天给你做。”
“不行,我明天要回去。”灼热的指腹停留在唇边,她艰难的把面条吞下去,“有几个客户我要去见。”
话音落下,她就觉得一股寒气包裹着她,如利刃一般,就停留在身侧。
“哦,这样。”他轻声的说,“那,我请个假陪你去?”
第46章 第 46 章
沈明衿的工作很忙, 不是嘴巴上说的那种忙,他们在美国的项目刚开始,遇到的阻力很多。虽然在未来两年里, 他会大刀阔斧进行大面积的团队整改、让沈氏集团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唯一进军全球前十的家族企业、在华尔街成为不朽神话,但目前, 他的工作仍旧在困难进行中。
他说要陪她回国,是仅剩的那么点时间里挤出来的。
宋清杳心里很清楚,他每周跑回来见她那十几个小时里, 几乎没怎么睡, 都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来回的飞机上也是如此。吃完最后一口面, 扭头看着他,说道:“你都派人跟着我了,还需要陪着我回国干什么?沈明衿,一直都是你给我选择题, 那今天我也给你个选择题,你要跟我回去, 可以,那你就把你的人给撤了, 别跟着我, 要么我接受你的安排,你老老实实在美国工作。”
很少有人敢这么给他提选择题的, 但宋清杳提的, 他只会觉得她提的还不够多。
“好,那我派人跟着你, 你不许生气。”
“行。”
两人你来我往间,就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了。
司秦跟郑南一吵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他湿漉漉的走进大厅,边走边骂:“什么玩意儿。”
走进来看见沈明衿跟宋清杳,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清杳,一起来玩啊,今天天气很好。”
“我没带泳衣。”她微笑,“你们玩。”
“我有!”坐在沙发上的沈明雅说道,“清杳姐,我有很多泳衣,都是没穿过的,你要玩的话,我送给你。”
沈明雅因为常年佩戴人工耳蜗的缘故,很少下水,但不妨碍买漂亮的泳衣,从连体泳衣到分体泳衣,风格从可爱、性感、保守等一应俱全,宋清杳跟着她上楼看的时候,觉得大部分的泳衣都不太适合她,最终在上百件泳衣里挑了一件紫白相间的分体式泳衣。
拿着那件泳衣进屋更换,然后披了一件浴袍走出来。
沈明雅很捧场,即便穿着浴衣也夸奖她穿得好看,她跟文雪不同,文雪夸奖人信手拈来,说话流畅不带磕巴。她说话着急起来是有点磕巴,又急于想说出心里的话,急得满脸通红,憋到最后才说完一句‘清杳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宋清杳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下楼走到外面的院子,炽热的阳光散落在身上,热的她有点睁不开双眼,眯着眼眸望去,就看见司秦跟郑南一在泳池里游泳,闻靳跟梁文莺、赵鸿岩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休息、聊天。
她伸手解开了腰间的腰带,脱掉了浴衣。
宋清杳皮肤很白,不是死白,而是略带粉调的白,当年陪同沈明衿出席港区的活动就是以绝对的外貌优势震惊全港,四年过去,依旧美得惊人,双腿纤细匀称,没有丝毫赘肉,细腰如拂柳,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没有任何修饰的五官又纯又媚。本在游泳的司秦跟郑南一看到她的身影,差点被惊得呛水。
郑南一还好,司秦看到那双腿就真的被呛了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知道宋清杳身材好,但没想到能好到这个地步。
因为剧烈咳嗽,司秦满脸通红,用手拍了拍郑南一的肩膀,然后竖起大拇指。
郑南一挑眉,“确实,明衿艳福不浅,你说吃过这样的细糠,别的女人怎么看得上。”
司秦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想说,你注意点你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也不看看沈明衿站在旁边都快要杀死他了。
人对美的事物就是容易趋之若鹜,宋清杳站在那就跟风景似的,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不止郑南一,坐在旁边的闻靳等人也是t一副没见过美人的模样。梁文莺摘下墨镜打量着宋清杳,然后瞥了一眼闻靳,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的说:“闻靳,别看了,那是沈明衿的女人,你再找一个吧。”
闻靳没说话,略有些失落的把目光收回来,语气淡然,“我又没想干什么。”
还没想干什么。
梁文莺也懒得揭穿,笑眯眯的冲着宋清杳说道:“清杳,听说你明天回国?”
宋清杳下了水,站在水里,水珠扑腾到她白皙的脸上,顺着侧脸脸颊滑落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你也要回去?”
“对啊,好久没回国了,不过我比你晚几天走。”
“哦,那到时候可以约着吃饭。”
“行啊,我回国约你。”
“好。”
宋清杳在泳池里游着泳,时不时的跃出水面,乌黑的发丝黏腻在雪白的脸上。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就单纯游个泳,沈明衿都能站在那里看半天,他让佣人泡了杯咖啡,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双腿微微敞着,一只手靠在腿上,端着咖啡,边喝着,边看着她。
金乌落山,紫红的晚霞从西边的一直蔓延过来,将整片海洋都融进了璀璨的色彩中。沈明衿让厨师做了丰盛的晚餐,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热闹惬意。
梁文莺是她们几个女生里酒量最好的,跟司秦玩游戏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司秦酒劲上头,脸都红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喝。最后司秦摆手,捂着肚子往厕所里跑,边跑边说不跟她喝了。
宋清杳跟沈明雅也喝了点,两人酒量都不算太好,喝了几杯就不行。
梁文莺举着酒杯走到两人中间坐下,笑眯眯的搂着宋清杳的肩膀,小声地说:“清杳,我们碰个杯,很多年没见了。”
“嗯,差不多四年多了。”她略有些微醺的碰了碰她的杯子,轻轻抿了口酒水。
梁文莺是个话痨,是那种说很多话都不会让人反感那种话痨,她搂着她的肩膀,一个劲的谈这四年发生的事,比如沈明衿有一年里发了疯,说是把他们都叫到一起,问他们来美国强娶她行不行?跟阚静仪在一起的那天,不知节制的喝到胃出血,把自己送进医院,问他为什么喝得那么凶,他说想喝死过去。
宋清杳听得一半一半,因为旁边还放着音乐,赵鸿岩跟郑南一聊天的声音很大,只听到沈明衿喝到胃出血这件事。
她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踉跄的站起身往楼上走。
扶着墙走,走着走着,身子突然往后倒,一只大掌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熟悉的雪松香闯入鼻尖,她呢喃说道:“送我回房,谢谢。”
“今天很开心吗?怎么也跟着喝酒?”
“有点。”她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沈明衿,我明天要走了。”
“嗯,我知道。”
她想说点什么的,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明衿低头看她那表情,笑着说:“我会照常给你发我的行踪,我做了什么,跟谁在一起,不管男女,我都会给你发,你要是看到我跟谁在一起不开心,你直接跟我说,下回能不见我就不见。”
“我又不是你的谁,你没必要跟我报备。”她想了半天,想出这么句话来。
沈明衿没说话,搂着她走进房间后,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我想给你发。”
“沈明衿,你真没用。”她莫名其妙说了这么句话,“我没在的这三年里,你活得挺没骨气的。”
“嗯。”他也不否认,轻轻点了点头,“人挺着腰杆活一辈子,有骨气的活,没骨气的活,不都是一种活法?如果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我情愿没骨气的活,被戴绿帽也比你离开强。”
她愣了一下,哭笑不得,“我说你没骨气不是指这个……”
“我知道,但我意思就是,假设以后真的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再像几年前那样松开你。”
沈明衿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着,她低头看着他,衬衫领口敞着,因蹲着的姿势,两只手都靠在腿上,随意搭放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听到梁文莺说沈明衿想来美国强娶她,也有可能他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让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的。
细嫩的右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弯下腰来,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小声地说:“沈明衿,我喝醉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微笑,“嗯,我知道。”
他笑起来真好看,看得她有些脸红,好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在调戏良家妇男。
她慢慢坐直身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都说我喝醉了。”
“那既然你喝醉了,有些事我应该趁你喝醉了跟你说一下。”他微微抬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我们交往一年,中间分开了三年,实际上满打满算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够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我也会做我想做的事。”
她那会儿真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追问道:“你想做的事,是什么事?”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眸幽深,“你别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说,别害怕我、别恐惧我,也别离开我。”
宋清杳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像答应又像没答应,身子软绵绵的往后倒。酒劲上头得很快,一下子就让思绪紊乱,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在那个深渊里,她清楚的看见自己跟沈明衿走到了一起,日子过得还算甜蜜,每天不是在家待着,看书、就是外出看电影、做她喜欢吃的饭菜。直到某天检测出怀孕了,沈明衿的态度就开始有些改变,他开始频繁外出出差,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某天买了票跟着他去出差,就撞破他跟阚静仪幽会的画面。
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扭头望向窗外,略微泛白的天空上盘旋着海鸥,窗帘也被吹得呼呼作响,意识逐渐从刚才那个恐怖的噩梦中清醒过来,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去洗手间里用冷水泼脸,企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泼了好一会,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莫名感到恐惧。
没了睡意,打开房门下楼。
大厅里的古典时钟上显示着五点,海风吹得有些冷,她裹着一条毛毯走到院子,就看见沈明衿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喝茶,桌面上还有电脑,正在处理公务。
她没靠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看了几分钟,觉得有些疲惫,正要坐下来休息,就听到他在喊她,“杳杳,过来。”
抬眸望去,看见他冲着她招手。
她裹着毛毯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他睨她,“怎么一副想打我的表情?”
