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不要!”
宋清杳脸色难看, 走上前看着陈奚舟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陈奚舟, 你不准说。”
陈奚舟一只手把玩着面前的杯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惊慌的模样。
刚才她还想拿这件事跟沈明衿做交易呢, 这会儿又要求他不要说了?
转念一想。
不对。
宋清杳不止那么一件事瞒着沈明衿,她想说的,跟他要说的, 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想到这, 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明显。
宋清杳太了解陈奚舟了,这种笑没安什么好心思, 她压低嗓音,“陈奚舟,你敢说,我会死在你面前, 你要不要试试看?”
听到这话,陈奚舟的笑容慢慢凝固, 眼眸里露出了些许凌厉。
他放下杯子,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眸, “行, 你厉害。”
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沈明衿听着他们的话,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当年那件事没得洗, 他就是亲眼看见宋清杳跟陈奚舟去开房, 闯进房间里,两人衣服都脱了一半, 要说没发生点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宋清杳跟陈奚舟青梅竹马,两人一起长大, 还是邻居,这两人的关系从很早开始就不同于普通朋友,要说两人藏着什么私密事不告诉他,倒是有可能。
想到这,他走到桌前坐下。
陈奚舟见状,这才将目光拉回来,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跟沈总很久没见了,来,喝杯茶。”
沈明衿推开茶杯,“我没时间在这里听你胡扯,说完你说的事。”
“事?”陈奚舟的眼眸慢慢看向了脸色苍白的宋清杳身上,见她神情紧张的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什么事啊?不记得了。”
“陈奚舟,你最好别挑衅我。”沈明衿看着他,“还是你觉得,我不敢碰陈家?”
“你敢,你当然敢了。”陈奚舟无所谓的往后靠,吊儿郎当的回,“沈家家大业大,您沈总又是沈董事长唯一的独子,沈家未来所有的产业都会落在你手里,您一句话,陈家就没了,但——”
他笑笑着说:“陈家没了关我什么事?”
陈奚舟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匹疯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脱缰了,彻底管不住了。
他不像沈明衿,从小恪守家规,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年世家、书香t门第培育出来的继承人,他身上有沈明衿没有野性,如同没有被驯服过的野马,驰骋在草原里,毫无顾忌。
这种毫无顾忌充满了未知性,好似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做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宋清杳双手撑在桌面上俯瞰着他,说道:“陈奚舟,你够了,你该走了。”
陈奚舟没说话,只是在用眼神告诉她——想走可以,她得跟他一起走。
气氛烘托到这个时候,已然有了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宋清杳想竭力的压制住陈奚舟的野,也想克制住沈明衿的火,但很可惜,她在这样的环境下,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目光交织,火花无数。
陈奚舟甚至用一种极其挑衅的眼神看着沈明衿,嘴里叼着烟,右手把玩着打火机。
那个无所谓的态度让她头皮发麻。
他是真不知道沈明衿发起火来是什么样么?为什么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手心开始冒汗,连着后背的毛衣都被一点点浸透。
旁边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发出燃烧爆裂的声音,除此之外,她还能听到自己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沈明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阚静仪的来电。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立刻站起身来,“好,我现在回来。”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他这一走,宋清杳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
直至听到车子远离的声音,才强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望去。
幽深静谧的山林,除了寺庙照映出来的红色灯光外,没有多余的光照。
陈奚舟走到她身边,眼睛从她的脸上扫到腰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回来都不跟我说,要不是我看到你社交媒体发了一张照片,才知道你回国了。”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清新漂亮,尤其是后面山林的温泉。
她随手拍了一张放到国外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也仅仅就是那么一张照片,就把他给引来了。
宋清杳没回应,还是望着沈明衿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泛滥着复杂的情绪。
微风拂过,有鸟儿展翅飞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奚舟吸了口烟:“你刚才是真想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包括……那件事吗?”
“……”
“为什么?为了那条狗?”
“狗也值得你花费这么多的心血吗?”
“陈奚舟。”她抿着唇,“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插手,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
陈奚舟见她要走,伸出一条腿来挡住她的去路。
月光倾斜的照下来,照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深沉的阴影照得他那张脸颇有几分邪性。
目光交织间,那些不该有的记忆再次涌上来,犹如汹涌的海水淹没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他扔掉手里的烟跟着近了两步。
你来我往间。
两人就从门口退到了屋内,她被他抵在了一根柱子上,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被欲望充斥的双眼也在无限的升温,然而,她越是恐惧,他就越是兴奋。
只有爱、在乎。
才会产生这样恐惧又不敢反抗的情绪,不是吗?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几乎没什么变,跟三年前一样,触感极好。
世界上再好的绸缎,也比不过这个,他贪恋的抚摸了好几下,然后慢慢看着她的眼睛。
恐惧、害怕、中间还夹杂着那么一丝恨意。
“怕我?”他的手慢慢的抚摸上她的腰,“清杳,你别怕,我跟沈明衿不一样,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不过——”
他稍微停顿一下,“你最好也别刺激我,因为我保不准就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给沈明衿了,你也不想他知道的吧?”
“好。”她点头,“所以能松开我吗?我想休息。”
陈奚舟不情不愿的松开手:“当然可以,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你家里的事,我会帮忙的。”
宋清杳没说话。
侧身离开,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
晚上十一点,沈明衿驱车抵达了医院。
就在半个小时前,阚静仪住院了。
她的身体向来不好,今晚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跟宋清杳要在山上过夜,开车的时候就分了神,撞到前面的车上。
现场较为惨烈,人没什么大事。
沈明衿赶来的时候,阚静仪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大面积的纱布包裹。
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去,阚父阚母都在,包括自己的妹妹沈明雅。
她倒是个勤快人,一听说阚静仪出了车祸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又是嘘寒问暖的,又是让人把VIP病房给腾出来,左左右右做得跟亲姐妹没区别,这会儿还在里面安慰对方,说一定是意外,哥哥早跟宋清杳没关系了。
只可惜阚静仪听不进去,一双眼睛泛着泪花,没一会就流了下来。
沈明衿见状,开门的手就停了下来。
想了片刻后,他给沈明雅发微信:[我现在要出国出差,静仪的事你帮着处理,她要什么都可以给她。]
沈明雅:[她想要什么你不清楚?]
沈明雅沉默片刻,随后打字:[你跟她父母谈一下,把结婚日期定下来吧,我回国再来交接。]
发完后便直接离开了医院。
当晚,他乘坐私人飞机抵达了国外。
刚落地也并未休息,立刻去子公司开会,会议室里气氛严肃紧张,负责人Kevin做述职报告,公司高层,以及超过十家当地企业都正襟危坐,这些企业大部分都属于中小型企业,需要GJ&Angel的投资。但很明显,真正能拿到这一千万美金的投资金额,最终拍板的人是沈明衿。
“我们公司目前有个比较核心的项目——叫Technology Paradise,既技术天堂,我们会为每个企业提供技术支持以及二十万美金的投资,这些投资会换取你们公司的10%的股份。”
他从桌面上抽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冲着旁边的Kevin扬扬下巴,Kevin立刻起身将印好的文件一一分发下去。
“合同里还有8万美金的可转换票据,如果公司进入A轮,票据即可转换成股权,当然——”
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烟,“在商言商,时间跟金钱一样宝贵,在座的所有企业只有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后公司会把各位的情况汇集反馈给我,如果没有做到预期,那不好意思,合作终止。”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低头看着文件不敢发声。
直到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挥了一下手,看起来略显拘谨,“沈,沈先生,我想问一下合同上这个优化,优化战略是什么意思。”
十几家企业,这是唯一一个女性企业家。
沈明衿低头多看了她的资料,这一看才发现是一位单亲妈妈,从经营一家果园开始做起,如今在当地拥有了万顷果园面积,实实在在的果园大户,她想把名下的果园做得更加规范,谋求上市机会,所以才会来找GJ&Angel的投资。
他翻阅着她的资料,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你们都是竞争对手,三个月后的数据主要看两点,一是市场数据,二是你们竞争的数据,优化,既无缘得到后续的投资。”
说完,旁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发现是阚静仪的来电,直接挂断,“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
大家窸窸窣窣的小声讨论起来。
挂断的手机再次亮起。
他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是宋清杳。
她给他发了一张照片:[有福生病了,我带它去看病,看完再给你送回去,行吗?]
他简单又果决的回:[不行,尽早送回给静仪。]
“沈总,您方提供的技术支持,是否等同于一场投资考核?”
这是个好问题。
沈明衿收回神来,身子微微靠后,随意的抽出烟来夹在手里把玩,“Technology Paradise最初是由政府牵头,我做资金支持以及投资,政府利用现有的条件打造一批在未来改变金融体系的企业家,说白了,我方提供的技术支持,后面是有政府的助力。”
“我很愿意做帮扶企业的事,但市场就这么大,有人胃口大到能把整个市场都吞下,有人小到连口汤都喝不了,所以——”他伸手敲了敲桌面,“望各位能够重视这三个月的期限,当做考核也好,审查也罢,做好融资、产品定制、以及公司t战略等相关方面的事,好听的话我也不会多说,总之祝大家一切顺利,未来才有合作共赢的机会。”
说完,Kevin靠近他,压低嗓音,“Bess已经来了,在隔壁办公室等您。”
沈明衿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站起身来,“你们继续。”
然后拍拍Kevin的肩膀:“你主持。”
走到隔壁,Bess贵妇打扮,还烫了个精致的卷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手里搅拌着咖啡,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是娇滴滴的说了一句,“沈明衿,你真好意思呀,刚落地不来找我,就开会?‘
沈明衿走到她跟前坐下,“我一大堆事,你有事快说。”
Bess放下杯子抬头看他,看到他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从包包里拿出一封红包递给他,“喏。”
他挑眉,“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不是听说你要结婚了吗?份子钱呐。”她推了推自己的卷发,“你以为就你忙呀,我更忙呢,你到时候结婚,我回不去,先给你包上。”
沈明衿扫了一眼,接过红包掂量掂量。
“够厚的。”
“那当然,给你包的钱能少吗?你婚礼日期什么时候?”
“你这是哪听来的谣传?”
“谣传?你上回带你女朋友来这里,住在酒店一天一夜没出门,大家都在传呢,你迟早得奉子成婚,算算日期,也快了吧。”
沈明衿眉头皱起,“住酒店等于奉子成婚?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者的关联?”
Bess冷笑。
那个笑让沈明衿想起来之前发生过的一件事——Bess跟宋清杳交换过联系方式,两人私底下有交流,交流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话题,当然大部分都是Bess提起的。
[沈明衿能做多久?]
[他最喜欢的姿势居然是站着?]
就单是这两条信息,直接看得他脸色铁青。
再联想到她这个表情,也就不难怪她会把‘一天一夜没出门’和‘奉子成婚’联系到一起。
一大堆事没处理,在这陪她聊无聊的话题。
他直接起身离开,将红包扔到沙发上。
Bess见他要走,‘欸’了一声,“你生什么气呀,开开玩笑不行啊。”
“梁文莺。”他冷冰冰的喊她全名,“你最好别找静仪聊这种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阚静仪呀……”梁文莺慢悠悠地说,“我才不找她聊天呢,她没你前女友有意思,长得没她漂亮,身材也没她好。”
“你有资格指手画脚?”
梁文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随后将他扔掉的红包递给他,“拿着拿着,等将来你孩子出生了,我再回去看看他。”
“那你要失望了,没有奉子成婚这回事。”
“啥?没怀孕?那你们在酒店——”
沈明衿冷笑着理了理袖口,一字一句,“纯,聊,天。”
鬼才信。
宋清杳都跟她说过,沈明衿在这方面的欲望大得可怕,每天一次都是正常的。
要遇到两三天没做,她就得吃苦头,所以有段时间他出差,她都请假去找他,深怕他回来被他干死。
“随你便咯,反正肚子大了也藏不住。”
沈明衿没说话,转身离开。
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处理公司堆积的业务。
连轴转到周末才坐飞机返回国内。
京市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春雨了,阴雨绵绵的潮湿感扑面而来。
入春了。
这是个不太讨喜的季节。
助理询问他是否要去医院。
他摆了摆手。
“那我跟您汇报一下近一个月沈氏集团的财务情况。”
淅沥沥的雨下着,落在车窗上晕染出点点痕迹,没一会就将景色揉为一体。
再过半个小时,豆大的雨点落下,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车子停在中环路段了,赶上下班时间,路段拥堵得厉害,高架桥上密密麻麻排着见不到头的车队。
助理还在汇报数据,他随便扫了一眼,就看见助理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个不停。
【凤瑞珠宝】的群消息已经到达了+99。
凤瑞珠宝隶属于沈氏集团旗下的分支,在京市地区的首饰品牌中,凤瑞珠宝是唯一荣获‘国家一级名牌’的企业,去年以30.88亿元的品牌价值位列全球珠宝100强,沈氏集团对珠宝行业的用心可见一斑,早年沈明衿被派遣到凤瑞工作,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项目经理,后续因为工作变动离开了凤瑞。
凤瑞珠宝就有高层群和部门群,这个应该属于大群,也就是闲聊群。
助理似乎还没察觉到异常,继续作者汇报。
沈明衿对凤瑞珠宝很有感情。
想着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便拿起手机翻阅聊天消息。
这约看越不对劲。
因为群里聊了+99的消息不是别的,而是在聊今天的应聘现场来了一个顶级美人。
到底有多好看呢?群里用‘顶级’这个词用了几十遍。
紧跟着有人放了一张极其隐秘的偷拍照。
照片很模糊,五官却非常立体。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认识。
宋清杳。
*
阴雨绵绵的天气最是难受。
宋清杳在寺庙里住了两天,实在被潮气整得有些难受。
后续还发起低烧,不得不提前下山。
下山前,老师让她好好考虑沈明衿说的那些话。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他说的那些话是有建设性和参考价值的。
目前最适合她迅速赚钱的方式就是Condiyion的交易形式,这种交易形式在上流圈子很流行,她以前也遇到过,大概得流程就是一颗极其昂贵的翡翠珠宝或者钻石,如果买家要求这样的翡翠为帝王绿,那卖家就得保证出手的产品为帝王绿,假设买家收到货为假货,则全额退款。
如果买家收到货品为真货,那么就需要付溢价的10%。
说白了,这就是双方在购买过程中,买家提出的‘有条件购买’,这些‘有条件’里,包括色级标准、产地标准等。
这样的购买保障了双方的权益,所以一般只存在上流社会和贵妇圈子里,一般人承担不起溢价的10%。
而这样的稳定的客户群体一旦形成,沈明衿所说的一颗钻石卖一个亿也就不是梦。
现在她的小店的营业执照还没下来,流程较长,在这段空档期内,也不想闲着,想尝试沈明衿所说的——扩展渠道以及客户。
于是在告别老师后,她就开始对国内大大小小的珠宝公司做对比,对比来对比去,只有沈氏集团旗下的公司最符合她的要求,首先公司定位为奢侈品,只卖昂贵的翡翠玉石、珠宝钻石,受众群体也都是贵妇和富豪,最让她心动的是,凤瑞集团有属于自己的矿场。
有矿这一点,超过国内的百分之九十的企业。
准备了足足一周,她才给凤瑞珠宝投递了简历,顺利的进入面试。
因为不是应聘设计师一类的,只是门店的员工,以至于录取过程并不算困难。
刚入职,店长就将她拉到了凤瑞珠宝的大群里。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份‘大礼。’
公司不知道是谁,竟然扒出了她的关系网。
一张她跟沈明衿在外滩接吻的照片被放到了群内。
看到那张照片,她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因为那张照片拍摄的距离有点远,看起来很模糊,但她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拖着她的臀,吻得那叫一个激烈。
而下一张图放出来,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明衿去成人用品店里买避孕套的侧颜照。
[妈呀,这么模糊,沈总这颜值……够抗打的,帅得流鼻血。]
[谁知道沈老板买的套什么尺寸?]
集体沉默。
无数的省略号飘过。
特大号。
凸点冰感加水蜜桃味。
她的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这句话。
然后下一秒,沈明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看到他的名字,她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按下了接听键。
“是我,沈明衿。”
“哦……”
“你入职了凤瑞?”
“嗯。”
“我在凤瑞的总群里,看到了群里发的消息。”
“哦……”
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照片……不是我发的。”
“不是你发的,总是你拍的吧。”
沈明衿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我去买避孕套的照片是你拍的。”
这没得洗。
那张照片还真是她拍的,那会儿两人都被撩拨到点上了,结果酒店里没套,附近街道又不熟悉,只能乱逛寻找成人用品店。好不容易找到了,特大号又没了。
最后买了两盒大号。
那张照片被她放到了社交媒体上,分手时私密处理了,t没想到会被人翻出来。
宋清杳有些着急。
她害怕沈明衿给她穿小鞋,刚要解释,就听到他说:“事情闹得有点大,总部这边的员工都在议论,所以这边给予你相应的扣除奖金和绩效等决定,因为这件事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我亲自来通知你,等会集团就会下发邮件,注意查收。”
“……”
第12章 第 12 章
十分钟后, 沈氏集团总部发送了邮件,内容如下。
沈氏集团员工惩罚通知。
由于近期公司内部出现了违规行为,为了维护公司的正常运作, 确保公平公正的工作环境,我们决定对参与此事件的工作人员做出相应的惩罚:1、凤瑞珠宝总部门店进行整改, 规范员工个人行为,参与主事件的门店员工扣除当月奖金、全勤、以及年底绩效。2、参与此事件的沈氏集团总部营销部整体进行整改,并且接受公司法务的审查, 泄露个人资料等行为, 将一切按照法律起诉等。
最后,望各位员工遵守公司制度, 如有疑问,请联系沈氏集团人力资源部。
这个邮件发送出来后,公司所有的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邮件出了神。
扣除当月奖金、全勤、以及年底绩效,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他指名道姓的要求凤瑞珠宝总部门店进行整改,规范员工个人行为, 就已经说明,这是冲着她来的。
其实也不难猜测。
他用这么严厉的惩罚来惩罚一个刚入职的新人, 等同于是告诉所有人——他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做错事就得认罚。
但沈氏集团内部缺少这样的吃瓜吗?
11年的财务部贪污案、12年的高层性贿赂案……哪个拿出来不是惊天骇俗的事?一张照片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在整个集团下发这条惩罚邮件?
宋清杳心中不服。
她觉得这就是沈明衿在给她穿小鞋,但又无可奈何, 在沈氏集团、在凤瑞珠宝, 生活在顶尖高层的人,一句话就能把她压死。
这个栽。
她不认也得认。
站在休息室里站了许久, 才将情绪收拾好,转身走出门。
半个小时后, 沈氏集团总部就来了人。
说是要规范凤瑞总部门店的个人行为,闭店一上午,所有员工加店长都站在大厦中间接受审核和盘问。
总店人多,由于接触的都是珍稀珠宝翡翠,接待的客人也都是富商名流阔太太,这些员工难免心中不爽。
站了半个小时,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的天呐,这审核得审核到什么时候去,我们又没参与群里的那些事,凭什么闭店整改啊,还接受这破审核。”
“就是,我等会还要给林太太送珠宝呢,总部这不是耽误事吗?”
“还聊天呢,小心等会被人捅到沈总那里去,别说闭店整改了,让你们都下岗,看你们还有精力在这里说三道四。”
话说间,几个员工都不禁瞪了宋清杳一眼。
宋清杳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
审核了几个小时,总部的负责人说:“你们现在就先闭店一天整改吧,Cora,你身为店长有这个责任规范员工行为,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不是什么瓜都能吃的,尤其是高层的瓜,大人物一句话下来,我们当牛做马都赔不起。”
Cora:“是,这件事我们有错,我一定好好规范员工的行为。”
总部的人点了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
他们一走,所有员工都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纷纷去后面找位置坐,埋怨道:“店长,我们这一天不干活,还得扣奖金,那客户怎么办,都约好时间了。”
Cora看了一眼宋清杳,“还能怎么办,总部的邮件都下来了,你敢说什么?”
“我是不敢说什么,我就是觉得恶心,某些人别太爱炫耀,发什么照片啊,谁想知道你的过去,就算你跟沈氏集团所有高层领导都睡过去了,现在不也是要做一个小小的门店员工?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总部里工作,在办公室里吹风,别来我们基层找苦头吃。”
“行了,少说几句。”店长瞪了她一眼,“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今天就在各自岗位待着,不能开店就去后台整理东西,以后这件事谁也别提,小心被人抓着辫子,奖金扣到你哭。”
店员们都听出了这言外之意。
宋清杳自然也听出来了。
被人抓着辫子。
还能被谁?
