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那一夜, 宋清杳睡得极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天空逐渐泛起白光。
耳边传来电风扇的窸窸窣窣的转动声,阳光透过院子散落进狭小的房间, 她动了动手指,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翻了个身,看见母亲依旧在睡,心逐渐平静下来, 闭上双眼又睡了几分钟。
“宋清杳!”门外传来了声音。
刚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这才想起来今天约了陈奚舟见面,胡乱的抓了一下头发, 立刻爬起身套了件衣服去开门。
灼热的温度炙烤大地,门外的大树上蝉鸣声不断,陈奚舟站在门口,穿着他认为帅气的衬衫和牛仔裤, 手里提着营养品、礼物、奢侈品。
“穿的这么整齐是要去相亲吗?”她皱眉问。
“不是你让我来的,见你不得穿好看点?”他抬起手, “给你带了礼物,给阿姨也带了点东西。”
“进来吧。”她抓了抓头发, “我家有点乱, 你随意。”
“你这不是乱不乱的问题,就单纯破, 赚那么多钱买套房子都绰绰有余了吧?”陈奚舟往里走, 看见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就摆放着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书桌和椅子,寒碜得让人不敢进屋, “这省过头了,真没必要。”
宋清杳领着水壶去院子里接水, 边接边说:“赚的钱也不是我的,欸——”
她从窗户里探了个脑袋进来,说道:“去叫我妈起床,还有,那边是她的衣服给她换上,再用旁边的毛巾帮她洗脸。”
陈奚舟‘哦’了一声,走到床边替黄怡换衣服。
但明显宋清杳对他的期盼过高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别说替别人换衣服了,就是自己的衣服都是家里的搭配师每天搭配好送到他房间的,怎么可能照顾得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疯子?
黄怡面对陌生人是会打骂的,他还没把袖子放到她手边就挨了一巴掌。
响亮的一巴掌惊得宋清杳跑了进来。
进来就看见陈奚舟捂着自己的侧脸,不可置信t的看着黄怡,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愤怒,瞪着眼睛。
那副想动手又不敢动手的样子着实可怕。
宋清杳赶紧走过来,“行了行了,我来。”
她走上前麻利的替黄怡换好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再倒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里,就这样,仅仅只是一天的开始。如果她要外出工作,就能用绳子捆住她,以免她伤到自己或者跑出去伤害别人。
陈奚舟看她做完这些事觉得累得慌,问道:“你这一天有休息的时候吗?”
“没有。”她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面前,说道,“所以我昨天跟你说的事,你要认真想想,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妈会认人,照顾她一段时间,她就会依赖你的。”
昨天晚上宋清杳把黄怡接回家后就在巷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来来回回的思考到底要怎么安置她。
首先敬老院不能送了,选了个这么高规格的套餐价格,到头来还是被人欺负,她还没离开京市呢,那些老人就可以这么肆意妄为,要哪天她真的离开了,母亲受人欺负要找谁替她出头?
其次,宋薇一直不联系她,估计是不可能出现了,他们的亲戚都知道破产这件事,避她们跟避什么似的,所以靠亲戚也没指望。
陈奚舟成了她最没办法中的办法。
她喝了口水,说道:“今天就让你学着怎么照顾我妈,你学会了,我就做你女朋友。”
陈奚舟可不是傻子,他觉得这是话里有话。
从宋家里破产到今天,她吃了多少苦没喊过,受了多少委屈也没喊过,硬生生一个人扛着,扛到今天突然说只要帮她照顾她妈,就抛开一切的前尘往事,不追问他欺负过她的事,也不计较过去对她的霸凌。
那那天他求她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一副决绝坚定的模样去哪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干完这票’就跑的感觉?你不会真要学宋薇吧?那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你跑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收起你的感觉。”
“不是,你不觉得不合理吗?我家有的是佣人,你嫁给我,我会找人照顾你妈,照顾得肯定比我好。”
宋清杳沉默片刻,“我之前也觉得有佣人照顾就好了,但经过昨天的事,我发现我妈虽然疯了,但她会认人,你说你家里请的佣人能照顾她一辈子吗?而且你也看见了,不熟悉的人靠近她,她会反抗的,所以我希望你多跟她亲近,这样即便佣人辞职了,也不至于说因为没有亲近的人在就吃不了饭、穿不了衣。”
“被我抓住了。”陈奚舟指着她,“你还敢说你不是想跑,没有亲近的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万一我生病病死了呢?”
陈奚舟被逗笑了。
他才发现宋清杳居然有说冷笑话的能力。
“行吧。”他点头,“为了追求幸福,我也只能下血本了,说,要我干什么。”
“喂她吃饭、穿衣服、陪她聊天,聊什么都行。”
“……”
后来,宋清杳发现自己把希望寄托在陈奚舟身上真是大错特错,这位大少爷还没做个几分钟就发脾气了,不是说黄怡不听使唤,就说叫家里的佣人来学,学会了他监督就行。佣人来当然可以,问题是,他家里的佣人可不是干一辈子的活儿,她离开京市,他又不在,佣人辞职后,新的佣人怎么靠近她?
看着满嘴埋怨的陈奚舟,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当我昨天晚上那句话白说,你回去好好做你的大少爷。”
陈奚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站起身来看着她,“那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事呢?不会也算了吧?”
“没听说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她热得大口大口喝着水,“你想娶我,就得先照顾我妈。”
“我发现你挺会道德绑架的。”
“对,我现在就秉持着一个理念:道德绑架他人,幸福温暖自己。”
陈奚舟的眼里露出了些许欣赏,走上前拍拍她肩膀,“你知道你自己跟别的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弯下腰来靠近她,“你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感。”
“……”
宋清杳差点被他的土味情话说得喷出水来。
用手推开他,“打住,别说让我恶心的话。”
陈奚舟双手抱胸,“我都忙活一上午了,你这管不管饭?”
“不管。”
“那走吧,带上阿姨一起,我们去外面吃。”
“不了,你回去吧,我有点累,等会随便炒个菜,吃完就睡觉。”
连轴转了十来天,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她怕自己债务没还完,人先死了。
陈奚舟还想说些什么,但家里一个电话打来,眉头紧皱,说是公司有点事的回去处理。
人走后,宋清杳随便炒了两菜,在吃饭的时候她就在查京市的医疗养老中心,查着查着,突然有条信息映入眼帘——王府三禾养老中心。
[王府三禾始建于1998年,是一所娱乐、康复、休闲等多功能综合性的养老企业,以给老人24小时贴身服务为主要特点、一户一护等特色闻名。王府三禾一直致力于全心全意为老年人服务为宗旨,做到‘细心、贴心、耐心、爱心’,为老年人提供老有所依的快乐家园。]
介绍写的不错。
而下面的信息令她眼前一亮——王府三禾隶属于天郃集团。
闻靳家的产业。
吃过饭后,她尝试的给闻靳打了电话,对方听说她想为自己母亲找个养老院,当场就让她下午来王府三禾,他亲自作陪。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闻靳刚结束了公司的工作驱车过来,远远的就看见宋清杳穿着白色的碎花裙站在那里,天气炎热,她撑着一把伞,时不时看着手机。
他把车子停好,走过来说道:“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没有。”听到声音,她抬眸望去,“就刚来一会。”
“行,那我带你进去看看。”
闻靳领着她往里走,边走边给她介绍,王府三禾是他们公司旗下的产业,虽然是民营,但是跟京市医疗保险定点单位挂钩,有24小时专业医疗团队、以及一户一护的贴身服务,里面是公寓式建筑,从A区到D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位老人住一套,公寓里的设施也都非常先进,甚至还有装修风格可以选择。
参观完公寓,闻靳又带着她去参观其他的基础设施,休闲区域、康复中心、娱乐区域,并且提供私人定制化,可以根据老人本身的需求量身定制。
宋清杳看完后,十分满意,扭头问道:“如果子女不在身边,这边还能收吗?”
闻靳察觉到她是要出国或者离开京市,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闻靳,好小子,你跑这儿来了,哥几个好找啊。”
两人回眸望去,就看见司秦、郑南一跟赵鸿岩走了过来。
闻靳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下午跟他们有约,约着一起出海潜水,他们四人里,就赵鸿岩最喜欢水下运动,连着他们三个都被带着一起玩,不过公司事情忙的起飞,再加上跟宋清杳打了那么通电话,忘记了这回事。
他连忙上前解释:“抱歉,兄弟们,今天属实是忘记这茬了,这样,晚上我做东,地点随便挑。”
司秦刚想说像他这种瘠人肥己的人这么大方,高低得宰他一顿,结果歪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宋清杳。
三人目目相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妈这小子居然跟宋清杳约会?
司秦直接越过他走到宋清杳跟前,上下打量,“打扮得够漂亮的,时间小姐,你这是钓完了沈明衿,没人让你钓了,来找闻靳?”
“闻靳,你这眼光不行啊,不知道她被很多男人上过?”
“合着咱们认识那么多年,头一回知道你喜欢这款?”
听着他们几人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宋清杳的脸色没有半分波澜起伏,在这个关头,什么话对她来说都一样,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她越是平静,他们就越觉得自己说中了,因为是事实,她没法反驳,才会这样。
司秦靠近她,挑衅道:“能问问吗?那几个男人,谁让你比较爽?”
“司秦!”闻靳打断他的话,走到宋清t杳跟前替她挡着,“你干嘛啊,说这么难听的话。”
司秦皱眉,对上闻靳的眼眸,“看来你们真的是上过床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上回在医院,对吧?你自从上回在医院送她回病房后就不对劲,老是帮她说话,老是向着她,怎么,就回病房那么短的时间你们也能搞上?”
好说歹说几人是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弟没区别。
就算闻靳真的跟宋清杳发生关系,那也不至于说得那么难听,赵鸿岩赶紧上前拉着司秦,“算了算了,你跟闻靳吵什么,少说两句。”
“我凭什么不能说!?”司秦猛地推开了赵鸿岩,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本来就讨厌宋清杳,没想到她祸害了一个兄弟不够,还要祸害另外一个兄弟,哪里能忍得住?他指着她,“我今天还就是要说,宋清杳,你就是个骚货!你跟沈明衿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多好?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国内读书?你知不知道沈家本来为他安排了联姻,他推掉了,十八岁领着父母去你家提联姻,就指望着到了法定年龄可以立刻去结婚,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你掏心掏肺,你要什么,说一句,他立马就给你送来,那段时间但凡是个女的靠近他,他都会保持距离,你呢?他妈私底下跟陈奚舟搞上了,沈明衿对你不好吗?你要这样对他?”
“司秦!”闻靳抓着他的衣服,厉喝道,“够了,别说了!”
“滚开!”司秦一把推开闻靳,“你们分手后,他跑了三趟美国,第一趟去求复合的时候,你不肯见他,第二趟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肯见他,他回来就发烧烧了好几天,第三次去回来就得了抑郁症,至今都在吃药治疗,你他妈没有心啊,骚到这个地步,是个男人都想爬上他的床,就这么饥渴吗!?”
“闭嘴!”闻靳青筋暴起,抓着司秦的衣服,“你再说一句,我就动手了。”
“好啊,你动手。”司秦被气笑了,看着闻靳,“来,你为了这个女人来跟我动手,来,冲我脸上打!”
司秦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闻靳,明衿第三次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产生幻觉,你还记不记得有天晚上,他突然穿着西装开车去祁山,他说她在山上等他,还说什么,她回来了,只要她愿意回来,她跟谁上床不重要,那时候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他已经一路开车冲到悬崖下面了,当时你怎么说的?说宋清杳就是犯贱!现在你在做什么?你他妈背刺兄弟!”
闻靳被说得说不出话。
“你们说什么?”宋清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去美国找过我?”
“对!”司秦双目赤红的看着她,“去了三次,你一次都没见!你贱不贱啊,你就算不喜欢他,能够当着面跟他说一句,说清楚吗?为什么要这样吊着他!?”
“我不知道!”她瞳孔微微放大紧缩,语气急促,“他没跟我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装,你他妈就是爱装!”司秦咬牙切齿,“现在明衿已经走出来了,他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见到你就失魂落魄,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未婚妻,他们很恩爱,年底就要结婚了,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缠着他?给他们设计婚戒?你是真心的吗?你是不是还想玩当年那个把戏,只不过现在身份调转了,你跟陈奚舟成了男女朋友,就想发展发展沈明衿这个‘下线’是不是?”
“行了。”郑南一开口,“你消消火,都是兄弟。”
“去他妈的兄弟。”司秦啐了一口,“闻靳你他妈就是喜欢骚货,喜欢她这种骚货,谁都可以上——”
话,还没说完,闻靳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司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打倒在地,唇角溢出不少的血液。
他舔了舔唇,嗤笑着看着闻靳,“你他妈还敢说跟她没有一腿,从医院回来就跟她搞上了吧!”
“司秦,你以前爱怎么嘴贱我不管你,但你今天话说得太过了,在我眼里看来,她没做错什么事,真要论起来,是别人对不起她,更何况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有法律会制裁她,轮不到我们插手,明衿已经走出来了,他都没有指责她,你有资格插手?”
“操!”司秦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直接朝着闻靳挥拳打去。
闻靳也不惯着他,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着,很快就挂了彩。
宋清杳回过神来,擦掉脸上的眼泪上前拉扯两人,“别打了,闻靳,别打了!”
“滚开,有你什么事!”司秦怒吼,“我今天就要打到他服!”
闻靳没有司秦抗揍,唇角很快就流血了,旁边路过的人见状都不敢上前拦着,就连郑南一跟赵鸿岩也站在旁边,并未出手分开两人。
宋清杳见他们如此冷漠,便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但她刚要报警,就被赵鸿岩握住了手机,“让他们打,这一口气不出来,以后见到面还是会打架的。”
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哪能不了解?
一口气憋在心里是会憋出病来的,发生什么意见不合的事,打一架就对了。
宋清杳看着他们拳拳见肉的打法,看得心惊肉跳。
闻靳被司秦压在地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了,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反手也给了司秦一拳。
实在血腥。
她闭上眼,背过身去。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回眸望去,就连在打架的两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沈明衿站在身后,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冰冷,尤其是看到司秦跟闻靳满脸是血时,眼眸沉了几分,“在这种地方打架,嫌命太长吗?不怕造成负面影响?”
见两人停下来,赵鸿岩跟郑南一这才去把两人分开、扶起来。
沈明衿就这么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来找闻靳?来找他打架?”
“误会。”郑南一笑着说,“都是误会,既然人齐了,出海呗,好不容易凑一起。”
“滚!”司秦吼了一声,吼得脸痛、嘴巴痛,“谁他妈要跟他这种人去。”
“我也不想看见他,满嘴喷粪。”
“操,你他妈还没打够是吧!”
“你们俩放开他们。”沈明衿如同看戏般,微微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身形慵懒,“让他们打,看看谁更厉害。”
“……”
“对了,大老远的,听到司秦在说骚货,说谁?”
“……”
几人目目相觑,都不开口了。
沈明衿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出来,夹在手里,慢慢的走到司秦面前,“在说谁?”
司秦后退半步,“谁啊,没听到。”
“哦,没听到。”沈明衿将烟放到嘴边,然后挥起拳头就给了他一拳。
‘咣当’一声,司秦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狂吐了一口血出来,“操,你他妈真打啊!?”
“帮你洗洗嘴巴。”沈明衿打开打火机,点燃了烟头,“不是说出海吗?走吧。”
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宋清杳身上,“真巧,宋小姐。”
宋清杳看着他,他的情绪很平静,就连打人的时候都没有太大的起伏,“要一起吗?”
宋清杳脸色发白,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满脑子都还是司秦刚才说的那些话。缓了几秒钟,意识才算归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她有很多事想问他。
赵鸿岩赶紧把司秦扶起来,低声说:“看吧,让你嘴贱,活该挨着一拳。”
“妈的,我怎么知道那么远他都能听见。”司秦捂着自己的嘴巴跟脸,“靠,今天真是活见鬼了。”
然后扭头看着旁边的闻靳,“看什么看,你脸上没挂彩吗?”
闻靳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几人朝着门外走去,沈明衿走在最后,宋清杳跟在他身侧,余光打量着他。
其实不是看见她在场,他应该不会主动邀请她一起。
灼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高温烫化出一圈圈虚影。
沈明衿有车,闻靳也有车,只不过被打成这样,只能坐赵鸿岩的车。
司秦是跟着赵鸿岩来的,一听要跟闻靳坐就发飙。
赵鸿岩压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总不想跟明衿坐吧?那一拳不痛?”
司秦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灰溜溜的上了t赵鸿岩的车。
沈明衿径直走到驾驶位坐下,看着站在那里的宋清杳,用手敲了敲车面,“上车。”
宋清杳回过神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刚坐上就看见车子前面挂着玉佛、佛串和一张婚纱照——阚静仪单人的婚纱照。
“你们去拍婚纱照了?”她问得有些苦涩。
车子启动,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嗯,前几天。”
“刚才,司秦说你出国找过我。”
“对,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那个时候不在家,在镇子上养伤。”
“我知道。”他语气淡然,“去的时候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不见你。”
“嗯。”
她微微侧目看着他的侧脸,“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打开车窗抽着烟,“过去了,没必要提。”
宋清杳一愣,这才想起来司秦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早就已经走出来了,现在有了新的生活、相爱的未婚妻,只有她像个小丑似的,在他周围来回乱转,以为这样能引起他的注意么?实际上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个过去式了。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她缓缓开口,“麻烦前面一个路口放我下来吧,今天遇见真的很巧,感谢你邀请我一起出海玩,我等会还要约见客户,就不去了。”
沈明衿没说话,开到前面的路口时就停了下来。
她打开车门走下去,炙热的温度快要将人烤化,背着包包往回走,走到公交车上车点,依靠在旁边的墙体,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努力的支撑着没倒下去,坐上公交回到家中,母亲依旧被捆着双手坐在床边,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
走到她跟前,微微弯下腰解开绳子,再转身收拾衣服。
收拾完,她给闻靳发了一条信息,希望他今天能安排母亲入住。
过了十几秒,闻靳回她:[你直接过去就行,会有人替你们安排,对了,司秦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憋了很多心事,辛苦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难受,抬眸望着院子里的景色,晴云秋月,蝉鸣鸟叫,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是越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越留不住的。
收拾好行李,牵着母亲的手往门外走。
母亲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紧紧扣着她的手,像个小孩似的与她依偎。
母女两人乘坐地铁来到王府三禾,闻靳交代过了负责人,他站在门口等着,接到后便领着她们往里走,在A区开了一间顶级包间,设施配套都是一流的,并且是24小时贴身看护。
负责人说这是闻靳交代过的,不收取任何费用。但宋清杳就坚持的要缴费。
两人拉扯了十几分钟,负责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前台缴费。
缴费的时候,一共缴了五百万。
负责人看到这么巨额的数字连忙说道:“太多了,这么多用一辈子呢。”
“我缴完这次,下次就不会再来了。”她拿出银行卡,“辛苦你们照顾我妈。”
负责人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她是想多交点钱让家人得到更好的照顾。
缴完费用后,她返回到房间,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床边,呆愣愣的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对面大楼有老人在过生日,护工围着老人在唱生日歌。
她默默的走到母亲跟前,握住她的手:“既然疯了,就千万别醒,我离开后,把这里当成家,把护工当成宋薇。”
她微微哽咽,“学着在家的样子,永远别想起我。”
说完,她松开了母亲的手,转身离开。
慈乌反哺,她把这辈子能为父母还的恩情都还完了,下辈子做只鸟、做条鱼吧,不要再做人了。
第22章 第 22 章
宋清杳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没有洗漱,也没换衣服,整个人疲惫的倒在床上。
周围静得可怕, 没有蝉鸣的叫声、也没有鸟儿飞过的声音、就连母亲的呼噜声也不存在了,好像只剩下她。
砰砰。
砰砰。
心跳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着。
她有点害怕听到这种声音, 下意识的伸手去抱身边的人,一伸手过去才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母亲不在了, 被她送走了。
她恍惚了好一阵, 就将母亲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第二天是阴天,她起了个大早去开店门、跑客户, 跑完客户就去缅甸、斯里兰卡收购翡翠玉石,一周一周的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偶尔休息时会坐在窗前的位置发呆,看着门外那棵树从冬季光秃秃的树枝到春季长出枝芽、夏季蝉鸣鸟叫、秋季枝叶泛黄, 一片片落叶飘下来的时候,会倒上一壶热茶, 数着飘下来的落叶有多少片。
就是这样枯燥、乏味、孤单的生活,过了整整一个月。
九月底, 文雪要出国了, 大概率几年内都不会回国,她在洋北区包了整个酒店请自己朋友亲人玩上三天三夜。宋清杳本来说自己工作忙没时间去, 但文雪说她出国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年不回来,也许三五年不回来, 她真的不打算跟她见上最后一面吗?