宋清杳没那么幼稚,一个梦而已,不至于把那个梦套在沈明衿身上,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眼神里总带着点火气。
刚坐下,他就拿起旁边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这会儿有点冷,披着。”
“我等会七点的飞机。”
“嗯,我送你。”
说着,他关掉本来想工作的电脑,侧身看着她。对视间,低声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那一缕凌乱的头发给捋平,但怎么按压那捋头发都会翘起来,可爱得很。
压了几回,他笑着说:“算了,你怎么样都很美。”
海风吹着,一只只海鸥盘旋在空中,耳边除了听到那些细微的声响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双手撑在沙发上,凛冽的雪松香从四面八方围绕过来,缠着她每一寸感官。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享受着最后独处的时间。
坐到东边的海平面上泛起一缕金色光芒,将整个海岸线都洒上了斑驳的光晕。
这意味着,分别的时间到了。
沈明衿微微叹了口气,十分不舍的起身去楼上帮她收拾行李,提着厚重的行李,载着她去机场。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机场大厅,虽然是早班机,但出行的人仍旧很多,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多的是回国的同胞,她站在那里回眸看着他。
对视了两三秒后,她说:“沈明衿,其实昨天我又梦见你了。”
“是好是坏?”
“我梦到我怀孕了,然后你出轨。”
“哦,难怪早上起来一副想打我的模样t。”沈明衿笑了笑,然后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打吧,你昨天承诺过我的,不会再折磨自己,真生气就打我。”
“不过你得打轻点,我等会有股东大会要开。”
宋清杳真扇了他一巴掌。
但不重。
打完后,他笑着说:“怎么被打还觉得有点爽呢?”
宋清杳也笑出声来,“你欠揍呗。”
“杳杳。”他走到她跟前,压低嗓音,“这个生日,我过得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推着行李过安检。
等过了安检以后,回眸望去,阳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沈明衿一袭白衬衫加西装裤,身影颀长,他站在那里,就这么望着她。
真奇怪。
她看着他,突然有点想哭。
大概是离别都有些伤感吧,无分是谁。
*
宋清杳是早上八点的飞机,第二天凌晨一点到京市。
陈奚舟早早就在机场等着,看见她出来后就立刻上前去帮她推行李,到停车场后又帮她把行李拉上车,载着她离开。
车上,他打开车窗抽着烟,单手握着方向盘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
此时入夜,整个京市陷入了死寂中。
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落进来,他抽着烟,问道:“送你回家?”
“没事,去医院吧,我在飞机上睡了一天。”
她扭头看他,“手术做了吗?”
“嗯,昨天刚做完第一场,明天还有第二场。”他抽着烟,声音有些低沉,“是生是死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这句话太沉重,让宋清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扭头望着车窗外,看着繁华的夜景默不作声。
车子抵达医院后,两人乘坐电梯上楼,陈廷这会儿还在ICU里躺着,隔着窗户能看见他浑身插着管。
宋清杳站在那里看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陈廷一直都比陈奚舟的性格稳定,很有哥哥的榜样,陈奚舟在外惹事,基本上都是他帮他擦屁股,爹妈不管,他会管。与其说他是他哥,不如说他像他爹。
小时候陈奚舟霸凌她的时候,陈廷会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告诉他不能打女生。
这一巴掌打下来,陈奚舟是气得咬牙切齿,表面上说不欺负她了,等陈廷一走,他欺负得更厉害,骑在她身上打她,或者拿玩具去摔她的脸。
所以后来陈廷再问她有没有被欺负时,她总说没有。
渐渐的,陈廷也没办法管着他了,陈家给陈廷安排了精英教育,类似于沈家从小培养继承人的私人教育,严格管控着他的学习、品格成长、兴趣发展。就像是一株被定型好的花草,按照他们想象的模样雕刻生长。
但不管怎么说,陈廷帮她,她心里是感恩的。
走廊很静,静得只能听到陈奚舟抽烟的窸窣声。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闻着他难闻的烟味,微微皱眉,“这里禁烟,大哥。”
“老子爱抽,谁敢管?”他嚣张的说,“但你不想让我抽的话,我可以灭掉。”
“赶紧灭。”
他随手就把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扭头看着她,说道:“你怎么关心我哥比关心我多呢?你们交集也不多啊。”
“这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陈奚舟停顿一下,说道:“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我又不是医生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哭爹喊娘的在这里求他醒来吧,不现实。”
宋清杳真不知道该说他乐观还是没良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奚舟看着她的侧脸,靠近几分,“宋清杳。”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她有些后怕,往后靠了靠,“干什么?”
“医生给我哥下了病危通知书,也就是说明天上了手术台很有可能是下不来的,我哥要真死了,陈氏集团的重担就得落到我头上,你知道的,我管管公司行,但让我管一辈子跟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不爱干那事儿,我爸就跟我说,如果到最后,我哥真没救了,我不干也得干,你猜我跟他说什么?”
陈奚舟的露出少见的、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扣住她的手腕,“我跟他说,要我也干也行,就一件事,我他妈要娶你。”
灼热的掌心快要将她的手腕烫化。
她拼命的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这不是陈奚舟第一次跟她说要娶她,可这一次跟之前都不一样,眼里的占有欲快要将她炼化,吓得她整个人站了起来,压低嗓音,“你继承陈氏集团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疯了吧!”
说完,她拎着包包就往电梯间走去。
陈奚舟没说话,立刻跟上来。
两人走进电梯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了一楼后,电梯门打开,她大步流星的往大门外走,走到外面,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拉扯回去。
陈奚舟拽着她的胳膊,皱眉说道:“宋清杳,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老子除了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对你不好外,长大后我哪有对你不好过?给你介绍客户、帮你找沈明衿、给你讨公道,不敢说做得非常好,但至少都是对你有利的,你怎么就记得小时候的事,不记得我对你好的事呢?”
“你觉得我不爱你是因为小时候你霸凌我吗?”
“不然呢?不然你爱沈明衿什么地方?”
“我没有爱他。”
“你骗鬼呢。”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进,“你这几天去美国干什么?别跟我说度假,你他妈一撒谎眼睛就乱瞟,说话就结巴,你是不是跑到美国跟人开房去了?你傻逼吗?沈明衿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你算算哪根葱,哪根蒜!?”
‘啪’的一声,宋清杳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这凌晨的夜里,显得尤为大声。
陈奚舟半张脸侧了过去,唇角微微流出点血液,看得出这一巴掌打的很重。‘
他抬手轻轻擦拭唇角的血液,侧目看着她,咬着牙说:“你打我,我也要说,你跟沈明衿开始不就是因为上了床?他沈明衿愿意陪你玩一玩,那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你换个人试试?别老觉得有人会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这个世界上能为你不顾一切付出的人只有我!”
“你是人吗?说得出这种话?你为我付出?陈奚舟,我一直当你为我做的事是赎罪。”
说完,她直接拎着包往前走。
凌晨的京市,西南大道空无一人,她踩着高跟鞋往前走,陈奚舟就跟在她的后面,“我赎罪?我他妈没赎够吗?沈明衿不需要赎罪?他过去一年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是不是?”
“我没忘,但你跟他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陈奚舟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就是还爱他,所以才觉得不一样,是不是?”
宋清杳第一次觉得陈奚舟这么难缠,他为什么非得在今天说这种话?
想娶她,娶她回去让她日夜受折磨么?半夜醒来看见身边躺着的人是他都得后背发凉,在想他是不是又在想办法折磨她了。
昏黄的光影从头顶上打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眸,很认真的说:“陈奚舟,你带给我的伤害,跟他带给我伤害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仍然会觉得害怕和恐惧,就像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说话,我都害怕你会不会突然给我一巴掌,或者给我一脚。”
陈奚舟的眼神晃了晃,没有接话。
过了很久,他喉咙干涩、发紧,艰难的说:“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我爱你。”
说完,他突然伸开双臂去抱她,吓得她连连后退,双手挣扎。
但她越是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就像是永远不能融合的磁场,互相产生着排斥反应。撕扯了好几分钟,扯到他没有耐心,直接用力的箍住纤细的双臂,将她整个人紧紧的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宋清杳,别折腾了,让我抱一抱。其实我心里害怕得要命,害怕我哥死了,你说我怂不怂?我居然会害怕到,不敢一个人睡。”
听到这话,宋清杳挣扎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陈奚舟真的很少会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他向来张狂、做事嚣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活一世就得嚣张。
这个人学不会示弱。
就像是一支拉满弓的箭,箭被拉到极致,崩到极点,发射出去不是射中红心就是把整个靶子给射翻。
而他能这样,说明这支满弓的箭矢已经射出去了。
她叹了口气,不再挣扎,“明天手术过后再说这么悲伤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t你哥死呢,拿出你以前打人架势来,别一副挥刀自宫的惨样儿,再这样,我瞧不起你。”
陈奚舟被逗笑了,趴在她的肩膀上闷闷的笑了两声。
随后慢慢松开她,将她凌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风轻轻刮过,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很快被流到了万里之外的美国。
*
美国。
一辆黑色绝版的CCXR行驶在路上,金乌斑驳的光点散落进车里,将沈明衿的侧脸照映得格外好看,旁边的操控面板上显示着明天的工作汇总,他随意扫了眼,没有过分在意。车子驶入了私人别墅,将车停好后,推开车门往里走。
黑人女佣似乎对他很熟悉,领着他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就看见客厅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亚洲面孔。
他走到他身边坐下,对方冲着他微笑,问他近况。
他说还不错。
男人从旁边的古典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翻开近几个月的文件,笑着说;“你这份国内的诊断书和记录我都看了,你的情况好像一直都在好转,很少见,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疗效。”
确实,能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周期性躯体化状况减少、甚至已经不见。
吃药且就诊的时间也减少了很多。
沈明衿笑着说:“嗯,因为想结婚,所以想把身体弄好些,我打算把药停了。”
“你这种情况确实也不需要吃药了,但是要记得复查,抑郁症很容易复发的。”
男人是沈明衿在美国的心理医生,本来一周一次的检查,现在几乎一个月才来一次,药也吃得少。
两人关系不错,聊了些别的话题后,男人问道:“你要结婚?是上次那个?”