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扩展人脉和渠道来的,再气也得忍着、再难也得咬牙坚持。
由于是刚入职,店内的许多规则是不懂的,例如宝石的存放地点,在门店负一楼的A和F区,在整理一批皇家蓝宝石时出了问题,同事Sera将清点好的三颗皇家蓝宝石交给了宋清杳,告知她要存放到负一楼加密区域。
半个小时后,在进行最后清点时,这三颗价值三亿的皇家蓝宝石却不见踪影。
店长吓得魂儿都没了,立马把所有员工都集中起来一一盘问,再配合监控内容,确定了是宋清杳将宝石送错了地方,送到了不属于宝石的存放区B区,饶是脾气再好的人,这会儿也憋不住了,怒斥道:“你是没长嘴吗?不知道B区放的是翡翠?你把蓝宝石放进去,万一丢了怎么办?”
“我问了。”宋清杳反驳,“Sera就跟我说放到B区。”
“我说的A区跟F区,你自己没听清好意思怪我?”Sera冷笑,“怎么,以为这里是沈氏集团啊,一群男人围着你转,只要你勾勾手指他们就帮你说话?在凤瑞,靠的不是脸,是脑子和手段,就你这样,给你客户你也接不住。”
“你很厉害吗?你要是很厉害怎么做了七年还是一个普通门店店员?干这行吃的是青春饭,我还能吃很多年,不知道你能吃多少年?”
“宋清杳,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忍你一整天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至于闭店整改吗?自己做错事还好意思赖我?!”
“是你没搞清楚情况!你想整我,没问题,但是你不能拿宝石、拿工作上的事来整我,你知道一颗皇家蓝宝石有多贵吗?丢了这样的一颗钻石,别说我,就是咱们一整个店的人都得跟着遭殃!我没脑子,你就很有脑子?”
“你他妈有病吧,臭婊子,爬上沈明衿的床就很了不起?你凭什么这么说!”
两人说话间就开始撕扯起来了。
Sera抬手给了宋清杳一巴掌。
宋清杳也没忍着,反手也给了她一巴掌。
整个店都是女员工,两人又撕扯得厉害,最后是叫了大厦的保安来才把两人分开。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Sera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开了,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宋清杳惨一些,她本就生得细皮嫩肉,轻轻一掐皮肤就能红肿起来,更别说这样又打又扇的,半张脸都肿起来了。
“够了!”Cora吼了一句,“有没有个样子!让客户看见谁敢跟你们买东西?宋清杳你也是,好好说话不会?我们店会这样确确实实因为你,所以你也别怪Sera说话难听,我们做得好好的,你一来就出了这种情况,更何况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干什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左一巴掌又一颗糖的。
总归好处坏处都让店长一个人说了。
宋清杳强忍着委屈和痛,抿着唇说:“我做错的事,我认,但我没做的事,我也不会认。”
说完,她走进店里拿起包包,“到下班时间了,我该走了。”
“嘿,你看她这个人,店长还没说下班,她——”
“够了,Sera,这件事你也有错,皇家蓝宝石那么贵的东西,你让她一个新人去放,放没了你负责?”
“……”
宋清杳懒得听店长训斥,背着包就离开,坐着地铁回了家。
刚回到家,还没走进屋子里,站在门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硕大的眼泪溢满整个眼眶,水雾雾的氤氲引得鼻子发酸,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差劲,差到没有生活下去的欲望。
母亲疯了,妹妹跑了,连父亲的死都另有原因。
或许沈明衿说得对,她就是一个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
春风夹杂着冬日的冷气,刮得红肿的脸生疼,她站在那里哭了很久很久,才擦t干眼泪走进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昏黄的路灯光影从小窗户里投射进来,放在桌前的那碗饭未曾动过。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走到黄怡跟前坐下,拿起她面前的那碗饭递到她嘴边,“张嘴,吃饭。”
黄怡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看见了宋清杳脸上的伤——明显的五掌印,唇角还流着血,衣服的领口也被撕破。
她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那眼神好像在问她疼不疼。
她哽咽了一下,摇摇头。
刚被打的时候挺疼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喂完母亲晚饭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拿出手机,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
不过片刻,电话接通了。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宋清杳?”对方试探性的问,“是你吗?”
“沈明衿跟你在一起?”宋清杳有些诧异。
“废话,你想干嘛?回国了就天天缠着他是吧?人家有未婚妻,你这叫小三懂不懂?”
“我要见他,你们在哪?”
“你要见他?”司秦冷笑,“那来呗,我们在金秋俱乐部,不过你最好小心点,我们这个圈子最忌讳出轨的人,你来了可不好走。”
宋清杳没回应,挂断电话就往门外走。
离开前还把门给锁好了。
抵达金秋俱乐部时,前台的员工没有拦着,还说司秦特意交代过,只要她一来就领着她去顶楼。
今天是周五,司秦是个爱攒活的人,三五天不找他的朋友聚一聚、往美人堆里泡一泡是不舒服的,沈明衿就极其厌烦这样的聚会,一个月也就勉强来那么一两回,还都是司秦求他来的。
来了也不做别的事,就喝酒聊天,着实没趣。
那会儿两人还没分手,司秦就经常以‘重色轻友’来责骂沈明衿,骂了两三回,他也不肯来一趟,直言:晚上有活,没空来。
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了。
沈明衿口中的‘活儿’,就是要跟宋清杳约会、上床。
电梯门打开,她迈着步子往里走,中式古典的走廊奢侈至极,两侧均挂着世界顶级名画,镂空雕花壁灯颇显古风韵味,顶楼的包间是私人领域,322个会员里,也就仅有20个人能享受这样的优待,沈明衿跟司秦就是这二十人里的其中两个。
包厢的门没关,侧目望去,司秦、郑南一、闻靳、赵鸿岩都在。
全都是沈明衿打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司秦正端着酒杯跟郑南一聊天,歪头一看就看见了宋清杳的身影,他笑了两声,“时间小姐来了。”
这么一说,四个人齐刷刷的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时间小姐。
是司秦给她取的外号,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郑南一微微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笑着说:“司秦,话别说得太难听,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然后冲着宋清杳扬扬下巴:“进来坐吧,明衿上洗手间了,马上回来。”
“怎么,你要帮她啊?”司秦懒洋洋地说,“想坐,可以,想见明衿,也可以,看见面前的酒了吗?全喝完就让你坐下。”
宋清杳酒量不行。
所有人都知道。
她站在门口沉思片刻后,便走进来,在桌子上扫了一圈,最终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水顺着咽喉往下灌,食道跟胃部一阵火烧的痛感,因为喝得过于快,酒水顺着她唇角两边流了下来,沿着她受伤的地方夹杂着血水流入雪白的脖颈,再从脖颈蔓延到胸口。
几人都被这喝酒方式给吓到了。
尤其是司秦,他只是说说而已,那么多酒,酒圣来了都别想喝完,她一个连半杯酒都会醉的人,怎么敢干出瓶吹这种事来?
见她喝得那么猛,心里也有点没底,赶紧开口:“够了,你——”
话,刚说完,沈明衿就走了过来,一把抢过宋清杳手里的酒,语气冰冷,“你在干什么?”
宋清杳眼圈泛红,狼狈的擦拭着嘴上的酒渍,“我要干什么?我要见你,我要跟你谈事。”
“谈什么?工作上的事?”
“对。”
“请你去跟你的上级交谈,集团内部不允许跨级处理。”
“沈明衿。”宋清杳喊着他的名字,“我有没有机会去跟上级交谈,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一个刚入职的新职员投诉高层管理会有怎样的后果,你不明白?”
她靠近他,“我现在就要你一个回答,你告诉我,公司下达这样的指令,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为一张照片,所以沈总给我穿小鞋,是这样吗?”
宋清杳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
她没了以往的矜持和隐忍,只有无尽的委屈和怒火。
沈明衿看着她,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和唇角的血痂,“不好意思,集团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开会决定的,如果你对此有异议可以跟你的领导谈,没必要来这里发疯。”
“我发疯?”宋清杳硬生生咽下那份苦涩,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成了他口中‘疯子’?
“所以你觉得自己这样做一点错都没有是吗?我就应该活得这么辛苦是吗?沈明衿,我也是受害人!你凭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欠你什么了?出轨是吗?”
沈明衿的眼眸开始阴沉下来,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冷了好几分。
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目目相觑,最近沈氏集团‘照片风波’的事情他们也略有耳闻,虽然厌恶宋清杳,可没人会对一个女孩做什么,都是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太磕碜了。
就算她出轨。
就算她跟别的男人开房,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别说成没成功,就是说出去都脸上无光。
眼看着宋清杳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再发展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闻靳赶紧开口:“嗨,何必闹得这么僵,宋小姐是为了公司的事来的吗?那你也不能一上来就质问,坐下来喝几杯酒,咱们慢慢谈。”
赵鸿岩附和:“对对对,都是朋友,来,喝点酒。”
两人依旧僵持着,没有说话。
郑南一摸了摸杯身,意味深长,“喝酒多没意思,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们玩点小游戏,比如,真心话大冒险,明衿要是输了,就好好回答一下宋小姐的问题,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在给台阶下。
但沈明衿回过神来,语气淡然,“你们玩吧,我没兴趣。”
说完,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旁边的电脑工作。
气氛又僵了。
闻靳见状,赶紧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清杳。
宋清杳抹了抹眼泪,走到沙发坐下。
她心里清楚,这几个人里,司秦浪荡、闻靳沉稳、赵鸿岩幽默风趣,唯独这郑南一,腹黑狡诈。
他能提出这样的提议,摆明就不是想玩游戏,无非就是想从她嘴里知道她跟陈奚舟到底什么时候搞上的。
现场就她一个女生,男生们都把首发的位置让给了她。
由她先转,纤细的手指拨动,指针转了几十圈,最终停在了司秦的面前。
她扭头看着司秦。
司秦同样用冰冷的眼神回看她。
目光交织了几分钟后,她开口:“请问司先生,你跟你女朋友性生活愉快吗?”
“……”
司秦本来准备好了宋清杳要问关于沈明衿的事,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嘴里的酒都差点喷出来。
其余几人也是忍俊不禁,郑南一更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谁不知道司秦因为浪荡,被他联姻的对象踹了一脚,踹到哪里不好,偏偏是那个地方。
性生活愉快吗?
就这种情况还能愉快?
司秦攥紧双手,“宋清杳,你有病。”
“所以你回答还是喝酒?”
司秦脸色铁青,拿起桌面上的酒咣咣往酒杯里倒,满满一杯,全都喝了下去。
宋清杳继续转转盘。
“请问郑先生,您私底下有多少女朋友?分得清楚她们谁是谁吗?”
“请问闻先生,您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老是盯着我看?”
“请问赵先生,您暗恋过沈明衿吗?”
“……”
“……”
“……”
宋清杳运气太好了。
一连好几个全都是转向他们,而且问得问题没有一个关于沈明衿,全都是踩着他们的隐秘来问。
司秦咬牙切齿,抬起手去转动转盘。
转盘转了几十圈,稳稳的落在了宋清杳身上。
他不怀好意的笑,“宋清杳,换t我问你了。”
“你现在爱不爱沈明衿。”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就连沈明衿也不自觉的抬眸看了看她。
她握紧双手,没有立马回答。
司秦又说:“你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回答完,你们公司的破事,我去帮你讨个说法。”
沈明衿:“沈氏集团的事,外人插不了手。”
司秦睨他,“你管呢,借你那么多钱,管管你公司的事怎么了?”
宋清杳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爱他吗?这个问题从回国那天起,她就不断反复的问自己,答案是,她还爱他。
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扑扇着,在白皙柔嫩的眼睑下方留下淡淡的阴影,随后端起面前倒得满满的酒杯喝了起来。那杯酒少说500ml,她眼睛都不眨,直接灌入胃中,唇角本就有伤,再经过酒精的刺激,伤口混合着血液形成一道妖冶的水流线,顺着细嫩的脖颈往下流。
喝到一半,沈明衿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凌冽的雪松香气闯入口鼻,但紧跟着的便是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宋清杳头重脚轻,来的时候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又灌进去几百毫升的酒,对于酒量不佳的人来说,已经到了极限。
她看得出来沈明衿想赶客,于是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往门外走。
走到走廊的时候,腹部一阵翻涌,无尽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沈明衿低头睨她那张苍白的脸,“就你这酒量,哪里来的胆子找司秦喝?你喝死了他不见得会醉。”
宋清杳没说话。
强撑着往前走,但身子歪歪扭扭,已然是喝醉了,尚存一丝理智。
两人走进电梯,她没控制住,干呕了一声,然后就蹲在角落。
她并不矮,169,这会儿蹲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就像个小孩。
实在有些可怜。
沈明衿面无表情的说:“别装,在我面前,装什么都没用,集团下达的指令,你执行就行了,扣一个月的工资很多吗?”
“不多。”她泛着醉意的眼眸抬起,“扣工资、扣全勤、扣年底绩效,都不多,但是——”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艰难的站起身来,踉跄走到他跟前,“我是正儿八经面试进来的,一没走后门,二没有送礼物,是靠我自己的能力进来的,你一封邮件下来,嚯,整个集团几十万的人都看见了,都……都说我什么,说我爬上你的床,让你不满意,又或者是……我是你包养的情妇,因为照片的缘故,你要划清界限,所以才会这么严格的执行惩罚制度……”
一张照片。
就可以让她百口莫辩。
明明照片是两个人。
就因为沈明衿高高在上,没人敢议论他,所有的舆论就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凭什么?
她就想问,凭什么。
“首先,这件事引起的恶劣程度远超想象,我代表的是沈氏集团,即便我是一个品行恶劣的人,在公众面前也得维持最起码得道德标准,没有一个股东会希望自己投资的公司推选出来的继承人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划清界限不好吗?这不是你想要得吗?”
“你觉得我想要跟你划清界限?”
“呵……”他低笑,“不划清界限,你爬别的男人的床?”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眸没有半分清楚,“同时伺候两个男人,你真是够辛苦的。”
听着他的讥讽,宋清杳心如刀绞,“所以,你就是恨我。”
“别提恨不恨的。”他看着她,“你不配。”
宋清杳捂着自己的腹部后退,退到了角落,好看的眉头紧皱,“行,我不配,我也明白你的用意了,想逼我走是吧?你别做梦了,我不止要在凤瑞做下去,我还要堂堂正正的做。”
说完,就再也控制不住,身子直挺挺的往下坠。
沈明衿下意识的出手扶住了她。
娇软的身子就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他微微皱起眉头,为自己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感到厌烦。
扶她做什么,就应该让她摔死,这么点酒量也敢跟司秦那个老酒鬼喝酒。
可刚要松手,宋清杳就往他胸膛蹭了蹭。
已经入春了,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开衫毛衣,此时领口的两颗纽扣已经散开,若隐若现的沟壑延伸往下,诱人的曲线一览无遗。
三年过去了,她依旧没什么变化,身子软软的、香香的,让人一抱就起欲望。
他微微滚动喉结,抬起手伸到她的胸前,将隐藏在里面的一条挂坠给拿了出来。
一条星月相合的项链。
他送给她的。
指腹轻轻摩挲着,嘴里呢喃:“还戴着做什么?”
深邃的眼眸染上复杂的情绪。
随后,他用力拽掉了那条项链。
电梯门打开时,他就将那条项链扔进垃圾桶里。
关于她的一切。
他都不想看见。
关于他们的过去。
他更是提都不愿意提。
第13章 第 13 章
夜幕深沉, 一辆cayenne turbo疾驰在二环的高架桥上,时间逼近零点,星光璀璨配合着城市灯火, 繁华至极。
车内,沈明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 闭目养神,坐在他身边的宋清杳歪歪扭扭的靠在车窗边。
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回荡,昏黄的路灯一瞬瞬的打进车里, 将两人的身影揉作一团, 他微微睁开双目望向窗外的景色,在不远的CBD中心, 沈氏集团的投放大屏正滚动着旗下代言人的广告,说是娱乐圈里艳压群芳的女明星,但在他看来,一般。
目光不由得慢慢转向了躺在旁边的宋清杳。
她长着一张很精致漂亮的脸, 巴掌大小,五官立体又自然, 辨识度很高,即便扔在娱乐圈里估计也很难找到对手, 顶着这样一张脸, 胡作非为也没人敢说什么,可她偏偏是个温柔的性子, 脑海里想起跟她有着同样一张脸的宋薇, 性子蛮横泼辣,连带着颜值都打了折扣, 令人生厌。
“先生。”司机小心翼翼的开口,“送宋小姐去哪好?”
他回过神来, 语气淡然,“附近的酒店。”
“好的。”
司机随即打开了导航,在导航内搜索附近的酒店,屏幕上显示在前方五百米处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车子徐徐前进,在拐进岔路口后再行驶几分钟就抵达酒店大门。
司机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宋清杳坐的方向,打开车门后就伸出手来绕过她的后背搂住她的腰,然后将她从车里拖了出来。
沈明衿也确实没打算送宋清杳上楼。
他觉得自己能送她来酒店住一夜已经非常大度了,可目光一转,就看见司机搂着宋清杳,因为昏睡的原因,身子所有的力量都得倚靠着对方,以至于靠着对方时,那柔软的双峰便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严丝合缝。
司机显然没做过抱女孩的事,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一会量量她的腿,一会量量她的手,不得其法。看着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刺眼非常,再加上开春,两人穿得都不算太厚,这样接触就更显得暧昧。
欠她的。
他捏紧双手,心想这是最后一次。
“放开。”他推开车门走下来,“我送她上去。”
高大的身影走到司机跟前。
司机连忙‘欸’了一声,将宋清杳递到他怀里。
这么一接,软软的身躯就倒在他的胸膛上,大概是蹭到了脸上的伤口,她哼唧了一声,眉头皱起。
刚才车里热,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她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胸膛上,那种柔软又大的触感令沉寂的酥麻感随之而来,喉结止不住的滚动。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久到都已经忘记是什么滋味,直到她这会儿靠近,那些不该有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他咬着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朝着酒店走去。
这家酒店位于二环南路边上,隶属于郑家的汇杭旗下的五星级酒店,刚进门,经理就已经认出他来了,赶紧让前台刷了顶楼的总统套房,殷勤的送他上楼。
顶楼在68,层楼数一层层往上走时,还能透过透明电梯望向外滩的夜景。
他默默的看着,漆黑的眼眸里也不知道露出怎样的情绪,略显复杂和深沉。
抵达后,经理亲自开门。
开完门后又很识趣的把门带上。
“有药吗?”在关门的瞬间,沈明衿开口问道。
经理一愣,显然误会了,“药?是,是润滑剂吗?”
“药。”他扬扬下巴,意指宋清杳红t肿的脸,“消肿药。”
“哦,有的有的,大厅右手边的柜子里各种药类,您可以随意用。”
沈明衿扭头看了一眼。
转身就走进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后,打开了旁边的柜子,柜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他随便打开一个盒子就看见各种口味的套,随便抽出一盒看一眼就扔回去。
最后从一堆药品里找到了消肿药。
再走回到宋清杳跟前时,看见她翻了个身子,因为侧脸有伤,这么一翻压迫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五官紧皱。
然后就又翻了回来。
沈明衿嗤笑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挤出些许药膏涂抹在她侧脸上。
宋清杳的皮肤过于细嫩,凑近了都能看见毛细血管,他一边涂一边问:“谁打的?”
她睡着了肯定不会回他。
她不回,他就捏住她的侧脸脸颊,扯开她受伤的红唇,在口腔内也看到了大面积的血瘀,下唇更是磨出了血泡。
就这样还敢喝酒?哪里来的胆子?
不对,今晚的她就是很有胆子,不仅顶着受伤的脸跑到俱乐部来,还敢闷头喝酒,这在以前是完全没有过的。
思考片刻后,他给助理发送了消息,让他去查一下凤瑞总店的情况。
不过几分钟,一段凤瑞珠宝总店的视频就发送到他手机里。
他点开看了一眼,五分钟的视频内容,四分半都是宋清杳在跟同事打架。
而且大部分都是别人打她,她在防御。
那一巴掌扇得可不轻,直接将她的唇角扇出血来。
漆黑的眼眸变得凌厉几分,大概也明白了她晚上情绪崩溃的点在哪里。随手抽出旁边的纸巾将手上的药膏擦拭干净后,拿出手机给助理发送信息:[凤瑞珠宝总店进行为期一月整改,所有员工停薪接受内部整顿。]
[收到,我这就去办。]
最后,他再看了睡着的宋清杳,站起身来离开了。
*
宋清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醒来时头疼欲裂,连同着腹部也疼,她来不及观察环境,光着脚下地在房间里寻找卫生间,找到后就冲进去狂吐起来。
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后,整个人虚弱的趴在马桶旁边。
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她扶着旁边的墙壁慢慢的站起身来,光着脚走出去,映入眼帘就是二百八十度视角的江景。昨夜的回忆也陆陆续续的涌入脑海——她在金秋俱乐部里喝酒,喝多了跟着沈明衿出来,在电梯里两人吵了架,然后……然后呢?