最后一面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
最终,宋清杳还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去洋北区。
入秋后, 京市几乎天天都在下雨,明明气温不算低,但整日的阴天还是给人一种肃杀孤寂的感觉。
她坐车来的时候,酒店里已经来了很多的朋友、亲人,大部分都有伴,她独自一人去前台办理入住,前台直接给了她顶楼最好的房间,说是文雪特意为她留的。
拿好房卡正要上楼,就看见门外驶来了十几辆豪车,光是超过2500w的威航就有三辆,宾利慕尚、雅致,Gallardo LP,排场大得令人咋舌,文雪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下来,挽着的人是沈明雅,两人有说有笑的,身后沈明衿、阚静仪、司秦等人也都纷纷下车。
见他们往里走,她赶紧加快步伐往楼上走。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紧绷的心也稍微松懈下来。
抵达顶楼的房间后,把行李一放就躺在床上休息。
睡了没一会,门外就传来了门铃声。
起身去开门,还没看清谁是谁,软香的身躯就扑了上来,蹭着她的胸口说:“哎呀,幺幺,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她笑笑着说:“不是怕你忙么?”
“哪有,我一点都不忙。”文雪微微松开她,“嘿嘿,这个房间你喜欢吗?我特意给你留的,能看到好远好远的风景呢。”
“谢谢,我很喜欢。”
“那接下来几天咱们就好好玩!”她噘着嘴说,“毕竟下一次再见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
文雪这一走,下一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宋清杳牵着文雪的手走进来,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给你准备的,‘离别’礼物。”
礼物被包装得很精美、漂亮,外面一层蓝色亮闪闪的纸,还系了个粉色的蝴蝶结。
扯开了包装纸,里面放着的赫然一块纯天然的粉色钻石,看样子可能得有个五克拉左右,旁边放着一块上好的翡翠。
文雪家庭条件优渥,戴在身上的首饰没有一件是低于千万,她送的钻石翡翠是去缅甸和菲律宾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不敢说特别好,但是能力范围内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了,“你说你喜欢投资,这两样都不太适合投资,适合拿来做配饰,钻石可以做戒指、翡翠可以做项链,出国后找设计师设计,做出来的效果肯定不错。”
“幺幺,你真好。”文雪笑眯眯的把礼盒收起来,“我很喜欢!我回到家立刻找人设计做成首饰戴在身上,到时候我让他做成成双成对的,再寄回来给你,咱们一人一个。”
“好。”
“你有空的时候就来国外找我玩,我给你包机票!”
“好。”
天色渐晚,约好的亲人朋友差不多都抵达了酒店,整个酒店占地15万平方米,是京市第二大酒店,后面大片的人工雪场、观星森林、高尔夫球场都是酒店的特色,傍晚时分,酒店在四楼提供了用餐服务,可根据个人饮食习惯进行定制化。宋清杳对饮食没有太多要求,直接去C区吃自助餐。
吃到一半,文雪突然举着红酒杯拿着话筒冲着餐厅所有的人说:“感谢大家愿意在学习中、工作中抽空来这里陪我玩!接下来几天,大家敞开了玩t!有什么玩的不顺心的、不开心的,我来替你解决!”
声音落下,尖叫声和鼓掌声四起。
宋清杳也默默的举起酒杯,假装与人群中的文雪对饮。
吃过晚餐,酒店在旁边的森林的草地上燃起了篝火,看样子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宋清杳与他们都不相熟、所以打算回房间休息。
刚走入电梯,身后就传来文雪的声音,“幺幺!去哪儿啊!”
“准备上楼休息。”
“哎哟,知道你累,但是等会有篝火晚会呢!我有个朋友是歌手,唱歌特好听!我让他唱给你听!”文雪搂着她的腰,“走嘛走嘛,下楼玩!”
“可是——”
“你别说来这里还带着工作来的嗷,不是说好陪我玩么!”
宋清杳被她整得没法,笑笑着点头,“行,下楼玩!”
秋风映月,在西侧的草地上篝火燃起,文雪牵着宋清杳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载歌载舞起来了,两人很顺利的进入队伍里,星光落下,相熟的人和不相熟的人手牵着手一起跳舞,吉他配合清爽的嗓音,硬是将这场篝火晚会的气氛给拉了起来。
跳完舞,大家围着篝火坐下听着吉他的歌声,唱歌的是文雪的朋友,据说是个rapper,但名不见经传,混得一般般。
唱完歌的时候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句,“情歌唱得这么腻乎,我给你们看个更腻乎的!”
话说完,人群中就有人跑了出去,推着沈明衿跟阚静仪往篝火这边走来。原来两人就站在不远处聊天,推他们的人正是司秦,一个月过去,脸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跟闻靳的关系还没好,这次他们几个人都有来,偏偏闻靳缺席。
司秦本就是个起哄浪荡的性子,推着沈明衿到人群中后就说:“你们俩不地道啊,亲嘴跑那么远的地方亲,都快结婚了,搞这么隐秘好意思吗?”
沈明衿黑眸一沉,“听你的意思,我还要亲给你们看?”
“亲一个!”司秦喊道就往人群中跑,深怕被沈明衿打,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熟悉沈明衿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怎么可能在公开场合做这种腻歪的事?故意挖坑让他跳罢了。
但还没等沈明衿说话,阚静仪就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侧脸。
顿时,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摄影。
大家知道司秦是想搞气氛,本来也没想真的看沈明衿做什么,但阚静仪这个举动一下子点燃了不少的星星之火,人群开始有人起哄:“再亲一个!再亲一个!”
沈明衿低头看着阚静仪,似乎在问她愿不愿意。
阚静仪大大方方的闭上了双眼。
他很自然的搂住她的腰,低头正欲吻上她的唇。
霎那间,不远处的烟火燃起,‘咻’的一声升入空中,在夜空中绽放出蓝色与橘色相融的火光。
所有人都在尖叫、呐喊,在欢呼声中,只有宋清杳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远处的烟花出神。
周围是热闹的、是开心的、是幸福的,幸福到哪怕这样的亲吻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仅凭绚烂的烟火、燃起的篝火,都能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幸福感。
宋清杳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感知幸福的能力,在这样的氛围里,坐在草地上,却像坐着一个急速下降的深渊,火光化作黑暗、烟花化作狂风。她只能抱住自己的膝盖,努力的望着烟火,期盼烟火的光能再亮些、再亮些。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爱别人一辈子吗?
——你不相信?
——有点悲观的觉得,不存在。
——宋清杳,那我可以反推你不会爱我一辈子,是这个意思吗?
——我,会的。
——你看这烟花,你是要它那一瞬间的漂亮,还是让它永远明亮璀璨?
——别骗我,没有永远明亮璀璨的烟花。
——有,在你眼前就是,你相信,它就存在。
宋清杳之前一直没懂什么是会永远明亮璀璨的烟花,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永远明亮璀璨存在的烟花是爱。
沈明衿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很隐晦的跟她表达过——他会永远爱她。
真奇怪。
读懂弦外之音后,有些难过。
风吹得有些凉,她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热闹的氛围,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森林走去。走到一处小山坡上,蹲在那里望着月亮,秋月很美,至少比其他三个季节看起来都要美,她一边赏月,一边扒拉着脚边的尘土,看到一只蚂蚁背着一块苹果果肉往回走,走着走着遇到了障碍,有一个非常小的木枝挡住了它的去路,月光下,它的触角轻轻碰撞木枝,似乎在感应能否推开它。
她看着那只蚂蚁从试探、推倒木枝、到最后认清这个大自己几千万倍的木枝是无法推动的,然后折返找其他的路离开。
看完蚂蚁看虫子,看树叶、看风景。
再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圆,就是不知道几年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的月亮。
静谧的环境里突然传来了声音,“清杳。”
她回眸望去,就看见黑暗中慢慢走来了一个身影,是阚静仪。
宋清杳觉得自己本可以跟阚静仪好好相处的,从重逢相遇那时候起,她是唯一帮她的人,后来又觉得没必要了,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她为什么要对一个这样伤害自己的人好好相处?
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起身离开,可经过阚静仪身边时,她开口,“刚才看你脸色很难看,是身体不好吗?”
阴云蔽月,大树遮住了所有的光影,她微微侧目望去,只能看见阚静仪那双幽深的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自从上次的购买翡翠事件过后,她们私底下没再说过话,哪怕是面对面撞上也不会说些什么,像今天这样主动过来说话实在少见。
“我身体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吗?那些威胁我的人,是你找的,还是你姑姑找的?”
阚静仪笑了笑,靠近她耳边,轻声耳语,“你猜猜是谁?”
周围静谧,她的声音如同鬼魅,“是沈家找的。”
这一句话,如同冰凉的水从头泼到脚,寒气更是从四面八方朝着她涌来。
双手不自觉的紧握,但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不对劲,虽然沈明雅不喜欢她,沈家也因三年前的事对她颇有偏见,但沈家这样的门第,父母长辈均是百年世家培育出来的人,他们要针对一个人绝对不是这样耍阴招,强.奸一个女人?就因为她靠近沈明衿?
逻辑很古怪。
她再次对上阚静仪的眼神,黑暗的环境下,她的笑显得那么的诡谲怪异。
突然,‘啪’的一声,宋清杳反手就给了阚静仪一巴掌,打得她半张脸‘蹭’的一下子就红起来了。
阚静仪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看着她,“你打我?”
“你马上要嫁给沈明衿了,几个月后你就是沈家的人,沈玉和是你公公,符盈是你婆婆,你为了替自己的姑姑洗刷冤屈,居然把脏水泼到了沈家头上,沈家对你这么好,你安的什么心?沈明衿知道你在背后这么抹黑他的家庭吗?他爸爸清清白白了一辈子,到头来居然被你说成这种下三滥的人,你贱不贱。”
阚静仪没想到根本骗不了宋清杳。
实际上她说这些话只是想让宋清杳觉得沈家都讨厌她罢了,还真没脑子想到可以替自己姑姑洗清冤屈。
她咬了咬唇,“宋清杳,这一巴掌,明衿会替我讨回来的。”
“随便。”她面无表情的说,“但你最好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抹黑沈家,你有几条命?”
阚静仪不再说话了,转身离开。
黑漆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的篝火晚会依旧在进行,但她却没了任何心情,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她太累了,洗了个澡窝到床上,睡意很快袭来。
睡梦中,她听到外面传来轰隆的惊雷,不多时豆大的雨淅沥沥的打在了窗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聒噪的雨声吵得她有些不安心,翻了个身,就听到门铃声传来,十分急促,摁了十几下。
本想装睡装过去,但对方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出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堵在门口,为首的是沈明衿,他的脸上有水珠、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湿,看起来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见过静仪?”
“是,怎么了?”
“还怎么了?”沈明雅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跟她说什么了?”
宋清杳本来想把两人之t间的谈话告诉他们的,但转念一想,两人婚期将至,沈家又如此宠爱阚静仪,要是把那些话说出来,不说他们信不信吧,实在是伤沈家人的心,她都能想象得到沈明雅听到这话那副跳脚的模样。
最在乎的人,最伤人。
她比谁都清楚。
想到这,语气淡然地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沈明衿皱眉,“她不见了,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走前说想跟你说说话,所以是什么都没说吗?还是你说了什么让她接受不了的话?”
“人找不到就报警。”她依旧很平静,“你们找我干什么?那么大个人,我能把她藏哪?”
“宋清杳。”沈明衿靠近她,漆黑的瞳仁里染上了淡淡的戾气,“别逼我对一个女人动手。”
宋清杳波澜不惊迎上他的目光,从前这双眼里只有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只有无尽的疏冷。不止是他,所有人看她,都带着一种不友好的眼神。
她莫名的想起了刚才那只蚂蚁,它努力了那么久,到底知不知道挡在它面前的不是高山、也不是悬崖,只是一根很小、很小的木枝罢了,绕过去,就好了。
一道惊雷,再次彻响在耳边。
“警察已经在搜山了,你最好想想最后一次见她在哪里,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的眼神晃动了一下,说道:“说高中的事,就在广场西侧的位置。”
“那你还等什么!”沈明雅用力的推了她一下,“你去找啊!”
宋清杳被她用力一推,踉跄的后退半步,差点没站稳。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丝毫没有因为被冒犯而生气,只是语气淡然地说:“我不去。”
“你说什么?”
“我怕黑,我不去。”她抿着唇,“这么黑的天,我害怕。”
“你把她弄丢了你不去?”
沈明雅怒气冲冲,直接扬起手要冲着她脸上打去,可就在落下来的瞬间,沈明衿抓住了她的手腕,“宋清杳,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去不去?”
她垂下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这双鞋子她很喜欢的,是她在凤瑞工作的时候赚到的第一笔钱买到的,不贵,地摊货,可是出门在外她最喜欢穿这双,应该会弄脏吧?她想着,转身朝着房间里走,走了几步就听到沈明衿的声音传来,“宋清杳,一天之内我能毁了你所有的客户和单子,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去?”
“我要换双鞋子。”她低头呢喃,“鞋子很好穿,我不想弄脏。”
然后就朝着里面走去,换了一双平时穿的运动鞋,拿了一把伞走出来。
她怕黑。
很怕很怕,小时候被宋薇关在衣柜里关了整整五个小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家里破产回国的时候,她经常都睡不着,在夜里、在那个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走来走去,是她不怕了吗?不是的,她还是害怕的,可是很多时候,压力比黑暗可怕。
如果现在再让她待在黑暗的环境里,她会想妈妈,想妈妈还陪在她身边的时候。
外面的雨,下得格外的大,撑着伞都能感受到雨珠拍打在身上的湿腻感。
警察已经在搜山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去找,沈明雅用力的拽着宋清杳的手,恶狠狠地说:“今天找不到,明天我就找律师告你,告你故意伤人!”
宋清杳没说话,撑着伞跟他们来到了刚才跟阚静仪聊天的地方。
沈明衿站在身侧问:“最后一次在这?”
“嗯。”她点头,“后来她就朝着那个方向走了。”
她抬起手,指了一下右边。
虽然指了位置,但右边往里走百米就是密林,沈明衿说:“一人走一条岔道去找。”
“我不去,我已经帮你们指了路了。”她开始往后退,“我怕黑,我要回去睡觉。”
沈明衿眉头微微皱起,上前拽住她的手,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来,力气更是大的令她无法挣脱,用力之间,她整个人踉跄的跌在他的手臂上。
撞得她生疼。
雨越下越大,她跟他沿着那条泥泞的路往上走,越走,头就越昏沉。
她只能扯着他的胳膊,虚弱地说:“我真的不想找了,我想回去睡觉。”
过了很久,她听到他说了一句,“她要是出事,你就好好想想你自己、你母亲。”
声音夹杂着惊雷,像是一道锋利的剑,猛地刺穿她的心。她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好,我找。”
第23章 第 23 章
淅沥沥的雨下着, 伴随着雷鸣闪电,泥泞的道路上,宋清杳被沈明衿拽着艰难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就像是被灌了铅, 走得极其艰难。走着走着,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紧跟着她感觉到沈明衿停下来了, 温热的大掌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时候他才发现, 她的鞋子脏了、裤子也湿了,连眼神都变得朦胧。
‘轰隆’一声, 又是惊雷伴随闪电,照亮整片大地的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苍白且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脱下自己的雨衣披在她身上, 厚重的雨衣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味,跟周围潮湿的泥腥味混杂在一起。
雨衣是穿戴式, 两只手必须套进袖子里,她麻木的站着, 做不出任何反应, 就好像脑子里知道他想让她穿上雨衣,可双手不听使唤, 抬不起来, 做不了动作。
豆大的雨打在他的身上,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衬衫, 衬衫贴合着胸肌,勾勒出明暗交替的线条, 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穿上。”他说。
她没动。
紧跟着下一秒就被他抬起手塞进袖子里,戴上帽子、扣上纽扣。
“我想回去。”她嘴里呢喃,“我想睡觉,不想找了。”
“能走吗?”
这会儿问她什么,她可能只会回答这两句话,因为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想睡觉,想离开,想回家。
沈明衿眉头紧皱,半蹲下身子,“上来。”
闪电横跨夜空,眼珠转动一下,整个人就爬了上去,宽厚的肩膀已经被雨水浸透,靠着就能感受到灼热的体温在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她枕着,像是枕着枕头,没有嫌弃、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即便此刻大雨倾盆,双手还是紧紧搂住了他。
他不再上山了。
而是背着她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不好走,泥泞四溅,雨花大的打在脸上都疼。
沈明衿开口说:“别睡死过去,等会叫医生看病的时候又得醒来。”
她枕着他的肩膀,嘴里呢喃:“我还没还完钱,我不会死的。”
“你现在除了还钱,还能想点别的吗?”他微微停下来,将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还完钱你想干什么?”
“还完钱,就去别的地方生活。”她烧得一塌糊涂,答非所问的自言自语,“不过离开之前,想去一趟祁山、去一趟白马庙求签文、去吃一碗我们以前常去吃的馄饨、最后还想照一张结婚照,就那种四四方方的,跟你挂在车里的那种一样。”
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肩膀,絮絮叨叨,“我怕黑、我也怕疼,可我现在居然可以一个人睡,一个人走,我这么厉害,怎么没人夸夸我。”
雨水跟雷神夹杂着她的呢喃,让他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夸夸我’。
他停下来,微微侧目看着她,“夸你什么?夸你非要逞强么?”
她搂得他更紧了,“你觉得我逞强也有错?”
“你没错,你从头到尾都没错。”他皱眉,“是我错,是别人的错。”
“嗯。”
沈明衿冷着脸,不再回应了。
跟一个发着高烧的人辩驳,简直是对牛弹琴。
山路泥泞,他走得很慢、很慢,即便宋清杳很瘦,背一个人下山还是不容易,走到一半时,他停下休息,侧目看着躺在肩膀上的人,闪电乍现,照亮了她苍白的脸,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宋清杳。”
“嗯。”她发出蚊蝇般的哼声,“别叫我。”
“我也不想叫你,但能不能请你抱紧一点,滑倒了我也得跟着摔。”
听到这话,她艰难的睁开双眼看了看前方——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换了一边继续睡,因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侧脸上都印出了衬衫的褶皱印子,但很快,发烧的反应开始上头,尤其是在淋雨的状态下,鼻塞、喉咙痛都席卷而来,堵得她呼吸不了、痛得她睡不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慢慢移动的景色,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找阚静仪了吗?”
“那你能自己下山吗?”
她抿唇,“可以。”
“你的可以就是站在那里发呆,让t你穿个雨衣都不知道怎么穿?”他语气冰冷,“别给警方添麻烦。”
“那你说,要是真的找不到她,你会对我的客户和单子下手吗?”
“会。”
“哦。”
“不想我动手?”
“不想。”
“很简单,实事求是,你们聊了什么,别说高中的事,我不信。”
她想了会,“对,不是聊高中,是聊,你们结婚的事。”
宋清杳都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居然还在想着怎么编故事。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嘶哑,夹杂着雨声,慢吞吞地说:“她说,你们的婚礼会在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举办,可能是海边,也有可能是在奢华的酒店里,你给她定制了好多的婚纱,鱼尾的、一字肩的、斜肩设计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所以最后,你们会在哪里举办婚礼呢?”
“你要来参加吗?”
宋清杳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去,做不到在下面鼓掌、也做不到真心祝福,与其阴暗得像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蛆,对着即将成婚的新人发出恶毒的诅咒,不如别去。
但她又害怕他们觉得她还没有放下这段感情,人家大大方方邀请她,她却不敢出面。
显得小气。
想了会,她低声说:“嗯,会去,会给你们备好礼物。”
沈明衿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抿着唇说:“行,等着你的礼物。”
山路泥泞,大雨倾盆。
这注定不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天气,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淡淡的光影传来,和他们一起上山的人也都不知道去哪里搜救了,雨势越来越大,宋清杳的体温直线上升,即便隔着衣服和雨衣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温度。
难受。
太难受了。
就好像身上在被火烧,头疼喉咙痛的,她不由得抱紧了沈明衿。
沈明衿低头看着她圈紧的双手,什么还都没说,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走到山下时,就看见文雪站在酒店大厅里焦灼的走来走去,一会儿给这个人打电话,一会儿给那个人打电话,打来打去都没有任何结果。
他背着她走进去,喊道:“文雪。”
“哥!”文雪看见沈明衿,立刻冲了过去,看见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宋清杳时,愣住,“哥,幺幺怎么了?”