“不是,是我初恋女友。”他笑着说,“她好像很介意我的身体情况,所以接下来半年想好好锻炼一下。”
“应该的。”
聊了几句,女佣就进来递了一份菜单,询问晚餐的主食,男人信奉宗教,饮食极为苛刻,三餐对饮食皆有要求,或许是菜单上的菜品不符合他的意思,他冲着沈明衿点头,示意他坐一会,随后起身去厨房查看。
金乌落山,屋内亮起了灯光,他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过了片刻,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查看,一张陈奚舟跟宋清杳拥抱的照片映入眼帘。
黑眸瞬间冷下来。
翻开微信页面,点开置顶聊天:[杳杳,醒了吗?]
宋清杳:[醒了。]
沈明衿:[回国时差适应得好吗?]
宋清杳:[好,你在干嘛?]
沈明衿:[在朋友家。]
宋清杳:[哦。]
沈明衿:[是男人,别误会。]
宋清杳侧身躺在床上,昨天折腾到凌晨三点回来,回来的时候陈奚舟还在发疯说想跟她睡一间房,被她破口大骂走,大概是晚睡早起的原因,一双眼睛肿得很,她看着微信的聊天页面,点开前摄像头。
很快,镜头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头发蓬松,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吊带睡裙,眼睛有点肿,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对着镜头拍了一张照片后,连修都懒得修,直接发送给沈明衿:[刚睡醒。]
发送出去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后悔,不应该连脸都不洗就给他发照片的。
但没办法,他找人跟着她,应该是有看见她跟陈奚舟拥抱的画面,以他的脾气……陈奚舟少不了一顿打。
虽然不心疼陈奚舟,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他不回,她起身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性感露腰的上衣,外加一条紧身牛仔半身裙,穿好后对着镜子又拍了一张照片,自认为是挺好看的,勾选好后再次给他发送过去:[新买的衣服,好看吧?]
五分钟。
还是没回。
宋清杳无奈的给他发了一句:[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回我?]
过了一分钟,终于回了一句:[很漂亮。]
宋清杳:[那你为什么不回我?真觉得漂亮?]
沈明衿:[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宋清杳:[?]
沈明衿:[不懂吗?]
宋清杳:[不懂。]
沈明衿:[男人为什么要着急回家,真不懂?]
宋清杳看着这话看了半天,终于看懂了,想起他每次火急火燎的回家,哪一次不是想跟她上床?
她脸有些红、有些烫,给他打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给你发几张照片,你如果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少生点气,男人也会得乳腺癌的。]
过了很久,沈明衿回了一句:[我最容易得的病是早.泄。]
宋清杳:[……]
沈明衿:[开玩笑,我没那毛病。]
真没有吗?
宋清杳觉得……十有八九可能多少有点。
第47章 第 47 章
今天陈廷进行第二次手术, 宋清杳没去医院,她有两个客户需要去见,一位是常客, 从开店起就经常来买宝石,累计消费也过几十万了, 另外一位客户比较神秘,是通过中间朋友介绍,买过三次巴西碧玺, 一次俄罗斯乌拉尔粉色碧玺, 价值持平在五万左右。
罕见的,这位一直没见过面的神秘客户想约见她, 当面谈一谈Condiyion的交易合同,约见地点在一家很偏僻的私人咖啡馆。
去的路上下起大雨,硕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朦胧了窗外的景色。
她靠在位置上休息,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在,终于抵达了咖啡馆。
撑着伞走到里面, 巴洛克装修风格很具特色,厅里很空旷, 没有客人, 只有一个坐在窗边看手机的男人。
廖先生。
那应该是他。
宋清杳踩着细高跟走到他跟前,还没开口, 对方侧目瞥了她一眼, 立刻站起身来,“宋小姐, 你好你好,下这么大的雨,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路上有点堵。”她微笑着走到他对面坐下,把拎着的包包放到旁边的位置上,“等很久了吗?”
“不会。”他笑着说,“给你点了咖啡。”
“谢谢。”
简短的寒暄过后,廖先生把自己拟定好的Condiyion的交易合同递给宋清杳。他要的是巴西产地的祖母绿,大小需在五克拉左右,不得小于四克拉,德切工艺,有猫眼效果最好,没有也行。细细密密的条款从产地到含油量标准都标注好。
她看完后,说道:“先生您是投资还是自戴?”
“投资。”
“投资的话,那我建议你把产地改成哥伦比亚,那边矿区产出的宝石品质更高,投资和收藏的价值会随着年份增长,不过您要五克拉的祖母绿可能有点难,我只能给您保证不会小于2.5克拉,然后溢价方面,因为哥伦比亚的合作方并不多,这样一颗宝石获取的机会较小,溢价的价格我会上调至2%,不知道您是否接受?”
对方笑着说:“接受,那合同我会再回去修改一下,到时候再重新打印一份签约。”
“好。”
合作异常的顺利,这一趟算下来,到手就有五十来万,实在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说来也奇怪,自打她从凤瑞辞职开了这家店以后,无论是去找合作商、渠道商、亦或者是客户都很顺利,就算有一些不太顺利,没有达成合作,也没有多大损失。
她觉得自己在干这样的几单,搞不好就能还清那几百万的欠款了,当然,前提是有这样的土豪客户出现。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厅里正放着舒缓的音乐,男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突然问道:“宋小姐,您最近债务还轻松吗?家里破产的事解决得怎么样?要是没解决好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宋清杳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男人看见她这个表情,连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没有打听你家世背景的意思,我是听沈总说的,说你家里破产,然后没命的赚钱,他虽然也曾经在凤瑞工作过,但是珠宝这一行,还真不是专业,所以跟圈子里几个珠宝大佬都打过招呼了,让我们来照顾照顾你生意,我那会儿在国外待着呢,也没法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了吧,你知道的,珠宝这个行业非常讲究人脉资源,说句难听的话,因为沈总开了这个口子,那些早就封山的大佬才会出来跟你合作,但事实证明合作是对的,在你这里购入的珠宝,远高于市场上面那些鱼龙混杂的珠宝。”
去年。
去年他们关系还闹得很僵,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说难听的话。
她努力的回想,想起来开t店之后的顺风顺水,尤其是在她母亲死后那段时间,客户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她以为是陈奚舟介绍的,原来……也有沈明衿的份儿吗?
也对。
她现在也觉得很玄幻,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能凑得了一亿多的钱来偿还债务。
以为是自己天道酬勤,没想到是有人暗中帮助。
她垂着头,搅拌着手里的咖啡,不知道在想什么。
“您跟沈明……跟沈总很熟吗?”
“不熟,但是架不住人家有权有势,一句话下来,我也得跟着附和不是?说起来能跟你做生意,我还是沾光了的。”
宋清杳有些语噎,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们会不会听错了?我们去年一整年都在吵架,关系很恶劣。”那会儿他都不知道真相,怎么可能帮她?
“这怎么可能听错,沈明衿亲自出马下的命令,那对于翡翠界、宝石界的大佬来说,是一次讨好的机会,你想想他纵横商场好几年,下过几次这样的命令?”他笑着说,“就这一次。”
宋清杳愣住,说不诧异是假的。沈明衿这个人做事的方式跟陈奚舟不同,同样遭遇背叛,陈奚舟能拎刀杀人,沈明衿喜欢把人捆起来,一刀一刀凌迟,去年一整年在他的‘凌迟’下,一直过得很不如意,他恨她、怨她、厌恶她、憎恨她,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帮她?
帮她早点还完债务?可能吗?
果然,自己还是不了解他。
明明很多时候都觉得看清他,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看清。
回去的时候雨停了,到家时她问陈奚舟手术如何,他说还没结束。
湿润的雨汽从屋外蔓延进来,她换上睡裙,躺在大厅的地毯上,一边摸着有福,一边看着电视,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页面,主动的给沈明衿发了一条微信。
宋清杳:[嗨,今天忙什么呢?]
此时,四十八楼的会议室里,沈明衿一袭黑色西装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一摞叠得很高的文件夹,左边一排是内部项目团队,右边一排是法律顾问,目前在美工作已经进行到尽职调查的最后阶段,作为企业并购程序中最重要的环节,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极大的重任。
气氛严肃,除了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音。
尽职调查已经进行了大约半年,目前收尾阶段仍然有细节核对不上,这就意味着下一步的工作无法继续进行。
项目团队负责人之一进行述职报告,就技术、统筹、财务、相关风险承担等进行细节报告给沈明衿。
沈明衿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述职报告,开口问道:“红旗报告里的潜在问题和威胁预警是否已经明确?”
“已经明确,在初期的调查里已经纳入数据库,后期在进行详细调查时进行了数据更新,您可以点开机密文件查看最新更新结果。”
沈明衿点开旁边的屏幕进行查看数据后,说道:“Lssac、Sam,你们两个小组接下来一周的工作着力跟进调研待跟踪事宜、以及新增问题,下个月最终版尽职调查里给出结论和解决措施。”
Lssac:“收到。”
Sam:“收到。”
沈明衿:“境外新能源的交易架构跟国内不一样,法律团队跟项目组成员一定要兼顾境外实体的可用性,我们现在从股息汇回税负的角度来看,要明确是否便于将Holdco池内资金转向SPV,再综合考量融资架构,SPV是否与标的控股公司形成合并税务集团,对于——”
话,刚说一半,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宋清杳的信息后,将手机翻过来,继续会议内容。
会议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他立刻走出会议室,来到隔壁的休息室里,立刻给宋清杳打了电话。
但对方没接,他连续打了七八个。
终于,在打到第九个的时候,对方接了。
声音有些慵懒、有些冷,“干嘛?”