她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伸手一摸,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嘴里的伤口也不怎么疼。
应该不是沈明衿送她来的。
以他的脾气,大概率是叫他的助理或者司机送她上来,不过也算好心了,至少没把她扔在大街上。
想到这,不安的心稍微平复下来,走进卫生间里洗漱,当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项链。
她的项链没了。
心里猛地慌乱起来,立刻转身去房间里找,将整个房间找了一遍后,依旧没有发现。
她坐在床边回想,那条项链戴了那么多年,可能是零件老化?所以昨天掉在某个地方了?酒店没有,可能在金秋俱乐部。
她立刻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这里距离金秋俱乐部不算远,打车也就十来分钟。
抵达后,她立刻往里走,前台小姐认出她了,昨天就是沈明衿搂着她离开的,虽然没有会员制,但跟顶楼那些VVIP会员有关系,那他们就没什么资格去拦她。
站在电梯门口等的时候,眼睛往下看了看,就看见旁边的垃圾桶里放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
她弯下身来从垃圾桶里将那条项链捡了出来。
星月相辉。
就是沈明衿送给她的。
送的时候是夏日,记得是一个带着紫红晚霞的傍晚。沈明衿开着他的超跑Gallardo出现在艺术系大楼下,银白色的车身散发着灵巧质感,纯正的运动车型特质平添魅力,敞篷的设计极富有动感,而他本人则穿着清爽的白衬衣和牛仔裤依靠在车边,疏冷的眼眸夹杂着凌厉,但那份凌厉在看到她后瞬间化作温柔。
他为她打开了侧门,“很荣幸能请你坐我的副驾驶。”
宋清杳脸色泛红,在经过他身边时还能闻到淡淡的凌冽雪松的香味。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自从那晚两人睡过后,他主动提起交往的事,两人就这样跨过了表白直接交往。
而交往,也仅仅一周罢了。
这段感情的开始并没有什么基础可言,纯碎就是责任感,她非常不安和害怕,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连目视他都做不到,只能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突然,沈明衿握住她的手,灼热的触感吓了她一跳,立马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
“男朋友不能握吗?”他笑着问。
“啊,不是,就是你突然握住我,我吓了一跳。”
“那你得习惯习惯,我不谈柏拉图式爱情。”
“……”
“脸色这么难看?很害怕吗?”
“不是,我在习惯中。”
沈明衿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两声。
在疾驰的风里,她恍惚间听到他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可爱。”
她的脸没出息的又红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海边的沙滩上,夜幕降临,一簇簇烟花从海上升起,升入空中后爆炸绽放,绚烂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海滩,她抱着双腿,下巴靠着膝盖,仰头望着满天的华彩,心里不知道有多甜,有多开心。
突然,肩膀上多了一件衣服,侧目望去,才发现是沈明衿给她披上了外套。
“风大。”他笑着说,“特意给你准备的,怕你冷。”
“你真贴心。”
“算是夸我?”
“嗯,当然,我以为你是那种比较高冷的人。”
“高冷——”他双手往后撑着,整个人往后靠,仰头看着满天烟花,“那要看对谁,反正某人应该见不到我高冷的一面。”
海风吹拂,夹杂着咸腥的气息,她的心像是跟着浪潮一样,噗通、噗通,一下下的跳着、颤抖着。
斑斓的蓝色夹杂着火红的橘色,在漆黑的夜空中晕染出大片的痕迹,犹如画卷铺展在眼前。她看的痴迷,全然没注意旁边的人,在她还没缓过神来时,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巴,紧跟着好看的五官骤然放大,柔软的唇吻了上来,错愕之间,听到他低低的笑:“张嘴。”
夜晚的沙滩,汹涌澎拜的海水不断朝着岸边涌来,浪花击打着岩石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在绚烂的烟花下,他深情且温柔的吻着她的唇,一点一点撬开她的牙关,比起第一次的接吻,他的进步比她要快,还没吻几下就扣住她的后颈,声音嘶哑,“别这样,我受不了。”
他抵着她的鼻尖说话,灼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脸上,她脸红得不行,“我哪样了?”
“你刚才是不是舔了一下?”他呼吸浓重,“我好像有点,有点……”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松手放开了她。
两人都不敢再看对方。
好似明白,一个对视就能演变出惊骇的效果。
他怕她承受不起,所以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望着远处的景色。
静静地听着海浪声,听了几分钟后,她开口问:“如果那晚我们没喝醉,走进你房间的人也不是我,那你——”
“不会。”他打断她的话,很坚定地说,“没有这个如果。”
她轻轻‘哦’了一声,也没读懂他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凌晨时分,沈明衿把那条定制好的项链亲手戴到她的脖子上,在海边、在无数的烟花的照映下,他亲吻她的额头,“交往一周的纪念礼物,以后还会有很多的纪念礼物,我会给你很多很多,只要你想要,我都给,所以你要快点喜欢我,快点适应我的存在。”
快点喜欢他。
她本来就很喜欢他。
她展开双手抱住他,拥抱着他的身体,感受他的体温,呢喃道:“那你也要快点喜欢我,我想要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可以吗?”
他低低的笑,“嗯,很喜欢、很喜欢你。”
后来,他真的送了很多的纪念礼物给她,什么生日礼物、一个月纪念礼物、一周年纪念礼物,还有乱七八糟的,亲吻纪念、上床纪念、拥抱纪念……
无数t的礼物堆积在她苍白的回忆里,化作彩色缤纷的烟火,点燃枯燥乏味的人生。
她时常在想,若是没有体会过他这些关心、宠爱,她不会对自己枯燥的世界感到厌恶,可她偏偏体会到了,体会到他事无巨细的呵护和宠爱,再次被打回到这个枯燥的世界时,只会加剧痛苦和绝望。
这条项链是两人交往中,他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即便后来有了很多的礼物,她也只爱这一个。
项链上有明显拽掉的痕迹,开口被拉扯得很大,以至于接口扣不上。
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应该是他看见了她戴着这条项链,所以拽掉扔掉了吧。
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全身像是被冷水泼了一遍,冷得有些难受。
她站起身来离开,右手却还紧紧握着那条项链。
*
宋清杳折返回凤瑞总店时,店长Cora正在跟沈氏集团的管理人员进行交流。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走进去。
刚走进去,Cora就冲着她说:“赶紧去负一楼把皇家蓝宝石和矢车菊蓝宝石、抹谷鸽血红拿出来,要4C级别的,别拿错了。”
宋清杳点了点头,转身去负一楼取东西。
严格监控的封闭式管理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大批的无线安保系统和保安站岗,来取东西的不止有她,还有别的同事。
门店还在整改中,并未开业,为什么要把大批的珍贵的4C的钻石拿到门店,难不成来贵客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跟着其他同事一起拿东西。
Sera的脸还有点肿,看见宋清杳直接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多挑衅。
等她们把几十颗均价值上亿的珍品拿到门店来时,就看见沈明衿牵着阚静仪的手走了进来。
今天是周六,沈明衿休假,阚静仪一周前也从医院出院了,他们俩同时出现在这里……
Cora满脸赔笑着领着他们进来,一边做述职报告,一边变相讨好。
“沈总,这些都是目前门店里存放的4C级别的钻石,更高规格的可能需要调货。”
沈明衿扬扬下巴,“看看,不用紧张,你们处罚集团已经下达了,你们注意店内整顿就行。”
然后搂着阚静仪的腰,“看看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
店内员工集体站在两侧的柜台边上,一颗颗价值昂贵的宝石就摆放在柜台。
阚静仪并不懂珠宝翡翠钻石一类的东西,就看眼缘,什么好看挑哪个,在走到宋清杳跟前时,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阚静仪看了几秒种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从上回的家庭晚宴开始,两人都已经对彼此的身份心照不宣了。
或者说从更早开始,阚静仪就知道她是沈明衿的前女友,却还是闭口不谈,骗她去买假钻石。
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两千五的翡翠,值得她费尽心思骗她去买吗?
“这个吧。”她指了指一颗皇家蓝宝石,“这颗做婚戒怎么样?”
沈明衿走过来看了一眼,非常漂亮的德切标准,完美的比例,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凤瑞主打的产品确实是有两把刷子,不过这颗宝石大概率是从缅甸那边进货的,他拿起来看了看,说道:“不错,你喜欢的话我让人做。”
“嗯呢。”她笑着点头,搂着他的胳膊,“那晚上回家跟我爸妈吃饭,咱们把婚礼日期定下来,好不好?”
“好。”
宋清杳的脸色有些难看,身子摇摇欲坠站不稳。
阚静仪又挑了几颗漂亮的鸽血红宝石和矢车菊蓝宝石,沈明衿站在旁边陪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她的手。
等她挑选完离开的时候,宋清杳只觉得腹部剧痛,好似昨天喝进去的酒水再次翻涌上来,疼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在坚持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后,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宋清杳,你今天比昨天有更喜欢我一点吗?
——我有,你呢?
——我也有。
她在那些时光里,用尽谎言。
何须慢慢喜欢他?她从头到尾,都只爱他。
第14章 第 14 章
宋清杳被店长送到了医院。
睡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苏醒过来, 眼眸微微睁开,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还有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味。顺着香味的来源望去, 就看见窗台上正放着一束山茶花,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侧目就看见店长Cora正站在门口跟医生交涉。
医生说她是低血糖昏迷,而且还有营养不良。
总之一句话:身体很虚弱。
店长让她多休息,反正集团刚才已经下发了邮件, 总店的整顿期从一天改为一个月, 并且还会派人过来对他们进行相关培训,规范员工的行为, 杜绝打架的事件再次发生。
她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等送走店长后,她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关于刚才在店里阚静仪跟沈明衿说过的话——他们要结婚了,真的要结婚了。
也许是明天, 也许是后天。
阚静仪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沈太太。
周围安静得很,她闭着眼睛, 湿润的泪水却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那晚在医院, 她梦见沈明衿。
梦见他们回到了三年前,梦见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校园里, 走到湖泊边上时, 结实的双臂紧紧缠绕着她,吻着她的侧脸。
梦醒过来, 正是午夜时分,周围静悄悄的, 病房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她穿好鞋子走出病房,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时不时惊雷闪电横跨夜空,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走到一楼,就看见一辆cayenne turbo停在门口,沈明衿从驾驶位下来,撑着一把伞绕到了副驾驶位边上,将满脸红疹的阚静仪接了下来。
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直接往里面走去。
她也没叫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大雨。
惊雷闪电,时不时将整个夜空照映得如白天,席卷而来的狂风还夹杂着泥土的湿腥味。
没过一会,沈明衿走了出来站在不远处接电话,另外的手里夹着烟,烟雾顺着手背的青筋蔓延开来,他抬起手将烟头放到嘴里抽了口,说道:“婚期定了,年底的12月28号,礼服六月再去定做,嗯……这些事您别操心,时间来得及。”
他的声音夹杂着雨水声,断断续续的闯入她的耳里。
她望着淅沥沥的雨水,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空白。
当时时间逼近凌晨十二点,医院大厅没多少人,沈明衿挂了电话扭头就看见宋清杳——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手背上还埋着针线,长长的头发垂泄下来,白瓷的肌肤仿佛发着光,不少进来就诊的病人直勾勾的看着她。
门外好几个醉酒鬼正被人扶着往里走,在经过宋清杳身边时,满身酒气往她身边凑,三两个人围着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她只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了一句,“好啊。”
沈明衿在听到那句‘好啊’的时候,眉头紧皱。
随后扔掉了手里的烟走过去,说道:“宋清杳,你明天不要上班?”
宋清杳慢慢回眸看了他一眼,“要,但也不耽误喝酒。”
“行,想喝酒是吧?”他拿出手机,“我让司秦陪你喝,陪你喝个够。”
他给司秦打了个电话,让他带酒到医院来喝。
司秦一听说喝酒,立马就叫上闻靳一起过来。
阚静仪因为吃了茄子过敏可能得住院,司秦想着那就别外出喝酒了,直接在医院里喝,所以来的时候是拎着好酒来的,可没想到走进医院就看见了宋清杳站在那里,脸上的巴掌印还残留着,比起昨天没好到哪里去。
“她想喝,你们陪她喝。”沈明衿睨她,“喝到她吐。”
“跟你喝行,跟她喝算什么,半杯就倒的人。”
“你跟她喝,我还你钱。”
“……”
司秦睨了一眼沈明衿。
他察觉出不对劲了——沈明衿在生气,而且这种生气隐藏得很好,表面上看过去并没有异常。
气氛略显得有些僵硬,没人让步,也没人开口。
闻靳只能干咳一声,“宋小姐是生病了吧?病人不好喝酒,还是算了。”
宋清杳抬起手指着他们手里拎着的酒,“没关系,我能喝。”
沈明衿深邃的眼眸暗了暗,肆虐的狂风仿佛也在眼里蔓延开来,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直都在作,跟同事打架、跑到俱乐部里跟他讨说法,这些都算了,今天莫名其妙又住院,面对那些酒鬼也能有几分讨好。
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跟她勾勾手指,她都能跟别人走?
他夹着烟的手指着她,“宋清杳t,有本事等会别喊停,开了这个口,喝到死也是自己的事。”
她那双眼眸直勾勾的望着他,“行。”
沈明衿直接拿起司秦手里的酒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冲着她扬扬下巴示意她过去。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沈明衿开了酒瓶,那一整瓶酒塞到她手里,自己也开了一瓶。
两人默契的对上视线,默契的碰了碰酒瓶,然后就仰头往嘴里送,一人一瓶,喝得很凶,吓得司秦跟闻靳两个人脸色都白了,沈明衿的酒量不用说,十几个人围着他喝都不见得能喝得过他,可宋清杳不一样,一瓶下去真会喝死人。
刚想上去劝说,宋清杳就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明衿放下酒瓶看着她,“想死没问题,一瓶酒下去明天就有人给你收尸,但你欠的款活着的时候你要还,死了的时候你家人还。”
宋清杳剧烈咳嗽着,咳得脸都红了。
她的手攥着酒瓶,还想拿起来继续往嘴里灌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抢过她手里的酒瓶,抬眸望去,对上了沈明衿那双漆黑的眼眸,眼神交织,无数的情绪在暗自涌动。
想死?
她当然想死,但还没到时候。
她握着酒瓶问道:“放心,钱一定还上,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我的项链是不是你给扯掉的?”
“是。”他承认得坦荡。
“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扯坏?”
“你的东西?上面刻的是沈家的名字,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
“……”
闻靳站在一边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沈家的名字……
他扯了扯司秦的衣服,小声的问:“他说的是不是那个沈家留给儿媳妇的那条项链?”
“操。”司秦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是,传了几十辈了。”
“那就是我的。”她抱着酒瓶,略有些微醺,“你最好找人修好它。”
说着,她往自己口袋里摸,摸了好一会掏出一条扯断了的项链,或许是醉酒了,胆子也跟着大了几分,居然拿出之前威胁他的把戏,“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修不好,我就去找阚静仪麻烦。”
挂在她手中的项链熠熠生辉,点睛的翡翠相依,颗颗分明。
司秦跟闻靳都忍不住看了几眼,确实在吊坠的后面看到浅浅的刻着一个:沈。
沈明衿连眼睛都没抬一下,“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朝着刚才阚静仪就诊的方向走去,但刚走了两步,沈明衿就拽住了她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疼得她眉头紧皱,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沈明衿说:“闹够了没有?酒疯从昨天耍到今天没完了是吧?你要是因为集团的惩罚伤心难过情有可原,但你要是为了个人恩怨在这里作天作地,我明天第一个把你开了。”
“我为什么个人恩怨了?”
“因为个人疏忽跟同事打架,打完架又不满意来俱乐部发疯是不是你?”沈明衿皱眉,“你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我奉劝你今早辞职,职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骂你一句就要甩脸子不如回家做你的千金大小姐。”
宋清杳怔怔的看着他,强压着内心的委屈,刚要开口说话,阚静仪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明衿?”
几人回眸望去,就看见阚静仪拿着药出现在身后,满脸红疹,像是过敏,她看着沈明衿拽着宋清杳的手,眼里颇有些诧异,“清杳?怎么了这是……”
沈明衿松开了对宋清杳的桎梏走回到阚静仪身边,“没事,走吧,送你回家。”
“医生说最好留院观察。”她笑着说,“你替我办理手续吧。”
沈明衿‘嗯’了一声,转身去办理住院手续。
阚静仪站在那里看着宋清杳,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项链,脸色微微一变。
随后笑着问:“清杳,你怎么生病了?白天看不还好好的吗?”
宋清杳略有些微醺的走到她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摆摆手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闻靳看她那摇摇晃晃的样子便上前扶着她,因为喝醉的缘故,她整个人都倒在了闻靳的怀里,软玉温香在怀,闻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因为宋清杳那柔软的双峰就贴着他的胸膛。
他不敢多想,扶着她往楼上走。
当夜下起狂风暴雨,闻靳扶着宋清杳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她放在床头的手机亮着。
凑过去一看,发现是店长给她发信息,连发了十几条,害怕是工作上的事,就想替她回一下。
用她的指纹进行解锁,解锁却后不小心弹回到了桌面上。
桌面上有个文件夹:【smy】
点开一看,是个加密文件。
但另外一个不是加密的文件,等他点进去后,脸色大变。
第15章 第 15 章
外面电闪雷鸣, 狂风肆虐,沈明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夹着一根烟, 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暴雨,烟雾顺着青筋脉络往上蔓延, 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一根烟抽完,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后,他突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对劲。
闻靳跟司秦就坐在旁边, 陪着他抽烟。三人在这方面倒是很有默契, 只要不开口,那就不要主动追问让兄弟难堪的事。
突然, 沈明衿开口:“刚才是不是凶过头了?”
司秦觉得凶点正常,遇见宋清杳能平静到哪里去?
就是反应有点过激,怎么能喝酒喝着喝着就吵起来,吵着吵着两人的情绪就不对劲了。
而且沈明衿刚才那个模样是真的发了火, 宋清杳要再多说一句,搞不好能被他整死。
“自我批评也要有个限度。”
“还好。”
司秦跟闻靳一起开口。
司秦扭头打量闻靳。
闻靳则抽着烟问, “所以那条项链,真是你们家给儿媳妇的那条吗?”
沈明衿没说话, 身子往后靠在了位置上, 仰头看着天花板。
他不说,但司秦跟闻靳都明白, 几人打小一块长大, 沈家那点事他们能不知道?沈家祖上几十辈要么当大官、要么纵横商场,族谱拿出来都能写满厚厚的几十页, 从中随便挑个人出来都是说得出名字的大人物,到了沈明衿这一代也不落俗, 沈家长辈在政商两界驰骋,沈家三房,每房都有传家宝。
传给沈明衿的是一条顶级祖母绿的翡翠项链。
那项链从小就被沈家放在保险箱里,谁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出来,还被宋清杳戴了三年。
也就是说从三年前交往开始,他就把价值连城的传家宝给了没心没肺的宋清杳。
太过分了。
司秦强压着怒火,拍拍沈明衿肩膀,“行了,哥们,别想了,时间还早,咱们喝酒去。”
“不喝。”他抽着烟,“你也省省吧,喝酒容易导致性生活不和谐。”
“……”
闻靳听到这话,笑得前俯后仰,“我看他是巴不得不和谐,免得回去交公粮难受,是不是?”
“滚。”司秦瞪了闻靳一眼,“你们俩个不要交公粮?”
闻靳:“不需要。”
沈明衿:“硬不起来。”
“……”
“……”
闻靳跟司秦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沈明衿。
沈明衿睨他们,“什么眼神。”
司秦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明白,你这三年,不容易。”
闻靳有些憋不住笑,沈明衿这哪是硬不起来的事,估计是压根不想做,当年跟宋清杳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月不是在公司就去找她约会上床,估计每次约会开场白说了没两句就往床上去了,经历过宋清杳那种明艳大美人,阚静仪确实有些寡淡。
笑了两声,说道:“没办法,咱们沈先生讲究的是一个清心寡欲。”
“对了,我刚才送宋清杳回病房的时候她吐得厉害,要不要给她请个护工守夜?我怕她被呕吐物给呛死过去。”
司秦投了个白眼过来。
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傻逼。
闻靳直接无视,“真的,吐了很多,要不你去看看?”
“闻靳,你——”
司秦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闻靳捂住嘴巴,“她也挺可怜的,被你无端端骂了那么多句,回房哭了很久。”
沈明衿抽尽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起身离开。
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后,闻靳才松开手。
刚一松开,司秦直接用手勒住他脖子,“你他妈鬼上身啊?替宋清杳说话?时间小姐也把你的时间给占了吗?”