“发烧了,赶紧叫医生来。”他将她背到旁边的沙发躺下,“我还要上山找人,你照顾她。”
“我照顾她?”文雪反指自己,微微皱眉,“为什么啊,我回来的时候听他们说是你非要拉着她上山,不就是因为她跟阚静仪说了会儿话么,至于把她拉上去?我看你就是纯报复……”
说到后面,文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自言自语。
恰好一道惊雷,将她后面的那句话给隐去。
沈明衿站起身来,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照顾好,实在不行叫酒店的人帮忙。”
说完就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她刚才说什么馄饨,应该是饿了,你去南桥路三合街找一家刘姐馄饨打包回来给她吃。”
“哦。”文雪有些埋怨地说,“你记得那么清楚,你自己去呗,干嘛要去找阚静仪啊,那么多人都在山上找呢,一个大活人还能平白无故消失不见?要我说,搞不好在什么地方猫着玩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回国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给自己父母打,你知道你爸妈多操心你吗?”
文雪噘着嘴,没有回应。
等沈明衿走后,文雪才挪步道宋清杳跟前,联合酒店的人一起扶着她上楼。
她湿透了,虽然穿着雨衣,但是雨势太大,里面的衣服也湿了,文雪舍不得让酒店的人看她的身体,就干脆自己帮她换,脱掉裤子、鞋子,一边脱就一边感叹,太美了,怎么美成这样啊,这细腻的皮肤,谁看了不想摸两把。
表哥以前太性.福了。
现在跟阚静仪一块,真的能平衡得过来吗?
她暗自猜测,觉得肯定是有落差的。
谁能拒绝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啊。
脱掉裤子,再脱上衣,等脱掉上衣时,突然发现她右侧腰部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弯下腰来去看,大惊失色。
她猛地站直了身体,怔怔的看着昏睡的宋清杳,表情略显复杂。
站了片刻,才想起给她换衣服。
穿好衣服,请来了医生,又急匆匆的出门给打馄饨吃,从酒店到南桥路不算远,开车二十来分钟,这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沈明衿所说的馄饨店还开着门,热腾腾的锅里散发出来的烟火气与雨水融合到一块,颇有意境。
她把车子停好,撑着伞走进去,喊道:“老板,你这馄饨怎么卖?”
“五块钱一碗。”
“来一碗。”
“打包还是现吃?”
“打包。”
店里没什么客人,但收拾得很整齐,巴掌大的店面摆着五六张桌子椅子,旁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一些客人的留言和合照。看得出来这是一家很有爱的店铺,否则哪来这么多客人的留言啊?她一边看着五湖四海的客人留下来的留言,一边打量四周,在密密麻麻的留言里,她突然发现一张笔迹十分熟悉的纸条。
[恋爱三个月,成功拿下纪念品,某人答应回去给我亲十下,签字画押。]
落款:[沈明衿&宋清杳。]
侧目再望去,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图片:[挑战赛,十分钟内吃完‘巨无霸’馄饨,奖励现金一千,外加馄饨公仔一对。]
这个挺有意思的。
文雪冲着老板问道:“欸,您这挑战赛有人成功过吗?巨无霸是怎么个巨无霸?”
“就是大概这么大的碗。”老板给她比划一下,“全装满馄饨,就是巨无霸,你可别挑战啊,你太瘦了,肯定吃不了。”
文雪笑了两声,“这么大,我吃几口就饱了,那您这挑战赛有人成功过吗?”
“有。”老板边包馄饨边说,“几年前有个特别好看的帅哥来挑战过,挑战成功了。”
“这么厉害。”
“是啊,为他女朋友来的,说她女朋友很喜欢我们的那个馄饨公仔。”
“那您这里的味道一定特别好。”
“干了几十年,应该还行。”老板谦虚地说,“老顾客还是很多的。”
老板熟练的包好馄饨扔进锅里,再烫个几分钟捞起,麻油酱油醋虾皮还有蜜汁酱料倒进包装袋里,将热好的馄饨倒进去,舀上一碗热汤就算成了。
文雪拎着馄饨回到酒店。
宋清杳已经吃过药了,这会儿正在睡觉,她提着馄饨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幺幺,幺幺?”
宋清杳艰难的睁开双眼,“唔……”
“你是不是饿了,给你打包了馄饨。”文雪把打包好的馄饨放到旁边可移动餐桌,再把餐桌推到床边,“来,吃点再睡。”
宋清杳艰难的支起身子,她不知道文雪为什么要给她打包东西吃,但人家这么辛苦去打来的,就算不想吃也会硬着头皮吃两口。
文雪替她掖好了枕头,她靠着吃馄饨,刚吃第一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扭头看着她,“你是不是在三合街买的?”
“对啊。”文雪笑着问,“味道好吗?”
她哽咽了一下,“好,特别好。”
如果在她离开京市前还剩下几个想完成的愿望的话,那么首当其冲就是去吃一碗加麻加辣的刘姐馄饨。这家馄饨店开在南桥路,距离星月壹号院特别远,他们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起因是有一天他们吵架了,吵架的原因很简单,沈明衿因为她在学校跟别的同学走得有些近,醋意大发,拽着她往家里走,没去房间,直接进了院子就要她。
她记得,她的裙子被撕烂了。
他连衣服都没脱,生气又愤怒,但要她的时候又很温柔。
然后一遍遍的问她,你爱不爱我?
宋清杳那会儿是真生气了,硬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等他做完就往外跑。
沈明衿更气了,追上来说:“你连裙子都是破的,你跑什么!?”
她闹脾气说要分手。
沈明衿气得一双眼睛都是红的,死死拽着她手,“没门,你就算心里有别的男人也只能跟我。”
然后抱着她去车上。
那天雨也挺大的,她被他摁在车里动弹不得,就这么看着窗外的雨水顺着车窗流下来,晕染了路灯的光影,她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扇他的脸、用脚踹他、用嘴咬他,都没能让他停下。
“就不能乖点么?”他声音嘶哑,看着被咬出血的手,微微皱眉,光影照进来时,能隐约看见他侧脸滑落t了一滴汗水,显得极其性感,他吻了吻她的唇,“小狗。”
“你才是狗!”
“对,我是狗。”沈明衿又气又笑,“只会逮着你咬的疯狗,听好,你提一次分手,我干一次。”
她实在是被他折腾得没法了,只能说:“别闹了,我真的受不了,我饿了,你听,肚子都在叫。”
她躺在那里,头发铺散开来,眼尾红得让人怜爱,实在让他心疼。
明知道她骗他,还是停了下来,双手支在她两侧,就这么看着她,“真饿假饿?”
“真饿。”她抽抽噎噎,“求你了,吃饱了你再继续。”
“行。”他起身,“那么宋大小姐想吃什么?”
“不知道,得逛一逛才知道。”
骗子。
沈明衿嗤笑,并不在意她的谎言,起身帮她穿好衣服,又替她穿好鞋子,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那就看到什么吃什么。”
车子一直开,一直开,从金东区开到洋北区,开到她开始犯困,眼睛一闭上,沈明衿就把车子停下,吓得她睁开双眼指着一家店,“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其实她不喜欢吃馄饨,沈明衿也不喜欢。
但两人都不说,因为不说,就以为对方是喜欢的。
她硬着头皮吃了一整碗的馄饨,沈明衿也陪着她吃了一整碗。
味道是好的。
就是不喜欢罢了。
后来沈明衿经常会去这家店打包给她吃,两人偶尔也会开车去吃,渐渐的,不喜欢的味道,变成了喜欢。
到现在,她觉得这个味道是好吃的,很好吃。
一碗十五个馄饨,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文雪给她递了纸巾,刚想说话,楼下就传来了警笛声。
起身走到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是警方把阚静仪找回来了,一群人乌泱泱的围着她。
“幺幺,那你先睡,表嫂被找回来了,我去看看情况。”
“好。”
宋清杳慢慢的躺在了床上,等灯一关,四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抱着旁边的枕头入睡。
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旁边的台灯,拿出手机翻看王府三禾的监控视频,王府三禾里有个专门针对监护人使用的,就是可以全程监控老人在敬老院的一切活动。
视频里,母亲的呼噜声传来,熟悉又聒噪。
灯光关上,将手机摆在旁边。
夜深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逐渐沉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是阴的,头也是晕的,即便苏醒也无法起身,躺在那里躺了很久。
或许是昨天下雨的缘故,阴天中还夹杂着些许的潮气,起身走到窗前观赏外面的景色,看见有不少人在昨天的草坪上打球、聊天,她看了几分钟,凉意袭来,披了件衣服下楼。
这会儿是中午十二点多,四楼的餐厅正在开放用餐。
她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有很多人了,阚静仪跟沈明雅坐在一起,就坐在右侧的餐桌上,由于靠得位子很近,所以她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她们的聊天内容。
“嫂子,昨天宋清杳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就是有点嘲讽我吧,说你哥以前对她比较好,我有点气不过就去附近散散心,没想到会搞出这样的事来,让你们担心了。”
“她怎么这样啊……真的很可恶,嫂子你别因为这种人生气,我跟你说,前几天我调查过,她妈在王府三禾住着呢,司秦上次被揍成那样,就是因为她跟闻靳搞到一起去了,司秦气不过才跟他打起来,像她这种人,就是要让她亲近的人吃点苦头,她才会觉得难受呢,我找人去王府三禾——”
沈明雅话还没说完,宋清杳就走上前拿起桌面上的水朝着两人泼了过去。
冰冷的水直接泼在两人脸上,瞬间就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明雅浑身湿透,怒不可遏的看向了宋清杳,拿起桌面上的果汁泼去,“你是疯了吗?我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挑事,真以为有文雪帮你撑腰,我不敢对你做什么?”
阚静仪身上也都是水,看见宋清杳时难免有几分心虚,拉着沈明雅的手说:“别说了,算了。”
“嫂子你别怕,这种人就是欠揍。”
沈明雅扬起手就朝着宋清杳的脸上打去,可还没落下就被她抓住手腕,“沈明雅,你没资格。”
“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资格,所有人都可以说我骂我,但唯独你,没资格说我骂我。”
沈明雅气笑了,“难不成我还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把我哥弄成这样?感谢你把我嫂子弄成这样?”
宋清杳本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不擅长吵架,也不擅长起争执,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不会在公众视野里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抿着唇说:“你就是应该感谢我,不止是你,阚静仪,你也应该感谢我。”
“我看你真是疯了。”沈明雅挣扎着拽着被抓的那只手,扬起另外一只手朝着宋清杳脸上打去。
阚静仪想帮沈明雅,又想帮宋清杳,一时之间,三人拧成一团。
旁边的宾客见状想来劝架,可没想到沈明雅竟一脚踹在了宋清杳的腰上,直接将她踹飞了出去。
其实她也没想到要怎么打人,只是想挣脱掉宋清杳的束缚,看见她整个人摔倒在地,狠狠地撞在了餐桌上,餐盘上的食物和酒水都洒在她的身上,狼狈又难堪。
她愣了一下,觉得做得有些过分,却又抛不下面子来说对不起,干脆硬着头皮说:“你活该,说让你没事找事,是,是你先泼我们水的!”
宋清杳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疼得移位了,她踉跄的站起身来,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朝着两人扑过去,一巴掌打在了沈明雅的脸上,另外一巴掌打在了阚静仪的脸上。
但就在巴掌落下的瞬间,沈明衿跟文雪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恰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几人快速走过来,文雪诧异的看着宋清杳狼狈不堪的模样,刚要说话,就听到沈明衿语气冰冷,“宋清杳,你在干什么?”
宋清杳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为什么那么激进,可能是听到沈明雅说想去王府三禾找她妈算账,也有可能听到阚静仪歪曲事实,总之千般委屈袭来,她没有忍住,如今再看沈明衿这幅质问的模样,她看着他,忍着剧痛一字一句地说:“沈明衿,你们家风有问题,你未婚妻说说谎成性,我替你管教。”
下一秒,沈明衿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文雪见状,立刻劝说:“哥,别这样,快松手。”
沈明衿死死的盯着她,“真不怕吗?说这样的话。”
怕。
她怕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害怕成了她一种本能,家里破产她害怕、父亲跳楼了她害怕、一个人在小巷子被人威胁时她也害怕、就连昨天晚上上山也害怕,她说她害怕的时候,有人管过她的心情吗?有人在乎过她的恐惧吗?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吗?
没有。
从头到尾都没有,无论是人还是事都在裹挟着她往前走。
她麻木的看着他,说道:“不怕,但我特别怕你们找我妈麻烦,我前前后后跑了多少地方,又做了多少功课,好不容易把我妈安顿好,你们甚至可以造我跟闻靳的谣,这些都没关系!但是——”
她靠近他,压低嗓音,“别碰我妈,你想做什么,冲我来。”
第24章 第 24 章
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沈明衿攥紧了宋清杳的衣服,漆黑的瞳仁没有半分的情绪。
文雪见状,赶紧扯着他的手, 拼命推搡着他,“哥, 你放手啊,你看幺幺这一身搞的——”
说着,望向他的身后, 冲着沈明雅说道:“沈明雅, 你为什么对我的朋友这样,你自己在家耍千金小姐威风耍不够了是不是?”
沈明雅是有点心虚的, 刚才宋清杳摔成那样,看起来就很疼。
但私心又觉得,这种女人疼就疼,谁让她伤害她哥, 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偏偏又要回来掺和进他们沈家的事, “你看她那么狼狈,那我跟嫂子就不狼狈吗?是她先动手的。”
“我不管你们谁动手的, 反正我进来就看见她在生气, 幺幺多好的脾气,说再难听的话她也不会发火, 你们肯定说了很过分的事!”
沈明雅脾气上来了, 指着宋清杳说:“文雪,你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什么你朋友,什么好脾气, 她要是好脾气我们能这样t?”
“我不管!”文雪发怒,“今天你们必须跟她道歉!”
“我不!”沈明雅双手抱胸,把头扭到一边,“是她应该跟我们道歉,昨天把嫂子逼走,今天又拿水泼我们。”
两边都说不通,文雪只能推搡沈明衿。
但宋清杳跟沈明衿两人都不肯退让,互相僵持着,明明距离很近,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刺得有些痒。
就是不肯服软。
沈明衿黑眸一沉,火气逐渐消退。
其实文雪有句话说对了,宋清杳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她有家教、有素质、有涵养,家人对她不好,大学时期也因宋薇经常以她的名义在学校里做一些打骂他人的事遭遇被孤立,也从未说过一句难听的话,今天莫名其妙的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还是冲着沈明雅跟阚静仪来的。
他慢慢松开手,扭头看着沈明雅,“你跟我来一下。”
沈明雅一愣,微微皱眉,“哥,你不管管她,她——”
沈明衿没说话,迈开长腿往门外走去。
沈明雅咬了咬唇,不甘不愿的跟了上去。
哥哥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气场,即便什么话都不说,站在那里都能让人不敢直视。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走得很慢很慢,时不时抬眸看着他的背影,想尝试先开口解释,却还是不敢开口。
沈明衿率先走进电梯,精致的桃花眼带着疏冷、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平添慵懒、一只手自然垂放,另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拿出烟盒,将烟盒放到嘴边,用嘴咬出一根烟来,看着站在电梯门外的沈明雅,扬扬下巴,“进来。”
沈明雅小心翼翼,“哥,我衣服都被宋清杳给泼湿了……”
“所以?”他点燃烟头,“我再说一遍,进来。”
沈明雅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电梯门刚一关上,她的心头就紧了起来。
害怕被责骂、害怕被质问、害怕被批评。
这会儿有些后悔了,刚才不应该跟宋清杳吵得这么厉害的。
沈明衿将烟雾吐出来,难闻的气味呛得沈明雅往旁边挪动了几分,微微咳嗽起来,“哥,你怎么那么没素质啊,在电梯里抽烟。”
“你也知道没素质?”沈明衿扭头看她,“你打人很有素质?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人有素质?那你这素质是狗教的吗?”
“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沈明衿故意把烟雾吐到她脸上,“没帮她说话,但你今晚最好小心点。”
话音落下,‘叮’的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沈明衿长腿一迈,朝着门外走去。
沈明雅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沈明衿也懒得跟她多说什么,已经是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她跟宋清杳的交集比较少,大部分都是三年前他带着她回家时会碰见。家人对宋清杳的印象就是漂亮、惊艳众人的漂亮,其次是她温柔、乖巧、听话的脾气,说话都有江南烟雨的酥软与娇柔,可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姑娘,一旦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就会做出令人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那时是盛夏,她因为客户在背后辱骂他而将人告上法庭。
他并不清楚对方在背后是如何辱骂他的,只记得某天宋清杳突然请了律师要告人,那段时间他很忙,很少回京市,月底回来时被告知他可能需要出庭,那时才知道那个月,她一直在跟律师收集证据。
出庭时,他记得宋清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以暴力在公开场合公然侮辱我的男朋友,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他本人是一直从事国内外的投资项目,带动中小型企业平稳发展、与国内多个试点项目达成合作共识,为经济的进步提供了非常强大的助力,我不知道对方是以怎样的心态来侮辱他是卖国贼这句话,但我要求法院能够公平审判,还与我男朋友应有的权利和公平。”
他当时就坐在她旁边,阳光透过旁边的门窗散落进来时,她在他眼里,是闪闪发光的。
猩红的烟圈抽到底了,他回过神来,将烟头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也许在他们交往的那一年里,她也有喜欢过他吧,虽然很短很短。
短到让他有的时候回想起来,觉得是她的喜欢像一场梦。
*
餐厅的闹剧过去了,宋清杳一个人回到了房间洗澡换衣服,在洗澡时,她刻意走到了镜子面前,微微侧过身子看着腰部的印记,看着看着眼神就有些涣散,无法凝聚的看向某处,氤氲的水汽从喷头处散发出来,逐渐包裹住整个淋浴间。她回过神来,走到了喷头下,任由湿热的水流遍全身。
半个小时后,她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没有立马吹干头发,而是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出色。
她的烧并没有全褪,还略有点低烧,站在那里头有些发晕。
站了几分钟后,她拿出手机按下了一个号码。
因为中午的不愉快,晚上文雪全程跟着宋清杳,深怕沈明雅跟阚静仪来找麻烦。
说来也奇怪,明明阚静仪才应该是她的表嫂,但她就是觉得宋清杳更适合沈明衿,不止漂亮,还很温柔善良,阚静仪看着就有点精明,不是很讨喜。
晚上用餐时,文雪给她夹了好多好吃的菜,边夹边说:“幺幺,你身体太差了,来,多吃点。”
宋清杳吃了一口,说道:“你别老是给我夹,你自己也吃。”
“真对不起啊,请你来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玩呢,没想到闹这么一出,你腰还疼不疼,要不要找人给你看看?”
“不用了,没事。”
实际上她没什么胃口,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吃什么到她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滋味的是昨晚那碗馄饨。
食欲这个东西很奇怪,一旦开始上头就停不下来,那晚馄饨的味道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以至于吃什么都像是嚼蜡。恰好这时文雪的朋友过来与她交谈别的事,她便跟她要了车钥匙,想去吃碗馄饨。
车子驶入主干道时,远处的广场屏幕上都在写着‘凤瑞珠宝大促销’‘晶诚商场大促销’等等,都是沈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广告,这类广告从沈明衿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那张[年底结婚]后就开始了,这场预热是冲着两人的婚礼去的,作为集团的继承人,沈家的长子,婚礼是注定备受瞩目的。
说来也是好笑,她很想避开这些广告,特意开小路,不知道是不是沈家的影响力过于大了,就连一些小路段都有类似的广告和信息,在等红绿灯时,看着那些广告她忍不住在想,婚后的沈明衿是怎样的?想着想着就出神了,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
她侧目望去,就看见一条信息映入眼帘:[你之前叫我帮你查的事有点眉目了,你爸当年破产主要是资金链断裂,他跟华一公司签了一份合同,快到交付期限时,华一突然撤资导致你爸资金链断裂,短时间没找到钱,就这样出的问题。]
宋清杳:[我爸资金链断裂的事我知道,华一突然撤资我也知道,这看起来并没什么不对劲,但之前沈明衿却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我爸是被人设局陷害的。]
陈奚舟:[你没懂我的意思,华一这个公司我也查了一下,幕后法人是兰房依,这个人你认识吗?]
宋清杳:[认识,但也不是很熟悉,在我爸的公司见过。]
陈奚舟:[你在哪,要不我当面跟你说吧。]
宋清杳:[没事,你说。]
陈奚舟:[兰房依是你爸在外面的情人,他们当时合作这个项目实际上是在进行资金转移,我对他后面的资金走向进行过追踪,全都是流向了兰房依在澳洲的账户,并且兰房依有个儿子,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爸的,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宋清杳看到这句话时,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一样的疼,顿时眼前发白,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想给陈奚舟发信息,但双手就像是被冻住一样,怎么都打不了字,就停在那里颤抖。
陈奚舟:[兰房依在得到你爸所有的资金后,迅速撤资,我觉得沈明衿说的没错,这就是一场早就设计好的、以身入局的局,你爸跳楼不见得是因为破产,可能是没法接受兰房依背叛他的真相,至于你妈——]
过了好几十秒,陈奚舟才发了信息过来:[你确定,她疯是因为你爸跳楼,而t不是知道内幕所以才疯的吗?]