沈明衿轻笑,“你给我发信息,还问我干什么?当然是想你才给你打电话。”
宋清杳愣了一下,“你是在工作?所以才这么慢回我?‘
“抱歉,刚才有个会议。”他看了看腕表,“在午休么?”
“唔,刚睡醒,都傍晚了,你开什么会?你那边应该还是早上吧?”
“是早上。”他扭头望着窗外的景色,“好想你,杳杳,想抱抱你,想亲你,那天才亲了十二分钟零三十秒。”
“……”
宋清杳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你,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记得清楚没用,可惜没有拍下来。”他略有些叹息,“要是拍下来就好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能看一看。”
宋清杳正喝水,被他这句话给呛到,剧烈咳嗽,咳嗽得整张脸都红了,“你,沈明衿,你个臭流氓。”
“多骂几句。”他身子微微往后靠,靠在位置上,闭着眼睛说,“我想你骂我的样子一定是脸红红的。”
“才没有。”
“没有吗?那你开个视频给我看看,证明一下。”
说完,他睁开双眼挂断电话,给她弹去视频通话。
过了几秒钟,视频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宋清杳就躺在沙发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在四周,白皙精致的五官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光,美得惊人。他就这么看着,心想着自己的女人真美,想着,深邃的眼眸也更深了几分。
隔着屏幕,宋清杳都能感觉到沈明衿那灼热的目光,她特意把手机放在侧边,遮挡住他的视线。
刚把手机放下,沈明衿就说:“别这样放手机。”
“为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这样放,我看不见你。”
“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你那个眼神好像要吃人。”
“单纯思念的眼神,怎么被你解读成这样?”
“是吗?那你好好想想我们交往的时候,你露出这种眼神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这会儿轮到沈明衿不好意思了,他微微咳嗽一声,“你得理解我,我控制不住。”
宋清杳把手机扶正,看着他说:“沈明衿,你在公司吧?”
“对。”
“你在公司说这种话?不怕人设崩塌?”
“人设?”他笑了笑,“我没什么人设。”
宋清杳想到他之前在公司那雷厉风行的样子,再联想到那些员工看到他的表情,应该满脑子都是严肃、冷漠、难以靠近。或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人设,但天然的职位压制就是会给下属造成压力、以及绝对的服从。如果那些下属看到平时运筹决策、高高在上的沈明衿是这幅模样,不知道会怎么想。
两人突然安静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沈明衿疲惫的往后靠,举着手机看着她。
镜头里的宋清杳特别乖,乖乖的躺在那里,时不时伸手摸着旁边的有福,时不时又冲着他微笑。
沈明衿觉得她是故意的,知道隔着屏幕做不了什么,所以才能笑得这么甜、这么好看。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做什么,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去,待两个小时又回来,不是不行。
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是真的想这么做,但后来又给压下去了。
宋清杳现在是缩在龟壳里的小乌龟,他跪下来求她原谅才能让她稍微冒出头来。
但不代表她完完全全接受他。
人果然不能欠情债,一旦欠下,想还都困难。
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宋清杳精准捕捉到后,问道:“怎么了?工作很难?”
“难。”他说,“一大堆事解决不了,推进困难,集团把我调到国外来,估计是知道集团内部很少人能经得起这种折磨。”
“那你可以去游泳,去爬山,发泄一下。”
沈明衿遇到压力大的时候就爱做这两件事,游个泳、爬个山,回来满血复活,继续做他的工作。
有的时候半夜醒来都能看见他坐在电脑面前,数不清的文件、打不完的电话,有段时间他连碰她的时间都没有,苦哈哈的工作,她都笑他,没见过这样的富二代,钱权都有,还得老老实实干着996。
沈明衿眉眼温柔了许多,她居然还记得。
心中不禁感叹,要是过去一年没有因为赌气、怨恨、试探去伤害她就好了,或许这个时候想求她复合就没那么难。
现在也不晚,至少她已经没那么反感他、没那么恨t他。
慢慢来吧。
他想,反正年底她要还是不肯原谅他,不肯跟他在一起,那就用强的。
他的耐心就只剩半年,再忍半年。
“沈明衿。”宋清杳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我要挂了,你朋友梁文莺回国给我发信息,说约我晚上吃饭。”
“你别去。”沈明衿一听到梁文莺就皱眉,“她一肚子坏水。”
“不会啊,我觉得她人还挺好相处的。”
挺好相处?
这几个字,哪个跟梁文莺搭边?
是给宋清杳发:[沈明衿能做多久?]
还是给她发:[他最喜欢的姿势居然是站着?]
这种让人不忍直视的话题?
沈明衿还想多说几句,宋清杳就直接挂断视频,看着黑掉的屏幕,他正想给她发信息,她突然就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给我介绍客户的事,谢谢。]
*
梁文莺回国了,一回国就联系宋清杳,约着她一起出来吃饭。
说是约吃饭,实际上是在私人酒吧里混,叫了一堆的小鲜肉作陪,也不知道那些小鲜肉哪来的,各个长得又高又帅,还贼会来事,见面就一个劲的喊‘姐姐’,喊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清杳进来时就看见梁文莺正坐在那里喝酒,沙发两边都有帅哥作陪。
要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应该不会来。
梁文莺见她来了,还冲着她招手,“清杳,过来坐。”
宋清杳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坐下,刚坐下,两边的帅哥就自动的退到旁边去。梁文莺举起手里的手机冲着她笑,“看见没,沈明衿给我发的,说我要是敢带坏你,就整死我,我跟他一起长大,他说要整死我,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梁文莺手里的手机亮着,上面是明晃晃的聊天内容。
因为晃动,她也看得不真切,就只看到沈明衿一句‘别跟她说床上那点事,你敢说,就等死。’
茶几上一排的酒水,梁文莺却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笑着说:“来,咱们干个杯。”
她接过果汁碰了碰她的杯子,说道:“你少喝点。”
“你这声音,这么甜,这么软。”梁文莺歪头看她,“沈明衿吃不消哦。”
“……”
宋清杳脸红的厉害,梁文莺还是跟四年前一样,没怎么变。
“不是说吃饭吗?来酒吧吃饭啊?”她看了看四周,环境很好,不是普通的酒吧装修,位置在天台,前面是商贸大厦以及人民广场,后面一条街往下就是市中心,坐在这里能看得见整个城市的夜景。
“这里风景好啊。”梁文莺指着西南方,“你看,从这里过去就是人民广场,啊,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们一群人路过人民广场的时候,好像有场随机音乐舞蹈活动,那天晚上一百多个人在广场上跳舞,一百多个人,就只有一个女孩特别好看,特别突出,显得别人跟路人似的。”
宋清杳默默的听,没有打断。
“哎,清杳,我记得你也是学过跳舞的吧?”她语锋一转,“没见你跳过。”
“嗯,对,但是很多年没跳过了,前一阵闻靳找我去帮忙,我心里还发怵呢。”
梁文莺笑着说:“他哪是找你帮忙,人家是拐着弯想见你呢,就像沈明衿一样——”
她叹了口气,“我觉得沈明衿、闻靳、郑南一、赵鸿岩、司秦这几个人里,就数沈明衿最腹黑、最绿茶。”
“……”
“你别不信啊,他为了追你无所不用其极,每做一件事都暗藏心机。连告白都精心准备了几年,只不过还没用上,你们就喝醉滚上床了。”
宋清杳喝着果汁,突然就呛出声来,呛得脸都红了。
梁文莺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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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那晚装醉?是故意试探她吗?
第48章 第 48 章
梁文莺看她呛成那副德行, 微微皱眉,赶紧伸手去拍她的后背。
拍了好几分钟没缓过来,白皙的脸已经红的不行了。这只是喝个果汁就变成这样, 万一被沈明衿知道她还点了那么多的小鲜肉陪着,她还有命活啊?正要拿出手机打120的时候, 宋清杳握住她的手机,摇摇头,“我没事, 就是被呛得有点厉害。”
“旧事重提不高兴?”她看着她, 打趣道,“别不高兴啊, 搞不好你们喝醉的那个晚上,某人清醒着呢。”
完了。
宋清杳脑袋里就这么个想法,那天晚上他们在浴室里就已经缠吻上了,沈明衿醉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最后还是她扶着他出去,两人双双倒在床上才有了后来的事, 他怎么可能清醒?但梁文莺是怎么知道她那会儿没喝醉的?
一股没由来的心虚涌上心头,端起面前的果汁喝着, 垂着眼眸望着地下, 压根不敢看对方。
起初梁文莺觉得她是害羞,旧事重提, 不算光彩, 毕竟谁都想有个正常的恋爱过程,相识相熟再到表白, 他们俩可倒好,直接跳过这些, 直接上床。
但后来,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宋清杳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到脖子根了。
一杯果汁被她完全喝下肚。
最后,她慢慢的把杯子放下,像是鼓足什么勇气什么,缓缓开口说道:“是,你说得对,其实那晚我很清醒,我甚至为了表现我不清醒,我还叫错他的名字,想让他误会,觉得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实际上我知道他是谁。”
宋清杳知道瞒不住了。
梁文莺是有备而来试探她的,把话说的那么明确了,她要是再遮遮掩掩显得矫情。
既然说出口,那就大大方方些,如果沈明衿觉得她随便,那就随他便好了,反正她也没答应要跟他在一起,反正两人的感情也早就破裂了,不在乎这点事。
可等她说完,身侧的人安静无比。
扭头望去,就看见梁文莺张大了嘴巴,成了一个‘O’型,瞪大双眸看着她,吃惊加震惊,还带着些不可思议,“你,你清醒?那你还跟他上床?”