闻靳皱起眉头,撕扯着他的手臂,“我觉得差不多得了,别一天到晚时间小姐时间小姐的叫,人家有名字。”
“t闻靳,你他妈中邪了!绝对中邪了!”
“中毛啊。”闻靳推开他,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就是觉得咱们这么对一个小姑娘有点太过分了,说起来她也没做什么,顶多跟别人开个房……”
“操。”司秦猛地站起身来,“闻靳,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蠢货!等哪天你女朋友跟别人开房的时候,我放鞭炮庆祝!顺便送你一块牌匾:忍者神龟!”
“……”
*
已经凌晨,医院自带的恐怖氛围加上雨水拍打窗户的闷响声,着实有些令人胆颤,沈明衿在走入四楼的台阶时,一道闪电横跨夜空,瞬间照亮了整座城市。
他不是个信奉鬼神的人,坦坦荡荡的活着,没做过亏心事,再漆黑可怖的环境对他也不会起太大的作用,走到4008号房门前,微微转动把手往里走,就看见宋清杳蜷缩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醉酒后的红晕,平添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病房里很干净,没有任何呕吐物。
也就是说闻靳在骗她。
不过他也没生气,走到她旁边,搬来了一把椅子坐下,黑色西装裤紧贴着大腿肌肉,坐下时,衬衫也紧了几分,严严实实的贴合在他的胸肌和腹肌上。病房里不许抽烟,他就抽出根烟拿在手指里把玩。
说实话,他这会儿特别想把她吵醒,然后再跟她吵架。
把她弄哭。
但这个念头也就想想。
真要弄哭她,也不是骂两句的事,那哭得没意思。
身子斜斜慵懒的靠着,凝视着她的脸、胸、腿。
凝视了会,就看见她恍惚的睁开双眼,仿佛想呕吐,干呕了几声,恶心感就消失了,又恹恹的躺在那里。
她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有意识,干巴巴的开了口,“沈明衿。”
“嗯?”他微微挑眉回应。
没有后续了。
她不说话了,只是翻了个身,然后胸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沈明衿把玩着手里的烟,突然就想起司秦说过一句话:无意识的勾引是最致命的。
滚动微微喉结,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说道:“项链给我。”
被他这么一推,她意识稍稍回笼,抬眸看他一眼,“别想了,它是我的,就算刻着你们沈家的字也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刻字就能代表归属权的话,明天我也能去刻个宋字。”
“断成这样,我也没法收回来,那条项链用的是古法技艺,市面上没有这样的配件,你想修好它就给我,否则放在你那里一辈子都是烂货。”
她脑子浑浑噩噩,没办法思考他这句话背后的真假。
思考了好几分钟,才去兜里摸项链,边摸边说:“你不会骗我吧,把这条项链修好了送给阚静仪?”
“……”
沈明衿看着她的眼眸,“不会。”
听到他这话,她才慢慢的将项链放到他手里。
这条项链,宋清杳戴了很多年,近距离的靠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馨香味。沈明衿将项链放回到口袋里,再看她一眼后,起身离开。
“多久能修好?”她突然追问,“我怎么找你要?”
“修好我会通知你,放心,一条项链我还不至于藏着掖着不给你。”
“那……谢谢了。”
谢谢。
沈明衿觉得有些好笑,回眸看了她一眼,要说醉也没有多醉,闻靳说她会被呕吐物给呛死,看起来是有点夸张了。
至少还知道害怕他会抢她的项链。
夜,愈发深沉。
宋清杳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不是胃疼就是脑袋疼,疼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能好。
不过总体来说算是恢复了,脸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离开医院时医生还特意跟她交代让她少熬夜、少喝酒、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太瘦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吹走。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今天倒是罕见的大晴天。
她打了辆车返回了总店。
集团今天派来了相关的导师和工作人员,在为期一月的整顿期内,所有员工包括店长都得接受相应的培训。说是培训实际就是上课,内容冗长复杂,说不好听点,很催眠。
培训了大约二十来天,快结束的前一周正好赶上五一劳动节放假,借着这几天的假期去了一趟美易,美易隶属于姜城南边的小城市,和呈港买翡翠、玉石片料、半明料不同,呈港做的大多数都是国际生意,来来往往的商贾络绎不绝,而美易则更多是做本地人生意以及周边,谈的就是个人情往来。
宋清杳的眼力劲要比一个月前好很多,至少她已经能看得出一些漂亮得不像话的料子里有猫腻,好比正儿八经的阳春三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摆放在柜台里任人拿起来摩挲打量?反正她要是有这么一块翡翠,大概率会保存得严严实实,绝不拿出来供人观赏。
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个女孩,穿着非常漂亮的傣族的服饰,耳朵上挂着两串长长的银饰流苏,她站在一个摊位面前,拿着一块翡翠讨价还价。
“这个三万能卖?”
“不够。”
“那你说要多少钱?”
“反正不够。”
那女孩被老板这脾气搞得有些无语,卖东西怎么能冷淡到这个份上?
买家不是上帝么?
“那十万能不能给。”
“不够。”
“行,二十万。”
“等等。”宋清杳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翡翠看了看,小声地说:“小姐,别跟老板置气,我觉得这块料子不是好料子。”
女孩回眸看了宋清杳一眼,“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就是这个月经常跟着店里的老员工看料子、学知识,她们把泡过油的和没泡油的拿来给她作对比,有注胶和没注胶的拿来给她分辨,渐渐的,她居然也能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就如眼前这块翡翠,明显的没抛光,光泽却有些刺眼,两边的缝隙处塑料感很足。
当然,她说不出个‘它不好’的具体证据来,只是凭借这个月的经验说事。
女孩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没事找事,直接跟卖家说:“三十万,卖不卖?”
店家点了点头,“成交。”
宋清杳看着他们交易,只能是转身离开。
当晚,她就住在美易附近的民宿里,第二天继续在市场里逛。
她秉承着沈明衿说过的‘多看、别买’原则,只是来看看长长见识。
刚走到一家小店,看见一颗正阳绿翡翠,通体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觉得很是漂亮,正想好好的看一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欸,你是昨天那个叫我别买的人。”
回眸望去,身后站着一个姑娘。
穿着普通的白色连衣裙,耳朵上戴着一对梨花制成的耳环,很是灵巧可爱。
“哦,你好。”宋清杳笑着说,“好巧啊。”
“对啊,你不是本地人吧?说话口音像京市。”
“嗯,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我是京市人,在美国长大。”
“哦,这样……”
那女孩打量着她,笑眯眯的说:“你是不是翡翠行业的大佬。”
“啊?”
“你昨天叫我别买那块翡翠,我给买了,回去让我哥做了一下鉴定,是注胶的,你眼力劲真好,我哥说像这种注胶货,很多行业人都会被骗过去,你居然一眼就看破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昨天还以为你是捣乱的,不好意思啊。”
宋清杳也觉得很诧异,“真的是注胶货?”
“对啊,我哥说你特别厉害,想认识认识你。”
她拿出手机,“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好,当然可以。”
两人交换了微信号后就分开了。
三天假期结束,宋清杳从美易返回到京市。
培训期结束了,总店着实准备重新开店的事,清点宝石、进行客户回访……宋清杳从早忙到晚,忙得头晕眼花。
五月十号,凤瑞总店重新开店,许多之前就定好要来看珠宝玉石的阔太太们相约着来了,由于宋清杳是新人,没有稳定的客户源,所以显得有些尴尬和落寞。
而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名牌套装的女人,纤细白皙的双手各戴着矢车菊蓝宝石钻戒、鸽血红宝石。脖子上挂着一串祖母绿猫眼项链,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同款祖母绿猫眼耳坠,从头到尾的华贵奢靡。
Sera见状,立刻上前赔笑,“小姐,您好,欢迎光临凤瑞,请问您是需要看什么类型的珠宝?我可以为您推荐。”
女人摘下墨镜看了看她,“你们店里有叫宋清杳的吗?”
竟是找宋清杳的?
Sera脸色一沉,眼前这个女人摆明就是富婆,从耳饰到手上的t配件,哪个不是名贵的翡翠玉石?她们前前后后跑客户、□□客户关系花费了多少心思,怎么她随便站在那里就有人找她?
Sera笑着说:“没有呢。”
女人懒得跟她说话,戴上墨镜就往里走。
总店的展区有很多,各个区域划分明细,有专门的柜员进行接待和讲解,女人在一楼逛了一圈,又上二楼。展柜里的珠宝都不算尖货,引不起她的注意,又找不到想见的人,正准备要走,就看见宋清杳站在不远处给一个男客户倒茶。
那男客户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胸部,说道:“小姐,珠宝这玩意儿,我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但你是不是也得付出点什么?”
“你是什么玩意儿,满嘴喷粪的狗东西,还想买多少买多少,那你要不要包个场表示一下?贱兮兮的玩意儿,兜里有几个钱啊,敢说这样的大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亚洲首富。”犀利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男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想站起身来反驳回去,抬眸望见女人的模样,难听的话瞬间憋了回去,悻悻的转身离开。
宋清杳见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女人叫文雪,在美易认识的,两人加了微信后才知道,这位动不动就几十万挂在嘴边的小姑娘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朋友圈不是环游旅行,就是享受生活,两人脾气相投,有事没事就聊天,渐渐的也有了感情,文雪称呼她为‘幺幺’,同杳字,宋清杳则称呼她为‘小雪花’。
闺蜜的感情就是从互相起称号开始。
文雪有事没事就爱找她聊天,得知她在凤瑞工作,这次回京市说什么都要来捧场。
“你真来了。”宋清杳有些为难,“可我在工作呢,没法招待你。”
“那我就跟你买东西,我要看蓝宝石。”
“好。”
宋清杳笑了笑,带着她去了蓝宝石的专柜,里面摆放着价值不菲的皇家蓝宝石、矢车菊蓝宝石。
她戴着手套,将一颗颗蓝宝石整整齐齐的拿了出来,“不知道你要买来自己戴还是做投资?”
“做投资。”
“那我建议你买矢车菊,在蓝宝石里矢车菊是最具投资价值的,这颗有星光效应,采用的是标准的德切工艺。”她拿起一颗宝石做讲解,“裂隙和杂质不存在,切割度和纯净度算是这一批矢车菊里最优的,拿来做投资肯定不会亏。”
文雪笑笑着说:“那就这颗,但我不走你们店里的规矩,我想跟你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符合我标准的话,我会付溢价的17%。”
“那我需要跟店长请示一下。”
“好。”
宋清杳立刻请示了店长,一般来说,凤瑞作为国内顶尖珠宝标杆是不可能卖假货的,所有品控和源头皆有保证,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更多的是存在在品控源头没有保证的情况下,出于对双方的保障,才会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文雪想在凤瑞走Condiyion的交易形式,明显就是想给宋清杳涨业绩。
毕竟一颗价值几千万、上亿的矢车菊,超过溢价的百分十,宋清杳到手的钱都算是天价。
但文雪是大客户,没理由得罪她。
店长给了宋清杳Condiyion的交易权限,双方签署了相关合同,于下周要将一颗4C级别,且原产地为莫桑比克的蓝宝石交到文雪手里,若其中一项没达标,则需赔偿文雪所有损失。
签合同的时候,宋清杳的手有些颤抖。
溢价的17%,也就是说卖了这颗宝石,她到手就有五百万。
她抬头看了一眼文雪,说道:“你可以不用这样的,这样对你不划算。”
文雪没看她,直接签了字,笑眯眯地说:“晚上有空吧?我请你吃饭,庆祝你开张。”
宋清杳感动得鼻子有些泛酸,“好。”
送走文雪后,店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宋清杳拿了一笔大单,Sera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酸溜溜的说:“真有本事啊,才入职多久啊,就卖出了天价的矢车菊,要说没后台不可能吧?”
Cora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也找个后台去,我照样给你开Condiyion的交易权限。”
Sera双手紧握成拳,牙都快咬断了。
*
七点,夜幕降临,星光璀璨配合着城市灯火,繁华至极,玉龙街毗邻市中心,是京市有名的美食城,这会儿正值用餐高峰期,每家店门口都聚集了排队用餐的人,文雪知道宋清杳喜欢吃带有烟火味的美食,提前预定了一家茶餐厅。
两人平时都是在微信聊天,经常一聊就是半夜,今天见了面,什么话都往外蹦,男人、事业、爱情、家庭,从天聊到地,再从地聊到天。宋清杳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开心的时候了,多喝了几杯酒,酒劲上头时,她忍不住说:“我有个前男友,他快结婚了。”
“哈?”文雪皱眉,“都前男友了,结婚就结呗。”
宋清杳没回答,喝了最后一杯酒后趴在了桌上休息,那会儿头很疼,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疼得有些难受。
文雪见她那副模样,就给自己哥哥打电话,让他过来送她回去。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身穿黑色衬衫、西装裤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文雪冲着他挥手,“明衿哥哥,这边。”
沈明衿大步流星走过来,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宋清杳,再看看摆在桌面上的七八瓶啤酒,脸色有些阴沉,“文雪,你喝这么多,等舅舅发现,看你怎么解释。”
文雪嬉皮笑脸,“没事啦。”
她指着对面的宋清杳,“她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看一眼就知道翡翠有问题的朋友,她喝醉了,你帮我送送她。”
沈明衿扫了一眼宋清杳,面无表情的说:“那你等会自己回星月壹号,明天舅舅会来找你。”
“知道了。”
沈明衿走到宋清杳跟前,漆黑冰冷的眼眸望着她。
目光相撞,她仿佛酒气全消,立刻坐直了身体。
他冲她扬扬下巴。
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踉踉跄跄的跟了出来。
他没什么绅士风度,没有替她开副驾驶的位置,她磨磨蹭蹭的打开车门坐上去,嘴里呢喃:“去西村,谢谢。”
沈明衿没说话,开车往西村走。
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停在红绿灯处,宋清杳闭着双眼假寐,但听觉却格外灵敏,她能听到沈明衿抽出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车窗被摇下,清风从窗外传递进来,吹散了她的长发。
紧跟着,她听到沈明衿说:“别装睡。”
“……”
她缓缓睁开双眼,沈明衿嘴里咬着烟,从右侧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递给她,“修好了。”
项链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原本断裂的地方已经用相应的材料修补好,根本看不出原来损毁过。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打量,项链被戴上后,她没取下过,根本没发现每颗镶嵌在链条上的翡翠背后都有一个非常小的‘沈’字,这是怎样的巧夺天工才能把这么小的字写上去。
她问:“为什么这条项链上会有沈字,专门找人刻的吗?”
沈明衿夹烟的手垂放在车窗上,扭头睨她,“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找人刻过,一个字一千万。”
“……”
她默默的把项链戴到脖子上。
但戴了半天都没戴上。
沈明衿见她折腾半天连扣眼都没找到,不由得皱起眉,咬着烟,直接伸手过去,“靠过来点。”
她听话的侧身靠过去,项链本身是比较短的,再加上截掉了一小节,锁骨链都快变成颈链了。
靠得近,两人身上的味道交缠着,他深深吸了口,发现还是早年的山茶花的香味,没变化。
“很喜欢?”他问。
“嗯。”她略带酒意的回答,“很漂亮,很喜欢。”
不止漂亮。
是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精致,连扣眼都带着古典的设计,很难说世界上能再找到这样的款式和做工了。
沈明衿抽着烟,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把这条项链戴到她脖子上的画面。
咸湿的海风、松软的沙滩,他们在烟花下接吻,在车里撕扯她的衣服,吻到她求饶。
“戴上这条项链,以后少出现在沈家人面前。”他将烟雾吐出来,“看见也绕道走。”
“……”
绕道走,是有多讨厌她才要她连着他家人一起避开?她攥紧了手里的项链,“为什么?戴一条项链要像做贼一样的躲着?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t理,我也不会躲。”
“随便你。”他语气淡然,“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我也不会捞你。”
车内一片寂静。
宋清杳紧紧握着那条项链,渐渐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一个月前在医院因为这条项链吵架的时候,司秦跟闻靳说过什么‘儿媳妇’,再看看项链上那巧夺天工的‘沈’字,心头猛地一紧。
过了片刻,她微微侧过身子,说道:“我不知道这条项链有这样的意义,不好意思,那我还给你。”
沈明衿气笑了。
他张开虎口捏住她的脸,“还?你要怎么还?戴也是你说的,不戴也是你说的,成不成都是你一句话,是吗?”
“……”
又吵架了。
每次见面,好像都避免不了吵架。
宋清杳垂着眼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真的以为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他送她的时候,才刚交往一周。
车内的气氛略显压抑,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沈明衿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车内空间小,再加上停车的路段没什么人,她能够很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传来的声音。
第一句是:“哥,设计婚纱的人来了。”
第二句是:“嫂子说非要等你回来一起看,不然就不做了。”
沈明衿‘嗯’了一声,扭头看着宋清杳,“你下车,我没空送你。”
宋清杳没说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因为醉酒缘故,身子摇摇晃晃站得不问,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时,就看见沈明衿的车子迅速驶离。
第16章 第 16 章
那晚过后, 文雪总觉得自己发现点什么不太一样的东西。
比如:她那位对谁都疏冷淡漠的表哥,在走进茶餐厅的时候,一看见宋清杳眼神就变了, 不能说特别直观的变化,但她能捕捉到。
又比如:她的哥哥明明是一个对女士非常有绅士感的人, 只要有女士坐他的车,前提是他愿意载的情况下,他都会为对方拉副驾驶的车门, 但载宋清杳的时候,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基于这两点,文雪觉得有猫腻。
于是第二天, 她又以同样的方式约宋清杳见面,说是想庆祝她开张大吉。
两人约在了一家高档的咖啡厅里见面,宋清杳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礼物——在美易挑的钧窑茶具。
文雪这个人挺有艺术气息的,她不是特别追求大牌的人, 但只要出现在身边的东西,肯定得有点来头。
这套钧窑烧制出来的茶具就很得她的喜欢, 来来回回打量了好一遍,夸赞道:“我们同样是去的美易, 怎么你就能找到这么好的货, 我就买了个B货。”
宋清杳笑笑,“那下次去叫你。”
文雪把茶具收好, 给她点了杯咖啡, 又点了些特色小甜品。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聊着聊着, 文雪突然问道:“欸,你昨天说你有个前男友快结婚了, 是有什么故事吗?看你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提起沈明衿,宋清杳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喝了口咖啡,轻轻‘嗯’了一声,却不肯往下说了。
文雪也没有逼着问,别人不愿意说的事,逼问就不礼貌了。
她语风一转:“其实我表哥也有个前女友,就昨天来接你那个,嚯,他前女友可了不得,听说花费了不少心血才追到的。”
“?”宋清杳微微皱眉,“花费不少心血?不是睡一觉……”
她猛地止住话语,“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是个蛮高冷的人,居然会主动追人,我以为都是女孩追他。”
“他是高冷。”文雪没否认,“他对所有人都很高冷,只有对那个女孩不太一样。”
“那时候我回国小住,就住在我表哥家里,他们家是个特别有职业规划的家庭,父母早就帮他安排好读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本来说得好好的,他临时就改主意了,非要读国内的学校,其实那学校也行,多的是富二代,但是肯定没有他父母安排得好。”
“听说他刚入校就迫不及待叫父母去人家家里提联姻的事,这里面还搞了个乌龙。”
“那个女孩家里有个双胞胎妹妹,他一直以为喜欢的女孩是那妹妹,眼巴巴的去提联姻,我表哥是什么家庭背景啊,那女方一听说联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
文雪忍不住笑出声来,“隔了一周他才知道那是她妹妹,立马就去人家家里退亲,才一周啊,听说那以后,他就不敢再去找这个女孩,说是怕人家觉得他三心二意,要了妹妹不行又想要姐姐。”
宋清杳忍不住握紧了双手。
她刚入校那年,沈明衿就带着父母来家里提联姻的事,这种事在他们圈子里不少见,少见的是,即便是富二代圈子也有鄙视链,就好比沈家这样的家门大户,他们宋家是万万高攀不上的,更何况宋家跟沈家在商业上一点关联都没有,沈家为什么要娶宋薇为妻?
反正沈家来提过亲后,宋薇高兴得都快飞上天了,说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父母也高兴得把什么三姑六婆都给请来,大摆宴席,就为了庆祝跟沈家联姻的事。
那会儿,她就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庆祝的模样,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这么捉弄她,她喜欢沈明衿,沈明衿就来家里提联姻,还是跟她妹妹,成为她的妹夫。
但这样的好事并没有延续多久,仅仅隔了一周,沈家就来退亲了,以两人不太合适为由推了这门沈家主动提起的联姻。
宋薇性情大变,在家里砸了很多东西,全家人笼罩在一层阴郁之中,没人再敢多提一句。
某天,宋薇突然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地说:“宋清杳,你是不是看我笑话看得很高兴?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什么要这么打我的脸,让圈子里的人看我笑话?!”