宋清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整个人像坠入深海,耳边的鸣笛声都变得格外的敏感聒噪。
陈奚舟:[宋薇在澳洲,兰房依也在澳洲,剩下的,我不敢确定,你自己想吧。]
陈奚舟:[哦,对了,宋薇跟我透露,她跟你妈当初说好是要一起去澳洲的,可能是你妈察觉了什么,疯了,宋薇见她疯了不想带她走。]
下一秒,陈奚舟的电话打进来。
宋清杳几乎是凭借本能按下的接听键,陈奚舟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吗?”
宋清杳没有回应。
陈奚舟:“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吧,你也别难过,你爸妈从小就对你不好,宋薇也不喜欢你,要我说,他们走了才好呢。”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陈奚舟:“宋清杳?你没事吧,别吓我,你在哪呢,我来找你。”
宋清杳理智稍稍回笼,双目泛红的看着前方,“我没事,你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这样,如果你妈没疯,这会儿应该跟宋薇在澳洲享福呢,宋薇那人自私自利的,她能让自个儿家的钱流入兰房依手里?就算没让她全部吐出来,估计也有一部分钱在她手里,所以才死待在澳洲不肯回来,你要不要去找她?我可以帮你。”
宋清杳不知道怎么描述当下的心情,当时家里破产,她觉得天都塌了,宋薇又跑得没影,她就只能带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回国还债,现在告诉她,实际上家里破产时因为父亲有了情人,并且在家里出事的时候,母亲是想跟宋薇一起走的。
她们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
从头到尾。
没有一个人跟她提过。
也就是说,不管她同不同意,家里的这个债务就只能她来背。
只是她蠢、她笨,傻乎乎的带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回国,辛辛苦苦像一条狗一样的在这里跑客户、赚钱还债。
满腔愤怒犹如潮水朝着她扑面袭来,她紧紧捏紧了方向盘,强忍着眼泪,踩着油门朝着王府三禾开去。
抵达王府三禾后,她立刻来到母亲的房门前。
此刻的母亲已经吃完饭了,就坐在窗前发呆,她放慢呼吸,缓缓走到她跟前。
对面的大楼里有老人正在跳广场舞,还有一些老人在楼下散步,因为疯疯癫癫的,护工极少带她下楼散步,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房间看电视、看窗外的景色。
好在她发疯起来不会大喊大叫,就是会做一些让人很头疼的事,例如砸东西、打人。
宋清杳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手,说道:“今天陈奚舟跟我说,我爸破产是因为跟他的情人想转移资金,他情人想独吞才有我们家的惨剧,他还跟我说,你跟宋薇一开始就商量好了要去澳洲。”
母亲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看着窗外出神。
“所以你是怎么疯的?是得知了真相疯的,还是因为宋薇临时反悔不带你去澳洲,双重刺激下你疯了?”
她看着母亲质问道:“你疯跟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跟宋薇跑了,丢下你有关?”
“说话啊。”她第一次摇晃着自己的母亲,“你说话啊,你说一句!你告诉我,我一直以来做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要像狗一样的在沈明衿面前要钱、为什么我要风吹日晒的在外面跑客户,你还要骗我!?为什么!?”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啊,我跟沈明衿交往的时候你说我配不上他,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只有他在爱我,只会他懂得爱我,后来我们回国了,你唯一清醒的时候就是借着我的名义去找他借钱,你知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有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抓着她的胳膊,双目赤红的说:“来,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辛辛苦苦还钱报答你们养育之恩是真的,你疯了也是因为家里破产,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宋薇抛下我跑路!说啊!”
质问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绝望的慢慢的跪在了她的脚边,将头埋在她的腿上,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浸透了她的裤子,呢喃:“都骗我……都恨我……都不爱我……为什么啊……你们要是那么恨我,为什么生下我。”
窗外路灯的光影散落进来,她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跪在母亲的旁边,身子轻颤着,小声的哭。
哭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母亲的任何回应。
她慢慢抬起头,抹干眼泪,看着母亲痴傻的模样,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顺着她的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
在不知道这件事之前,她只想完成两件事,一件是还清债务,一件是帮母亲找到养老的地方,现在她的脑袋空空,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目光再慢慢转移到母亲身上,嘴里呢喃道:“我本来想还完钱就想离开京市的,多谢你,让我觉得我不必有这么高的道德感,反正从一开始你们就没人爱过我,那我为什么要还这笔钱?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谢谢你让我知道爱这种东西,有些人注定不会有。”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
但就在转身的瞬间,黄怡的眼里就沁出了不少的泪水,很快落了下来。
路灯落进来时,黄怡紧紧捂着嘴巴痛哭起来。
哭泣没有声音,光影拉长床上的影子,显得分外孤单。
宋清杳折返回车上,坐在车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去哪,该做什么。
想了半天才想到,她是出来吃馄饨的,馄饨还没吃到,于是开了车子往三合街去,开到一半,文雪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叫她快点回来。
文雪在电话里说:“想你啦,幺幺,好想你啊,怎么你走了一会儿就那么想你,快点回来吧,餐厅那些不合你胃口,我叫人给你做别的。”
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唤回了她的意识。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好,这就回来。”
“等你哦。”
挂断电话后,宋清杳折返回了酒店。
抵达酒店时,乘坐电梯来到二楼,刚打开门就听到休息区里传来了笑声。
走近一看,就看见十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玩,也不知道玩的什么,阚静仪看起来像是输了,有些无奈的冲着旁边的沈明衿说道:“怎么办。”
沈明衿的衬衫穿得有些松垮,姿态慵懒,却显得矜贵,好似随便做什么举动都是好看的,他随手拿起桌面的酒杯,“没事,输了我喝酒。”
一杯满满的酒,他说喝就喝了。
全场欢呼。
看起来确实很恩爱,恩爱得让人都不想参与、靠近。
宋清杳正打算转身离开,文雪发现了她,连忙喊道:“幺幺,你回来啦!”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看过来。她有些麻木的点头,“嗯,吃了碗馄饨回来了。”
“那快过来玩游戏。”文雪贴着她耳边,笑声的说,“司秦跟我哥的手气超级差,我们俩玩死他们!”
文雪拉着她走到沙发坐下。
十几个人的局,没什么能玩的牌,只能玩传统的比大小,首发者抽取一张牌,下家抽取一张牌,首发者大则下家喝酒,下家大则首发者喝酒,并再重新抽取一张牌,由下下家抽取来比,以此类推。
几轮下来,司秦跟阚静仪的手气都很差,只不过不同的是,司秦输了自己喝酒,阚静仪有沈明衿帮她喝酒。
如果有人不想喝酒也行,可以选择大冒险。
宋清杳的上家刚好就是坐在旁边的司秦。
司秦瞪了她一眼,抽取了一张卡为9,宋清杳抽取一张卡为3,司秦笑出声来,“喝吧。”
“我不喝。”她看着他,“我选大冒险。”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知道司秦不喜欢她,还要选大冒险。但在那个时候她还真想司秦选一些让她难堪的事,让她不开心的事。
但没想到,司秦犹豫几秒种后,笑咪咪的说:“选择在场的男士,舌吻!”
下一秒,宋清杳直接朝着他靠近,馨香的气息一下子就紊乱了司秦的呼吸,他觉得对方应该哭丧着脸,然后不知道找谁,陷入窘迫中,谁能想到她会直接亲他啊。
司秦吓得连忙后退,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不会吧。”宋清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嘲讽道,“玩不起?”
司秦一颗心跳得极快,这要是搁在平时早就骂回去了,可这会儿也t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骂不出口。
他觉得沈明衿肯定就是这样被她骗的,这女的撩人有一手。
妈的。
差点中招。
“你喝酒吧。”他稳了稳心神,说道:“谁想跟你舌吻。”
“我不喝。”
“操,那你玩毛啊。”司秦拿起她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尽,“得得得,看见你就跟看见瘟神没两样,我替你喝完下桌,你别玩了。”
宋清杳当然不想玩,她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坐着、找个地方坐着。
沈明衿就这么侧目望着她,深邃的眼眸望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雪为宋清杳抱不平,冲着司秦喊道:“司秦,你的嘴巴怎么永远那么臭啊,能好好说话吗?”
“我对她,就不能好好说话!”
宋清杳慢慢对上了司秦的眼眸,一字一句,“那好,那就咱们俩玩,谁输谁喝酒,你敢不敢?”
嚯。
司秦都忍不住替宋清杳这送死的行为鼓掌了,正愁没地方整她,她偏要自个儿撞上来。
他微微侧过身子,“那你别求饶,我对出轨的人不会手下留情。”
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宋清杳的过去,只知道她是文雪的朋友,听到司秦这话,气氛都开始变得微妙了,打量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可宋清杳就好像当做没看见似的,“行,来。”
司秦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坐直身体跟她玩。
一开始大家都有赢有输,面前满满的两瓶酒很快就见底,宋清杳酒劲上头,白皙细嫩的皮肤已经泛起潮红,却还在坚持。到了后面基本就都是她输了,一杯酒一杯酒的往肚子里灌,看得人触目惊心,就连文雪坐在旁边帮她倒酒都有意给她倒少点,她偏偏要她倒满。
司秦见她发疯的喝,眉头紧皱,“你,你他妈真想喝死在这里啊?没人给你收尸啊,你死了我也只会叫人把你扫到门外去。”
宋清杳喝完最后一口酒,醉醺醺的看着司秦,刚想说话,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幸好文雪在身后抱着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上。
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还是阚静仪,怎么扛宋清杳上楼?
司秦肯定不愿意抱她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站起身来去抱她,软绵绵的身体像水一样,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香气不是市面上常闻的味道,是很特别的味道。
一抱起来才发现轻得很。
他抱着她往电梯间走,文雪紧跟其后。
乘坐电梯上楼后,将她送回房间。
出来后,司秦拼命的吸氧,胸膛剧烈起伏,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文雪见他那样,问道:“你干嘛?”
司秦瞥了她一眼,说道:“有点儿理解你哥了,这女的……”
太他妈撩人了。
难怪出轨了还对她念念不忘。
文雪恶狠狠的瞪了司秦一眼,觉得他就是故意的,非得跟一个女孩较什么劲。
她去楼下拿了一些醒酒药后,就上楼了,结果刚进房间就听到宋清杳狂吐的声音,而且人就躺在床上,平躺着呕吐,吐出来的都是酒水,水像是封住了她的口鼻,连带着周围的床单枕头都给洇湿了,吓得赶紧给沈明衿打去了电话。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沈明衿冲了进来,看见宋清杳这副模样,眉头紧锁,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卫生间里,将她放在洗手池前拍打后背,让那些灌进去的酒水顺利的吐出来。
吐了一半,意识像是回笼,微微抬头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和站在旁边的沈明衿。
她艰难的想推开他,说道:“不用……你管……你走……”
“你以为我很想管?”沈明衿皱眉,“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死我眼前。”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呕吐感再次袭来。
沈明衿走到她身边,拍打她的后背,“既然这么想死,就再多喝点,喝到酒精中毒。”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洗手池的两侧,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略显狼狈地说:“那好,你去拿酒来,我继续喝。”
“闹够没有?”他语气冰冷,一把捏住她的脸,“你听好了宋清杳,世界上没人围着你转,大家一大堆事,别拿你自己那点小情绪出来作,没人惯着你。”
“你现在要么老实点把酒吐出来,要么就送你去医院洗胃,自己选。”
第25章 第 25 章
宋清杳想都没想, 张开嘴一口就咬在了沈明衿的手上,想咬到他疼、想咬到他松开她、想咬到他打她,可一口咬下去, 直至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口腔,他也没有松开手。
耳边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一滴滴的落下在狭小的淋浴间里无限放大。
她慢慢松开嘴,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望去,就看见镜子里的沈明衿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 一种无措的委屈感涌上心头。
她趴在洗手池旁痛哭。
文雪见状, 说道:“哥,她这样不行, 你们都喝酒了不能开车,我没喝,我开车送她去医院,你跟我一起去, 在后座看着她,不然我害怕她被酒呛死。”
她说着就去外面取了件衣服披在宋清杳身上。
沈明衿面无表情的抱住了她, 搂着她往楼下走。
等上了车后,宋清杳就强撑着靠在车边, 车外的光影一束束的打进来, 就像是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一分一秒都在往前进, 微微睁开眼眸只觉得自己陷入了生命的长廊中, 眼前闪过的是小时候跟长大后的一幕幕。
想着想着,身子就不自觉的倒在了沈明衿的腿上, 淡淡的雪松香味涌入鼻间。
真好闻啊。
想起以前每次拥抱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凛冽、像是零下几十度雪松凝结成块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凛冽的味道会紧紧包裹着她,用最炽热的温度将她融化。
她慢慢睁眼抬眸望去,就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他也在看她。
“还有意识。”他说,“现在就送你去喝酒,多喝点。”
“哥。”开车的文雪皱眉,“你干嘛呀,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老是这么凶巴巴的……”
“开你的车,少管闲事。”
宋清杳没说话,她真的很难受,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上的。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衬衫,只抓住了很小的一角,但就是这样一角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渐渐的,胃不再疼了,睡意袭来,沉沉入睡。
说来也奇怪,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时,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努力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就看见沈明衿正站在旁边倒水,滚烫的开水倒入水杯,又浇入些许的焦黄的液体,随后转身,看见她在看他,就把水杯递给她。
意思让她自己喝。
可她折腾半天硬是坐不起来。
“你赚那些钱不如直接充到医院,一个月里最起码要跑十趟,何必还要还什么钱。”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后,继续说:“给你三年的时间,目前就只还了三十万。”
她抿了口水,“对,你说的都对,所以剩下的钱我不打算还了。”
沈明衿愣了一下,微微皱眉,“这样啊,那就不用等三年了,我直接拿着你签字画押的合同去法院起诉你,等法院强制执行,把你开的店、赚的钱都直接划到我名下,还比你直接还钱来得快,就是被法院强制执行后,你出门都很难,知道吗?”
“随你便吧,你想怎样就怎样。”她声音低沉,“这笔钱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都还不起。”
沈明衿低头看她,见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苍白细腻的肌肤有着不同常人的病态感。
他将那杯水全都喂完后,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要跟司秦拼酒,是因为在工作上受了委屈,那这一次呢?委屈到连自己签字画押的合同都不想偿还了是吗?宋清杳,我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有个特别大的毛病,就是遇到一件事,总觉得天塌了,总觉得活不下去了,总觉得人走到这一步就算完了。”
宋清杳紧紧抓着被子,像是被戳中似的,一双眼通红。
房间很安静,静得能够听到自己那颗灼热且狂跳的心,她嘴里呢喃:“是啊,我就是觉得天塌了,完了。”
“矫情。”他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拉了起来,“穿好鞋子跟我出去,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真要死我给你递刀子。”
身体被强力的拉了起来,软绵绵的倒在他胸膛上。
紧跟着下一秒,西装披在t她的身上,骨节分明的手在西装的纽扣上轻轻扣动着,将一枚枚纽扣穿进去。
宽大的西装有些撑不起来,就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
沈明衿往后退了几步,打量道:“凑合,还能看。”
然后就拽着她往门外走。
已经是十月一号了,国庆节。
全国放假,但医院明显没有感受到节日的气氛,医生在上班查房,护士也在工作,看起来跟普通的上班日没什么区别。
走到外面,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东边一缕光若隐若现的横跨在城市的尽头。
5:00
这个时间点有人还在酣睡,有人已经起床工作。
尤其是医院附近的早市,三点多就有人开起店门洗菜、备菜、迎接客人。
她晕晕乎乎被他拽上车,扣上安全带驶离医院。
想问去哪,但不知道是不是宿醉的反应,恶心感扑面而来,胃部一阵翻涌,好似要将昨天喝进去的酒都给吐出来。
右手紧紧拽着安全带,拼命抑制着那份恶心感。
——突然。
一只手覆盖上她的嘴,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张开。”
她几乎下意识的张嘴,一颗清新的糖就顺利的滚进口腔。
薄荷的凉加上甜腻味道,瞬间驱赶了所有的恶心,胃部的翻涌也在逐渐的平息。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靠在了一家福利院门前。
睁开眼睛望去,大门右侧印着两个非常大的字‘金花’。
金花福利院是沈氏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专门头投资建立,近些年收纳了非常多的弃婴和有问题儿童,沈明衿是该慈善基金会的副主席,曾多次跟随团队去偏远地区资助旗下的贫困孩童。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栋鹅黄色的大楼,右侧的教室已经亮起灯光,还未靠近就看见一个非常瘦小的孩子站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玉米啃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空荡荡的袖口以及唇腭裂,令人触目惊心。
顺着旁边的台阶走上去,就能看到很多同龄的小朋友在餐厅用餐,大多数都是三岁到八岁之间,有男有女,好几个生活老师正在打饭。
走廊有风,沈明衿双手隆起点烟,火苗聚拢,照亮了他的脸。
精致的桃花眼微微睨她,问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
太乖了,三岁的年纪,不应该乖到一句话都不说,更何况是那么多三四岁的小孩。
“因为这个班级大多数都是经过家庭暴力被解救出来的,你以为他们是天生残疾吗?”
“……”她猛地回头看他,眼里充满错愕,“你的意思是,人为的?”
他咬着烟没回答,但意思很明显了。
握着栏杆的手紧了几分,舔着嘴里的最后一丝甜味。
两人就默默的站着,直至一根烟抽完,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朝着楼上走去。
学校的装修建设方面是经过考量的,每处地方都带着治愈的色彩,连楼梯都是粉红色,墙壁上还有手绘图案,从美人鱼到白雪公主、再到小红帽,每个都是童年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人物。
走到四楼,推开大门就天台,此时秋风正爽,一缕天光从东方逐渐升起,整座城市也在被逐渐唤醒。
秋风正爽,吹得她头有些疼。
靠着旁边的墙壁就不愿意往前走了。
沈明衿坐到右侧的位置上,看见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说道:“不过来坐?”
“不想。”她就靠着墙壁,“免得坐近你又说一些我不爱听的话。”
“那你自己觉得昨天的无理取闹对吗?文雪好心邀请你来玩,你吐成这样,说是自残也不为过。”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银白色,刻着字儿,在骨节分明的手来来回的拨弄,“还敢跟司秦舌吻,你知不知道他女朋友有多少?上赶着给凑个整?”
这话听着着实刺耳。
但不能不说有点道理,不是说跟司秦舌吻有道理,是文雪邀请她来玩,她却整成这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坐着。
她站着。
站了几分钟,她开口说:“我不是故意给她添麻烦的。”
“你之前跟我说我爸的事有内幕,我昨天知道真相了。”
沈明衿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起伏,反问:“那你问你妈了吗?”
“有,昨天问过。”
“她没有任何反应,对吧?”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要是她,我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就是有也不敢表现出来,你照顾她九个多月,你觉得她清醒的时候只有年初那一次吗?”
“……”
“你妈再偏袒宋薇也知道没日没夜照顾她的人是你,替家里还债的人也是你,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清醒?清醒之后要怎么面对?”沈明衿睨她,“你要因为这点事要死要活,拿酒来买醉,想喝死过去、想摆烂不还钱,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服软。”
不是很好听的话。
甚至带着点威胁。
但她就是觉得有被安慰到。
垂头看着宽大的袖口,左右手跟着摆弄,或者学着他的模样,将手插进口袋里,然后身子慢慢的靠着墙挪动、挪动、挪动到他身边坐下,坐下后也不开口说话,就玩着他西装的纽扣,一颗纽扣被转来转去能玩上好久。
太阳快出来了,光线愈发的亮眼。
城市的灯光也逐渐暗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问道:“你跟阚静仪是怎么认识的?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吗?”
沈明衿沉默了会,说道:“你出国后,有一天在你家门口碰到的,她应该是家里遇到困难来找你借钱。”
“你们——”她停顿一下,“就这样开始的吗?”