“你不会,暗恋他吧?”
“……”
宋清杳觉得尴尬极了,这事要是不说破吧,她觉得自己摘沈明衿面前还有点面子,现在说破了总觉得那点面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她又‘咣咣咣’的倒了一大杯果汁,像喝酒似的,咕嘟咕嘟喝下肚,好像这样就能跟酒精一样壮胆。
喝完后,用力的点头,“没错,你说对了,那会儿我就是暗恋他,所以跟他上床,我是自愿的。”
“……”
梁文莺觉得这个天差不多快塌了。
这是什么惊天猛料啊啊!!!
她居然吃到了第一手大瓜!!
妈呀,沈明衿还一个劲的说自己阴暗,说不知道宋清杳什么时候能爱上她,患得患失的,原来人家早就暗恋他……
梁文莺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她,然后竖起大拇指,“厉害,清杳,你真的厉害,瞒得够久,你这不说谁知道你暗恋他啊?他还一直以为你是被迫跟他在一起,因为失去第一次,性格又保守,所以才勉为其难的跟他走到一块。”
“我没保守到那个地步吧?”宋清杳皱眉,“什么年代了,上个床就要跟他在一起,那是因为……因为是他,所以才……才答应的。”
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温柔善良的千金小姐,一直被沈明衿奉为心中女神,居然也在暗恋他。
梁文莺脑袋里就那么一个念头:让他爽到了。
放在旁边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她低头一看,全都是沈明衿发来的警告,什么少跟她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带坏她,少折腾她。
梁文莺直接把手机关机,搂着宋清杳的胳膊继续追问,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他的,问她喜欢了多久,当然也免不了俗气,还是会问一些关于床上那些隐私的事儿。
宋清杳被她这么热情的追问,问得头皮发麻,反问一句,“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知道什么?”
“你都知道那晚我装醉,怎会不知道我喜欢他多久?”
“我怎么知道你那晚装醉。”
“……”
宋清杳愣住,脸上的表情凝固,一字一句,“你,不,知,道,我,那,晚,装,醉?”
梁文莺连忙摇头,她要是知道,沈明衿还用这么辛苦的追她?小心的捧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跟他说分手,还找了一大堆人看着她,就怕别人撬他墙角,把他女朋友给拐走,每天跟看着什么宝贝似的,t敢情人家就喜欢他,就暗恋他?
这下轮到宋清杳脸色难看了。
她握紧双手,手指节泛白,还没来及反问她既然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要那样问,电话就响了,低头一看是陈奚舟的来电,大概是说陈廷手术的事。
她拿起手机走到外面接听。
梁文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连忙将手机开机给沈明衿发了一条信息:[沈老板,沈总,沈先生,我有个惊天大秘密,要不要做个交易?]
沈明衿:[滚。]
梁文莺:[好吧,关于宋清杳的,你不想知道算了。]
沈明衿:[成交,说。]
梁文莺:[她刚才说当年跟你上床她很清醒,沈明衿,人家暗恋你。]
梁文莺:[哦,对了,作为交换,我接下来一年的吃喝玩乐的费用你包了,无上限。]
梁文莺:[喂,什么意思啊,你现在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吗?跟你说完你就不理我了?]
梁文莺:[沈明衿!你活该没老婆,诅咒你以后娶不到宋清杳!!]
梁文莺:[……]
走廊里,宋清杳靠在墙壁上接听着电话。
陈奚舟跟她说陈廷的手术做的还算成功,再做一次手术应该能活下来了。
电话那边,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老子不用继承陈氏集团,太好了。”
宋清杳无奈的说:“怎么老想着这种事,你——”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沈明衿的电话打进来了,她没有在意,继续跟陈奚舟了解陈廷的手术情况。但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沈明衿总共打了七八个。大概有事?她想,于是挂断了陈奚舟的电话,接听了沈明衿的电话。
接通后,电话那头很安静,静得好像出了故障似的。
尝试性的将手机移开些,冲着对面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应,正当她准备挂断电话,突然听到沈明衿说:“别挂,我在。”
低沉沙哑的嗓音较于平时略有不同,好像更嘶哑。
隔着手机,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边是清晨,昨天刚下过雨,雾蒙蒙的天气夹杂着些许潮湿,海风吹来都带着咸腥的湿气。他站在露台上眺望着远处的景色,深邃漆黑的眼眸里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震惊还是压抑不住的欢喜,他紧紧捏着手机,好像想透过手机去抚摸宋清杳的脸。
除此之外,他说不出任何话,更表达不出任何情绪。
他跟她心里都清楚这段感情是怎么开始的,是从一场‘骗局’开始的,是从一场‘醉酒事故’开始的,明知道她不爱他,还是以这种方式将她捆绑在身边,求仁得仁,得不到她得心,得到人也是好的,不是吗?
午夜梦回之际,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只得到人得不到心?得到人有什么用?不爱他,迟早还是会走,还是会跑。恐惧和害怕日夜侵袭,被逼无奈,他只能找人死死看着她。但凡她有点想跑的苗头、但凡她有点想离开他的意思,他都会不折手段的把她抓回来。
实际上,他患得患失,日夜恐惧,她却乖得要命。
每天都会乖乖的说她爱他,乖乖的亲吻他,乖乖的陪他上床。她越乖,他越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镜花水月会成空,他只能尽力的对她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希望她有一天能真正爱上他。
如果没有陈奚舟那件事出现的话,他会跟她求婚,按照她的个性,会顺理成章的答应。
答应过后呢?
她不爱他这件事,始终是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现在梁文莺的一句话如同拨开云雾见明月,说她暗恋他,喜欢他,那夜在会所里也并未喝醉,意识清楚的跟他发生了关系。
怎么能不让他诧异震惊?就像悬挂在悬崖的车子,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往后走也拉不回安全地带,就只能屹立在那里摇摇欲坠。她说一句好听的话,车子或许能往回走一步,说句难听的话,就会往万丈深渊前进一步。
生死不再由命。
是她说了算。
海风吹拂,吹得他的领口微微敞开,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稍稍用力,手背的青筋便突起。
“我周末请假回去。”他低声说,“周末有空吗?”
他说这话时,若是仔细听的话,能听得出有些颤抖。
宋清杳没察觉出来,语气淡然,“再说吧,不见得有空。”
“嗯,那我去你家蹲着,白天没空,晚上总得回家。”
“……”
他又说:“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宋清杳懒得跟他争辩,回道:“随便你,没事的话我挂了。”
“好。”
挂断电话后,沈明衿的手机里还保留着跟梁文莺的聊天记录,他将聊天页面截图下来,将那句‘沈明衿,人家暗恋你。’截图下来后,直接放到自己桌面上,唇角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他扯掉领带往楼下走,有那么片刻,就想这么开车直接开回国去见她,想吻她、想抱她、想跪下来给她磕头认错。
只要她愿意原谅他,做什么都可以。
*
沈明衿说周末回来,实际上周五就回来了,刚落地就马不停蹄的往宋清杳家里赶。
大约晚上九点左右,她刚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随意的铺散着,手里拿着牙刷刷牙,对面的幕布上则放映着老版泰坦尼克号,主灯关闭,就留了一盏台灯,坐在沙发上刷牙,刷完后随意将头发吹得半干不干,走到沙发上躺着,就这么侧身看着电影。
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她跟沈明衿两人一起看过十来遍。
每次看都不腻,每次看都有新奇的体验。
这会儿正演到船舱进水,所有客人正在四处逃窜。
她抱着有福,摸着它柔软的皮毛。
突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她拍了拍有福的肚子,示意它去开门。
有福很聪明,智商堪比七岁的小孩,立刻从沙发上翻身下来,欢快的往门外跑去。
光源昏暗的大厅,巨幕里已经演到了Rose拿着斧头回去救Jack。
Jack:[Try a couple of practice swings ovre there](先到那边练习一下)
她边看边叹息道:“Rose真勇敢。”
“杳杳。”身侧突然传来了沈明衿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就看见他西装革履的站在沙发边上,若隐若现的光投射在他的侧脸上,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格外好看。
她还没起身,他就绕过来走到她身侧,微微弯下腰看着她。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有点想逃,但后面是沙发靠背,前面有沈明衿挡着,逃无可逃,只能双手捂着胸口,做出防范的动作。
他也不在意,伸出手来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摸索出一枚戒指,强行的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是你上次设计的婚戒,三款中的其中一款。”
低头看着戒指被戴上,唇角扬起笑意,“你看,你自己设计的,最适合你。”
他怎么变得……变得又强势又温柔的,明明之前只敢把戒指给她,现在怎么敢直接戴上去了?
她去扯那枚戒指,皱眉说道:“你干嘛,我不要戴,还有你起开。”
按照之前,他一定会听她的话,一听会乖乖起来,顺便还要求她原谅,说一些过去一年对她不好的事情,表现出痛改前非的态度来。
可他没有,灼热的手掌握着她的手。
“杳杳,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先别推开我,我说完你再推,行吗?”