姐妹俩的关系一向不太好。
宋薇出了个门回来就气冲冲找她吵架,她当然也没有退让的理由,抿着唇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不知道他退亲是因为——”说到这里时,宋薇止住了话语,眼神转了转,冷笑道,“他退亲是因为我们俩吵架了,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还会来提亲的,那时候,我会正大光明的嫁进沈家,成为沈太太。”
宋清杳心想,他们私底下果然有交往、有联系。
只是她不清楚两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基于这点,她很努力的隐藏自己喜欢他的这件事。想他时就偷偷打听他会上的课、会去的社团,然后跟着他一起上课、一起参加社团的活动,躲在暗处看着他,好像也挺满足的。
有的时候追他的人太多了,他随随便便报个社团,十分钟立马满员。
或者他上某一门课程,那门课的教室内外永远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她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直到那次,他去金秋俱乐部,她死皮赖脸跟着去了。
两人喝多了酒发生关系。其实那个时候,她意识很清醒,清醒的明白她在摧毁他的人生,摧毁他想要的一切,他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会主动蹲下来用嘴巴来讨好对方,那一定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她难过的哭了起来。
沈明衿只是抱着她,低声说:“不喜欢舔?那我不这样了。”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
两人醉酒过后,他主动提出负责任,要她做他的女朋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阴暗、特别可耻,借着他酒醉、借着他分不清跟他上床的人到底是谁,霸占了属于另外一个女孩的幸福。但她又想,可耻点没什么,是她先得到他的。
“其实他从头到尾喜欢的就是那个姐姐。”文雪一只手撑着侧脸,另外一只手搅拌着咖啡杯,“不过姐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搞得他经常有些患得患失,那一阵他把我们几个姐妹拉到群里面,每天都问我们,女孩喜欢什么?买什么礼物你们会开心?说什么话你们会反感或者喜欢?我那会儿就在想,哎呀,我这个高冷的哥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文雪打量着她的表情,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表哥没那么高冷了?”
宋清杳张了张嘴,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后来呢。”她抿着唇,“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文雪摇头,“后来他们分手啦。”
文雪叹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t分手,明明挺相爱的,对吧?”
宋清杳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能是低头搅拌着咖啡,轻轻‘嗯’了一声。
文雪看她的表情,觉得大致与自己猜得七七八八,毕竟她都没说他们在一起的事,她怎么就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呢?其实这么一想,昨天晚上他走进来的那个表情也就不奇怪了。
姐妹茶话会结束后,宋清杳就离开了。
离开后文雪给沈明衿发了一条微信,一张她跟宋清杳的合照,然后配文:[跟美女闺蜜的下午茶。]
沈明衿几乎秒回:[发错了?]
文雪:[没发错啊,让你欣赏一下我闺蜜的绝美容颜,是不是很漂亮?]
沈明衿:[一般。]
文雪心想,装吧。
搞不好人家勾勾手指头,他就眼巴巴的跟上去了。
还高冷,她没见过哪个高冷的人在入学第一天就逼着自己父母去人家家里说亲的。
*
逐渐入夏,天气愈发炎热。
自从文雪帮宋清杳开张之后,来找她买珠宝的人愈发的多起来,工作也愈发忙碌。
转眼到了六月底,宋清杳有了三天的假期,她约了个手工蛋糕工坊,请里面的师傅教她制作蛋糕,从做蛋糕胚开始,一点点的教她,再到后面抹胚、裱花。
她做得很认真,师傅看她这样子,笑着问:“做给谁的?做得这么认真。”
她小心勾勒着蛋糕上面的线条,说道:“送给朋友的,今天他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就想送个蛋糕吧。”
一个略带橘调的山峰形状的蛋糕完成。
历时六个小时。
做完后差不多是傍晚时分。
她打了一辆车去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沙滩。
天气很好,粉紫色的晚霞将整片沙滩渲染成绝美的画卷,海浪席卷而来,时不时拍打在岸边的礁石和巨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她光着脚走在细软的岸边,直至天黑,繁星点缀着大面积的海洋,悬月挂在空中。
当天是周一,海岸也没有被开发过,以至于整片沙滩到了这个时间,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找到他们当初看海、看烟花的地方坐下,再将蛋糕放在旁边。
双手往后撑着,仰头看着满天繁星。
——清杳,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快不快?
——怎么办,吻不够,让我亲亲别的地方好不好?
——你现在会害怕我吗?
那晚,他们在沙滩上聊了很多。
但她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三句话。
不过今天没有烟花、也没有沈明衿。
她将准备好的蛋糕解开,插上了蜡烛,一共24根,再把打火机打开,点燃了蜡烛。
橘红色的火苗在黑暗的沙滩上显得格外耀眼。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沈明衿,祝你二十四岁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幸福、永远开心。
不远处,一艘游艇正停在海上,司秦、闻靳、郑南一、赵鸿岩、连一直在海外的梁文莺都回来了,朋友家人一起庆祝着沈明衿二十四岁生日,礼物一件件的送上、祝福也没落下,他搂着阚静仪跳舞时,阚静仪吻了吻他的侧脸,娇羞至极。
他却望向了海的另一边。
梁文莺见他兴致怏怏,便上前说:“阚小姐,想跟你聊聊天,行吗?”
阚静仪看着梁文莺,点了点头。
两人一走,文雪就上前拽着沈明衿的胳膊走到二楼的甲板上。
海风吹拂,她的身子靠着栏杆,歪头打量着沈明衿,“哥,你怎么了,生日不开心吗?”
海风将他的衬衫领口吹开,他双手拢起点燃烟头后,说道:“没有不开心。”
文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他明明在那么开心的氛围里,但却显得很孤独。
她只能抱了抱他,“哥,要开心点哦,年底结婚的时候,我肯定送上大礼!”
沈明衿没说话,站在那里将烟抽完后,转身下楼。
阚静仪见他往下走,连忙喊道:“明衿,你去哪?”
“你们玩,我想一个人出海。”
他打开舱门,将里面一搜小型游艇放到水域上,启动了游艇后转动方向盘,朝着远处的海域驶去。
本来只是想开到远一点的地方躺着看月色,但是开了一半,却又觉得不如回家睡觉。
单手转动方向盘,朝着岸边驶去。
游艇听闻后,他咬着烟从游艇上跳了下来,一只手插在西装裤里往上走去。
走到一半就看见不远处有橘红色的火光。
走近一看。
是宋清杳。
宋清杳穿着一件紧身的白色短T,下面是牛仔短裙,纤细笔直的双腿微微弯曲着,线条流畅又好看,精致的五官被橘红色的火苗照映,多了份清纯妩媚,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朝着她走过去。
“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抬眸望去看见是沈明衿后,竟有些窘迫感,微微挪动身子挡住蛋糕,“没干什么。”
“哥哥,生日快乐。”沈明衿站在那里,念着蛋糕上的字,睨着宋清杳,“以我的角度,你遮也没什么用。”
“……”
“给我的?”
宋清杳尴尬极了。
她只是想来这边简简单单过个小生日,没想到会遇到正主。
尴尬的双手想拢住蛋糕,又不知道该怎么遮挡。
沈明衿看到她那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以为你没心没肺,没想到还算有点良心,记得我生日。”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没说让她难堪的话,也没有跟她吵架,甚至走到她身边坐下。
这一坐,发现她整张脸都红——是尴尬红的。
这种背后偷偷摸摸给人庆祝生日的事,被人发现实在太尴尬。
海浪不断朝岸边涌来,他拿起旁边的叉子将蛋糕上的一颗草莓放进嘴里,酸涩感难以言喻,他摇摇头,“难吃。”
“难吃你可以别吃,我晚上带回去自己吃。”
她想抢他手里的叉子,他轻而易举的举高,面无表情地说:“没听过送别人蛋糕自己拿回去吃的,你缺这点吃的?”
“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宋清杳拧眉看着他,“我就当买个蛋糕纪念一下我们的过去怎么了,需要你同意?”
“不需要。”沈明衿睨她,“但是我不明白你纪念的意义在哪,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值得你怀念?”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
海浪席卷着岸边的礁石,由于坐的位置较为接近海,以至于每次浪花涌上岸时都能堪堪落在他们脚边。
沈明衿又尝了一口蛋糕,甜味溢满了整个口腔,随后整个人倒在了沙滩上看着满天繁星。
宋清杳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用余光去扫沈明衿,他穿着白衬衫,衬衫上面的两个领口都是敞开的,双手枕着头,衬衫贴合着,隐约可见结实健硕的胸肌和腹肌,映着旁边的火苗,将肌肉线条描绘得深邃又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沈明衿开口,“偷偷摸摸在这里给我过生日,是因为愧疚吗?”
她的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其实这三年在国外,在六月二十号这天都会准备蛋糕,假装跟他一起过生日,这算是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沈明衿没听到回答,就慢慢坐起身来侧目看她,“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装得很爱我,装得对过去很怀念,实际上在你心里,装也装得很痛苦吧?”
火苗晃动,她慢慢侧目望着他,抿着唇说:“我没装,我就是很爱你。”
当‘爱’这个词终于脱口而出时,她如释重负。
是的,她就是很爱他,从始至终。以前不敢说是因为知道这段感情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利用他的责任感、利用他的绅士风度裹挟着他跟她在一起,以为两人的交往基础是建立在责任,而非感情之上,所以‘爱’这个字,她不轻易说。
如果不是文雪说的那些话,也许这个‘爱’字她会藏一辈子。
沈明衿的黑眸涌动着情绪,他难以置信会从宋清杳的嘴里听到‘她爱他’这句话,甚至有片刻他真的相信了,但很快他又恢复理智,情绪瞬间隐匿,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装,再装像一点我就信了。”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说:“宋清杳,没心没肺的人迟早有报应,你最好小心点。”
刚走一步,西装裤脚就被抓住,“明衿。”
“你可以原谅我吗?我们,我们还有机会吗?”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水雾雾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
他伸出双手捏住她的双臂,再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t
目光交缠间,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你求我啊?”
“嗯,我求你。”
这不是一个容易说出口的词。
她说得这么轻松、说得这么干脆,是不是在赌他还爱她?
可笑的是,他真的很想答应,很想……很想。
他松开她往后退,风卷起他的领口,深邃的眼眸如不见底的深海,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巨浪袭来,咸腥的海风吹灭了点燃的蜡烛,不远处的岸边,一艘小游艇上站着一抹黑影,默默望着他们,漆黑的大海似乎将她包裹。
沈明衿驱车离开,车子疾驰在公路上,他摇下车窗,骨节分明的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时不时将烟送到嘴里。他没通知任何人,直接去了公司加班,助理Matt看见他回来都吓了一跳,因为生日的原因,所以沈董事长特意批了他假期,怎么说回来就回来?
但Matt也不敢问什么,只好把白天堆积的文件搬到他的桌上。
十几分钟后,司秦给他打电话,他关机。
司秦就给Matt发信息。
Matt:[司总,沈总在公司工作。]
司秦:[?这么爱工作吗?]
半个小时后,司秦跟其余四人都来到沈氏集团。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还真就看见沈明衿坐在里面工作,整个办公室阴郁得不行,连站在旁边的Matt都大气不敢出。
几人目目相觑。
按理来说晚上的庆祝趴不算太差吧?至于玩到一半就跑回来加班?
梁文莺直接翻了个白眼走到沙发坐下,冲着几人使了使手势。
四个大男人走到她身边围着坐下。
几人从小一起长大,歪点子没少出,尤其是梁文莺,长着一副妖媚模样,干得全都不是人事——给沈明衿的茶里放刚抓的虫子、给郑南一的内裤塞辣椒、给司秦嘴里放蝌蚪、剩下两个纯挨揍。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几人气的牙痒痒也不敢动手打她。
梁文莺用手比划:[他上次来我那边说他跟阚静仪开房纯聊天,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身体出问题,脑子也出问题了?]
几人看她比划,都露出无语的表情。
司秦压低嗓音,“姐妹,你比划啥,我们又没学过手语,你能直接说吗?”
梁文莺小声地说:“我看他是太久没做过了,他跟阚静仪不做吗?不可能吧?”
司秦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没说,他身体吃不消,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南一:“这个我作证,他身体真的吃不消。”
梁文莺:“那你们说他这幅模样是怎么回事?”
几人一起望过去,总结出一个原因——他在生气。
为什么啊?
在游艇上的不是挺好的吗?梁文莺想了一圈,觉得是阚静仪的锅,沈明衿就不喜欢吃甜食,刚才在游艇上非要喂他吃,以前他还能凑合吃一口,后来跟宋清杳分手后,看到甜食都会生理性的反胃恶心想吐,严重的时候是真的会吐。
阚静仪太不懂得看人脸色了,自己的未婚夫什么性格和喜好都不知道,实在不讨人喜欢。
“带他去酒吧玩玩怎么样?找几个妹子陪他。”
赵鸿岩笑出声来,拍拍梁文莺的肩膀,“好想法,我今天恐怕要见证一下沈明衿打女人的经典名场面了。”
梁文莺翻了个白眼,“蠢逼。”
郑南一:“我有个想法。”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郑南一挑眉,“把宋清杳接过来做他的生日礼物。”
“……”
“……”
司秦束起大拇指,“说真的,老郑,我想踹你都怕脏了我的脚。”
郑南一:“等着,我现在就去接她。”
郑南一直接朝着门外走去。
赵鸿岩想拦他却被司秦给制止了,“别拦他,这个傻逼每天眼睛长在头顶上,也该让他尝尝沈明衿的拳头,那一拳下来,包爽的。”
郑南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宋清杳的联系方式,以沈明衿受伤为由把她接了过来。
一路上各种夸大其词,说什么沈明衿喝酒开车结果出车祸了,要多惨有多惨,把她哄骗得连话都不会说,眼泪直流。郑南一看她那样子觉得戏真是演过了,装的这么深情干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爱他呢。
实际上还不是因为欠了沈明衿那么多钱,现在又混进凤瑞,不就想离他近点,腆着脸借着以前的情分求他帮她还债么?
反正他觉得宋清杳这是鳄鱼的眼泪。
抵达公司后,她什么也没说一路跟着郑南一往楼上走。
刚走到办公室里,宋清杳就双目猩红的往里冲,冲到了沈明衿办公桌前,看到他完好无缺的坐在那里,眼泪横挂在脸上,嘴唇颤抖,“你,你,你没事吧?”
沈明衿眯着眼眸,越过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几人。
“你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她也意识到是被骗了,抿着唇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抹了抹眼泪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咣当’一声,好像是谁摔倒在地了,紧跟着听到沈明衿的声音,“以后别让我看见她,谁带她来的,谁以后别想好过。”
宋清杳垂下眼眸,转身离开。
凌晨的风吹得有些冷。
她沿着天桥往下走,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走回到家中时,已然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就沉沉入睡,睡梦中还梦见沈明衿出车祸死掉,吓得半夜又苏醒过来。
她睡意朦胧的坐起身,茫然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突然,手机亮起,看到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她恍惚了一下。
3:09。
都这么晚了,是按错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按下接听键。
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但在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打错了。”
“听说你出车祸才去的。”
两人同时开了口。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沈明衿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郑南一跟她说沈明衿出车祸浑身是血,一点意识都没有,那是怎样的场景?她不敢想。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我是不是有打扰到你?”
“嗯。”他声音嘶哑,“挂了。”
“好。”
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自从那天过后,宋清杳就再也没有见过沈明衿。
七月八号,沈明衿罕见的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张照片。
一张他跟阚静仪牵手的照片,配文是:[年底结婚。]
第17章 第 17 章
沈明衿是早上六点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信息, 原因很简单,一、父母逼迫,他们语重心长的跟他说, 半年就要结婚了,但外界很多人还不知道他有未婚妻这件事, 应该给足阚静仪面子。二、阚静仪莫名其妙哭了一整夜,问她什么原因也不说。
他抽了几根烟后,就把那张照片给发出去了。
发完就去上班, 连早餐都没吃。
阚静仪哭了一夜, 下来时眼睛都是肿的。
昨天生日过后,她就在沈家睡, 睡到后半夜实在睡不着,就去找沈明雅睡。
两人躺在床上,沈明雅问她为什么哭,是因为哥哥提早走了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阚静仪抽抽噎噎, “你哥昨天离开后就去找清杳了,我看见他们在沙发上过生日, 你哥吃了蛋糕。”
听到这话,沈明雅脑子像炸开一样的疼。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阚静仪又说:“我觉得你哥他不太想娶我。”
“瞎说。”沈明雅握住她的手, “我哥我最清楚, 他要是不喜欢没人能逼他喜欢,既然开了这个口, 就一定是喜欢你。”
喜欢……
阚静仪听到这两字哭得更凶了。在外人面前沈明衿确实做得很好, 相敬如宾、斯抬斯敬,但她想要的不是他客气, 不是他这样的礼貌和尊重,而是他发自内心的宠爱和关心。
她曾私底下问过司秦, 问他沈明衿跟宋清杳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
司秦说就那样,两人会吵架、也会生气,闹得最凶的一次沈明衿三天三夜没出过宋清杳的房间,他说他在跟她理论,但是不是真的理论谁又能说得清?
阚静仪听到这话就迷茫了。
——她从未跟沈明衿吵过架,别说吵架,就是稍微有点起伏的事都很少,基本上她提什么,他都会答应。
司秦说这不是很好吗?说明他更爱她。
以前她也这么认为,男女双方交往不吵架、不生气,能一直这么琴瑟和鸣下去得多少见?可后t来相处久了才发现,在一起后就不可能不吵架、不生气,比如宋清杳在学校跟别的异性走得近些,沈明衿会跟她吵架吃醋、宋清杳没回他的信息,他也会焦虑得直接开车过来找她,质问她。
听起来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和谐。
但往深了一想,沈明衿有没有因为她而吃过醋?有没有因为她不回他的信息就焦虑得立马开车找她询问情况?有没有因为她家里的那些琐事担忧过?
没有。
从来没有。
沈明衿对她永远都是客客气气,斯抬斯敬,亲吻点到为止从不越界,两人做得最亲密的事就是躺在一张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他就会睡着。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穿着性感睡裙暗示到这个份上,他真的没有过绮念吗?
“我知道我比不过清杳,没她漂亮、也没她家世背景好。”阚静仪哭着说,“但我已经很努力了。”
沈明雅看她哭成那样,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放心吧,不就是个宋清杳么,你真以为我哥还喜欢她啊,肯定是她私底下纠缠我哥才会这样的,我听说她在凤瑞做事,哪天我去一趟,让凤瑞把她开了。”
“再说了,我哥那脾气你能不清楚?他真不喜欢一个人,强按头也不可能答应结婚这事的,你把心放肚子里,我哥他肯定喜欢你。”
阚静仪一想,倒也是。
他不同意的事,没人能强按头让他答应。
*
晚上,阚静仪主动做了一桌饭菜等沈明衿回来吃,她想过了,觉得自己昨天是有点作过头,哭了那么久,沈明衿问她为什么哭也不可能说,就在那里闹脾气,他哄了几句就没哄,想来肯定是觉得自己矫情过头了。
沈明衿是七点回来的,一家人都在等他吃饭。
这种场面很少见,因为工作忙的缘故,三餐很少能准时吃。
刚脱掉西装外套走过来,沈明雅就拽着他的胳膊坐下,“哥,这都是嫂子为你做的,忙了一个下午呢。”
沈明衿看了阚静仪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辛苦了,特意等我?”
“嗯。”阚静仪加了块肉到他碗里,“你明天不是要出差吗?这一去又是好多天。”
“出差?哥,你要去哪啊?”
“凤瑞出了点问题,需要过去看一下。”他扭头看着阚静仪,“刚好要去趟矿区,喜欢什么我给你带。”
“都好。”她握着他的手,“你给我带的,我都喜欢。”
“那就给你带几颗宝石玩玩,做项链、做耳坠,剩下的给你存着,当投资。”
“好。”
沈明衿第二天就要出差,阚静仪晚上就穿了睡裙来他房间,走进来时看见他还在工作,便走到他身边看他工作。她洗了澡,穿着一条真丝白色睡裙,又短又性感,她靠着他的肩膀,望着他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说道:“明衿,行李帮你收拾好了,听说矿区空气不好,给你准备一些净化空气的东西,衬衫也准备了几套,都是你平时穿的。”
他‘嗯’了一声,扭头看她,“你先睡吧,我这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阚静仪略有些失望,站起身来看着他,看了几秒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沈明衿先去了趟公司,带了一小支团队去茗河出差。
凤瑞的矿区出了点问题,总负责人因贪污受贿被举报,人目前在派出所里接受调查,矿区没人负责,只能由沈明衿暂时派遣人手来这边进行短期的工作修整。
矿区位于山林之中,确实又冷又偏僻。
都入夏了,住在帐篷里还冷得发抖,Matt给沈明衿拿了几条毛毯过来,看见他帐篷里放着一条粉色的毛毯,觉得有些意外。
沈明衿见他盯着那条毛毯,说道:“怎么了,这个表情?”