“不是。”他摇头,“是我得抑郁症后,她经常来照顾我,那时候我脾气很不好,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也打过她。”
说到这时,他突然又取出一根烟,点燃后抽了起来,“你不懂抑郁症这个东西,严重的时候会有幻觉,有天晚上我拿刀捅了她,等我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了,脱离危险后,我问她为什么不躲,她说害怕我拿刀伤了自己,与其伤自己,不如捅她。”
“像这样的事有很多,每次见她伤痕累累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我又做伤害她的事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说发病的经历、平静地说拿刀子捅人的快感。
而这样的平静,让她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她深爱的男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在把对她的爱一点点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那些扎在阚静仪身上的刀子,在这一刻全数都落在她的身上。
扎得她鲜血淋漓。
扎得她无法生还。
她只能尽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再怎么冷静,还是疼。
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之前求他跟她在一起的画面,何其可笑。
她握紧双手,“所以,你很爱她。”
沈明衿没有回答,扭头看着她,“你希望我说什么答案?”
嘴唇颤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想他别爱上别的女人、想他能跟她回到三年以前,但可能吗?字字句句之间,已经表明他爱上了陪他共度困难的阚静仪、爱上了那个会在选择死亡还是选择他之间,选择他的那个女人。
一缕阳光从东边逐渐升起,刺眼的光芒落在身上,她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西装下,捏得已经泛白,“你不用说,我心里明白。”
垂下头,任由头发遮盖住侧脸,眼泪毫无预兆的滴落在西装上,很快晕染出一大片的水渍。
十几分钟后,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即便是十月,白天的气温仍旧很高。她跟他坐在一起,看了一场这辈子最伤心的日出,每一缕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都是带着灼烧感。
他起身往楼下走。
她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用手揉搓眼睛来掩饰眼红的状况。但怎么揉都像是哭过的
走到楼下时,突然有个小孩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沈明衿的腿,奶呼呼的小团子,四肢健全、皮肤白皙,就连眼睛都圆溜溜的,很漂亮。小小的身体只到沈明衿的小腿,可爱极了。
沈明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对方双手开始比划。
宋清杳站在台阶上看着她比划,这才意识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是个聋哑人。
沈明衿单手抱着她,一只手跟她做着比划。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最后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凌凌,你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不远处一个女老师跑了过来,看t见沈明衿正抱着女孩,连忙鞠躬问好,“沈先生好。”
沈明衿没说什么,把女孩交到了老师手里,伸手跟她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女孩抱着老师的脖子恋恋不舍的冲着她摆摆手。
等两人都走了,老师跟她比划——你跟沈先生说什么?
——我说他后面的姐姐真漂亮,是不是他的妻子。
——那不是沈太太哦。
——嗯,他说她有男朋友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车,上车后宋清杳拒绝回医院,距离文雪离开越来越近了,再说经过昨天晚上的治疗身体好得差不多,只是胃有些难受罢了,她想回去陪着文雪,毕竟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陪她玩。
抵达酒店后,刚下车,阚静仪就从大厅里小跑了出来,一把扑进沈明衿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小声抽泣。
宋清杳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画面,也只能垂下头装作没看见,转身走进大厅。
刚走进去,文雪就大喊了一声‘幺幺’,然后扑过来抱住她,“怎么出院了!?”
她强扯出一抹笑意,“已经没事了。”
“哎哟,我的天,没事就好,昨天那样把我给吓死了。”文雪靠近她耳边,小声地说,“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送你去医院后发生什么,阚静仪知道我哥送你去医院,崩溃大哭,而且我大姨来了,把明雅带走训了一顿,说是对你大打出手很没教养,明雅也是哭哭啼啼的,算是为你报仇了!”
文雪自言自语,“不过说真的,我大姨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事,还特意跑过来一趟的。”
宋清杳笑笑着没有回应,把话题转移到了昨天晚上的游戏上,询问她今天还要不要玩?她可以陪她玩到天亮。
两人正说着话呢,沈明衿就搂着阚静仪走进来了。
走到宋清杳跟前时,阚静仪突然停下,双目泛红的看着她,说道:“清杳,算我求你了,你已经有陈奚舟了,别再靠近明衿,好吗?”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我知道你上回喝醉酒是去金秋俱乐部找明衿,你喝醉了是不是跟他去开房?我知道你回国,家里破产举步维艰,你想靠着明衿做什么事我也能理解,但是他快结婚了,你要找就去找陈奚舟,不好吗?”
沈明衿眉头紧皱,握着阚静仪的手,“静仪?”
阚静仪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其实很清楚沈明衿跟宋清杳之间发生的一切,凤瑞的事情出来后,宋清杳去俱乐部找他们,喝醉后沈明衿送她去酒店,本可以让司机送她上去,他却自己送她上去了,整整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出门。
她不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
更何况这两人曾经爱得这么浓烈。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彻底留住沈明衿,只能哭着给宋清杳下跪。
——下一秒。
沈明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厉喝道:“在做什么?”
如果女人的眼泪和柔弱能够博取同情、能够挽留一个男人,阚静仪不介意抛开脸面去做。
宋清杳觉得喉咙有些干疼,她看着旁边的文雪,想说些什么,但就是说不出口。
只能当做没看见,直接越过去走进电梯。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发来了信息。
号码跟沈明衿一样,是连号。
188XXXXXXX:[不好意思,我替明雅跟你道歉,她还小,不懂事,你身上要是受了什么伤可以直接来找我,我让医院替你安排,另外我希望你保守秘密,一个字都别对明衿说,今后你有任何麻烦依旧可以找我。]
那些字在她眼中乱跳着,变成了她看不懂的字。
她麻木的回:[我没有任何麻烦之处,只希望您约束好沈明雅,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事发生,下一次,我不一定能保守得住,沈明衿婚礼将近,不想出乱子,请您让他们都别出现在我眼前,谢谢。]
第26章 第 26 章
接下来的两天里, 宋清杳很配合的跟文雪的亲人、朋友一起玩,白天在雪场滑雪、晚上就在酒店玩游戏、一起睡觉。
文雪是个很特别的人,乐观开朗的同时, 又具备洞察人心的能力,总会在某些时刻说些让人心里发软的话, 有的时候她在想,如果她的妹妹是她该有多好。
临别前一晚,两人一起睡觉, 她用头蹭了蹭她的肩膀, “幺幺,你有空就出国来看我吧。”
宋清杳看着天花板, 轻轻的‘嗯’了一声。
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
第二天九点,文雪独自去机场,没让任何人送,说是讨厌分别的场景。
宋清杳就骗她说自己要提前回去了, 实际上却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了机场。
坐在车里看着她推着行李走进熙熙攘攘的大厅, 最后什么都看不见时,才让师傅掉头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店铺, 几天没开门,看货的顾客信息和电话快打爆了, 预约看货的顾客排单都排到十一月底。由于前天下过雨, 整个巷子里都带着潮湿的湿气,她费力的将卷帘门往上推, 打开了店铺大门,之前说要来看货的客人陆陆续续就上门了。一般来店里看的客人购买力都不算强, 看的都是海蓝宝石、黄色绿柱石、粉色绿柱石之类。这类宝石品质达到了宝石级别,透明度高、颜色浅、且因与‘平安、祈福’等字眼相关,在下游市场掀起一阵狂潮,价格不贵,基本维持在一千到一万一颗的水平。
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这批宝石里,海蓝宝石买的最好,其次是绿柱石。
到下午三点前,这批宝石就基本售罄。
也就这个时间点稍微能喘口气,去巷子口外买了一份快餐套饭,坐在店铺里面的柜台吃了起来。
边吃,放在旁边的手机就不断亮着,一条条信息涌入眼帘。
回复完客户后,看到网络上有负面的评论,于是边吃饭边回复:[看日出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晚霞的时候觉得活着很不错、看小孩打闹觉得活的很不错,看什么都觉得挺好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挺不错的。]
她这条评论发出去后,很多人给她顶帖、点赞。
最高评论的一条赞是这么回复的:[不知道你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但我觉得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宋清杳只回了一句:[谢谢,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吃过饭后,她将餐盒打包扔进外面的垃圾桶里,进屋整理货柜,再跟斯里兰卡的矿场合作老板联系,打算周末再去斯里兰卡进货,关上店铺的门,背着包包往回走,在熙熙攘攘的城市里,穿梭在一条条的道路上,路灯跟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略显寂寥。
走回家时,天都黑了,她熟练地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嚯,猜猜我是谁!”
最近这个巷子在修改路灯的路线,一入夜不亮灯,以至于身后出现个人她都没有发觉。
不过也没被吓到,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
“很无聊。”她甚至都没回头,边开锁边说,“一点都不吓人,跟你小时候戴着面具拿着刀出现在我面前还弱!”
“靠,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陈奚舟往后退了一步,“没劲。”
宋清杳无语的摇摇头,开门往里走,摸黑熟练的打开了院子里的灯和屋内的白炽灯。
灯光亮起,她才发现陈奚舟穿着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她微微皱眉,靠着门框,“我发现你每次来找我都穿得跟去相亲似的。”
“见自己心上人不得穿好看点?”他拍了拍自己的腰,“看看这一身,我妹都说当校草绰绰有余。”
“别招我吐。”
她往里走,“你来干嘛?”
“不是前两天跟你说你妈的事,怕你承受不了呗。”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打量她的表情,“你,应该没事吧?”
“有事,我现在特别想给她敬老院的钱断了,让她没地方住,把她扔到大街上不管她。”
听着她这话,陈奚舟笑出声来。
来之前他还担心呢,这么一看倒是不担心了,如果真有事,她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其实我觉得是好事啊,你的心理负担不就轻了,以后你妈发生什么事、宋薇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袖手旁观。”
“……”
宋清杳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翻着外卖的信息,寻思着吃哪家外卖比较便t宜。
又或者干脆去街上买个面包啃啃。
陈奚舟见她根本没听自己说话,一把抢过她手机,“你听没听我说话?”
“在听。”她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就还我手机行吗?”
“有事,怎么没事,京市的公盘要开了,想不想去凑凑热闹?你看中的料子我出钱,咱们玩一次心跳。”
公盘交易最早是缅甸仰光出现,随后传入国内,京市的公盘几年才有一次,但控制着国内70%的原始交易,并且公盘上的毛料大部分也来自于缅甸,很多商贾不去缅甸都会来公盘进行交易,尤其是玉石商人,购买量占比90%,剩下的就是像陈奚舟这种,随便买个料子图个乐呵。
反正都是长见识,没什么不能去的。
她点头说:“行,你不怕血亏,我还怕什么?”
京市公盘在周六举行,全场采用会员制,只有加入京市玉器协会的会员才能进入,宋清杳知道陈奚舟为什么要叫她来了,因为这货压根不是玉器协会的成员,他想进来,还得靠她呢。大学时期她就已经通过了李文寒顺利进入玉器协会,成为了会员,进入公盘只需要会员证就能带人进来。
一进入会场就能看到右侧的标场里放着赌石,且赌石都是明料,小到几公斤,大到几千公斤都有,周围站着不少男男女女,对着这些赌石议论纷纷,这是一个纯靠眼力的活儿,一刀下去,要么去天堂,要么去地狱,没有例外。
宋清杳跟老师来过几回,说实话,赌石这玩意儿,她觉得纯靠运气,而她的运气向来不好。
陈奚舟用手肘捅了捅她,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往东侧方向望去。
这一看,就看见了沈氏集团的团队正坐在竞标会场内进行竞标活动,而不远处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在看一些明码标价的明料。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那些柜台里的货?”
“那边是分明标跟暗标的,而且要几天后才开标,价高者得,你觉得咱们有那好手气能中标吗?”她说,“就看看标场里的石头得了。”
“你倒是挑啊,十个亿以内,我照单全收。”
吹吧。
陈家再壕气,也没到拿十个亿给他出来玩石头。
能随随便便拿几十个亿出来玩游戏的,也就只有沈明衿了。
宋清杳也不拆穿他,走进标场里看石头,说实话,她就算看了那么久的翡翠玉石、钻石珠宝,也很难在那么多外表看起来一样的石头里挑出最好的那个,这个行业经验吃饭的人多,但运气吃饭的人更多,她觉得自己属于经验加运气的类型,运气好能捞着点好的,运气不好就啥也捞不着。
她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好歹。
陈奚舟随便指了一个,“那个大,买那个。”
“标价三千万呢,大哥。”她瞪他,“一刀下去就是个石头,你哭都来不及。”
“那你都快看半小时了,我——”
话音刚落下,就看见沈明衿牵着阚静仪走出来,走到了距离他们附近不远的地方站着,随后阚静仪指了指他刚才说的石头,“明衿,那个石头看起来挺好的。”
“沈太太似乎不了解公盘上的规矩。”陈奚舟一看她指的是自己看上的石头,火气‘噌’的一下子就涌上来了,“价高者得,喜欢就叫你先生加价。”
简短的两句话,火药味已经开始向四周弥漫。
不知道是因为这块石头,还是因为那些往事,气氛在一点点往凝重递进,看得宋清杳心头警铃大作,陈奚舟不怕惹事,沈明衿更是不怕事,想起当年两人你来我往的挥拳,脸色都跟着苍白几分。
她扯着他的衣服,压低嗓音:“我想要这个。”
陈奚舟慢慢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嚯,好家伙,比他选的还大、还贵。
他点头说:“行。”
然后冲着对面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这个——”
“这个我要。”沈明衿面无表情的说,“价高者得,不好意思了,陈先生。”
“没关系。”陈奚舟笑着说,“价高者得嘛,那我再加一千万,五千万,麻烦直接刷卡分解。”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银行卡。
侧目看了一眼沈明衿,“您要加价吗?”
沈明衿疏冷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面对他的挑衅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
只是牵着阚静仪去旁边等候石头分解。
在标场内买下的石头,大部分都是就地分解,当场加工,这边刚刷完卡,那边机器就已经打开了,电锯一开,立马围过来大批的商贾、玉器老板。宋清杳是第一次赌石,心里慌得很,那块石头她看得不算很准,只觉得跟别的石头有些不同,再加上刚才两人那么一吵,害怕两人动手才决定买的。
是石头、还是好料子,她也打怵。
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在石头上画记号、送入机器中分解,她的心猛地提起来,扯着陈奚舟的衣服,“万一是石头怎么办?”
“怕我输不起这五千万啊?”他笑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放心好了,这点钱我输得起。”
说完,他看了不远处正坐在位置上看屏幕的沈明衿跟阚静仪,“比他们好就行,我刚才看见那女的挑了一大堆料子,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料子又差又臭,也就沈明衿惯着她,要是搁我——”
“搁你怎么样?”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随便买,随便挑,无所谓。”
宋清杳懒得跟他废话,聚精会神的看着机器里的分解。
人紧张的时候,总会做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她抓着陈奚舟的手,紧紧抓着,余光扫了一眼沈明衿的方向,恰恰好与他对视上,幽深的眼眸毫无波澜,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握着阚静仪的手,一只手夹着烟,矜贵中略带些许高傲。他慢慢抬起夹烟的手放入嘴里,冲着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好似在说——眼光真差。
她冷着脸收回眼神,继续将目光落在了机器上。
分解过程八分钟。
她捏着陈奚舟的手捏出汗来了。
随着机器将最后一道缝隙切完后,工作人员直接将分解好的石块放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大屏幕上就看见一片绿油油的。
瞬间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阚静仪都不忍皱起眉头,略带怨气的看向陈奚舟跟宋清杳。
尖叫声跟鼓掌声四起,但宋清杳就觉得耳边像是将所有声音都屏蔽掉似的,傻愣愣的看着前方,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陈奚舟走到她面前,激动的拍着她的脸跟她说话,她都没任何反应。
过了十几秒钟,陈奚舟就搂着她往前走,她浑浑噩噩的跟上前去,看到了那一大片绿油油的石头时,这才回过神来,嘴唇颤抖,“这,这是我们的石头?”
“我的天,你才反应过来呢!”他激动地说,“宋清杳,你就他妈是我的福星!咱们赚翻了!”说完,猛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堆的商贾就用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想跟他们订购片料,多得让人都应付不过来。
而她余光望去,沈明衿已经牵着阚静仪的手离开了。
她稍稍回神,陈奚舟就指着远处的座位让她过去坐着,他来处理这些事。
两人之前商量过,如果开出的石头,那就当一日游,买个开心,如果真的真的有幸开出了翡翠,那就当场售卖。陈奚舟不做珠宝行业,家里也没人干这一行,根本没有想自个儿留着做投资,直接把开出来的帝王绿以市场价格跟购买的人进行现场交易。
五千万的原石。
最后卖了五亿,他留了一块片料,让现场的人加工做成了玉镯。
他拿着那个玉镯走到宋清杳身边,将镯子戴到她手上,“正正好好,漂亮。”
说完,拿出银行卡,“交易的所有金额。”
宋清杳没要全部的钱,只要了一半,并且除去了他支付的五千万。
因为这笔钱,她难得对他有了好脸色,约他晚上一块吃饭,但却选了一个特别难找的路边摊,绕了十几个弯才能找到那种,一看价格,撑死都不会超过两百块。
陈奚舟把玩着打火机,拧眉看她,“白天五个亿,我得3,你得2,然后晚上吃几十块钱的小炒?”
“我下午去了一趟银行,把那些钱都给转给了沈明衿户下的银行。”她看着他说,“谢谢你,目前我只欠他一亿零九百万!”
这说出来多不可思议啊,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以为自己这几年都还不清这些钱,可就一个早t上的功夫,她居然还了大半。
陈奚舟像看什么似的看着她,“也就是说,合着这块料子的钱大半还是进沈明衿的口袋里?”
“那本来就是他的钱。”
陈奚舟无语了。
直接拿起桌面上的啤酒喝了起来。
可他妈这廉价的啤酒喝起来的味道都是让人难以下咽的。
最后他安慰自己,安慰自己陪心上人吃糠咽菜没什么,但真的有种吃不下去想反胃的感觉。
宋清杳没看出他的心情,自己吃得很开心。
吃完后,又拽着陈奚舟去了趟最近的宠物市场,她说想养条狗、或者养只猫,并且还问如果哪天她养不下去时,他会不会帮着养。
陈奚舟摇摇头。
他没那么多精力养猫养狗,更何况就不喜欢。
宋清杳看见他摇头,略有些可惜的站起身来。
折返回对面的公仔店,选了一只金毛公仔,一共三百块,跟老板讨价还价,最后二百八拿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便宜二十块钱,她能高兴得像个孩子,回去的路上连吹来的风都是暖的。
陈奚舟骂她没出息,白天几个亿进账呢,这二十算什么呀。
宋清杳知道他不懂那种感觉,人一旦经历过破产、贫困、被羞辱、被嘲讽后,哪怕只是在地上捡到一块钱都觉得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这会儿别说是买只公仔了,就是随便买根糖都是高兴的,再说,公仔比糖有用多了。
那天过后,她有三天没有开店,都在斯里兰卡进货,当地的老板是李珺介绍的,每次去都会请她吃当地特色,离别前还会送她好几颗尖晶石和石榴石,成色都很漂亮。
她将那些宝石收集起来,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等存满了就把这个罐子送给文雪。
回国那天下着阴绵小雨,落地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深秋夹杂着雨丝,实在不是个讨喜的季节。
她出来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回家,雨丝挂落在车窗上迅速拉出一条细长的水痕,渐渐地,雨丝变小了,窗外的灯光一瞬瞬的照进车内,她靠着车窗坐着,拿出手机回客户的消息,几十条信息一一回复完后,发现旁边朋友圈的那个红点已经很久没有点进去了,于是点开了朋友圈,映入眼帘的就是阚静仪的信息。
[祝我妈生日快乐,祝沈先生跟我幸福美满。]
配图是一张亲人朋友围着她、她捧着蛋糕的照片,另外一张是她跟沈明衿牵手的照片。
她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点了个赞。
点完就迅速撤回。
车子停在了西村高架桥附近,下车时觉得胸口有些闷得慌,可能是飞机坐久了,也有可能是回应客户的时间太长了,她安慰自己没什么,回国的时候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新包包,这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应该要高兴的……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家很小的蛋糕门店,橱窗里摆着的蛋糕模型明明很普通,她却看出神了,脑海不自觉的想起刚才阚静仪那张照片,那么多人簇拥着她,还有手里的那个蛋糕,应该很好吃。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便走进去要了个草莓蛋糕,四寸。
提着蛋糕走回家,家里没人,静得好像没人住过一样。
摸黑着走进去,把包包扔到一边,随手拿起一根火柴点燃了蜡烛,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小小的空间。
她抱着那只公仔‘有福’,冲着蛋糕说:“才想起来我生日也快到了,但今年我肯定不会过,所以提前过一下吧,有福,快说跟我在一起很开心!”