旁边的泰塔尼克号已经进行到后半段了。
旁白:[theydontlisten to us at dinner either。](他们在晚宴也不会听我们演奏)
旁白:[ome on, lets play.](我们继续拉就是。)
昏暗的光影下,沈明衿靠近她,声音混杂着旁白,“杳杳,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建立关系吗?是因为那场醉酒?不,不是,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在觊觎你了,那天晚上,我没想跟你发生关系,但我没控制住,因为你吻我的时候,总说‘我喜欢你’,我在想,喝醉没事、意识不清也没事,总归,你说了这四个字。”
第49章 第 49 章
如今再让沈明衿回忆, 他仍然能清晰的回忆起来第一次与宋清杳相遇的场景,那是深秋的乌镇,肃杀的寒意裹着潮湿的雾气, 笼罩在烟雨的江南上,t六点多的清晨, 两侧的街道空空如也,偶有旅客路过也是行色匆匆,大部分的店门还没开, 但露重寒气的湖面上已经有几艘画舫船正缓缓行驶着, 将平静的湖面划出淡淡的波浪。
宋清杳已经确定入学京市华琪大学,国内顶级的贵族大学, 师从李文寒。说起来两人的渊源颇深,宋清杳是暑假随父母去拍卖会现场,独具慧眼辨别了一颗合成玻璃和红宝石的骗局,对国内的珠宝市场点评到位, 在场的大师有很多,听一个小女孩说这样的话, 只觉得后生可畏。
李文寒跟她抛出了橄榄枝,问她有没有兴趣学珠宝专业, 设计也好, 鉴定也罢,总归她愿意学, 他愿意教。
那会儿宋清杳才读高二, 接触珠宝行业也都是靠爱好,面对国内顶尖的珠宝大师抛出的橄榄枝, 除了激动就是兴奋。
于是高二下学期,通过学校与华琪大学的合作计划, 顺利转入京市华琪大学就读珠宝设计,李文寒也顺理成章成了她的老师。
深秋,她与李文寒来乌镇参观一场私人的珠宝拍卖会。
两人住在中式小院里,快到七点时,雾蒙蒙的天开始下雨了,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院子里的人工湖上,她坐在矮桌前,烧着壶里的水,沸腾起来的水咕咚咕咚,烟雾随着水壶升入空中,配合着窗外烟雨朦胧的江南美景,极具中式古典的韵味。
黄金桂、碧螺春、毛尖,一字排开的整齐罗列在桌面上,她随手用镊子夹起碧螺春放入滚烫的水壶里,还没松开,旁边紧闭的两扇中式双推门就被推开,一股凌冽的寒气夹杂着湿气涌入屋内。抬眸望去,就看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少年出现在眼前,黑发利落、穿着浅色牛仔裤和浅灰色冲锋衣、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牛仔裤上还略沾了些雨水,看起来是淌雨进来的。
房间就十平米,很小,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门边互相看着。
沈明衿至今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她那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下面穿着一条浅色系的百褶裙,头发如瀑般的垂在腰间,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瞪得极大,对他这个外来者很是警惕和害怕,但不过几秒钟,她便缓过神来,笑着说:“你是来找李老师的吗?他出去了。”
声音也好听。
是那种甜甜的,带一丝糯糯的少女声。
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半晌才缓过神来,怎敢这么失礼的对着一个女孩看这么久?
他轻轻‘唔’了一声,走到里面的矮沙发上坐着,“那我等等。”
“你感冒了吗?”她背对着他,夹着茶叶放入烧壶里,“要不要喝杯茶暖暖身体?”
他确实感冒了,声音嘶哑,比平时的清澈干爽多了一丝成熟男性的沉稳。
看着她泡茶,说道:“不用麻烦,我不喝茶。”
“不喝茶?”她笑,歪头看着他,“那就喝白开水吧。”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下着,江南独有的湿气在侵袭四方,这间小茶室里温暖如春,他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杯,伸手去接。
刚接住,就觉得喉咙干涉疼痛,他摘下口罩喝了口温水,又将口罩戴好,犹豫半天,还是开口询问:“不好意思,能问下你这里有治感冒的药之类的吗?我头实在疼,喉咙也疼。”
宋清杳回眸看他,由于戴着口罩,只能看见那双略有些疏冷的桃花眼。
她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柔软的右手碰上他额头的瞬间,他浑身紧绷,一种没由来的情绪裹挟着头疼与喉咙痛感,就像是半面火、半面冰,分不清哪里生病,哪里没生病,连呼吸都变得异样急促起来。
这种感觉太少有了,至少在他十八年的生命里,是头一次遇到。
“你发烧了。”她说,“雨下这么大也没法出去看病,你看是打120呢,还是我给你找找退烧药?”
“找找药吧。”半天,他才想起来回答她的问题,低沉沙哑地说,“麻烦了。”
宋清杳随身带着的有一个小型行李箱,行李箱有个小药包,将那个小药包拿出来后翻找一会,找到了一小瓶的退烧药,按照说明书,成人一次服用一粒,她就坐在地上,一边倒着药,一边询问他,吃过饭了吗?有没有对药物过敏?头疼得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那会儿他根本听不到她问得那些问题,就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好瘦。
跪坐的姿势,两条匀称纤细的双腿就这么展露在眼前,脚上穿着一双纯棉白色的袜子,刚好到脚踝往上,衬得那双腿笔直又好看。
她倒好药,又续了温开水,将药送到他跟前,笑着说:“吃吧,吃完看看能不能好些,不行再去医院。”
他接过药,想要摘下口罩吃药,却发现她就坐在地上那么看着他。
矮桌上的水沸腾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望着他,望得他的心剧烈跳动着。搁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冒出‘我长得好不好看?’这种问题,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捧,不管去哪儿都被女孩夸、被女孩追,但现在他居然在脑海里反复的问自己‘我长得好不好看?今天的穿搭过分随意,摘下口罩被她看见会不会嫌弃我?,诸如此类的问题,在那十几秒的时间里,想了无数遍。
最终,他皱眉,略带沙哑的说:“你别看我。”
“哦……”宋清杳笑了笑,“好。”
她转过身去,继续坐在地上,对着矮桌上的水壶里添水、烧茶。
而他迅速的摘下口罩,将药扔进嘴里,配合着温开水喝下去。
这药跟他平时吃的药有些不同,药性来得很猛,不过十几分钟就觉得头晕目眩,靠着沙发有些昏昏欲睡。
那日的雨实实在在下了半日,他躺在沙发上也睡了半日。等苏醒过来时,茶室空空如也,只有一壶还温着的热茶正冒着热气。而他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毛毯,仔细一闻有淡淡的郁金香的味道。
如果不是因为桌面上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包,他会以为之前跟宋清杳的那一切都是做梦。
梦见了一个仙女。
很快,门打开了,李文寒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小少爷好,不好意思,早上有几位好朋友见面,所以不在,你身体怎么样?听我学生说你发烧了,需不需要送医院?”
“不需要。”他将身上那条粉色毛毯折叠好,整整齐齐放到沙发上,走到矮桌边上跟李文寒对坐着。
李文寒作为国内顶尖珠宝大师,跟他们公司的凤瑞有密切合作,跟他们家往来也不少,父亲有意将他扔到凤瑞实习工作,一些珠宝方面的问题,免不了要找专业的人学习。所以严格来说,李文寒也算他半个老师。
这次来乌镇,是有关去马达加斯加矿区进行考察的细节商量,他月底要去美国就读,时间方面略有冲突。
李文寒重新烧水泡茶,两人边聊天,边喝茶,喝着喝着,他突然问:“您刚才说,您的学生,是刚才照顾我那位吗?”
“对,天资聪颖。”李文寒谈起宋清杳,一脸的得意,“脑子很好用,一点就透。”
“她哪里人?”
“京市人。”
“家里做什么的?”
“她父亲是个小外贸公司老板,家里有点小钱。”
“哪家外贸公司?”
李文寒愣了一下,沈明衿可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平时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才会多问两句,今个儿是怎么了?刨根问底的问?
但他不敢多想,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律元外贸。”
“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就她一个?”
“有。”
“那她是姐姐还是妹妹?”
“她啊。”李文寒嗤笑一声,“律元二小姐。”
李文寒在富豪圈子里混久了也知道像沈家这样的大家族、大企业是有非常标准的等级制度的,长子一定是按继承人来培养,次子能不能拥有家族继承权得看长辈的意思,以至于看多了这样的豪门恩怨,再去看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乱码七糟的家族内斗剧情,都觉得太小儿科。真正的豪门家族内斗,一个个都是拔刀不见血。
哪怕是一个没有拥有继承权的次子,雷霆手段下来也能要了半条命。
他说宋清杳是‘二小姐’,是带着讽刺和隐喻的。宋清杳身为宋家长女,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可以说很是压抑,就连她就读华琪大学t也是求了父母很久,最后没办法托了很多人找关系找到他这里,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问他能不能私底下教她,父母不让她读华琪。
李文寒爱惜人才,便直接拎着礼物上门了,他没想到一个外贸公司老板的长女,在家能这么不受待见,打骂都是小事,家中二妹十分善于挑拨是非,有时明明没做错都得挨一顿骂。
更别提他到的那天,站在门口就看见宋清杳挨了一巴掌,大致就是在说她学珠宝设计的事。
“妹妹?”沈明衿喃喃自语,“那她人呢?”