“有些意外,以为您不太喜欢这种亮眼的颜色。”
他摸了摸那条粉色的毛毯没说话。
在矿区驻扎了三天后,沈明衿对公司进行新的调整和战略部署计划。
在新的总负责人上任前,又带领团队又进行了一些新型项目的考核和审批,时间到了七月中旬,即将离开茗河前凤瑞总部的高层钟叔坐地陪,请他来家中吃饭,小叙一下。
早年沈明衿在凤瑞总部工作,钟叔就是当时的管理层之一,两人关系很是要好。
钟叔的老婆做得一手好饭菜,尤其是红烧鱼,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很难忘。
吃饭间,钟叔给沈明衿看了几颗宝石,说道:“我女儿学服装设计,没有走珠宝这个行业,前一阵去了京市的沈家院收了这几颗宝石,还没拿去做鉴定,你看看怎么样。”
沈明衿拿起来看了几眼,一颗粉色绿柱石、一颗祖母绿猫眼、一颗达碧兹祖母绿,他摸了摸那颗祖母绿猫眼,光照下,猫眼的光泽明亮且圆润,又漂亮又嗲,简直是稀世珍宝。
他拿着那颗宝石,“这颗多少钱,您卖我吗?”
“嚯,这么说来,这颗宝石是真货?”
“不确定,但确实很漂亮,祖母绿本来就少了,祖母绿猫眼就更少见,就算是玻璃做的,冲着这个做工,也值得收藏。”
“你这话跟我女儿说得一模一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什么都讲规则。”
“您看,祖母绿是有透明度要求的,质量越好,透明度越高,这颗祖母绿如果是现代工艺制成,单是这个技术而言,几乎是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这颗宝石少说有——”他掂量一下,“有7克拉左右,市面上10克拉已经很少见,普遍都是1到2克拉。”
“我觉得就是个玻璃。”钟叔摇摇头,“我女儿就是给骗了,沈家院那地方多杂乱啊,听说之前有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店铺,居然卖假翡翠给人,被通报批评了,这事你知道吗?”
沈明衿:“不太清楚,不过能在沈家院被搞到通报批评,有点本事。”
“听说闹事是个特别小的小姑娘,你也知道沈家院那地方,能在那里开店的都有点门道,那姑娘直接去市场部门告去了,听说中间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市场部门就给了这家店通报批评,现在那家店都快被整倒闭了。”
沈明衿微微挑眉,“那女孩没出事?”
钟叔摇摇头,“谁知道,那姑娘还长得特漂亮,像电影明星,我女儿那阵子去京市看了这场热闹,给我拍了照片,你看看。”
钟叔把手机那给他。
沈明衿一看到照片里的人,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站在翡翠店门口跟店主吵架、拉扯的人,是宋清杳,阚静仪的姑姑。
她那次找他要了翡翠后,还去找过阚静仪的姑姑?
离开钟叔家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
司机送沈明衿回酒店时,他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沈家院那个地方很杂,不是说市场杂,是人杂,早期是沈家整个家族做的生意,后来经过政府的整顿和改革才有了现在的沈家院,抛开那些摆地摊的人,能在那里拥有一家门店,且做了几十年的都有点门道,而这种门道,往往都不是意义上好的意思。
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宋清杳的名字。
看了很久,却没有按下去。
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
洗漱完躺到床上时,打开了手机的朋友圈,就看见文雪发了好几张照片,全都是跟宋清杳的合照。
配文是:[和美女闺蜜的下午茶,怎么办,感觉我家幺幺身上都是香喷喷的,晚上想跟她一起睡觉!]
然后下一张就是文雪跟宋清杳躺在床上的照片。
宋清杳穿着一条奶白色的睡裙,靠在文雪的肩膀上比着耶。
没有任何裸露的地方,也没有性暗示的意思,就是非常正常的闺蜜合照。
可他看得突然小腹一紧。
文雪:[哥,给你看一下我的闺蜜,看这腰和腿。]
文雪突然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宋清杳站在窗边的背影照,双腿匀称笔直,腰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文雪:[哥,怎么样啊?给个回应?]
宋清杳扭头看见文雪趴在床上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她走到她身边坐下,歪头看去,“你在干嘛?”
文雪快速把手机藏好,笑眯眯的说:“没干嘛呀,在给一个朋友发信息呢,他一直不回我,气死我了。”
说完,她把手机一扔,起身就抱住宋清杳,蹭了蹭她的肩膀,使劲的闻她身上的香味,奶呼呼的、香喷喷的……这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啊,难怪表哥要带着父母去人家家里提亲,这样的大美女走到学校和社会上还不分分钟给人抢走。
“该睡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幺幺,你每天都来我这里t跟我睡好不好?你身上香香的,抱着你睡真舒服。”
关了灯,两人躺到床上,文雪使劲的抱着她,“你的腰好细,胸好大。”
宋清杳无奈的笑了笑,“我真要睡了,明天还得跑客户。”
“唔,你干嘛那么倔啊,我都说我养你了,三亿我替你还。”
“好啊,你替我还,然后我每天就赖着你。”
“好啊好啊……”
“……”
夜深了,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文雪亲自开车送宋清杳去上班,送到地铁口就没法送下去了,早高峰开车不如坐地铁。
两人分别后,宋清杳坐地铁上班,跑了两个客户,看了一些钻石翡翠,一天就快结束了。其中一个客户非得送她去地铁口,拉拉扯扯的还握住她的手。
工作这么些日子,她也能分辨得出对方在想什么,碍于是客户的原因,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都能忍。
被对方摸了好几下,强扯着笑容:“于总,真不用了,店里还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然后强硬的从对方的手里把手拽出来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时,从包包里取出湿纸巾拼命擦拭着手上的恶心感,直至把手给搓红了,那股恶心感才稍微消退。
她仰头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朝着远处走去。
走到路边时,就看见一辆非常低调的vanquish停在路边。
起初并未在意,等到车窗摇下,才发现车里坐的人是沈明衿。
两人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随后快速的转移开目光。
她以为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可没想到他喊了一句:“宋清杳,上车。”
“……”
“是要等我过去请你吗?”
她抿了抿唇,拎着包包走过去车门坐上去。
车内有很好闻的香气。
车子徐徐朝着前方开去,两人都没说话。
沈明衿低头看了一眼她搓红的右手,本是想问她为什么要搓成这样,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带你去港区买过翡翠后,你后来还找过静仪的姑姑?”
宋清杳的手微微握紧。
她点头,“是。”
车子已经驶离市中心,正往西村的防线开去,车窗外一排排的白桦树的阴影投射进来,将她的侧脸的轮廓照映得格外深邃。她握紧双手,心想着这一天总算是来了,从回头去找阚静仪姑姑麻烦的那时起,就知道沈明衿不会放过她,隔了几个月了,还记得要来找她算账。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赔的那块翡翠价值昂贵,但我觉得,骗,就是骗,我就是损失了两千五,而且没有我的力理据争,没有我抛下脸面找你、没有我非要你赔,这件事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们谁都没有损失,只有我有损失。”
“所以离开港城的第二天,我就去监管部门进行举报。”
她扭头看他,“你现在是要因为这件事来找我的麻烦吗?”
沈明衿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听着她说的话,心想确实是气着了,否则以她的脾气不可能一股脑说那么多。
他慢慢悠悠的回了一句,“那你举报完有没有找你麻烦?”
“……”
她愣了一下,以为他是要为了阚静仪来报复她的,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
问得她脑子有点短路。
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有,被打了一顿。”
“什么时候?”
“举报完那个晚上,回家的小巷子里。”她握紧双手,“本来是想强.奸吧,因为他们一直在摸我,脱我裤子,后来邻居跑出来了,他们就打了我一巴掌,让我以后小心点。”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打的慌张和恐惧,只有在提到脱裤子的时候声音颤抖了一下。
车内的气温陡然下降好几度,沈明衿侧脸染上一层冰霜,指腹轻轻摩挲着另外的手背。
“摸你什么地方?裤子有被全脱掉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问那么多。
是想听她遭殃心里舒坦?左右是不可能为她打抱不平,于是面无表情的阐述,“摸我的胸、腰、下面,裤子没有全脱掉,因为邻居出来了。”
“你报警了吗?”
“没有,他们说我敢报警就打死我。”她握着手,“我就跟他们说,我可以不报警,但是如果再这样的话,我就去他们门店自杀。”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开车送她到了总店门口。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准备开门下去,却听到他说:“现在呢?还有人找你麻烦吗?”
她点头:“每周有个几回吧,不过都是发短信威胁,像那晚的事没出现过了。”
“为什么没有找——”他停顿一下,“找陈奚舟帮忙。”
“找他干嘛。”她笑了一声,“他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是能每天陪我上班?沈总,您要是因为您女朋友来责问我的大可不必,我过得真的很惨,如果您觉得这件事非得闹到我被人强.奸才算完,那就请您去通知他们,让他们下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尽量不挣扎,好不好?”
沈明衿看着她的眼眸,“你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
“你不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只是单纯来为阚静仪责问我的。”
她强压下内心的苦涩,抿着唇说:“所以我过得这样惨,您有没有得到一点安慰?”
“宋清杳!”他声音提高了几度,大掌扣住了她的手腕,灼热的温度正在源源不断从掌心传递过来,“我没有这种看别人难过就开心的癖好,前几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为了这两千五要闹成这样,至于吗?能在沈家院开店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环境里?我想了一圈,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静仪背叛你,比没了两千五更让你觉得难受?”
“……”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他。
然后鼻子猛地发酸。
是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非得在这件事上闹出个结果来就是因为她觉得阚静仪背叛了她,两千五重要吗?其实也不能说很重要,钱没了可以再挣。但那时她家里破产,父亲死了,母亲疯了,妹妹跑了,她一个人挑起重任还债,在那么冰冷的夜里穿着裙子跟别人喝酒借钱,阚静仪突然出现帮她解围,还给她衣服穿,让她别冻着。
后来她提出想买翡翠,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带她去买。
下雪的天,她忍不住在想,阚静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还了债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但仅仅就过了一天。阚静仪就骗她买假翡翠。
她为她开脱过,什么可能她不知情、可能是她姑姑想卖。
理由想好了,于是她去找了沈明衿要钱,才发现什么理由都是假的,阚静仪知情、从头到尾都知情。
更可笑的是,所有人都说她为了两千五不要命,说她疯了,只有沈明衿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原因,那瞬间,被理解的情绪翻涌上来,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是他理解?偏偏是他。
她落泪的时候是没声的,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沈明衿抬手想去擦拭她的眼泪,但刚抬起来还是放下了。
目光锁定在她包包的手机上,伸手就去顺她的手机,密码很简单:0620。
前提是,她没改的话,密码是他的生日。
他下意识的输入进去,发现0620是可以进去的,她没改密码。
眼神动了动。
“你干嘛——”她反应过来要去抢手机,就发现他点开了她的短信。
[今天你必死。]
[今天回家小心点。]
[全家死光光。]
诅咒的短信和威胁的信息一股脑的映入眼帘,看得他青筋暴起,戾气萦绕。
他拿着手机,扭头看着她时,眼神中的戾气稍稍平复几分,说道:“你先平静点,别带情绪,也别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如果我想看你笑话,这种事我连看都不会看。”
宋清杳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能记得清那些人的样子吗?”他问。
“记得,打我那个是个光头,身上有纹身。”
“其他的呢?”
“有个瘦子,这里——”她指了指侧脸,“有道疤。”
“然后还有个男的长得很普通,身上也没什么特点,但我要是看见他,我能认出来。”
“行。”沈明衿点头,把手机还给她,“回去等消息。”
她眼眶泛红的接过手机,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抹了抹眼泪说:“你这是要帮我的意思吗?”
沈明衿眼睛都没抬一下,“你觉得是就是,觉得不是就不是。”
车子停在了西村前面的路口,她看着他说:“t如果是,我谢谢你,如果不是,以后别问我这种问题。”
他扭头看她,“如果是,且我帮你解决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当做回报。”
“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
你的手机解锁密码为什么没改。
但想了会,改口说:“到时再说吧。”
第18章 第 18 章
宋清杳不知道沈明衿口中的‘到时再说’是什么意思。
但从那天开始, 她确确实实没再接到过任何关于威胁、恐吓的短信。
七月的天气闷热又漫长,回家时,紫粉色的晚霞涂染在天边, 映着淡黄的夕阳,俨然一副绝美画卷。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 刚走到天桥处,燥热的温度无孔不入,热得她不由得停下来喘口气。
身子靠着天桥的栏杆, 望着远处的晚霞出神, 手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文雪的信息映入眼帘:[幺幺, 你今晚来不来我家睡啊?我又给你买了一套新睡裙,超好看!]
宋清杳:[好。]
两人的关系愈发的好了,撞到周末一起睡觉时,聊天能聊到第二天早上。
附近距离地铁站较近, 她坐着地铁就来到了文雪的家。
文雪兴冲冲的出来迎接,还给她准备了一套性感睡裙, 当那条裙子展示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裙子堪堪到大腿, 走路大点就能看到内裤, 胸也很低,蕾丝花边氛围感拉满, 就是太暴露, 暴露得只要不留神,关键部位全都能被看见。
文雪还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姐妹装。
姐妹装?
宋清杳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暴露得不行的睡裙, 再看她到脚踝的长裙,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在骗她。
这看起来分明像是情.趣睡裙。
文雪还拍着胸脯保证, 说:“绝对是今年最流行的,但是你身材好啊,我不行,所以我只能穿保守的。”
嗯。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破绽。
她相信了,乖乖去换上了那套睡裙,走出来时,文雪的眼睛都快掉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还没说什么呢,她就扑过来又摸又亲的,然后忍不住感叹:“幺幺,谁做你男朋友,真的很性.福。”
“……”
两人躺到床上聊天。
聊得都是很没营养的话题,什么哪个明星又塌房了、哪个同事又搞办公室恋情了、口红哪个颜色好看、哪款衣服最时髦。
聊着聊着,文雪就神秘兮兮的靠近她,说是要给她看个好东西。
本来以为这样的好东西是新款夏装,又或者是什么八卦图片,结果一划拉到相册,居然是一张模糊的男科照片,而照片里的人是阚静仪。
文雪打量着她略有些难看的侧脸,笑眯眯地说:“不可思议吧,我表嫂去看男科。”
“为什么?”
“听说是我表哥硬不起来。”
“……假的吧。”
他明明……
“真的。”文雪点头,“说是我哥一直在吃药嘛,身体不太好,在这方面出现问题,然后她就偷偷摸摸去男科找医生,结果男科那里面的医生很多都是我哥的朋友。”
“他为什么一直吃药?”
“不清楚。”文雪摇头,“好像是抑郁症,反正在吃药治疗,没法同房。”
她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看见宋清杳略有些发白的脸色。
抑郁症这件事,她比别人都更感同身受,因为她奶奶就是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她记得那个时候陪着奶奶去看医生时,医生跟她说,抑郁症是隐忍出来的病,情绪无法流动,就像是滔滔江水,大坝被堵截,江水就会越堵月汹涌,要么逆流而上、要么就对大坝造成伤害,而且他们很少善于做自我否定,面对负面行为很‘宽容’,比如普通人中了一个亿,第一反应就是激动、高兴,但抑郁症患者往往都觉得没什么可高兴的,一个亿很多吗?拿到手能买到快乐吗?
后来奶奶走了,她看着她写满字的日记本,一种没由来的悲凉包裹浑身。
这不是一个小病,是一个从心理散发到躯体的‘重病’。
沈明衿在吃抗抑郁的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得他们在一起时,没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你说好不好笑,而且我表嫂去也不带我表哥,这人都没去,怎么看啊。”文雪扯了扯嗓子,觉得有些渴了,爬起身来走到大厅倒水,刚喝了口就看见沈明衿从门外走进来。
前脚刚说人家坏话呢,后脚就见到本尊了。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心虚地说:“哥,你怎么来了。”
文雪这套房子是沈明衿送的,因为文家一家人早已经移民到国外,很少会回国,而文雪这次回国打算长住。
她是个很讲究生活的人,比如房间得面朝南,最好每天都有阳光能洒进来,院子里得有花草,七七八八一大堆的细节,最后沈明衿挑了一套符合她条件的房子送给她,唯一有些不好的是,不是别墅,是一套小四合院,面积不大,但胜在住得舒服。
在房间里听到文雪跟沈明衿的声音,宋清杳立刻爬了起来想换衣服,刚想脱下就听到脚步声在靠近,由于分不清是文雪还是沈明衿,于是慌里慌张的找了一件长款风衣套上,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
沈明衿走到门口,看见她站在里面套着个风衣,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
“出来,有话跟你说。”
“哦。”
她跟着他走出大厅。
文雪很识趣的给两人倒了杯热水。
沈明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宋清杳的脸。
他应该什么话都没说才对,她为什么脸红成这样?
宋清杳不止脸红,连身体都在发烫,这四合院是非常早以前购买的,因为就在小胡同里,很多改造都跟不上时代,例如南侧的两间房装了空调,大厅和东侧都是没有空调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大厅里谈话,三十多度的高温几乎快要将她融化了。
但她不能脱衣服,一脱跟没穿有什么区别?
文雪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绯红的脸,笑眯眯地说:“哥,你跟我闺蜜很熟啊?”
“熟。”他看着文雪的眼睛,“我员工。”
“哇哦。”文雪故作惊讶,“我现在才知道欸。”
戏过头了。
宋清杳在想,她都知道她在凤瑞工作,凤瑞隶属于沈氏集团,能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但现在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觉得自己满身是汗,冷汗滚入雪白的胸口,从沟壑处一路往下流。
沈明衿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说道:“把衣服解了,三十多度的高温穿得这么厚等着中暑?别没事找事。”
“我不热,有点冷。”她抿着唇,“沈总,您要说什么直接说。”
“一件事,这几天可能会有警察找你录笔录,你乖乖跟着去就行。”
“哦,好。”
听到这话,宋清杳确认那些短信的消失是沈明衿干的了。
但紧跟着,她就想起那天他跟她说如果事情办完要回答他一个问题,欲言又止,话里有话,她不免思考起来,对于他来说,怎样的问题是值得用这么费力的一件事来交换的?
想了一会想明白了——除了那个问题。
除了她为什么跟陈奚舟开房这个问题。
一时之间,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下来,握着风衣的手也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呼吸急促,脑子缺氧,过度的灼热和情绪的加速了温度的上升,没过一会就脑子发白,整个人病恹恹的往旁边倒去。
沈明衿见她突然晕过去,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横抱起来。
这一抱才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可怕。
文雪也被吓到了,连忙喊道:“快去房间,有空调。”
“去拿药。”
“哎呀,家里没有,我去路口买!”
文雪急匆匆的穿着拖鞋出去买药。
沈明衿抱着宋清杳往房间里走,走进去后就将她放到了床上,解开风衣的纽扣,快速将风衣脱掉扔到旁边。
顿时,雪白得发光的皮肤映入眼帘,内裤若隐若现,就连胸口都是半遮半掩。
他艰难的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温度:20。
不像20。
像40。
他也觉得燥热起来,站起身扯了扯领带,走到旁边将温度调低。
然后又弯下腰来捡起扔在地上的风衣,想把那件风衣给披回去,但是刚把风衣拿起来,一转身那雪白的肌肤再次映入眼帘。
比起三年前,现在的宋清杳就像是一颗熟得发出香味的水蜜桃,隔得远也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
白皙的皮肤、笔直纤细的双腿、盈盈一握的细腰,每一处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本来想盖到她身上的风衣被他扔t到一边,用一种极其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
越看,越不对劲。
——他居然还想跟她上床。
这样的灼热的目光仿佛有穿透性,宋清杳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睛,一入眼就撞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犹如夜里发光的狼,直勾勾的盯着她。
起初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她看见他鼓起的西装裤。
鼓得都快炸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
宋清杳在想,自己现在到底应该装睡,还是快速爬起来穿衣服?
想了半天,她决定装睡,因为没有比睁着眼睛看到前男友盯着自己半.裸的身体更尴尬的事情了。
可刚闭上眼,就听到沈明衿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装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她只能慢慢的坐起身,尽量避免身体更多的肌肤外露,艰难的说:“对,我不是怕你尴尬吗?”
“我尴尬什么?”