她摇晃着‘有福’的脑袋,在橘红色的火光下,一人一‘狗’,格外温馨。
最后吹灭蜡烛,把一整个蛋糕吃进肚子里。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很正常,她照常生活、照常工作,偶尔能够看到沈明衿的消息也会过滤过去。
某天,她再次收到了那个熟悉号码的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她抽个空见一面,她想了想,答应下来。
工作很忙、客户也很多,没有时间去外面,约的地方就在家里。
晚上十点,一辆慕尚停在巷子外面,漆黑的巷子里没有半点光亮,只有那间破旧的小屋里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屋内,一个身穿苏绣旗袍的女人正坐在狭小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热茶。
宋清杳坐在她对面,双手握着保温杯,轻轻的抿了口茶水,就听到对面的人说:“你脖子上的项链,是明衿送的吧?”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项链,“哦,对。”
说着,她就要去摘。
对方摆摆手,“不用了,几个月前他回来找人修项链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要送给你的。”
“对不起。”她抿唇,“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这项链对你们沈家可能意义非凡。”
“意义不意义的,都不重要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清杳,我不知道说这话会不会冒犯到你,但是你知道的,作为父母是希望子女好的,等将来你有了子女,也会千方百计的为他们考虑。”
听到这话,宋清杳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应该是前一阵沈明衿送她去医院的事闹开了,其实这也只是一件小事,最重要的是阚静仪闹死闹活的。
沈家最在乎的就是家庭和睦,即便这个未来儿媳妇家庭条件并不优渥,但既然确定了人选,也就不会再变了。她受委屈,做婆婆的肯定要讨个公道。
符盈说话很有分寸。
听着没什么不对,仔细一想却十分刺耳。
比如她说,你的名声不好,再靠近明衿,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他的名声?
又或者是,你在外网的照片,大部分人都传阅过了,说实话,我很同情你,但是如果你没守好底线让陈奚舟拍照的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她捏紧保温杯,念着她是沈明衿的母亲,没有反驳。
一场谈话,她只说了三句话。
其中两句都是‘对不起’。
谈话结束后,符盈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扭头看着她,说:“那条项链你喜欢就继续戴着吧,不过建议你别在熟人圈里戴,已经有很多人截图给我看你的照片,说你戴着一条仿冒的沈家的传家项链,很不要脸,当然了,我为你说过话了,只是那么多人说,我挡不住。“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宋清杳站在门槛边上,院子里的小灯泡的光照出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怔怔的看着符盈离去的方向,下意识的抬手去扯脖子上的项链,但怎么扯都扯不下来,于是走进屋里拿着镜子扯,扯了半天,脖子扯红了,那个锁扣却死死的扣着,仿佛长在脖子上似的。
最后,她拿来了剪刀想剪掉锁链。
可把剪刀放到链条上时,她看见镜子里那一颗颗翡翠背后刻着‘沈’字时,停了下来。
那晚在车里很黑,他给她戴上去之前,也只记得看一个个巧夺天工的刻字,完全没看见在一颗翡翠后面不止有‘沈’字,还有一个‘宋’字。
然后握着剪刀的手就慢慢放下来了。
时间仿佛静止。
她就坐在那里发呆。
不知道发呆了多久,她拿起手机给符盈发了一条消息:[这条项链多少钱,我付钱给你,当我买的。]
符盈回了一句:[不用,你买不起。]
第27章 第27章
宋清杳知道符盈是嘲讽她, 因为刚还上的那两亿一千万,除了一千万是她赚的以外,其余都是靠赌石赌回来的, 本金还是陈奚舟给出的,符盈说她买不起也正常。
索性回了一句:[既然您不要钱, 我也摘不下来,那就这样吧,劳烦您在外人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
发完后, 她就起身洗漱睡觉。
深秋的夜, 风都带着肃杀的气息,卷起地上的落叶与沙石, 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十分渗人。
她只能紧紧抱着‘有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恐怖的事,即便那些鬼怪的画面会无孔不入的进入脑海,她也会安慰自己有‘有福’在, 不会有鬼怪敢近她的身。
渐渐的,睡意袭来。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巷子里的黄狗发出了叫喊声, 来来往往的人都换上了较为厚实的毛衣和长裤。
陈奚舟的车准时停在巷子口接她。之前预约的手术本该在九月底, 但主刀医生的排期往后延了两周,昨天已经通知她来办理住院手续, 她没搭理, 最后还是陈奚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会亲自接她去医院。
手术时间是下午一点钟开始, 办理完住院手续后就开始了术前检查,繁琐又复杂。
她一度追问陈奚舟, 能不能不做。
陈奚舟睨她一眼t,说道:“可以不做,那你嫁给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
犹豫片刻,便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各种检查。
手术是三点钟结束,主要进行了神经修复。
进手术室之前,陈奚舟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事要赶回去,他握着她的手,安抚她:“进去打了麻药就不会有意识了,我给你安排了几个护工,等我忙完公司的事就来看你,别怕。”
听到他这话,心瞬间凉了半截。
谁做手术没有家人朋友陪伴?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来做这个手术,陈奚舟却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她慢慢的躺回到了病床上,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人在什么时候是最没最尊严的,那就是在病床上。
默默看着天花板一格一格的板子,直到被推进手术室,麻药推进身体里时,那些杂念也都一一消失不见。
一点的手术,三点结束。
出来时,麻药还没褪去,意识昏昏沉沉的,听不到旁人说话。
到了傍晚五点多,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睛,漫天紫红色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散落进来,就像是步入了梦幻世界,美得很不真实,她动了动手指头,没有包扎的左手能自如的动弹,打着石膏的右手连动弹都做不到。
护士给她换药,说是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出院。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睡过去。
睡到八点钟醒来,护工开始喂她吃饭。
说实话,她不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受,吃饭要人喂、上厕所要人帮忙、就连穿个衣服都得别人搭把手,这让她想起了在小镇修养的时光——并没有因为被照顾而开心,反而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扭头看向窗口,窗户上倒映着影子,影子穿着白色打底的病号服,右手打着石膏挂在脖子上的丑样,刻意耸动五官,看起来又滑稽有又些丑。她让护工给她套了件毛衣,穿好鞋子往外走。
市立医院的路段不算太熟,前些年经过道路优化,本来的东南三路主路段全都加建了高架桥,每次开车走这边时都会迷路。既然不知道路,那就主打一个随便乱逛,随着心意走了一条无名道,走着走着就看见了‘金花’两个大字。
走到校园外的栅栏往里望去,还能看见一些小孩正在教室里玩玩具。
突然,有个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女孩拿着粉色的拨浪鼓朝着门外走来,摇摇晃晃走到栅栏边上。
一大一小。
一高一低的对视。
小女孩不会说话,她一直指着门口,示意她往里走。
宋清杳冲着她摇了摇头。
小女孩就干脆抱着拨浪鼓跑到了大门口,对着保安比划了手势。
保安从保安亭里走出来,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宋清杳,冲着她喊道:“哎,小姐,你进来坐坐吧。”
保安应该是认出她了。
小女孩也是。
认出她是那天沈明衿带来的。
盛情难却,她刚走进去,小女孩就牵住她的手往教学楼里走,边走边用手势比划。
什么意思,看不懂。
她牵着她往楼上走,走到天台时,寒风扑面而来,右侧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身影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甚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存在。小女孩牵着她走到他面前,天台没有灯光,只有月亮的光影投射下来,隐隐约约可见男人靠着位置,深邃的轮廓线条流畅,双眼紧闭,微微敞开的领口被洇湿了大片。
走近一闻,一股呛鼻浓重的酒精味。
宋清杳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沈明衿?”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低沉的哼声,但紧闭的眼睛没睁开,“别碰我。”
声音很冷,且带着极强的警觉性。
她下意识的收回手,但手收回到一半,灼热的大掌控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淬着月色带着渗人的寒意。
他的力气有些大,扣住她的手没几秒钟手腕就红了。
紧跟着,他用力拉扯,她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前倒,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只手被他控制,一只手又打着石膏,没了支撑就像是摔进泥潭里,怎么都挣扎不起来。
小女孩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两只粉粉嫩嫩的手捂住眼睛,朝着楼下跑去。
沈明衿就看着她在怀里挣扎,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直至看见了她打着石膏的右手,才慢悠悠的说:“去做手术了?”
话音落下,他松开对她的桎梏。
得到了支撑力,迅速的用左手支撑着他的胸膛站直身体。
“对,做手术了。”她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你喝醉了?”
“有点。”
不是有点。
看起来很醉。
眼眸失焦、领口的纽扣解开大半,任由寒风吹开衬衫露出大片胸肌,就连……就连……
她的眼神实在不知道看哪里好,只能望着远处说道:“需要帮你叫人吗?叫阚静仪?”
“不用,司机就在楼下。”他往后靠,双手环保在胸口,“你来看我?”
“我说路过你信吗?”
沈明衿笑出声来,“不信,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
他真是醉了,以前见到她哪有这样的好脾气?
每次不是冷脸,就是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月色温柔,打在他的侧脸上也添上几分柔和。她坐到他的身边,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这要说没醉都有鬼。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月色,听着风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很奇怪,明明很冷的风,在这里却吹得很舒服、明明很药水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却被他身上的雪松香给替代,总之,就这么坐着也很惬意。
突然,沈明衿闭着眼睛说:“知不知道上次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知道。”她点头,“你是不是害怕我真不还钱,真的去死?所以想让我看看有很多都比我惨,但是在努力生活的人?
“那点钱至于?”他侧过身子睨她,“你觉得我在帮你?”
本来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沈明衿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那天她的心情很差,随口说出摆烂的话也被他当真,他想通过这个地方让她找回点信心也很正常。
但他这么反问,反倒是显得她的想法过于幼稚和天真。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必要帮她,带她来也许只是因为那天大家心情都不好,出来兜风时路过这里就过来了吧。
她抿着唇说:“那就当我刚才说的话是空气,你真的醉得不轻,我帮你打电话。”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可是刚拿出手机就被沈明衿给抢走,他没看她的页面,只是握着手机放进口袋,闭着眼睛说:“你安静会儿,我好不容易能压得住脾气不发火。”
“……”
宋清杳不说话,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远处的景色。
说实话,两人能够这么正常且和平相处得机会少之又少,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被对方当成陌生人。
秋风刮来,带着些许寒意,余光扫去,见他微微睁开双眼望着月色,清冷的月光将他深邃的轮廓照映得格外好看,脑海里想起刚才小女孩跟她比划的手势,反复比了好几次,她猜,是好看的意思。
她歪头看着沈明衿,问道:“对了,我想问你这个手势——”
她抬起左手束起小拇指,再合上竖起了大拇指跟食指,最后再合上束起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眼眸纯亮干净的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沈明衿没说话,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蓄起了万千风雨,微微起伏的胸膛幅度变大,下一秒,他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身边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刺得她有些痒。
“宋清杳,捉弄我很有意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这么喜欢捉弄的话,可以。”
他双手掐着她的细腰,膝盖顶开她的腿,将她整个人提起跨坐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继续扣着她的后颈,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看着她,“那就索性玩得大点,你有男朋友,我有女朋友,我们抛开伦理道德,不要任何底线,单纯享受就行了。”
宋清杳被吓得瞳孔紧缩,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他满身酒气的靠近她,“那我说得再明白一点,宋清杳,现在只要你愿意跟我,你家里的事我替你摆平,宋薇的钱我帮你追回来,谁碰你我就弄死谁,谁欺负你我就让他消失在你面前,我也不在乎你跟陈t奚舟做过几次,现在只要你点头同意,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他喝醉了。
不止喝醉了,还疯了。
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宋清杳还没缓过神来,他的手就捏住她的下巴,“你之前在沙滩上说,说想跟我在一起,说你爱我,装得很像,现在也可以继续装,我不介意。”
目光交织,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瞬间点燃爆发。
她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动,好像只要开口同意,他们就能抛开一切走到一起,但满身的酒气告诉她,这是醉话罢了。
真正清醒的沈明衿,绝对不会因为冲动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理智、成熟、是真正百年世家精心培育出来的继承人,他守得住道德底线、也扛得起家族赋予的重任。
这样的人,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她垂下眼眸,抿着唇说:“我不要。”
“你不要?”沈明衿拧眉看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了是吗?哦,我想起来了,你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随意的抽出一张银行卡扔到她的脸上,“够不够做一个晚上?”
那张银行卡不疼,但是甩在脸上却莫名的难受。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他死死掐着腰,“别动,我没让你动,你动一下试试?”
紧跟着第二张银行卡扔到她脸上,“那天陈奚舟说让我加码,知道我为什么不加吗?因为你不配,不配我加码。”
第三张银行卡再扔到她脸上,“你最适合什么,最适合让别人这样把钱甩到你脸上,让你乖乖的把衣服脱掉。”
刺耳难听的话让她的胸口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她把头扭到一边,露出雪白的脖颈,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我都说对了是吗?”他捏着她的脸,将她的脸掰正,“那你来告诉我,你要多少钱?整个沈家给你好不好!?”
“你喝醉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行,不想跟我说。”他一把将她推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但我的钱不能白给。”
高大的身影挡住月色,宽肩窄腰、敞开的衬衫领口平添性感,微微转动袖口,吓得她脸色发白,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沈明衿在这方面总是要得特别狠,次次没折腾得她昏过去都不算完事,她支起身子想逃,嘴唇颤抖,“沈明衿!你不要这样!我不想跟你做!”
不想跟他做。
他非要,她又能怎样?
手指熟练的解开皮带靠近她,刚靠近就看见她红着眼眶,死死捂着胸口的自卫模样。
一瞬间,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给砸疼了似的。
“喜欢给陈奚舟死守清白?”他捏着她的脸,“那你当年为什么没为我这样做?陈奚舟对你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有为我反抗过吗?”
硕大的眼泪凝聚在眼眶,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又将食指塞进她的嘴里,“说话!说谎也行!”
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对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对一个对她满是怨恨的男人说什么?
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举动都在表达对她的不满,当一个男人对女人只剩下满腔恨意的时候,真话假话重要吗?
当然她也存在那么一点小心思,万一他喝醉了,却理智尚存呢?万一他说的那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呢?
可她敢赌吗?
不敢。
她抿着唇说:“没有,我没反抗过。”
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你现在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反抗,因为男女悬殊力量很大,与其被你弄伤,不如好好享受。”
沈明衿气得青筋暴起,伸手掐住她的咽喉,却没舍得用力,咬着牙说:“真行,宋清杳你真行。”
他慢慢松开手,站直了身体,清冷的月色被他遮挡,他点燃了一根烟,说道:“滚。”
宋清杳踉跄的站起身来,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下楼。
刚走到二楼就看见那个小女孩正站在走廊,已经换上了鹅黄色的睡衣,站在那里蹦蹦跳跳可爱至极。
她看了一眼后便迅速下楼。
按理来说,沈明衿的司机应该就在附近,她在教学楼周围走了一圈,看见了停车场里停着一辆vanquish,快速走上前就看见司机正坐在里面等候,她敲了敲车窗,对方摇下车窗,“宋小姐?”
“沈明衿喝醉了,在天台。”
“嗯,我知道,今天先生喝了很多。”
“为什么?”
“额……因为跟阚家的事……”
对方扭扭捏捏,明显是不太方便说。
宋清杳明白了,沈明衿婚期将至,婚前两家有摩擦也算正常。
只是沈明衿的性格一向沉稳,也不知道这次发生什么能让他喝成这副德行,抬头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上面很冷,你还是劝他回家吧。”
“没事的,比起之前宿醉,他这次挺清醒的。”
他那样子哪里算清醒?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有些冒犯,这毕竟是他跟阚静仪的事。
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他们交往时也经常吵架,回回都是因为有别的男人靠近她,他就开始吃醋发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跟阚静仪亦或者阚家发生了怎样的摩擦。
但总归,都是不关她的事。
她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沿着教学楼的西侧离开,走到教学楼正面的时候就看见一抹黑影从楼梯上走下来。
由于光线黑,她也没看清对方是谁,多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喊道:“宋清杳。”
她下意识的回眸,就看见对方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伸手接住——是她的手机。
侧目望去,他单手插在西装裤里走向停车场,背影颀长,留下一句,“滚远点。”
“……”
*
宋清杳回了医院,回去时还下了点小雨,头发略有些被淋湿。
里面的短T也被沈明衿暴力撕扯破了,她没法换只能让护工帮她,脱了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体,再换好衣服入睡。
灯一关,她侧躺着望着窗外的景色,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睡不着,只是单纯的想起了晚上发生的那些事而睡不着。
打开旁边的夜灯,单手拿出手机,就看见一条资讯弹了出来。
[沈氏集团继承人与女友恩爱逛街,随后吵架离开。]
配图就是一张很模糊的沈明衿跟阚静仪的背影照。
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阚静仪看起来情绪很激动,沈明衿抽着烟,眉头紧锁,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模样。
所以是因为两人吵架了他才去喝酒,才跟她发酒疯?
想起刚才在天台上发生的一切,心中莫名的有些闷。
还好她没当真,真要是当真了,就真的成了笑话,等他第二天清醒过来,不知道要怎么嘲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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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眸,默默地关上手机睡觉。
第二天陈奚舟来看她时带了很多赔罪礼物和水果,嬉皮笑脸的走进来。
宋清杳看他那个样子,说道:“别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不想听。”
“没说这个。”陈奚舟把花束放到她旁边,“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这个吗?”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沈家从昨天开始送婚帖了。”
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烫金古典邀请函,“有没有请你?”
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却只能强忍着翻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去,而且到年底说不定我能还完所有的钱了,到时候就离开京市。”
第28章 第 28 章
陈奚舟笑笑不说话, 他觉得还不还钱、走不走是其次,主要是宋清杳的态度。她对沈明衿到底是放弃,还是存着爱, 他拿不准,但不管怎么说, 沈明衿的婚期将至,除非他不结婚回头来追她,否则这两人走到这就差不多了。
他特意推掉了几天的工作来陪她。
两人会一起逛街、一起看电视、一起吐槽某个明星或者讨厌的人, 在拆除石膏的最后一天晚上, 陈奚舟还买了啤酒偷偷庆祝,瞒着护士和医生躲到病房里喝了起来。
宋清杳让他拿只笔在自己的石膏上留言, 拆除完以后还能当做个纪念。
陈奚舟想了想,就在上面写:“祝贺宋清杳同志重获新生。”
真矫情的文字啊,她想。
但不得不说,这个词儿, 还挺应景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碰杯,喝完就倒头大睡, 一个睡床、t一个睡地上,睡得五迷三道的时候还能听到聒噪的说梦话的声音。
至于是谁说的, 两人心里都有数。
第二天, 她拆了石膏,医生让她尝试着动动手, 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会不会疼?拿重物有没有刺痛感?
她按照医生说的一一尝试,动手不疼、提重物不疼、干什么都很顺畅。
很新奇的体验。
陈奚舟看着她那嘚瑟的样子, 笑着问她这手术做得怎么样?
“勉勉强强。”她笑着回应。
如此讨打的回答,自然免不了被调侃。
毕竟某人之前可是打死都不愿意做手术的, 喊她来医院,跟要命似的。
“行了,别嘚瑟了,我给你安排了出院一条龙服务,保准你满意,走吧!”他大大方方的搂着她的肩膀,“今晚喝不死你,我就不姓陈!”
喝酒没意思。
吃饭倒不错,陈奚舟这胃比一般人会享受,哪儿有好吃的,他第一个知道。
两人说着说着,陈奚舟就去给她办出院手续,她则留下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收拾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按下接听键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喂,宋小姐,快来江华路!”