“在外面闲逛呢,小姑娘第一次来乌镇,哪哪都觉得新奇,这不雨停了,她就跑出去玩了。”
侧目望去,窗外和煦的风吹着,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散落下来,落进院子,在湿漉漉的地面铺洒上淡淡的金光。
其实后来想想,挺后悔的,因为行程紧急的缘故,跟李文寒聊了几句就离开乌镇,没能跟她当面道谢,即便后来想通过李文寒找她,也因各种琐碎的事情被冲淡。在离开乌镇后一周,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别的原因,又梦见了那个下雨的清晨、坐在茶室里烧水的少女、帮他找药的场景,以及她抚摸他额头的画面。醒来后看着漆黑的环境,低头再看裤子,梦.遗了。
那日过后,他就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毛毯,披在身上时,总觉得能看见那张明媚温柔的身影站在眼前。
毛毯是经过定制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郁金香,沈明雅看见后就直接抢走了,说上面的图案很漂亮,她很喜欢。
沈明衿第一次因为一条毛毯跟她翻脸。
沈明雅不知道一向温柔的哥哥为什么这样,一条毛毯而已,至于吗?
沈明衿只跟她说了一句,‘至于,所以别让我看见你碰它。’
兄妹俩因为这件事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
再遇宋清杳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他忘记那天为什么跟司秦他们去人民广场,可能是圣诞节,也有可能就是凑巧路过,总之路过的时候看见人民广场上挤着一大堆人,时不时有热门榜上的金曲传来,梁文莺能跟着哼哼几句,被郑南一嘲笑唱得垃圾。他们这群人总是打打闹闹,他都习惯了。
露天广场上有随机歌曲舞蹈活动,每首歌曲的前奏刚响,就有不少的路人走到灯光中间跳舞,那时正好放了一首他听过的歌曲,Bishop Briggs《River》,动感的前奏一响起来,不少路人就跑到中央跳舞,他随便瞥了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有个穿着白色毛衣和紧身牛仔裤的女孩站在角落里跟着跳。
她应该学的是中国舞或者古典舞之类,对于JAZZ一类并不熟悉,所以也只是跟着音乐在跳,动作和舞姿非常古典化,跳起来远没有那些学过JAZZ的女孩跳得专业,但非常吸睛,广场上大半的人都在看她。
光束打在一百多人身上,他却觉得只打在她一人身上。
笨拙的跟着那些人跳、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风吹来的时候,将她的长发吹得飘散,他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就她了。
回去以后,他立刻跟父母要求不赴美读书,在国内华琪就读,谈判时,他开出的‘交易’很诱人,他向他的父亲承诺,等他毕业会立刻进入沈氏集团,无论沈氏集团安排给他怎样的职位,他都欣然接受,且在十年内,他一定会将沈氏集团的业绩做得比他父亲要好,做不到的话,沈家家族几大长辈想换继承人,他无怨无悔。
如此狂妄的口气,是从十八岁的沈明衿嘴里说出来的。
他立下了军令状,用他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来换这几年的校园生活。
沈玉和答应了。
一周后,沈明衿顺利入学华琪,插班到金融系。
金融系距离艺术系特别远,坐校园摆渡车都得坐上半小时,他知道李文寒的上课时间,每周的一三四上午跟下午都有专业课,于是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穿上很少见的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站在镜子面前捯饬半天,司秦来见他的时候都纳闷他想干什么?平时随便套件T恤和裤子就出门的人,今天对着镜子发什么颠?
“打扮这么漂亮见谁啊?谁他妈值得你这么折腾?”
沈明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以后把你这些脏话都给我憋在肚子里,让别人知道我的朋友都是像你这样满嘴脏话,对我印象会大打折扣。”
“你……”司秦愣了半晌,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不一直都这样吗?你要我改什么?”
“学习文明用词。”他拿起一束花往门外走,“少用他妈的这种词汇,以后再让我听见,我就揍死你。”
“……”司秦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可思议的说道:“毛病,追嫦娥吗?猪八戒都没你这么折腾自个儿朋友的。”
他还在他们群里吐槽沈明衿:[今天沈大少爷发癫,让我别说‘他妈的’,你们评评理,是不是有病?]
梁文莺:[我站沈少爷。]
郑南一:[加我一个。]
赵鸿岩:[还有我。]
司秦:[……一群狗,被强权压着不敢吱声是吧?]
司秦不知道,沈明衿是真在追他心中的‘嫦娥’。
他捧着花来到了艺术系珠宝专业的教学楼前,来来往往的人里,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右侧的大楼,四点左右,专业课结束了,他看见宋清杳从楼梯上走下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美得真的很突出,好几个同学围着她,他想上前给她送花也没有机会,只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尖叫声,不少人涌上来跟他要微信。
他很礼貌很绅士地说‘不方便’。
等将那些人打发走后,宋清杳已经走得很远了。
司秦:[太子爷,你能不能回个信息啊?你这一下午到底去干嘛?]
沈明衿:[追人。]
他看着宋清杳远去的背影,立刻追了上去,但是追到距离她只有几米的时候却又停下来了。
不是不送,而是不敢,他第一次产生了怯懦和恐惧的心理。对于她而言,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被拒绝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司秦给他发了一大串的消息。
什么‘我的天,你要追谁’‘真给我猜中了?谁啊?谁能让你折腾一下午去追,这么厉害?’
看着那些杂乱的消息,沈明衿也不知怎么的,竟病急乱投医的给他发了一句:[怎么,你有招?]
过了十几秒钟,司秦回道:[有。]
但紧跟着一句:[但你得让我知道是谁这么大面子,能让你喜欢。]
沈明衿:[别管,有招就说,没招闭嘴。]
司秦:[包我身上了,哥们儿保证你一周内拿下她。]
沈明衿:[一周?我以为你要说一年,你要不要看看她什么样子再说这话?]
司秦:[我的妈呀……我真是气笑了,哥们,那你要不要看看你什么样子再说这样?我都多余说,你站在那里勾勾手指,搞不好人家就直接过来了,我说一周都他妈是保守,我觉得,最多五分钟,对方就心甘情愿过来做你女朋友。]
沈明衿:[……]
他是疯了,找司秦这玩意儿。
没半点谱。
第50章 第 50 章
沈明衿没有任何追女孩的经验,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滋味,直到遇见宋清杳才知道心动是一场雨、一杯茶、一条毛毯、以及人群中热烈拥抱生活的自信和明媚。他彻底沦陷了,每天都在关注她的所有事。
那阵魔怔得连司秦都纳闷, 这到底是什么天仙儿,能把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迷成这幅德性?
司秦说想见见她, 沈明衿直接回了一句‘你把你那些什么他妈的这种糙话给我改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见她。’
司秦脑海就一句话,毛病。
入学一周后, 沈氏集团的太子爷在华琪就读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张拿花在艺术楼门前的侧脸照也成了校园里的TOP热门,火爆程度前所未有, 甚至从校园火到各大门户网站的热搜榜,个人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被泄露了,每天成千上百的好友申请,直接把他的账号给搞崩溃。
在校庆到来的前几天, 他便在校园内部论坛发了一条帖子,简短利落:[请勿打扰, 个人信息泄露已交由律师团队处理。t]
这条帖子出来,下面跟帖无数。
全是一水的夸。
宋清杳也看到了那条帖子, 她点开沈明衿的头像, 就是一株紫色的郁金香,暗黑风格。
滑开他的主业, 空空如也, 好像就是为了发这条信息才注册。又点开他的头像仔细的看,那是一株紫衣品种的郁金香, 远没有安娜、爱洛出名,但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没有之一。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天下课后,远远的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白衬衫加浅色牛仔裤,黑发利落,夕阳斜斜的打在他身上,确实很帅。
她跟着回了帖子:[支持学长维权。]
*
沈明衿最终还是去跟司秦‘讨教’,准确来说,是那帮一起长大的富二代。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属于病急乱投医,搁别人也就算了,一起长大的朋友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最清楚。所以开始没报什么希望,但没想到郑南一还挺靠谱,他没有像司秦那样追问女孩是谁,也没问她是个怎样的人,只是非常平静的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应该这样,怕她拒绝、怕丢面子,那就直接请他们一个班级出来玩、出来聚餐,你再借着机会去跟人家套套近乎。”
然后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另外,你收起你那眼神,别看见女孩出现就一个劲的盯着人家看,真不喜欢你,被你这眼神盯着都能吓跑。”
沈明衿觉得郑南一比司秦靠谱多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司秦就翘起二郎腿坐在旁边,瞪了郑南一一眼,“不是,怎么个意思,我那个直接买豪车、送豪宅、砸钱追人的办法不行?就你这个,请他们班级的人玩玩就能上钩?你是想他追人呢,还是想他做海王啊?那样子谁知道他喜欢她?”
“哦,你送豪车、送豪宅就叫高级是吧,来来来,你去送一个。”
“反正老子出手几千万,女孩立马上钩。”
对牛弹琴。
郑南一懒得搭理他,就他那样追女孩的方式,也就玩个新鲜,没看见沈明衿是真动心了,跟他那露水姻缘是一回事吗?
其实一开始这办法,沈明衿真想过,不过他想的是把自己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可支配金额拿出来送给她,前一晚还在精心准备,第二天看见她就发怵了。首先她家里并不缺钱,虽然远远比不上他们家,但中产阶级是没问题的,其次,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莫名其妙的说要把上百套房子和几亿金额送给她,是会觉得他发疯?还是觉得他不够正经?