“听说你病了,现在恭喜你,好像已经治好了。”
沈明衿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
然后眉头紧皱,张嘴想要解释,却又咽了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治、好、好、几、天、了。”
“恭喜,可以享受夫妻乐趣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
她再说一句。
他就干死她。
宋清杳默默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风衣披在身上,深吸一口气,“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先说好,那个问题不准问。”
沈明衿都没想到这茬。
满脑子都是她长腿、细腰和胸,听到她说这话才想起来有那么个‘交易’存在。
真是太久没做了,满脑子全是黄色废料。
他控制了一下情绪,说道:“本来也没想问你那个问题,但你这么一说,我偏要提。”
她双手紧握成拳,语气冰冷,“我不会回答的,如果真要回答,我的答案还是跟当年一样。”
——对不起。
——对不起,明衿。
沈明衿想起这两句回答,突然冷笑出声。
他走上前一把拽住她身上的风衣,将风衣扯开,“既然你的答案跟当年一样,那我也没必要问,我不如学着陈奚舟私底下跟你做交易——”
他一把将她压在床上,一只脚抵着她的腿,令她无法动弹,左手滑过她的侧脸脸颊,“一晚,一个亿,三晚,你的债务就还清了,怎么样?”
宋清杳挣扎着,鼻子开始泛酸。
但她这样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男女的悬殊太大,他只需要用一只手的力量就能控制住她。
他微微弯下腰来,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指尖滑过她泛红的眼尾,没有一处不漂亮、没有一处不吸引他,其实仔细想想刚才那个提议没什么不好,三晚,他不算吃亏。
宋清杳害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胸口剧烈起伏着,动作也不敢放大,只能强忍着情绪,抿着唇说:“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跟你做,你已经拒绝跟我复合了,既然拒绝,就别……就别碰我。”
说实话,有点后悔。
这个女人除了背叛他、不忠诚、不爱他以外,其他什么地方都对他胃口。
可偏偏不爱他这点,他最难接受。
他捏着她的脸颊,“我想,你又能怎样?花钱上你很难吗?”
沈明衿的每句话都像是拿着刀子在捅她的心。
刀刀见血,没有余地。
因为被迫的姿势,她没办法移开目光,只能对上他的眼眸,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有她的倒影,疏冷、陌生、决绝。
人被逼到一种极限,就像是紧绷的弦,会加倍反弹回去。
如今的她就像是这根紧绷的弦,已经到了快反弹的临界点了。
她能感觉到沈明衿撩开了她的裙摆,痛苦的说:“你别碰我,如果你这么想知道当年的事,你去……你去……你去问问……问问司秦,是他……”
“?”沈明衿停下来,一只手支撑在她的侧脸上,“跟司秦有什么关系?”
“你去问他,他知情。”
沈明衿脑子有些发疼。
司秦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当年那件事出来的时候他还义正言辞的骂过陈奚舟,就连宋清杳回来,他都不是很待见,怎么这件事跟他有关?
他立刻翻身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如果不是这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以他的逻辑能力好好想想就能想明白——这纯粹就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而他居然信了。
宋清杳立刻坐起身来,用大衣裹着身体走进卫生间里,用纸巾擦拭了一下他碰过的地方。
太尴尬了,她怎么还能被他玩成这样。
门外传来了走路的声音,以为是沈明衿想明白了,去而复返,警惕的将门反锁。
但很快,门外传来了文雪的声音,“幺幺?哥?你们去哪儿了?”
“我在卫生间呢,你哥走了。”她松了口气,打开卫生间的门,“对了,你认识司秦吗?”
“认识,他是我哥的好朋友。”
“那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遇见你哥小心点。”
“啊?”
当天晚上,据说司秦挨了一顿揍。
被揍得莫名其妙,揍到进了医院。
宋清杳听说这件事时是中午在吃快餐,看见文雪给她发了信息,愧疚感涌了上来,在心中默念:抱歉了,司秦!
她也没料到沈明衿的火气会这么大。
希望司秦早点康复吧。
吃完饭,把饭盒扔到垃圾桶里准备上班。
刚走进店里,Cora就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到她身边,Cora就面露难色的开口:“清杳啊,你这个月月绩不错,作为新人,很厉害了。”
“谢谢店长,那我去工作了?”
“稍等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一份文件,“不好意思,总部下达了辞退书,麻烦你签个字。”
看到那份辞退文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Cora见她那个表情,连忙安慰,“我有跟上级领导反应过的,但是这份文件是从总部,沈总那边审批的……我也没办法,你这么优秀,可以去找别的工作。”
第19章 第 19 章
宋清杳拿着那份辞职文件坐在台阶上, 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有些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了半个小时, 她尝试性的给沈明衿的办公室打去电话,接听的人是沈明衿另外一位助理Ross, 她给的理由是:损坏公司形象,造成严重的社会舆论,予以开除处理。
她反驳问:“我怎么损坏公司形象了?”
Ross没有回答, 挂断了电话。
在七月三十号这天, 她被凤瑞开除了。
回到家时,在巷子口的街道上买了两个热馒头, 家中闷热,因没装空调气温常常高达三十来度,散热的工具只有一台电风扇,此时已经开到最高档, 吹出来的风也夹杂着闷热。她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啃着手里的热馒头, 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毫无征兆的亮了起来,低头望去, 是微博的推送。
本来无关紧要, 但她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osmond。
陈奚舟。
她的心猛地一紧。
咬着馒头点开微博,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最新的一条微博却被转发过万。
[天气不错, 就是很想某人]
配图是一张郁金香。
陈奚舟在互联网的活跃度不算高,真正认识他身份的人也很少, 所以即便是发微博,最多也就一百来条转发和留言, 为什么今天的转发量这么高?
她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去外网查看他的信息,外网的陈奚舟活跃度较高,认识他的人也很多。
而等她去查看陈奚舟外网的信息时,赫然发现了一张点赞超过十万的图片。
@osmond
[我女人。]
配图是一张她半.裸的照片。
照片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得出身材极好,若隐若现的胸部和迷人的细腰,头发全都被推到了右侧的胸口上,侧目望着远处的景色,色彩和光影几乎达到了顶峰——精心摆弄好的姿势。
她双手颤抖着去放大图片,企图在图片上找到一丝不是自己的证据,也许是宋薇呢?也许是她呢?
可当她放大了图片,看到了那张图片的后颈部有一颗极小的痣时,心犹如坠入深海。
这就是她。
不是宋薇,也不是技术合成,就是她本人。
所以Ross所说的损毁公司形象,指的是这个吗?
在外网的传播量和点赞量确实非常高,至少在陈奚舟这里,点赞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她默默地将手机放下,麻木的看着窗外的景色。记得刚回国时是漫天大雪,院子里的矮墙上堆满了积雪,现在已经是盛夏了,回顾这半年,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t的事,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一种无力的颓废感涌上心头。
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紧跟着有人敲门。
她的思绪被唤回,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的人赫然是陈奚舟。
盛夏的蝉鸣在耳边回荡,旁边的白桦树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她看着他的眼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该质问他为什么在外网发这样的话?还是该质问他哪里来的照片?
想了一圈,她决定保持沉默。
陈奚舟:“你看见了吧?”
宋清杳:“嗯。”
陈奚舟:“决定好了吗?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有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糟糕,她不爱的人对她穷追不舍,她爱的人却已经不爱她了,几乎没有哪个地方能让她如意的,她只能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陈奚舟扣住她的手腕,“我以为你回国半年,已经认清楚局势。”
宋清杳是认清楚局势了。
认清楚沈明衿已经往前走,而她困囿在过去,不止是她,陈奚舟也困在过去,困在无数的盛夏、困在无数的谎言和欺骗中。
她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陈奚舟,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吗?我们刚认识那会,你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抢了你的玩具,从那以后,我不敢碰你的东西,但你总是有事没事来找茬。”
小时候的玩闹可以当做是不懂事,他打她、骂她,都可以被原谅,可长大了呢?他带着他的同学将她关在女厕所里,用冷水泼她的时候,是不懂事吗?他说她活该没有父母疼爱的时候,是不懂事吗?他在她的小学毕业典礼上脱掉她的裙子,是不懂事吗?
他说是开玩笑、不懂事。
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不懂事揭过了一切,那她呢?真正受伤的只有她。
而揪着这个‘开玩笑、不懂事’去闹,父母也只会说:人家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咱们还是邻居,为了你这点小事,闹得邻里不和谐?
那时候,她就知道,无论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她的苦、理解她的痛。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可能是初中毕业典礼上我为了讨好你,跟你说,其实你也不差,也有可能是你摔断了腿,我爸妈带着礼物去看你,你恐吓我说等好了还会欺负我的时候,我为了不被你欺负,每天都来照顾你,也有可能是你为了吓我故意跑到我房间,看到我洗澡……总之,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恐惧,害怕。”
陈奚舟眉头微微皱起,扣着她的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我打你是因为宋薇抢了我的玩具,说是你抢的,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宋薇在我面前装作是你,我才——”
“我们已经认识几十年了。”她打断他的话,“几十年了,你都分不出我跟宋薇的区别,一次次被她骗,说得过去吗?你不如老实的承认,你就是觉得我好欺负,觉得你打我、骂我是有成就感的。”
“去他妈的成就感!”陈奚舟青筋暴起,厉喝道,“我是真喜欢你,不是你讨好我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你照顾我,而是……而是……”
蝉鸣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来。
不是因为她做的那些事和说的话,而是高一的夜晚,他闯进她的房间,看见了她洗澡的背影,烟雾缭绕间,她在半透明的玻璃里,身影尽显,神女入梦,从那晚起,他的梦里就只有她了。
其实她跟宋薇很好分辨。
一个在努力装纯。
一个天生就纯。
他现在已经能够分辨得出两人的区别了。
但好像,有点晚。
“而是什么?”她笑,“陈奚舟,我不会喜欢上一个霸凌过我的人,永远不会。”
陈奚舟双目逐渐充血,他走上台阶,一把扣住她纤细的咽喉,“你有得选吗?你现在不跟我,谁帮你解决那一大堆烂摊子?你指望沈明衿帮你解决?对,放在三年前,你们家出事,他一定会帮你,可现在呢,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他会找你,只是因为想跟你上床。”
陈奚舟以为半年的时间足以磨掉她所有的棱角。
她会接受他的好意,会接受他这个人。
直到此时此刻,他靠她这么近时,才发现那双清澈柔润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的退意。
她笑,“你猜对了,他找我,真的只是想跟我上床。”
陈奚舟咬得牙都快碎了,“所以呢?你就这个反应?”
“因为就在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三年前,我以为他不爱我,我以为我们交往都只是因为喝醉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是真心实意的爱我,我在无端的猜忌他的爱、猜忌他的心,所以我活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也一样,你霸凌我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所以今天是你的下场,是我们的下场,我们都没有在爱出现的时候好好抓住,活该现在都没了。”
“你这么快认命吗?”
“我有得选吗?”
陈奚舟嗤笑,“至少我不认命,我承认我过去做了很多错事,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但人一辈子那么漫长,你凭什么觉得几十年的偿还比不过小时候对你的伤害?“
“因为你没被伤害过,你的童年都是在幸福中度过的,你知道一个人被关在厕所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找爸妈诉苦的时候,他们说只是开玩笑,让我别在意的感受吗?你知道三年前我去找你的时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吗?”她看着他说,“我那个时候觉得,我会被你玩死,即便不玩死,我也走不出那个房间。”
他深色凝重的看着她,“但你还是来了,你为了沈家人来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有时候真觉得活得没意思,每天都困在这里拼命挣扎着,想挣扎出一片天,想挣扎出一片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却连堂堂正正的活着都很难。”
“别谈什么死不死的,你想让自己活得轻松很简单,别有太重的道德感,多学学宋薇,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挂在心上。”
“嗯,对,破产的时候我就该跑。”
陈奚舟慢慢松开手,心疼的看着她,“宋清杳,别跟我犟了,现在只要你同意,你什么都不用管。”
“那我问你,外网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宋薇给你的?”
他犹豫片刻,“是。”
“她在哪?”
“在澳洲。”
“那我拜托你跟她说,叫她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联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你让她放心,不是让她回来跟我一起抗债务的。”
陈奚舟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看着她的眼眸,“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灼热的气温烧得人心都有些闷疼起来。她说:“我要休息了,你先走吧。”
“清杳。”陈奚舟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我请你再多想想,再多想想我刚才说过的话,半年过去了,你这样的坚持没意义,你现在可能赚了几百万,但几百万还得起几亿的债务吗?别做精卫填海的事,首先你不是精卫,其次你也填不了海。”
“嗯。”她点头,“你让我多想想。”
听到她松口,陈奚舟面露笑容,立刻点头,“好,只要你愿意想,我等多久都可以的。”
她走进院子,将门关上后,整个人靠着门。
然后看看院子里的摆设,发现靠在墙边的木板倒了一片,起身去将地上的木板抬起来摆放整齐、清扫了满是落花的地、洗了衣服擦了桌子,最后发现母亲蹲在地上将早上吃的稀饭洒了一地,她又拧干毛巾去替她擦手擦脸换衣服,做完一切后天就黑了。
她熬了新的一锅粥,喂母亲吃下。
其实喂一个疯子吃饭是不容易的,他们往往觉得进食不是有意思的事,不是打翻碗筷就是不肯进食。
所以很多时候,宋清杳都会等她到自己饿,饿到想吃时才喂。
折腾完,已经凌晨一点钟了。
母亲入睡,万籁寂静。
她坐在窗前的椅子前,桌上摆放着一盏小台灯,旁边的电风扇吹得呼呼作响,望着窗外的景色默默出神。
不知道坐了多久,慢慢的拿起了一支笔。
昏黄的光影打在她的侧脸上,显得静谧温柔。
她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写得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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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觉得字体不好看,就将纸张卷起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写。
——宋薇,你要是能看到的话,就拜托你一件t事,照顾好妈。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见我一面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莫名的就想起跟沈明衿一起去祁山时的画面了,祁山那个地方真的很美,春天翠绿盎然,夏天山谷幽香,秋天枫叶如火,冬天银装素裹,她跟沈明衿牵着有福去玩的时候,他经常跟她说,想要在山里盖一间房,就他们俩个人住,每天他煮饭给她、陪她看星辰皎月、看日出日落,最好不要孩子,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都在一起,不会有人打扰。
她问,万一就有孩子呢?
他说,我结扎,万无一失。
她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就被他摁在帐篷里强吻,吻到情动会用鼻子蹭蹭她的脸,“我说真的,我想每天都待在你身体里。”
窗外的白桦树被风吹得票下了落叶。
她一只手托着腮看着那片落叶看出神了。
落叶归根。
她将桌面上的纸再次揉作一团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提笔继续写。
——无人爱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批判了她的前半辈子。
其实后半句想写,他爱过。
但又害怕给他添去烦恼,所以没写。
写完后,她将那张纸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塞进了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她就跑了一趟监管部门询问营业执照的事。
办了几个月,也应该办下来了。
又跑了好几天,终于在八月九号这天,宋清杳拿着自己到手的营业执照,她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文雪给她点了赞,还到小店来捧场,买了不少的翡翠玉石。
文雪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被辞职也是好事,这不成了老板吗?”
她笑着点头,“对,以后就是宋老板了!”
从那天开始,宋清杳变得特别忙,不是忙着跑客户,就是忙着去缅甸找翡翠玉石,好像在她仅有的人生里,只有两个目标:赚钱还债、找人赡养疯癫的母亲。
她也不介意跟陈奚舟往来,两人还经常约着一起出去吃饭。
盛夏日落的阳光铺洒在整座城市上,少见的紫色晚霞为湛蓝色的天空染上了几分梦幻,在一家大排档的门口摆着十几张桌子,厨师就站在旁边的档口里炒菜,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宋清杳跟陈奚舟就坐在其中一张桌上。
两人点了一些菜,陈奚舟看着宋清杳喝啤酒,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真的,你这酒量,进步了。”
她笑着说:“跟你学的呗,陈少爷这么能喝,我也不能露怯啊。”
陈奚舟觉得她有些变了,却又不知道哪里变了,但至少她不反对跟他见面,这就是好的开端。
他帮她倒酒,“我觉得你的酒量不是跟我练出来的,肯定是最近一直跑客户练出来的吧?哎,你说你,非得这么辛苦干嘛。”
“就想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呗。”她一只手托着腮,笑笑着说,“陈奚舟,问你个事。”
“说。”
“你说你爱我,那假设啊,假设某天,我也跟宋薇一样跑没影了,就剩我妈一人,你能帮我照顾她吗?”
“这事不好说,你看我成天满世界跑,我找人照顾你妈还差不多,你让我亲自照顾,我没空呐,除非——”他看她,“你跟我结婚,那亲自照顾丈母娘是应该的。”
她笑笑着摆手,“我就知道你不靠谱,靠你母猪都能上树。”
听着这话,陈奚舟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却不知道不安从哪里来。
他睨她,“你不会是在试探我吧?你也想像宋薇一样跑了?”
确实,她就是想离开京市,换个地方生活。
她喝着酒,摇摇头,“欠款的合同是我签的,我妈是我带回来的,不做完这两件事,我跑什么?”
“也对。”他点头,“你就是道德感太重,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觉得真没必要。”
宋清杳没再说话,只是撑着侧脸望着远处炒菜的师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挺好看的,路过的行人、吵架的小孩、牵手的情侣,都挺好看的,她想努力的留住人间烟火气息,留住她觉得美好的东西。
吃完饭回家还不到九点。
宋清杳牵着黄怡往门外走,沿着西村东侧往下走有一家敬老院。
此时大门紧锁,宿舍楼里灯火通明,她指着里面的房子,扭头看着黄怡问道:“妈,您以后住这,行吗?”
黄怡哪知道她在说什么,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
看着她这样,宋清杳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敬老院这个地方,她也跑过好几家,都是没有家人的情况下,敬老院无法接收,只有西村这家是可以无子女的情况下入住的,只要每个月交钱就好。
当然了,宋薇愿意回来带走那是再好不过。
但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联系她。
*
晚风渐凉,立秋之夜,金秋俱乐部里热闹非常。
顶楼的vvip包间,沈明衿跟司秦等人也在这里喝酒聊天。这算是他们的一个传统,“立”,是开始之意,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寓意是极好的,投资、上市、创办新公司,都喜欢用这个“立”字。
推杯换盏间,落地窗外的落叶被风吹得扑簌簌落下。
这是又要冷的意思了。
郑南一端着酒杯站在窗前,摇头感叹,“都八月了,距离明衿的婚礼也快了吧。”
话音落下,门外的经理敲门进入,走到了沈明衿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冲着他摆了摆手。
过了几分钟,宋清杳从门外走了进来。
其实她已经站在楼下等很久了,只可惜没有会员卡进不来,经理都不敢去打扰沈明衿,就拦着没让她进去,后来是看见她蹲在那里蹲了很久,才上来请示的。
宋清杳知道他们立秋有这个环节,只是没想到阚静仪也在。
她带着笑容走进去,走到了两人跟前。
他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黑色衬衫,松松垮垮的,连领带都没有系好,一条腿慵懒的架在另外的腿上,左手端着红酒杯,右手搂着阚静仪的腰,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疏冷。
谁都没想到她会来。
自从陈奚舟在社交媒体上发了那条‘我女人’后,他们一致认为两人已经交往了,既然交往,那她的事情陈奚舟会替她摆平,至少不会再出现在沈明衿的面前。
“沈总。”她笑着喊了一句。
沈明衿没搭理她。
她就从包包里拿出一份图稿递到他面前,“你之前叫我设计的婚戒,我设计好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沈明衿没接。
阚静仪接过来,图稿上设计了三款婚戒,第一款是对照着那条项链设计的,星月相辉、第二款较为简约,但十分大气,第三款是她喜欢的古典风。
她拿着图稿给沈明衿看。
沈明衿没什么兴致,看都没看一眼,说道:“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件事。”
“应该的。”她笑了笑,“我为您设计了三款婚戒,按照行业规矩,我就收一套的钱,十万,不还价。”
“……”
“……”
“……”
郑南一、司秦、赵鸿岩齐刷刷的看过来。
他们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给自己抬价格的。
当初沈明衿让她设计的时候,她也没说收钱啊。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沈明衿摸着红酒杯,指腹轻轻摩挲,疏冷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
“要不给您打个折,八万,八万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这么缺钱吗?”沈明衿看着她,“缺到要来赚我的婚戒钱?”
“嗯,缺的。”她回答得大大方方,“您要是觉得划算的话,可以介绍别的朋友给我,我一律给他们打八折。”
郑南一跟司秦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对劲。
宋清杳这是怎么了?以前无论是遇见他们也好、亦或者遇见沈明衿,都是不太愿意面对的,今天不仅跑到俱乐部里来,还跟他要婚戒的设计费?