后面那句话说得很急促,急促到她只听清了两个字,车祸。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似的泛疼。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好事。扔掉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
华江路距离市立医院并不远,一条街的距离,跑过天桥就看见华江路西侧的聚集了一堆人,不知道是围着什么东西在议论,就连蹬三轮的老大爷都停下来拍照,一条血痕顺着公交车站的方向一路拖延到不远处的绿化带。脚步开始变得有些踉跄了,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知道躺在那里的人是谁。
小小的身子可以顺利的往人缝里钻,钻到最里面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穿着一条蓝色的毛衣和裤子,外面披了一件风衣,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手呈现出一种畸形的姿态,像是被扭断了,抑制不住的往手腕里面折叠。
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脚不利索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嘴里想喊一句‘妈’却怎么都喊不出口,直到丧失意识的母亲用另外一只还算完整的手指勾了勾她的手,她才猛地缓过神来,爬着爬到了母亲身边抱住她。
那会儿,她喊不出来一个‘妈’字,就是一个劲的‘啊、啊、啊’的乱叫,明明脑海里想着的是,快点打急救电话,快点把我妈送到医院,可是她喊不出来,只能抱着母亲乱叫。
想求助于周围的人,可是仰头望去,那些陌生人的面孔在眼前晃了晃去,找不到一个支点,一个能让她求救的支点。
“杳……”母亲虚弱的喊她,带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在白皙细嫩的脸颊上留下三条血痕。
另外一只手艰难的从口袋里抓出一封信塞到她手里,“拿……好……”
她颤抖的接过了母亲手里的信,总算有了那么一丝理智,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求救电话。
明明就三个数字,却怎么都按不下去。
她崩溃大哭,“我按不了数字,我按不了……啊……妈,我怎么救你啊。”
这里距离市立医院很近,路人也早就打了电话了,急救车赶到的时候,黄怡已经彻底昏迷过去,被两个医护人员抬上担架扛上急救车,而宋清杳怔怔的看着,做不了任何反应,直到护士问她是不是病人的家属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自言自语,说什么没人能听得清。
护士见她状态很不对劲,赶紧拉着她上车。
从这里到市立医院就五分钟,全程绿灯,一路通行。
抵达医院后,宋清杳跟着护士和医生一起推着推床进入三楼的手术室,她一直握着母亲的手,企图跟她说几句话,但是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血迹,伸手擦了擦,温热的血液还没凝固,就留在她的手指上。
直至进入手术室后,医护人员让她站在门外等候。
走廊很静、还带着难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一眼望去,狭长的过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脑子开始不自觉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想今天是几号啊?距离上次去看母亲又是几号?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混乱。
她踉跄的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就靠着手术室大门,低头看着母亲递给她的那封信。
信封被抓得皱皱巴巴,上面有着血迹的抓痕还有几滴血。
撕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
母亲的字迹很好看,据说年轻的时候做过老师,后来跟随外公外婆来京市遇见了父亲,所以字迹很娟秀,很好看。
——杳儿。
[我怕我清醒的时间不够,来不及跟你说,所以就写好了。
你那天来医院问我是不是知道你爸跳楼的内幕,是不是要跟薇薇去澳洲。
我特别想回答你,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我现在回答你,是的,我知道你爸为什么破产,破产后我也跟薇薇商量过,一起去澳洲找你爸的情妇要钱。
说实话,我对你没有感到过任何抱歉,这是我觉得最抱歉的一点。
你从小就乖、就听话,从来不跟别人起争执,很受长辈的喜欢,薇薇不一样,她性格偏执,又不爱说话。我觉得好奇怪啊,明明我想的是,都是我的女儿,我要好好地疼爱你们两个,但不知不觉间,我对薇薇的疼爱多了几分。
可能是她打碎了家里的东西时,你会站出来帮她,说是你打的。
可能是她不小心把别的小朋友推到泳池区,害怕被长辈骂,你也说是你推的。
可能是她把你姥爷的轮椅推倒,你也会帮她说是你推的。
是不是很诧异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撒谎?
因为你这个人有两件事天生不会做,第一件,撒谎。第二件,学不会喊疼。
你姥爷因为那次事故死了。
我打了你那么多下,打到你昏厥,你死都不肯改口说是薇薇推的,你但凡求个委屈、哭着说喊疼,我都不至于这样。
你姥爷死后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心里知道不是你做的,但我还是把恨意转移到你身上了。
有的时候我也觉得很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像鬼上身了一样……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像是在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你连疼都不愿意喊,好像我对你做再过分的事,你都可以消化。
你就是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天生该受委屈。
你爸破产死后,我是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待在一起,想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担债务。
那阵子我的心理压力很大,脑海里就像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在说带你走,一个在说把你抛下。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薇薇跑了,你带着我回国,并且担起了那些不该属于你的债务。
所以我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沈明衿借钱,他很爽快,甚至问我需不需要别的帮助,我问他能不能娶你的时候,他说你不爱他,他不想娶一个不爱他的人。
我觉得。
他还爱你。
因为他说:“只要她开口,我有求必应,前提是,她主动来开这个口。”
我当时真想撮合你跟他,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负担我。
可我脑子里又有人开始跟我说话了,我知道,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有一次清醒过来看见我们的房子变成别人的。
有一次清醒过来看见你在写信。
有一次清醒过来是在敬老院,你因为我跟他们吵架。
我当时真想跟你说,别吵了。
为了我,真没必要。
那个晚上,你睡着以后,我把你写的那封遗书看了一遍,你什么都没有留下,就留了四个字。
我不由得开始反思这辈子,我的教育有多失败,怎么就把这么听话的女儿养成了现在这样。
是我的错,我想。
或者说,是我们的错。
但现在纠结过错已经没太多的意义了。
写这封信没有别的目的,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跟你爸好像几乎没有怎么给你过生日。
明明你跟宋薇的生日一样,每次我们叫人做蛋糕都是以宋薇为主,你从来没生气过,所以我们渐渐的都忘记你需要过生日。
那这一次,妈妈就先祝你生日快乐吧。]
宋清杳看到t这里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沈明衿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莫名其妙的,她笑出声来了,带着苦涩和绝望的笑,抱着双腿发笑,笑了一会就开始哭。
然后抓着那封信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反反复复将母亲写的信看了好几遍,才发现母亲所说的礼物被夹在信封里,是一张她三岁的照片。
没有宋薇,是她一个人、单独的、站在泳池旁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绑着两根漂亮的小辫子的照片。
她记起来了。
那是母亲帮她照的,唯一一张属于她的单人照。
医院的走廊很长,也很安静,而此时得知消息的陈奚舟急匆匆的赶了上来,就看见宋清杳一个人坐在手术室旁边坐着,又哭又笑。
他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伸手擦拭她的眼泪,“宋清杳,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妈……”宋清杳双目泛红的看着她,“今天穿的衣服,是我送的,风衣加蓝色毛衣,是她四十岁生日那年我送给她的,她今天走的是华江路西侧,那条路直通西村,她是去找我的路上出车祸的,她是为了找我……”
她抓着陈奚舟的衣服,“她是想跟我说话,可能……可能路上发病了,也有可能出了什么事,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送走她就好了,我要是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就好了。”
陈奚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关你的事,你冷静点,阿姨在里面抢救,说不定有救的,你别哭。”
听到‘有救’两个字,她突然停止了哭声,用手擦拭眼泪,推开了陈奚舟后反跪在地上,把头靠着墙壁,双手合十的祈祷。
侧边的窗户里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只剩下阴郁的乌云,狂风肆虐,卷起周围的的树叶和砂石,俨然是风云欲来的前兆。
她跪了十几分钟,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医生拿着文件出来喊道:“病人家属!?病人家属在吗!?”
“在!在!”宋清杳踉跄的爬了起来,走到医生面前,“我妈怎么样?”
“还在抢救,但是失血过多,我们需要家属积极理解配合我们的抢救工作,麻烦你再病危通知书上签个字。”
医生把笔递给她,她颤抖的接过来,在落款处歪歪扭扭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双腿发软,抓着医生的手就要下跪,“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陈奚舟连忙扶着她,医生脸色凝重的说:“我们会尽力的。”
说完,手术室的门就再一次关上了。
宋清杳整个人瘫软在陈奚舟怀里,失声痛哭着。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为什么无能到这个地步,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陈奚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能抱着她。
渐渐的,窗外乌云密布,硕大的雨珠打落在床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
周围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宋清杳站起身来,就听到医生跟她说‘对不起,尽力了’。
她没有立马哭出声来,只是呆愣愣站在那里。
陈奚舟一直扶着她,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在听到黄怡去世的消息时,她非常、非常平静,好像在刚才那一个多小时里已经构建好了母亲去世的这个信息,以至于现在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医生让她签字,她就乖乖签字。
问她有没有带衣服来给死者换,需要在现场换,还是去停时间里换,她说没有带衣服。
医生给她开了火化证跟死亡证明,让她按照日期去领取死者的骨灰。
她接过几张单薄的纸张,入眼的第一行就是[死者黄怡]。
“好。”她点头,“我知道了。”
紧跟着遗体被盖上白布推了出来,推往停尸间。
宋清杳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但她没有,甚至得知母亲去世后,也没有哭。
就是很麻木的站在那里,左手握着母亲写给她的信,右手握着火化证跟死亡证明。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后扭头看着陈奚舟,“下雨了,我家里晒的衣服还没收,我要回去收衣服。”
“你没事吧。”陈奚舟皱眉看着她,“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我陪着你。”
“我没事啊。”她说,“我妈伤得太重了……伤得太重了……我刚才就觉得肯定救不活。”
“宋清杳……”
“你送我回去吗?不送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
“送!”
尽管知道宋清杳的情绪很诡异,但陈奚舟还是听她的话送她回家。
院子里晒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她抱着那团湿透的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大雨倾盆,天黑得跟晚上一样。
她就这么坐着,坐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该做什么,该吃饭了,吃完饭该睡觉。
此后几天,她一直浑浑噩噩,一直分不清白天跟黑夜的区别,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医院通知她今天母亲火化,她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天天气很冷,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和浅色牛仔裤,到火化场的时候,好多人都在等,大家哭的哭、叫的叫,要么是一大帮人来,要么是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只有她不哭不闹,一个人站在那里。
工作人员让她挑个骨灰坛子,她看了一圈,最后选了个白色花纹底的陶瓷盒子,也就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骨灰坛子和墓地都不便宜,好点儿的位置都得几十万。即便是这样,她也给母亲选了个非常好的位置,对着东边,旁边有荫林。
办完手续回了家,在门口收到了一份邮件。
拿起来一看,是沈家寄出来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就是一张跟陈奚舟一模一样的邀请函,邀请她于12月28日晚7点前往金湾王府参加沈明衿与阚静仪的婚礼。
她打开手机,赫然发现今天已经是11月3号了。
距离沈明衿婚礼,也就一个多月。
她把那张邀请函撕碎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当做没有看见。
从那天起,她开始玩命的赚钱。
因为手上的神经被修复,她承接的第一笔单子就是给华美文艺旗下的千金小姐白小姐设计了‘金葎’系列首饰,介绍人是陈奚舟的一个朋友,压价压得比较狠,到手也就几万块,但‘金葎’系列迅速在圈子里走红,独特的设计加上少有的祖母绿猫眼作为点睛,让白小姐在高奢会场上大出风头。
这个圈子就这样,一朝能登天,一朝能落地,谁也说不准明天谁是河东、谁是河西。
她的设计费开始大跳水,从开始的几千、几万到后来几十万、上百万的增长。
设计讲究灵感,灵感枯竭的时候她会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醉倒在小小的房子里,捧着一张小小的银行卡,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镜花水月一场。
她举着酒杯,躺在地上,对着灯泡说道:“没了,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杯酒喝完下肚,借着酒劲又会爬起来画设计图。
那段时间里,她参加的酒局、认识的人也很多,经常跟老板、富商一起吃饭,他们看见她长得漂亮,总喜欢吃点豆腐,她会笑笑着说:“小心我男朋友看见跟你生气哦。”
她口中的‘男朋友’是陈奚舟,要是有空,他会来接她。
就是有的时候不太凑巧,会碰见沈明衿。
当然,她也会当做没看见那样,踩着高跟鞋坐上陈奚舟的车子,扬长而去。
连陈奚舟都夸她,夸她适应力好,短短时间就忘记丧母之痛,努力赚钱生活了。
但,是真好的吗?
有的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抱着‘有福’,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好,没人陪着她、也没人爱着她。
孤独像是被放大,放大到她有些无法承受的地步。
即便如此,除了硬着头皮享受,做不了任何事。
一亿零九百万,对于沈明衿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对她来说,是每天工作、设计、跑客户,只睡两三个小时,是像一台永动机一样,永远没停歇的时候。
终于,在年底即将到来,在这一年即将画满句号时,最后一笔设计费打进了她的账户里。
一共是九位数。
来来回回数了七八遍,确认没有错后,推掉了所有的客户应酬和约好设计图稿,拿着银行卡去了银行,将卡里所有的余额转入了沈明衿的账户里,一共一亿零九百万。
手续办完后,卡里就剩一百块。
不知不觉,天开始下雪了,起初是小t雪,最后是大雪。
一片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雾茫茫、雪皑皑的氛围里,风雪大得连行人都很少见。
天很冷,大约零下二十几度,她穿着一件极厚的大衣,裹着粉色的围巾,埋头往家赶。
期间,陈奚舟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说:“不用了,今晚,我想自己吃。”
挂断电话,伸手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一种没由来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
还完了所有的债务。
也安排好了母亲的‘去处’。
她想要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从今天开始,她跟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半分关系。
从今天开始,她才是真正的‘重获新生’。
裹紧围巾融入人群中,大步流星的往家里赶。
而那一天,是12月27号。
距离沈明衿婚礼的举办只剩33个小时。
第29章 第 29 章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 不到五点天就黑了,每条巷子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路上行人很少、车辆更少, 连摆摊的小贩也早早收摊回家。她路过菜市场时,买了一把小青菜一块钱、买了一个馒头五毛钱, 回家把青菜炒了,就这么就着馒头吃。
按照之前的惯例,吃完饭应该工作、应酬、见客户, 但今天什么都不需要做, 她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两个目标,不需要超负荷工作, 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刷手机、看没营养的视频、看乱七八糟的资讯。
看到沈明衿的消息,她会划过去,当做没看见。
一直看到九点钟,定闹钟睡觉。
这一夜, 她睡得无比的香。
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冬日的早晨雾蒙蒙的,零下几十度的天气, 不是狂风暴雪、就是阴云遮日,今日出奇的是个艳阳天。
宋清杳起床洗漱, 洗漱完站在镜子面前挑选大衣, 红色的太艳丽、黄色的不好搭配、粉色的不好看,最后选了一件白色的双面羊绒大衣, 配上一条奶蓝色的围巾, 画上精致的妆容,美得比娱乐圈的女明星都要漂亮。
出门买了个热包子, 边吃边去坐地铁,乘坐地铁八号线就可以到黄三路, 沿着黄三路的西侧一直往上走,就可以抵达白马庙。
这是一个不算很出名的寺庙,供奉的神仙是姻缘方面的。
她来的时候,寺庙很空,除了少数的年轻人,就没有多余的人了。
熟练的在前厅取了香火,点燃香火后就到庙里进行祭拜,寺庙里青烟缭绕、钟声伶仃清脆,一声声的撞击传遍整个山野,未飞去南方过冬的喜鹊会因为钟声而飞在雾凇弥漫的空中,她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蒲团上,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祈求完后就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站起身来朝着侧门走去,侧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树,说是姻缘树,是菩萨下凡时种下的。
有了这个传说后,不少的情侣都会来这里挂牌子。
这棵树上已经有不少的红牌了,还真像是一颗‘硕果累累’的姻缘,装着一对又一对的爱情。
三年前,她跟沈明衿来过,那会儿也是冬日,沈明衿非要拽着她上来,她爬得累,走到一半就不愿意走了。
多冷啊。
她还没睡够呢,五点钟就被他叫醒。
沈明衿扭头见她那样,不禁笑出声来,“嗯,看来我要赢了。”
“不作数。”她喘着气,白皙的脸蛋也被冻得通红,“说好是七点出发的,你五点就叫我起来了,而且……而且你昨晚一直做到三点都没停,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睡着了都还能感觉得到你在动!”
沈明衿挑眉,“那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梦里都是我吗?”
真不要脸。
宋清杳咬着唇,又气又恼的,不愿意搭理他。
说好一起来寺庙里祭拜的,徒步上山,谁爬不上来就得答应对方一件事。
她体力本来就不行,还被他折腾到那么晚,早上又那么早被叫醒。
是个人都不行。
她生气了,就站在那里不愿意往前走。
沈明衿宠溺的笑着,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头,“怎么那么爱生气,你再生气我就要亲你了。”
“你敢!”她杏眼瞪着她,“你敢亲我,我就——”
话,还没说完,沈明衿突然弯下腰来看着她,灼热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脸上,两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碰上诱人的红唇,他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喉结,本来只是逗逗她,这会儿是真想亲她了。
他往前凑了凑,她就往后退了退。
退了一步,大掌就搂住她的腰,再次蹭了蹭她的鼻尖。
蹭得她有些痒,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别。”
小奶音,腰又软。
没忍住,大掌把她摁在旁边的树杆上,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是不是说过跟我提条件得先付出?这算利息。”
“你在我身上有不要利息的时候吗?”
嘶。
他思考了一下。
还真没有。
“那就允许你提个要求。”
“那我要你背。”
“上来。”
他爽快的弯下腰。
她伸出双手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抱着他。
冬天很冷,两人穿得又多,爬这样的山很吃力。
她趴在他的背上,问道:“你嫌累就放我下来。”
“不累。”他把她的身子往上颠了颠。“你轻得很。”
“你昨晚都没怎么睡,真不累?”
她故意侧身去看他的脸,这么一看,他就凑近去亲她的红唇,亲到后就笑道:“你看,这叫累吗?”
宋清杳捂着嘴,脸不知道是被亲红的,还是冻红的,总之粉粉嫩嫩。
那段路,他们聊着琐碎的小事。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后来爬上山了,取香火、祭拜菩萨、后院挂红牌。流程熟得像是提前踩过点。
树下,风吹得那些牌子呼呼作响,绑着的红绳也随着风飘荡。
她努力的寻找着他们的牌子,找了一圈,终于在右侧的方向找到了他们的牌子,沈明衿&宋清杳。
她翻开他的牌子,字迹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早就有些模糊不清了,需要仔细辨认,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是一句:快点爱上我,或者,不爱我也可以,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写的字,嘴里泛起了苦涩的味道。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真的有认认真真的爱过她,而这样的爱,跟这模糊不清的字迹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消融不见了。
风越来越大了,雾凇与云层阳光相融的绝美画面慢慢展现在眼前。
她站在树下看着金色的阳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寒风凛冽,她站了会儿就下山了。
下山时,仍然可以看到很多情侣正牵手往山上走。
“非得这么早来做什么,还要走路山来,不是修了路可以开车吗?”
“不知道,网上都说想灵验就得每天第一个来,第一个插香,不能开车,只能走路。”
“鬼扯吧,网上说的能信?”
“管他信不信,反正试试呗。”
“那太阳都出来了,多少人上山啊,还想抢第一个。”
“嘿嘿,抢不到就当锻炼身体。”
宋清杳听着山上情侣的谈话愣了愣神。
但也没有过分在意。
到山脚已经快十点了,她乘坐八号线转十号线,步行十几分钟抵达了南桥路三合街,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馄饨店里没多少客人,她要了一碗馄饨,老板娘一见她就认出来了,笑眯眯着说:”哎,你是几年前跟你男朋友来挑战大碗馄饨的。”
宋清杳漂亮。
还不是普通的漂亮,一般人见了根本忘不了。
她笑笑着说:“是啊,您还认得我。”
“认得,你男朋友很帅的,又高,为了你一直在吃,很拼命。”
听到这话,她垂下眼眸没说话。
几分钟过后,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放了辣子和醋,闻着就香。
她吃了一口,觉得不够辣,又往碗里倒了点辣椒油。
“姑娘,你男朋友今天没陪你来吃啊?”
“他今天结婚。”她垂着头吃馄饨,“没空来。”
老板娘表情有些尴尬,默默的又给她上了一叠小菜。
她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把馄饨吃进肚子里,小菜也都就着汤一起吃完了。
最后结账五块钱。
走出馄饨店,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走,漫无目的的逛着。
去了他们以前一起读书的大学、第一次约会的沙滩、还去了星月壹号,去了很多很多有关于他们回忆的地方。
天色渐晚,校园旁边的路上种着两排白桦树,树叶已经泛黄,随着狂风不断飘落在t地上,一条路下去,除了她没有别的人影,显得寂寥又孤独,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到尽头,走到了大道上时,就看见两侧的人拿出手机在拍照,还有警察在维持秩序。
努力踮起脚尖往大道上望去,一辆辆的豪车正朝着前方驶去。
“谁啊,这么大排场。”
“还能是谁,沈氏集团。”
“哦,听说今天是沈家大婚。”
“卧槽,这车真牛逼,限量版,破亿了吧。”
“这辈子没见过的豪车,今天都见了个遍了。”
听着路人的议论,才知道这些车子都是接亲的。
垂下眼眸,不再继续观看,转身离开。
她没去任何地方,回了家。
家里很冷清,小小的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烧了壶热水,泡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沈明衿的婚礼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烟花也审批成功,请了国外的烟花团队在市中心燃放,现在只要坐在她这个位置,就能看到漫天的烟火,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见绚烂的烟火,近距离的观看得多盛大、多壮观?
‘砰砰砰’。
烟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就像是在跟全世界的人宣告沈明衿爱的人是阚静仪。
他们要结婚了。
他们要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婚了。
真好啊。
她看着远处的烟花,陷入了沉思。
脑子在放空。
放空了几分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的亮着,低头一看是陈奚舟的来电。
紧跟着就是他发了十几条的信息。
[在哪呢?还不来参加婚礼?还差十分钟就开始了。]
[我看见你的名字了,沈明衿给你留了一个特别好的位置。]
[这现场布置得太漂亮了,快来!]