所以这个想法被否决了。
深冬,元旦刚过,京市就下了一场暴雪。
清晨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从车内望去,皑皑白雪,鹅毛大雪夹杂着雨水。由于车内外温度差较大,车窗很快起了水汽,他伸手擦拭,就看见一抹身影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宋清杳穿着一件暖白色的羊绒大衣,脖子上还戴着一条毛茸茸的围巾,乌黑的头发绑起,抱着几本书往外走。雪厚,再加上下着雨夹雪,地面也湿,一个没注意就趔趄的猛地往后倒。
但没倒下,大掌就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扶了起来。
侧目望去,撞入一双凛冽深邃的黑眸之中。
风很大,雨雪也很大,他撑着伞站在她身后,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阻挡了大部分从西北方向吹来的冷风。宋清杳不是没见过沈明衿,在校园里经常能看见他的身影,但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比远距离看、比往上看都要好看几百倍——帅哥经得起任何角度的考验。
她看了他几秒,迅速转移开目光,说道:“谢谢学长。”
客套、冷漠、疏离,在说完后立刻就往后退几步,好像跟他站在一起就不舒服似的,黑眸瞬间冷了几分。当然,他不是故意冷脸,就是控制不住,想到她对他没有半分好感、连触碰都那么的拘谨,内心就燃起了不少的情绪。
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这么安慰自己,于是脸色又缓和了几分,开口说道:“你要去哪?”
“我要去图书馆。”
“刚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两人并肩走在覆满白雪的路上,一把伞几乎一大半都倾斜在她身上。沈明衿全然没注意自己侧身已经被雨水淋湿,一个劲的在跟自己说,千万别露馅,千万别像色鬼一样的盯着人家,千万别让她觉得和他相处很厌烦。郑南一的三字箴言就这么像魔咒似的在脑海回荡着。
一路无言,快到图书馆的时候,还是破了功,开口问道:“你们,珠宝设计班的人都有收到礼物吗?”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是珠宝设计班的?”她侧目看他,然后恍然大悟,“哦,你跟我们班的吴黎很熟。”
珠宝设计班总共就十二名学生,吴黎是其中之一,从周一开始,沈明衿总会请他们整班的人喝下午茶、送小礼物,人人都有,她们私底下都在传,传沈明衿在追吴黎,宋清杳喜欢听八卦,总爱凑着过去听,传着传着就传出来吴黎跟沈明衿是同一所私立精英高中毕业,两人很早就交往过这件事。
“点头之交。”他淡淡的回应,“没有所谓的交往过,也不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这话说出口后,他的目光就开始不自觉的打量着她的,不敢正眼看,就用余光看,看她对这个答案有没有什么反应,但让他很失望——她很平静,很淡漠,只是‘哦’了一声,就不再接话,她不关心他跟别的女孩的感情进展如何,也不关心他有没有跟她们交往。
一种没由来的难受涌上心头,明明她就站在眼前,他却连一句‘我想追你’都说不出口,像个木偶似的,除了送她去图书馆,什么都做不了。
图书馆的台阶有几十层,冰雪覆盖难免滑倒。
他礼貌的问:“介意我扶你吗?我怕你摔倒。”
“不介意。”她笑,“谢谢学长。”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大冬天的,厚重的衣服穿了好几件,却能轻易的握住她的胳膊。过去几年不是没有女性朋友、不是没有跟女性接触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隔着那么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心在剧烈狂跳着。
郑南一说心动是这样的,看到她的时候会心跳加速,触碰到她的时候,心跳就能爆炸。
如果她抱你、亲你、或者跟你做更亲密的事……
郑南一笑着说,你随时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得快要完蛋的时候,你也确实完蛋了,这辈子非她莫属。
非她莫属。
没错。
确实是非她莫属。
直到把她送到图书馆门口,他才松开她的胳膊。
她侧目,见他没有将伞收起来,问道:“学长你不是要来图书馆吗?”
“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
“哦,好。”
暴雪夹杂着雨水,潮湿和冷气扑面而来,她站在那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形挺立,一把黑伞、一身长款黑色大衣,足以让人过目难忘。她痴痴的看了好久,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的走进图书馆,几个同学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她刚把书包放下,坐到位置上,旁边的同学就追问她,“刚才送你来的是不是沈大校草?”
“是。”宋清杳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小声地说,“他可真有涵养、礼貌,真正贵族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哥跟暴发户就是比不了,对我一个陌生人都能这么温柔。”
“哇,看你这样,不会沦陷了吧?”
“谁不喜欢帅哥啊,还是那么温柔的大帅哥。”
“宋清杳,我警告你,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你知道你的敌人有多少吗?其中就包括我。”
“想想嘛,又不犯法。”
其实宋清杳真正的想法是,想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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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衿又连着给他们珠宝设计班的全班同学送各种小礼物,每天不带重样,宋清杳每天都能收到不同的口红色号和香水,除了引起他到底是要追谁这点外,没有任何波澜。
沈明衿宣告这条‘追求法’失效,于是某天就停了,不再送。
郑南一很纳闷,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用?你有没有跟她当面聊过?”
沈明衿:“就一次,下雪的时候送她去图书馆。”
司秦扭头看他,“你没直接抱住她,然后跟她说你喜欢她,再吻她?”
“你t是脑子进水吗?”沈明衿皱眉看他,“麻烦你少把你那些玩女人的经验用到她身上,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不是,你顶着这张脸、这样的家世背景玩纯爱啊?”
沈明衿真是疯了才会把自己喜欢宋清杳的事告诉这群没谱的人,胡乱说话就算了,出主意出得都是馊主意,要不是下雪有机会送她去图书馆,她是不是都要误会他跟吴黎有那层关系?
他决定换个方式来追她,从李文寒那边入手,他是她的专业老师,通过他,总有机会见她、跟她接触。
可他没想到,这一步还没做出去,她就开始莫名其妙的、频繁的往金融系这边跑。
要知道艺术系距离金融系坐摆渡车都得半小时,她每天傍晚都会来一趟。
第一次见她来金融系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来找他的,两人从狭长的走廊面对面的走来,夕阳的余光从西面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他又一次体会到心跳要从喉咙跃出来的感受,直到两人面对面的路过了,她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不是来找他的。
他停下来,落寞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第二次再见她,依旧是在傍晚,比第一次好一点的是,在她路过他身边时,突然喊道:“学长,想问一下你们金融系有没有一个叫何路的人?”
沈明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她嘴里吐出来别的男人的名字,脸色就阴沉的厉害,抿着唇说:“不知道。”
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后来他就找人去查了整个金融系,想看看这个何路到底是谁,结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来。
系里查不到,那就查学校,他把整个学校查了个天翻地覆,总共找到六个叫何路的,四个即将毕业,两个已经有女朋友,看到这个消息,他才稍微松口气。
反正,她不可能给人当小三。
接下来的日子,她依旧会频繁的来他们金融系,不是找何路,就是找李路,他真的有点不明白她找的意图在哪,金融系分明没有这个人。
愁眉不展十来天,连饭都吃得少,瘦了四五斤后,调侃自己是为爱消瘦。
司秦出口就讥讽,消瘦个毛线,那女的八成都不知道你喜欢她,而且明显的,人家也不喜欢你,成天往金融系跑,找一个不存在的人,就说明她要找的人就在金融系,你他妈是头上戴着绿帽,活得像王八。
沈明衿听到这话后,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拿了根烟出来放在手里把玩,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的将烟转动着,投射进来的光略带着斑驳的光影,将他侧脸线条照映得流畅深邃,“我决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直接去她家提联姻好了。”
“……”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反正几年过后也要结婚,不如提早定下来,省得她被人抢走。”
“不是,哥们儿,你硬娶啊?你爸妈能同意?”
他整个人往后靠,头倚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望着天花板,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想要,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就是委屈她了,得跟我相处几年培养培养感情,如果实在培养不出来……那也没办法,反正我肯定是要娶她的。”
沈明衿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速度像他爷爷,他爷爷就是从沈氏大家族里厮杀出来的胜利者,七八房的兄弟姐妹,只有他一人真正得到了沈氏集团的实际控制权,说干就干、想要就要,这是他爷爷传递给他最直接的理念,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成了别人女朋友?等到她都爱上别人,然后才说要娶她?
那孩子都满街跑了。
司秦他们几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劝得动沈玉和跟符盈去沈家提亲的,总之,非常隆重的去沈家提了联姻,指名道姓要妹妹。宋家都不知道是拜了哪路神仙,能让沈家主动来提这件事,欢天喜地就答应下来了。
提完亲回来时,整个人意气风发的,给群里每个人转了一笔巨款,备注都是:[喜糖。]
司秦:[这就……完了?]
郑南一:[以后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梁文莺:[火箭速度。]
赵鸿岩:[恭喜发财,祝沈大少爷跟宋大美女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司秦:[永你妈啊,这他妈还有好几年呢。]
[司秦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您已被移出群聊]
“……”
第二天,沈明衿特意穿了少见的白衬衫加西装,少年身形已经和成熟男性无甚差别,他选了一束紫衣郁金香,站在艺术楼下等着,等他的未婚妻出来,心情忐忑紧张,还略带着一丝兴奋和高兴,昨日去提亲时,见了她的父母,比印象中开明,没说两句就同意联姻的事,想来是一个好开头,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之间相处也比之前容易。
相处久了,或许她会喜欢他。
五点左右,珠宝设计班的专业课结束,一群人从楼上走下来,宋清杳就在其中。
她应该已经知道要跟他联姻的事了吧?
他想着,便走上前想把那束花送给她,再约她晚上出去吃个饭聊聊天,但还没走到她跟前,就看见她冷漠的瞥了他一眼,直接扭头离开。
那瞬间他才明白,这世界上有东西是用金钱和权利买不到的,无论花费多少心思、用尽多少的心血,到头来也不过成为她生命的背景板。
群里炸了,几人聊了上百条,全是问他跟未婚妻相处得如何。
他只是非常简单的回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但我决定强扭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