她是疯了吗?
沈明衿喝了口酒,“我给你八十万,你收拾收拾滚出京市。”
“那不行。”宋清杳笑笑着说,“我还没还完您的债呢,还完我就滚。”
然后走上前伸出手,“您是银行卡交易,还是线上转账。”
沈明衿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闻靳走了过来,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别说什么滚不滚的,年底你们就要结婚了,这套设计稿就当我买了,我付钱。”
说着,他冲着宋清杳说:“去t楼下,我给你拿银行卡交易。”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
刚走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司秦的声音,“她是不是有毛病?”
“疯了吧,缺钱缺到这个份上,陈奚舟没给她么?”
“……”
听着他们的议论,宋清杳只是笑笑着说:“我没拿陈奚舟的钱。”
闻靳觉得她笑得有点苦,就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听他们说那些话,靠自己赚钱没什么不对,司秦就是嘴贱,你当耳边风吹过去就是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到一楼后,闻靳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87万。
他知道宋清杳会拒绝,说道:“抛开我为沈明衿买的单,我还有别的朋友介绍,就当是一起付的钱吧。”
她眼神晃动了一下,接过银行卡,“谢谢你,闻靳。”
“不客气。”
立秋的夜有些凉,宋清杳离开的时候昏黄的光影就打在她身上,秋风卷起落叶,时不时从她的身侧刮过。
有那么瞬间,闻靳觉得,她太累了,累得连背影看起来都很疲惫。
清冷的明月悬挂在夜空中,银色的光辉将小院的影子拉得很长。宋清杳坐在窗前的位置上,正对着笔记本上的一笔笔入账进行核对,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靠着卖珠宝赚了九百万,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还是文雪跟她买珠宝的钱,离三个亿有点远,她托着腮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脑子里在想该去哪里赚钱好。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来了。
有一些网络信息涌入进来。
有一条信息很有意思,是她经常关注的旅游博主发来的动态,他从国外游到国内,最后一张正是祁山风景照。
双手放大页面,还能看到一棵火红的枫树。
右手轻轻一按,点了个赞。
*
八月入秋,但气温依旧很高,白天能暴涨三十多度。
宋清杳没日没夜的跑客户,只要有人联系她愿意看货的,不管多远,她都会坐地铁过去,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的身体逐渐出现了病态反应,时不时发烧、时不时昏厥,有一次在客户面前说着说着就昏过去,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再后来她会把自己吃得很饱去见客户。
至少这样,她昏厥的几率会少很多。
八月底,她约了个客户看青种翡翠,这块翡翠是她去缅甸淘回来的,李珺介绍,没花多少钱。
但在国内,这样的翡翠价值不菲。
跟客户聊完,对方要了两块,总共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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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客户还送了她一盒龙井茶,说是祝她生意兴隆,她笑笑着说了句‘谢谢’。
拎着那盒龙井茶走出别墅区,在沈氏集团大厦附近买了一块面包,边走边吃。
一辆vanquish停在红绿灯处,沈明衿坐在车内翻阅文件,坐在旁边的司秦指着车窗外,说道:“真巧,宋清杳啊。”
听到‘宋清杳’这三个字,沈明衿微微抬眸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她拎着个包包,手里提着茶叶,另外一只手拿着面包啃,漆黑的瞳仁里多了几分冷意,当做没看见移开目光。
“听说她最近非常卖力,开了一家什么翡翠玉石店,你表妹很捧场哦,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
“关我什么事。”他语气淡然,“你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司秦摸了摸鼻子。
有些自讨没趣。
而此时,不远处的宋清杳突然坐在了路边,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疼得脸色发白,她想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想到要花钱,还是咬着牙忍住了,去附近买点药吃吃就好了……
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疼。
好疼。
低头看了一眼面包,心想着等会好了就回去找他们算账。
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疼得快要昏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皮鞋映入眼帘。
顺着皮鞋往上望去,就看见了沈明衿的脸。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疏冷的眼眸看着她,似乎想听她说些什么,求助也好,要钱也罢,总之在等她开口。
可她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好巧。”
周围是一整排的国槐树,路灯高出树好几米,将斑驳的影子散落在两人身上。
沈明衿波澜不动的眼眸里化出了一丝丝的情绪,在看到她因为痛苦而倒在地上时,弯下腰来,将她扶起,说道:“你是要跟我去医院,还是给陈奚舟打电话让他送你去?”
是话里有话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痛苦非常,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她抓着他的衬衫,痛苦的说:“麻烦,请你,送我去医院,我会付你钱……”
说完,便直接昏过去。
第20章 第 20 章
医院住院部的正对面是非常有名的南什海, 一到晚上就有成千上万的网红涌入其中直播、路演等,从高楼望去,沿着河道挂着灯笼的海岸边, 一层层浪花涌上沙滩,再慢慢的褪去留下深色的痕迹。沈明衿站在窗户边上, 一只手夹着没点燃的烟,一只手自然的垂放下来,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清杳睁开双眼时, 就看见他的背影,黑色衬衫贴身, 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走向,劲瘦的腰身堪称完美,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碎发都镀上了一层柔光。
突然, 他转过身来,对上了她的眼眸。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得好像所有一切都静止了,恨不存在、怨不存在, 天地之间, 只有他们。
“食物中毒外加身体虚弱。”他开了口,“干什么这么拼?为了还我钱?”
“嗯。”她点头, “欠的钱总是要还的, 久一点还,不如早一点还, 你轻松,我也轻松。”
沈明衿点头, “明白,现在你跟我之间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这笔欠款。”
他把烟放到嘴边,从西装裤里拿出打火机,刚要点燃,却又想起什么,把打火机放回到口袋里,再次夹住烟看着她,“所以你为了还钱,已经开始重操旧业为别人设计珠宝了是吧?”
她不否认。
为了还钱,她不止在卖翡翠玉石等,还承接珠宝设计。
给他设计的那张图稿就是深夜赶工画的,每画一笔手都在疼,画到最后时已然是疼得不能满头大汗,疼得实在受不了了,第二天就去医院就诊,医生跟她说过,她这种情况属于神经受损,且断掉的地方也没长好,想要完完全全的修复,得长期的进行康复训练和手术。
一听到长期康复训练和手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说手术,就说长期康复训练,她哪里来的长期?也许明年这个时候都不知道在哪了,可能在祁山,也有可能在不知名的城市生活,实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来做这场手术和训练。
“没办法,谁让我的专业是这个,我也只会做这个。”
沈明衿拿烟的手停了下来,侧目望来,精致的桃花眼里装着淡淡的疏冷,“就这么想还完钱,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她笑了笑,“要是真能远走高飞该有多好?可别说高飞了,就是远走都很难,去哪儿不需要钱?去哪儿不需要带着好心情?刚好我都没有,所以没打算远走高飞,就是想还完钱,轻松点。”
“那为什么一开始受伤的时候没有好好治疗?”
因为那个时候,她活得挺难的。
刚出国的时候,一切都还算好,她把他们交往的所有东西好好保存着,项链也好、首饰也罢,就连他给她写的信都会好好的放在抽屉里,头一年风平浪静,宋薇偶尔的冷言冷语也不过分,直到第二年,某天晚上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冲进她的房间里,将她珍藏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信封被撕碎、首饰被摔断、就连他们的合照也被火烧毁,只留下一堆灰烬。
等她回家时,看见她正要摔掉那条星月项链,于是跑过来给了她一巴掌,将那条项链抢过来。
宋薇像疯了。
她拿起旁边的棒球棍,一棍就打在她拿着项链的手上,冲着她怒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你知不知道沈明衿为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甚至能够听到骨裂的声音,以至于宋薇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那夜下着暴雨,她被家人送进了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的,只是不知道宋薇跟父母说了什么,闹了整整有三天,父母就将她送到了小镇上生活。抛开别的不说,那个小镇住的还挺舒服的,就是医疗条件不好,连日发烧,身体t虚弱,根本没法自己到大城市里就诊。
说好,她确实能动、能吃饭。
说不好,拿笔写字、拿重物都会疼。
“其实中途也看过医生,医生说可以重新手术慢慢恢复。”
“所以你没做?”
“不是没做,是做了,失败了。”她笑着说,“医生说神经受损是最难恢复的,他们尽力了。”
沈明衿微微拧眉,似乎想说什么,但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抽尽的烟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说了一句,“那你这次要不要做?”
“不做了吧。”她说,“反正也没用。”
“陈奚舟不管?”
她笑了笑,摇头,“他管不到我。”
沈明衿看着她的笑,晦暗不明里的眼里闪过些许复杂的情绪。
随后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宋清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喊道:“沈明衿,那天……那天你说你帮我,需要我用一个问题来跟你交换,你现在可以问我,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沈明衿背对着她,“不用了,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只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自己的,想要长久的在珠宝这个行业做下去,手很重要。”
说完,便走出门外。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宋清杳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呆呆的看着沈明衿离开的防线,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突然有些朦胧——这是她唯一一次想对他说当年的事,只要他问,她就说。
可没想到,他已经毫不在意,不想知道了。
她慢慢闭上双眼,双手包裹着身躯,任由黑夜侵蚀。再次醒来,外面阳光明媚,她看着好几只鸟飞过停在了窗台上,她看着那几只小鸟出了神,看了半小时后,最终还是去签了手术同意书,因为陈奚舟的电话打个没完,问她是不是手受伤了,是不是要手术,为什么手术,问得她心烦意乱。
手术日期定在9月30号,主刀医生是陈奚舟找的。
在这段时间里,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不是忙着去这家客户,就是忙着去那家客户。说来也奇怪,自从她出院开始,她的客户就多了很多,有的是老客户介绍,有的说是慕名而来,知道她卖的东西货真价实且品质不错,收益也逐渐翻倍。
她私底下问过文雪和陈奚舟这些新客户是不是他们给介绍的,两人都说没有。
8月23号,阴天。
宋清杳刚跑完客户回来,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整个城市上,推开家中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月光将矮墙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拎着馒头往里走,房间空荡荡的,母亲并不在。三天前,她为了让母亲提早适应她不在的日子,所以将她送到了街道拐角的那家敬老院。
照顾她时,觉得哪哪都是麻烦。
吃饭像小孩,需要人哄,睡觉也像小孩,需要她唱歌,就连穿衣服这种小事都得她帮忙完成。
可现在不在了,才发现哪哪都很安静。
她坐在桌前的位置上,边啃着馒头,边计算这阵子积攒下来的钱。
计算到一半,莫名想起母亲吃海鲜会过敏,而这件事忘记说给看护人员,她记得餐厅的菜单上周三有清炒蚬子,于是放下了纸笔和馒头,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母亲所在敬老院不算远,沿着巷子口往下走一条街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宿舍楼里的灯还亮着,保安跟她也比较熟,得知她想来探望母亲就让她进去了,沿着小道往里走,途径过老人的餐厅。
敬老院的照顾有分不同金额、不同寝室、不同标餐,她报了最高的一档,包三餐加宵夜,并且有专人陪护。
餐厅里灯火通明,十几个老人坐在里面用餐。
她站在窗户口里望去,就看见母亲正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穿着一套院方发的衣服,目光呆滞的望着屏幕上挂着的电视,坐在她旁边的老人去夹她碗里的肉、菜,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没几分钟,母亲餐盘里的菜全都被夹完,只剩下白米饭。
这时有个老人拄着拐杖经过她面前,一口浓痰吐在了她的饭上。
走廊外、餐厅里来来往往的看护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制止老人的行为。
最可恨的是,母亲刚想吃剩下的白米饭,就被旁边的老人一把推翻在地,连同那碗白米饭都被打在了她身上。
母亲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一身的米饭,狼狈不堪。一整个餐厅里,只有她是疯子,不能自理,其他人全都是有意识的,有意识的往她身上吐口水、有意识的踩她放在地上的手。
刺眼的一幕幕令宋清杳的情绪发生了失控,她猛地冲了进去,直接给了那个老人一巴掌,怒吼道:“看护呢?院长呢?都给我滚出来!”
‘啪’的一声,力道很大,老人被打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脸骂骂咧咧,握着手中的拐杖不断地敲着地面,然后举起拐杖就要打宋清杳,但拐杖刚举起来就被她一把抓住,用力一扯,拐杖就被她抢过来,“你打我试试!?”
听到动静的看护和管理人员都跑了过来,看见一片狼藉餐厅,又看见宋清杳怒气冲冲的模样,连忙上前安抚和劝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你别问我发生什么事,你把他的家人叫来!立刻!”宋清杳指着对面骂骂咧咧的老人,“今天他家人不来,这事没完!”
“我没找你……找你算账,你还想……叫我女儿儿子……”老人站在那里,说话并不利索,“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叫是吧?”她拿出手机,“那就报警处理。”
看护人员见宋清杳拿出手机,连忙说道:“您别打电话,小事、小事,我这就叫他家人过来,您别急。”
说着,就赶紧去找老人的联系人。
大约十几分钟,一个满脑肥肠的男人牵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他在走廊大声嚷嚷:“什么人啊,打我爸,找死是不是?”
走进来后一看自家老爷子,侧脸肿的跟什么样子似的,顿时暴怒:“谁打的!?”
“我。”宋清杳清澈的眼眸扫过去,带着凌厉的锋芒,“你是他儿子?”
“操。”男人指着她,“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找死的是你吧?你要不要看看监控你爸做了什么事?抢我妈的饭菜就算了,还把我妈给推到在地,我一开始在想他为什么这么犯贱,喜欢去折腾别人,直到我看到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犯贱了。”
“我操!”男人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直接举起旁边的凳子,“老子砸死你。”
“砸!”宋清杳喊道,“你往我头上砸!”
她伸头凑过去,“你今天砸不死我,你就别想出这道门!来!”
她丝毫不惧,甚至在想着他能砸下来最好,提前结束她荒谬的人生。也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面对威胁和恐惧时,没有半分的怯懦。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赴死,反倒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挑衅跟真的想死是很能分辨的。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没有想活的欲望。
男人举着凳子,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有些拉不下脸来,说道:“激怒我,想让我砸死你,然后去坐牢是不是?你做梦!”
说着就把手里的凳子放下了。
宋清杳冷笑,“不砸?那我们就来算算账,室内有监控,你爸怎么对我妈的记录得一清二楚,我现在要求你们道歉赔偿。”
“嚯,你说道歉赔偿就道歉赔偿?”女人开了口,“你刚才没打我爸?”
宋清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想道歉赔偿是吧?没关系,那我们就打官司,你们听好了,我有足够多的钱陪你们慢慢玩、慢慢打,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打到你们破产,打到你们跪下来跟我求饶,对了,你们到时候千万不要玩听完和解,因为我不接受。”
说着,她就拿出手机打给了业内的金牌律师,黄铭灏,京市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只打跨国案件,一般的案子他看都不会看,早年是沈明衿公司的法务代表,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其实她可以去找别的律师,但是人一旦有了钱、不想活以后,看什么都觉得要最好的。
给黄铭灏打去电话时,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回应,“清杳?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黄律师,您好,是这样的,我有个案子可能需要你来帮我打。t”
“好,你说,别着急。”
宋清杳把现场的状况跟他说了一遍。
他笑笑着说:“好,我明白了,你需要的话,后续跟我联系就行。”
挂断电话,黄铭灏看着坐在对面的沈明衿,“是清杳给我打电话,她那边遇到点事,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明衿一身黑色西装,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西湖龙井,语气淡然,“见她干什么,不关我的事。”
“行吧,那就当我没说,别等到她出事的时候,你后悔。”
“她出事,有的是男人愿意帮她,缺我一个?”
黄铭灏笑笑,不说话,给他倒了杯茶,“你跟她真是绝配,两人都是别扭,拧巴。”
沈明衿端着茶杯望着窗外的景色,没有说话。
那边宋清杳挂断电话,面无表情的说:“那就法庭上见吧,我一定告得你们破产。”
男人跟女人并不知道黄铭灏,他们就是在附近开小卖铺,做小本生意,怎么可能知道黄铭灏是谁?但是见宋清杳一个电话就约好了律师,而且胸有成竹要告得他们破产的模样,不免有些慌。
为父亲争口气、为自己争口气可以跟对方犟下去,但要扯到法庭上,打长期战,并且极有可能打不赢的情况下,这就显得很不划算了,至于为个老人闹得这个地步吗?
女人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扯着他的衣服。
男人微微皱眉,不甘不愿的说:“你没毛病吧,一点小事找律师?”
“我请得起,你请得起的话,也可以。”
女人见她态度如此强硬,脸色也变了,预感到对方是有来头的,连忙说道:“就两个老人吵架,你说吵到法院多没面子啊,我丢不起那个人,你要道歉赔偿,那我们就道歉赔偿好了,你说多少钱。”
“一千。”
“你他妈穷疯了吧!”
宋清杳依旧很平静,“现在穷疯没关系,到了法院别穷疯就行。”
听到这话,女人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服。
男人也知道遇到刺头了,今天要是不出点血是别想出这个门,烦躁的摸了摸头,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老爷子,恼羞成怒的冲着旁边的他喊道:“你他妈住在敬老院都不给我安生点,你推别人干嘛!你是不是找死啊!”
老人被儿子这么一吼,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驼着背怯怯的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任由儿子劈头盖脸的痛骂。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看着那个被儿子骂得狗血淋头的老人,浑身颤抖,手也在抖,耷拉着脑袋,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一次次被亲生儿子羞辱,谩骂时,竟然觉得有些可怜。
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是她想到自己要是离开京市了,母亲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是不是每天都得遭遇这样的事?
垂眸看了看站在身侧的黄怡,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想骂人等会骂,先赔偿道歉。”
“赔!”男人怒气冲冲的喊道,“赔给你!”
他拿出手机骂骂咧咧,“妈的,死糟老头子,在家里不安生,跑到敬老院来也不给老子好好待着,一天到晚尽惹事,你看我等会怎么揍你!”
一千到账后,院长也闻讯赶来了,调了监控后不断给宋清杳道歉。
说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是他们监管不力。
她没理会他们的道歉,“我妈可能不适合你们这里,我明天来办理离院手续。”
说完,就挽着黄怡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微风吹着有些凉,身后的叫骂声依旧没停,她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清澈干净的眼眸里仿佛盛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今天是她头一回跟陌生人吵的这么凶,吵到男人举起凳子的时候,一度觉得死在这也不错,可后来又有点后怕,钱还没还完,母亲还没找到人照顾,要真发生什么事,谁替她处理?
突然,不远处突然燃起了烟花,一簇簇的烟花升入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两人都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看着满天的烟火,鼻子渐渐酸涩起来,她抱紧了母亲,低声抽泣起来。
泪水很快浸透了母亲的衣服,刚才在‘死亡’逼近的那一刻,那些快乐、美好的记忆会涌上心头——小时候母亲会拿着她最爱吃的东西哄她,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拍拍她的伤口,告诉她不痛,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礼物。
回忆是甜的。
也是涩的。
因为在她漫长的二十三年里,她体会到这样的爱占的比例很少、很少。
让她真正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的、是被无条件宠着的人,是沈明衿。是他给足了她所有的宠爱和关心、给足了她所有的爱与温暖,一句‘我分得出你跟宋薇的区别’粉碎了她所有的恐惧和害怕。这辈子,不会有人比三年前的沈明衿更爱她,正因如此,失去的时候才会加倍的痛。
哭到最后,眼泪鼻涕横流,母亲像是回复意识那般,竟用手去擦她的眼泪和鼻涕,擦完还冲她微笑。
烟花熄灭、月色被云雾遮盖,她握住了母亲脏兮兮的手,“回家吧。”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慢慢的走回家中。
像往常一样,喂她吃饭、给她换衣服、哄她睡觉,等做完了一切,她才坐在桌前,打开台灯,默默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小小院子什么都没有,全是亲戚的杂物,但每次盯着看,都能看很久。
看了十几分钟,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在门口的小巷子里走一走,想不通的问题,走一走也许就通了。
推开门,初秋的微风袭来,凌晨三点的巷子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
她穿着睡裙和拖鞋走在静谧的小巷子里,走着走着,突然就在巷子口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看到她后,便转身上车了。
“沈——”她刚开口喊出一个字,对方就已经开车走了。
是幻觉。
首先沈明衿没有奥迪A8这辆车,其次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找她,应该是形似他的人吧。
默默望着车子离去,直至没了影子才收回目光。
她拿出手机打开社交媒体网站,沈明衿最新的一条信息,依旧是上回跟阚静仪牵手的那句[年底结婚]。
将图片放大,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双手,既替他觉得开心,又觉得有些难过,然后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呢喃道:“我也要往前走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清清白白的离开。”
“沈明衿,最后再说一次。 ”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