[今天你生日,刚好一起过,我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实在不行我过去接你,你太慢了。]
陈奚舟给她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但她一张都没有点开去看,也没搭理。
喝完最后一口茶,对着桌面上的那瓶还没装满尖晶石的玻璃罐子拍了张照片,然后给文雪发送过去。
[小雪花,快元旦了,新年好呀,我过几天要换个地方生活,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就是这个尖晶石罐子,我让人邮寄到国外给你,你记得收啊。]
[另外,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谢谢你。]
发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起身去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站在门外,说话都带着雾气,手里拿着开单的机器,问她是不是要寄东西去国外。
她点了点头,把尖晶石罐头递给他,“麻烦请你帮我包装好一点,这是送给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的礼物。”
“放心,海外的快递,我们都会包装得很好的。”
“好,谢谢。”
送走完快递员,不远处的烟花依旧在燃放着。
她走进屋子,环顾四周,确认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没有留下任何遗憾了。
然后就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走到床边躺下。
看着天花板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件衣服不好看,起身换了一件粉色的毛衣。
换了几件都不太对劲后,就从柜子里抽出行李,开始装衣服,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物品往里装,装了满满一大箱后就拿出手机看动车票,找了一个最远的城市,至于是哪,她也不知道,随便买了一张票后就准备出发去动车站。
拎着厚重的包包往门外走,关上灯后,一片漆黑,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有什么异响,紧跟着头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中一样,整个人踉跄往后倒,连着手里的包包也散落在地面上。
屋里进人了。
宋清杳第一反应就是贼,因为快到年关,城中村一到年关就乱,再加上她一个人住,很容易被踩点。
关着灯,她也不知道是谁进来,只看见几道黑影在屋子里乱翻,她拿起旁边的水果刀防身,但对方显然也带着刀具,还没看清谁是谁,抬手的瞬间,只觉得手腕处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紧跟着暖流喷洒而出。
“啥都没有!”
“快走!”
两道粗重的外地口音传来,她想拉住他们,可手腕却使不上任何力气,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渐渐的,暖流包裹着她的身躯,在远处,一簇簇烟火升入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而在这个地方,冰冷死寂。
有人欢喜迎亲,有人悄然等待死亡。
第30章 第 30 章
绚烂的烟花持续未停, 狭小的巷子里,一辆车缓缓驶进,由于道路小、人又多, 很不好进,陈奚舟抽着烟忍不住骂了一句, 住的什么破地方,赚那么多钱也不舍得换个好地方住住。
他抽着烟,把车子停在马路边上, 一群小孩正拿着烟花在玩, 他手指着他们,眼神狠厉, 好似在说敢弄坏他的车就打他们。吓得一群小孩拿着烟花就往远处跑去了。
他吊儿郎当的抽着烟往巷子里走去,走到了宋清杳家门口就使劲敲门,敲了大半天也没人来开。
“去哪儿了?”他皱眉,“没听说她今天有什么应酬啊。”
说着,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按她的号码边往外走。
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铃声,就在屋内。
他立马折回来, 贴着门仔细一听。
“宋清杳!”他咣咣咣的敲门, “别躲了,你的铃声出卖你了, 不就是参加前男友的婚礼吗?有什么的, 快出来!今天还是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个超牛的生日礼物。”
但敲了几十下, 敲得旁边邻居都出来骂街了还是没人开门。
“靠。”他啐了一口,“玩我是吧!当我没法治你了。”
小院也就两米来高, 借着旁边的小石墩加俯冲,一蹬脚就爬上了院子,顺利的翻墙进入院内,院子里黑漆漆的,连屋子也是,而放在床边的手机却在响个不停。
陈奚舟以为她睡过头了,直接把灯打开,刚想说她这头懒猪,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都能睡过头,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坏了,双眼瞪得极大——屋子里一团乱,东西散落一地,宋清杳整个人倒在地上,血泊几乎包裹着她的身躯。
他吓得腿都软了,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前去抱住她。
“宋清杳,宋清杳。”他拍了拍她的脸,声音都在颤抖,“别,别吓我,别,别死。”
但宋清杳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反应。
他咬了咬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边往门外跑边喊道:“是谁害你这样的!妈的,要是被我找到,看我不弄死他!”
他抱着她飞快的穿过巷子,将她抱上车后帮她系好安全带,但内心仍旧平静不下来。
然后用力的踹了一脚车发泄情绪。即便是这样,擂动的心也在加速跳动着,他自言自语的拍了拍她的脸,“别闹了,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是不是想要沈明衿?我,我这就叫他过来,你给老子撑住!”
说完,拿起手机,按下了沈明衿的号码。
而此时的金湾王府,空前盛宴,会场实行实名制,每个宾客需要拿出对应的邀请函给保镖进行系统核实,只有核实通过的人才能入门,王府外面的一条街已经被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需要警方进行交通管制,所有人盛装出席,只为见证国内最高规格的中式婚礼。
金湾王府外向外扩展的一环范围内,只要是沈氏集团的产业,全都强制性的放上祝贺沈明衿跟阚静仪的新婚大喜的字样。
烟花从六点燃放,整整放了一个多小时,从橘红色调到蓝底色调,柔光美得让人惊艳连连。
从二环开始,尤其是外滩的位置,聘请了国外的无人机团队进行演出,一场演出就高达上亿。
会场里,古典乐曲已经奏响,大部分的宾客也都入座,可台上除了主持人,仍不见两位新人。
沈明衿坐在二楼的房间里,黑色西装极其贴熨身材,暗蓝色的领带微微垂落在大腿上,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一只手夹着烟,时不时往嘴里送,漆黑深邃的桃花眼没有半分情绪,眼底有窗外烟花的倒影,却没有喜色,好似今天结婚的人不是他,是别人。
七点已到,现场早已经开始奏乐,新娘在后场,但新郎却迟迟不见踪影,司秦等人找到沈明衿的时候,大口喘着粗气,“哥们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啊,婚礼都开始了,所有人都在找你!”
司秦走上前拍拍他肩膀,“走,去办婚礼了!今天可不能马虎。”
沈明衿没动,只是问了一句t,“宋清杳来了吗?”
“问她干嘛。”司秦皱眉,“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不来,那么多客人,管她呢。”
沈明衿没动,还是坐在那里抽烟。
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根烟头了。
司秦跟其他几人目目相觑,觉得沈明衿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这么大的场面,他怎么说撂挑子就撂挑子?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
郑南一上前说:“明衿,有什么事咱们婚礼结束后说,你先把婚礼给办了,你看看那么多人都等着呢。”
沈明衿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猩红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抬起手看了看腕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十分。
眼里露出了淡淡的失落。
行,他认输了。
他站起身来说:“婚礼不办了。”
说完,就往门外走。
但刚走了两步,阚静仪跟其他亲属都走了进来,阚静仪穿着婚纱走得很是费劲,边走边喊道:“明衿!明衿!”
走到房间里看见他的身影后,重重的松了口气,上前抱住他,“怎么在这啊,一直在找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在这里休息?”
沈明衿慢慢推开她,看着她的眼眸说:“二十个亿,是你们家上次提出来的分手条件,现在我答应了。”
他轻轻将她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温柔地说:“静仪,咱们好聚好散。”
阚静仪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绷不住,隐约能看见些许泛白。
她抓着他的手,强扯出笑意,“明衿,别闹了,今天来了这么多的客人,你们沈家的亲戚朋友来了这么多,整个京市都知道你结婚,你们丢不起这个脸。”
“我丢得起,沈家丢不起?”他看着她,“别拿面子来威胁我,你知道的,面子在我这,什么都不算。”
“那在你那里,什么才重要?”她提着裙摆看着他,“是宋清杳吗?是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她在海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更早的时候,你们去开房——”
她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她是不是跟你说她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在你生日结束后,你就跟我提分手?”
沈明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分纠结,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就因为她一句话,一句她随随便便脱口而出的话!要不是陈奚舟在网络上公布了她的裸.照,官宣他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就要跟抛下我跟她复合!?明衿!不是我要冷静,是你要冷静,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了她,值得吗?”
沈明衿没回答,漆黑深邃的眼眸就这么望着她,明明场内的音乐温柔缱绻,而她却感觉到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慢慢散发至全身。
他靠近她,“所以你上次在文雪的酒店里跟她说了什么?就因为我跟你提分手的事,所以你去挑衅她了?”
阚静仪怔怔的看着沈明衿,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但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对劲起来,沈明衿知道她找宋清杳的事?可明明那时候她消失不见,沈明衿明明拽着宋清杳上山找她了,她以为他在乎她的。
不,不对。
阚静仪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所有的事情穿插到一起,组成了窥探不到的真相。
她怔怔的看着他,“我知道了,你在利用我。”
“你没利用我吗?这些年我为你们阚家也办了不少事吧。”沈明衿慢慢摘掉手上的戒指,放到她手掌心里,贴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些事我不想扯破,是想给你留点面子,那把刀是谁捅的,我心里清楚。”
说完,他微微后退,看着她瞠目结舌、惶恐至极的表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别得寸进尺。”
他朝着门外走去,但刚走两步,阚静仪就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哭着说:“明衿,这些年是我陪着你,就算我有错,也是我陪着你,楼下那么多人,新闻媒体都在报道,你在这个时候撇下我,你让我怎么活。”
跟着阚静仪一起来的还有符盈和沈玉和,包括阚家人。
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来叫沈明衿去举办婚礼的,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阚家是小门小户,家里不过就是在县城里开着一家小型的食品加工厂,当年若不是家里出了点经济状况,她不可能跑到京市来找宋清杳借钱,也不可能会在她家门口遇到喝的烂醉如泥的沈明衿。
阚家靠着沈家,确实活得很滋润,实现了阶级自由。
本以为能一直这么下去,谁知道沈明衿说不结婚就不结婚了,阚家人的脸色很难看,但并不敢说什么。
倒是沈明雅先开了口说:“哥,你怎么这样啊,吵架归吵架,但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
“戒指是你们硬给我戴的,我应该有权利脱下来吧。”他举起骨节分明的手,“这辈子我欠宋清杳的,我认了。”
到今天这个时候了,他确定她不会来了。
或许从她回国的那刻起,所有的事情就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走了,他总是在想,她会不会主动跟他提出复合,只要她说一句,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一直没说过,直到那次在沙滩上,她终于问他能不能复合。
他又气又高兴,气她这么随便就说出口,高兴的是,是她主动提起的。
复杂的情绪交织了很久,理智告诉他,这样的话不能信,说不定她就是骗他,但心里却在说,骗也值得了,至少她还愿意骗骗他,装装样子。所以没多久,他就跟阚静仪提出分手,想回去找她复合。
但隔了几天,他就看见陈奚舟在外网发布的信息。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她耍得团团转。
她就这么爱耍着他玩,就这么喜欢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但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气氛焦灼,谁都想劝说,谁都不敢劝说,深怕一句说不对,他就直接走人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他连看都没看就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陈奚舟的怒吼声:“沈明衿,你他妈给我滚到医院来!结你妈的婚!给老子停了!你不就是因为我跟宋清杳开房的事折磨她吗?你他妈滚到医院来,我告诉你真相!”
“宋清杳怎么了?”
“你他妈的先过来!我操!我怎么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我告诉你,她要是有点事,我杀了你!”他胡言乱语的大叫着。
沈明衿听到这话,胸口剧烈的疼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想都没想就推开了阚静仪朝着门外跑去。
阚静仪被他用力一推,整个人都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就连头上戴的婚纱都被扯了下来。
她哭喊着叫他,都没有半分作用,根本留不住。
他迅速的下楼,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下,毫不犹豫的奔向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随便开了一辆车疾驰而去。
车内,他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双目充血,脚踩油门提速,在短短的十分钟内就抵达了医院,他没等电梯,一口气跑到了八楼,就看见狭长的走廊尽头,陈奚舟颓废的蹲在椅子上,双手自然的垂放在膝盖上,一只手夹着烟,时不时往嘴里送。
他立刻跑了过去,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抓住了陈奚舟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扬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脸上打去。
‘嘭’的一声,陈奚舟整个人被他打倒在地。
沈明衿下手极狠,拳拳到肉,打得陈奚舟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把宋清杳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你……你……你他妈的。”陈奚舟被打得吐了一口鲜血出来,死死的瞪着他,“你好意思打我,不是你这样对她,她能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我告诉你沈明衿,她要是有事了,你也活不久,老子送你下去陪她。”
听到这话,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紧闭的抢救室门前。
大门紧闭,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而此时,追赶过来的沈家人出现在尽头,陈奚舟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看着一个个穿着礼服的人,露出一丝冷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咬在嘴巴上,指着符盈,然后比了个中指。
“行啊,都来了,怎么,排队给宋清杳陪葬是吗?”
话音落下,沈明衿又挥了一拳过来,眼神狠厉得淬满了杀意,“闭上你的狗嘴,她没死!”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陈奚舟抹了抹唇角的血,歪t头看着他,“沈明衿,你真以为我喜欢参加你那破婚礼,要不是因为宋清杳,你抬老子去老子都不去。”
“你要不愿意可以别来。”沈明雅瞪着他,“陈家的人都像你这么没素质吗?”
陈奚舟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沈明雅身上。
符盈见状连忙上前制止,笑着说:“小孩说话就这样,别介意,再说了,人不是在抢救吗?明衿,你先回去把婚礼举办完再说。”
“办,你继续办!符盈,你是一点都不愧疚是吗?你是觉得宋清杳活该这样是吗?那你当初为什么找她啊?”
符盈脸色难看,拽着沈明雅就要走。
但沈明雅就是不肯走,甩开母亲的手看着陈奚舟,“我知道你跟宋清杳关系好,好到可以瞒着我哥一起出去开房,但你别忘了,我们沈家不是你可以随随便便侮辱的对象,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们陈家提着礼物来我们沈家道歉。”
陈奚舟听到这话,笑出声来。
然后双手鼓掌,“沈明雅啊沈明雅,你真是厉害,厉害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告诉你,宋清杳会有今天,你们沈家最没资格说她,没有她,你们沈家早就在几年前丢尽颜面,没有她,你沈明雅就没有今天的好日子过,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算哪根葱?”
“你说什么?”沈明衿抓着他的衣服,“说清楚点。”
“沈明衿,你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宋清杳为你、为你们沈家做了什么是吗?还是你知道故意装不知道呢?”
“行,那我今天索性就说个明白,沈明衿,我跟宋清杳,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一起过,三年前她来酒店找我,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来的时候是带着刀子来的,我要是敢碰她一下,她就捅这。”他指着自己的脖子,“毫不犹豫的捅进去,你知不知道她很怕疼的?她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敢这样拿着刀对着自己?”
沈明衿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抓着他的衣服的手也紧了几分。
不知道是因为真相来得太突然,还是因为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双目逐渐泛起血丝。
他太清楚当年的事了,哪怕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他以为他们越过雷池,瞒着他不知道开了多少次房,原来没有吗?一次都没有吗?
“哦,对了,这件事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你妈,没有你妈,她不会来。”
沈明衿慢慢松开了对陈奚舟的桎梏,扭头看着身后的符盈。
而符盈脸色难看,眉头紧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无从下口,或许从一开始,这件事的做法就错了,不该这么做的。
“还胡说八道!?”沈明雅实在忍不下去了,抬起手就给陈奚舟一巴掌,“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但那一巴掌还没落下就被陈奚舟抓住了手,“笑死,我胡说八道?我不要脸?沈明雅,未婚先孕是不是你,怀杀人犯的孩子的人是不是你?跟顾家定亲的人是不是你?你他妈真有脸呢,没有宋清杳,三年前你怀杀人犯孩子的事就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话一说出口,全场的气氛都冷了好几度。
沈明衿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沈明雅身上,他太聪明了,聪明到一句话就点开了所有的迷雾,他劲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厉喝道:“你没跟他断,你骗我?”
沈明雅也没料到这样一段秘辛会被陈奚舟公之于众,一时之间脸色惨白,那些不该有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是会第一时间看向父母,她扭头看着身后的符盈,嘴唇颤抖,“妈……”
事到如今,符盈知道瞒不住了,只能上前推开沈明衿,“你别怪明雅,这件事是我要瞒着你们的。”
准确来说,这件事只有她跟陈奚舟、宋清杳三个人知道。
当年沈明雅谈过一个男朋友,长得倒是清秀,白白净净,沈家从不限制孩子的私人感情,但没想到就那一次没约束,两人就越过了界,事后沈明衿不放心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对方是个坐过牢,过失杀人的杀人犯,沈家不约束孩子的自由恋爱,但不代表可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沈家强制性的将沈明雅带回家中。
沈顾两家多年以前就有联姻的打算,那时沈明雅马上二十岁,顾家就上门来提联姻的事。
沈家害怕沈明雅跟那人还有什么联系,便一口答应下来。
联姻的消息散播出去,声势极其浩大。
沈明雅也很老实,不出门,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除了某天中途跑出去几个小时外,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
但没想到就在联姻当天,陈奚舟拿着两段视频,一段是沈明雅跟别人开房的视频,一段是符盈带着沈明雅去打胎的视频来找符盈。
他的目的很简单,那会儿宋清杳已经不怎么见他了,想见她很难,想分开她跟沈明衿更难,他就是想见她一面。
陈奚舟挑选的日子也很有意思,他很早就拿到这两段视频且进行了买断处理,世界上除了他,没人再有第二段视频,但他没有在拿到的第一时间找沈家,而是等到了沈顾两家联姻当天找的符盈。
符盈看到视频真是冷汗涔涔,她人就在联姻会场里,顾家的排场一点都不比沈家差,但凡能请到位的长辈都请到现场,且顾家同样有很多人跟沈家一样纵横政商两界,在今天爆出这条新闻,沈家颜面丢尽不说,股票大跌,跟顾家的情分恐怕也就走到这一步了。
说实话,她赌不起。
只能听陈奚舟的话去找宋清杳。
宋清杳还在上课,符盈到的时候课堂里就她一个人,她甚至都来不及找个偏僻的地方跟她商谈,一想到陈奚舟里有颗定时炸弹就浑身打寒颤,她将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用央求的口吻说:“杳杳,奚舟是你的朋友,他指名道姓要你过去,你把视频拿过来,让雅雅过完今天再说,行吗?”
“而且阿姨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明衿和明雅,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有这段视频的存在,尤其是明雅,她觉得打了孩子这一切就结束了,还有明衿,他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怀孕,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那个脾气,要是知道这件事,第一个就会找林言感算账,第二个会跟顾家坦白解除婚约,其实解不解除婚约对我们沈家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子,沈家的面子,明雅的面子,明衿的面子,他跟顾家那孩子玩得很好,今天这件事出来,顾家也得跟着一起丢脸,我们两家丢不起这个脸。”
其实符盈心里想着的是,如果沈明雅怀的孩子不是林言感的孩子,就是一个普通人,沈家也会让她风光大嫁。
可偏偏是一个杀人犯,这样的事传出去,简直是……抬不起头来做人。
宋清杳也听明白了,在这么一件‘大事’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悄无声息的拿到视频,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沈明雅会声名狼藉,沈家也会股票大跌,顾家也会跟着成为笑柄。
这是双方惨败的结局。
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暖色的光芒打在侧脸上,将白皙的肌肤照映得格外通透,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扑扇片刻后,心中已然做了决定。
在符盈走后,教室的另外一扇门打开了,李文寒站在里面冲着她摇了摇头。
显然,刚才那些话他听见了。
他的意思是,不要去。
宋清杳站起身来,冲着他鞠了一躬,“老师,还请您保密,这关系到一个女孩的名声,我得去。”
“另一个女孩的名声很重要,那你想过自己的名声吗?“
宋清杳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背起书包就朝着门外走去了。
李文寒曾想过打电话跟沈明衿说这件事,但一想到刚才符盈说过的话,又把手机放回去了。
这件事,还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宋清杳就这么去找陈奚舟了,去的时候带了一把刀。
他们俩的关系闹得很僵很僵,僵到她不愿意见他一面。
在她踏入房间的时,还没看清谁是谁,就被陈奚舟给压在了墙上,对方拼命想吻她,却被她拼命的躲开。
慌乱之间,她从包包里取出了锋利的刀子,对着自己的咽喉。
这一举动吓得陈奚舟连连后退,双手举起,“别,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我不碰你。”
“你不是要我来吗?我t来了,你把视频给我,别毁一个女孩的名声。”
“宋清杳,你了解我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是不是得付出点什么?”
宋清杳脸色苍白,死死抓着匕首不敢松开,深怕他像恶狼一样扑过来,“我不会跟你做的,绝对不会。”
“没意思。”陈奚舟抽着烟,一只手把玩着手机,“行,不跟我做,那我们就换个玩法。”
“宋清杳,我给你第二个选择,在你身上纹我的名字,纹完,这个视频我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