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世界上最纯粹的爱
面对他赤裸的邀请,付之幸清清嗓子,“我不能每天都住这里,我每月只能花一周时间来你家,而且,每周一次小灶课不能停。”
商陆想起她那个室友,年轻帅气,她不来他家的时间都是和他在一起吗?心中感到有些不爽,他抽出一根烟,“行,但你不能和其他人发生关系,否则属于婚外情。”
什么婚外情……付之幸低头看着院子里形形色色的植物,不知道这些植物谁打理的,她的语气低了下来。
她说:“我这辈子做过最不符合道德的事儿就是和你在一起……”
商陆听着她的语气,看到她有些倔的侧脸,问:“怎么,委屈了?”
付之幸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怕这个话题会变得无休无止,最后以两人的争吵结束。
她岔开话题,说:“除了给我涨薪20%,我还想接更多像3A游戏那样高提成的大项目,不想做零零碎碎的小项目了。商经理,您能给我安排吗?”
商陆啧了一声,认真的打量着她。
她什么时候开始注重钱了,且说的坦荡、大胆,他对付之幸又有了新的改观,也产生了新的兴趣。
曾经的付之幸像一只柔软的兔子,被他随意的捏来捏去,他喜欢看她在自己手里挣扎不开的样子。
后来兔子会咬人了,现在兔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会乱跑了,驯服起来有点难,但他喜欢。
他点燃了烟,靠在露台的半墙围栏上,外套搭在一旁,领带被风吹的微微摇晃,说:
“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如果被别人听到,你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严重的话还会被调查、吃牢饭?”
付之幸成功的被他吓到了,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的说出了一个不要脸的反击,“那……那你也逃不脱干系,我们一起吃牢饭。”
说这话时,她伸手拽住了他的晃动的领带,手臂用力,想将他拽向自己,彰显自己说这话的决心。
她想象中的自己一定很有气势,像一个高傲的大姐大驯服一只小狗,可惜她那么用力的拽,商陆的身体只是微微前倾。
商陆看着她拽他领带的手,觉得付之幸太有趣了。在每个时期,她的转变都吸引他,她像一株罂粟花,吸食的同时也在逐渐给他加大药量,让他欲罢不能。
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商陆顺势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反按在露台半墙上。他的手有点凉,按住了她的两个手腕。
他低头,带着尼古丁的气息从背后拂过她的脖子,“你真他妈有趣。”
他按的用力,另一只手移到她的胸前揉捏,“你信不信,我和你,只会是你吃牢饭。”
“我不信……啊……”
付之幸还想继续反击,可身体太久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敏感的厉害,动情的很快。被他碰到的地方像是水波般荡漾至全身,双腿不争气的开始发软,想说的话飘散在风中,断断续续的飘进他的耳朵。
她听到身后的商陆低低的骂了声操,大手在她身上摸索更多。感觉到他想再进一步,付之幸抵抗着:“不能在这里,同事会看到……”
对面是一排别墅,右手边是冠创一期的办公楼群,左手斜对面是冠创二期的办公楼群,风险太大了。
商陆看了周围一圈,“看不清的,除非拿望远镜看,再说谁这么无聊。”
“不行!你不同意那就不做!”付之幸作势就要走。
商陆堵住她,有些急了,他一把扛起她,推开和露台相连的玻璃门,将她扔在了床上。
玻璃推拉门没关,白色的纱窗一会儿被吹开一会儿被合上,外面的景色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又模糊了。
阳光还很亮,斜对面别墅的露台上跑上来两个小孩吹泡泡,嘻嘻哈哈你追我赶,泡泡被风吹到了他们这边。
纱窗再次飘起,付之幸看到泡泡在阳光下飞舞。
他想吻她,付之幸却躲开,“你嘴里有烟味儿……”
没了吻,商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往常他不在乎亲不亲的,可这次他就是想亲她。他固定住她的头,偏要亲,付之幸紧闭着嘴就是不让亲。
她上面一紧,下面也跟着紧,商陆低吟一声,声音沉沉的,很好听。
他像是故意惩罚般撞她最脆弱的地方,他太熟悉她的身体,知道她会在哪个位置失声,付之幸躲了几次最终还是被他紧按着、张开嘴啊啊的出声。
嘴一张,商陆铺天盖地的吻就来了。
他纠缠她,他不放过她,至始至终,连性事都是如此。
付之幸以为她和商陆之间的爱就是这样了,她曾经的努力不适用于他,现在,她不逼他,也不要他承诺什么,她甚至开始习惯了和他的这种相处模式。
在爱情中先低头的那个人,一直是她。为了他,她妥协了,不清不楚就不清不楚吧,起码在她的心里,她知道商陆对她是有那么些不同的。
后来她遇到了煤球,感受到了另一种爱。
她是在4月的某一周,在一个大雨天遇到煤球。
当时花城刮台风,园区里的果树被吹倒,大雨斜斜的下,明明是中午,天却黑的厉害。
她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听到旁边的陈美鸡指着草堆里的一窝黑黢黢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她和陈美鸡、道长、赵越一起打着伞跑上去看,草堆里,一窝瘦瘦小小的小崽子像老鼠一样吱吱叫着,浑身是雨水,哆哆嗦嗦的,看不出是狗、猫还是什么其他的动物。
赵越拎起一只观察,说:“是猫,一个多月吧,快死了。”
道长心善,他让付之幸给他撑着伞,自己脱了外套把那一窝小崽子都抱在了怀里,小崽子碰到他暖和的身体叫的更大声。一行人冒着雨回到办公楼,找到一间会议室,认认真真的救助着这几只小家伙。
园区偏僻,流浪的动物不少,付之幸之前就在群里看到过有人在园区捡到猫、狗和各种鼠。没想到这次轮到她们几个捡猫了。
一共六只脏脏的小猫崽,他们利用午休的时间,用吹风机给小猫吹干,买了自动贩卖机里的舒化奶,微波炉加热了一下,用吸管和手指一点点的喂小猫喝奶。
小小热热的猫在付之幸的手心里发抖,她的手也抖,她没碰过这么小的猫。小时候她想养小狗来着,爸妈说狗啊猫啊太脏了,栓院子里就行,不要靠太近,也不要带回屋里。
没有奶瓶,她小心翼翼的用吸管沾奶给小猫喝,小猫闭着眼,张着嘴,没有奶喝就叫。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六只小猫死了四只,只剩下两只还能叫。
陈美鸡抱着一只活着的小猫崽,说:“这是一只三花妹妹,我预定了,那只黑不溜秋的谁要?”
赵越:“我家养了两只狗,没精力再养猫。”
道长:“我想养,但我女朋友猫毛过敏。”
几人看向道长:“你什么时候有个女朋友?你不是要飞升吗?”
“我飞升影响我谈恋爱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那只黢黑的像老鼠一样的猫,付之幸养了。
她从没养过宠物,小时候除了养过一段时间河里的草鱼、鲫鱼、蝌蚪,就是村里的鸭子、鹅这种比较凶悍的、被称为食物的动物。
她找了个纸箱子,铺了软软的垫子,当起了猫妈妈。因为猫太小不占地方,小猫崽和纸箱就放在她的工位桌面上。
她上网查了怎么养小猫,用公司发的冠创严选券买了羊奶粉和小奶瓶,还有尿垫、湿巾、棉签、玩具……
陈美鸡给他的三花妹妹起名叫“菲菲”,说三花猫是猫中刘亦菲。
付之幸看着这个又小又黑的家伙,想到了电影《千与千寻》里面锅炉爷爷的煤球,她给这个小家伙起名“煤球”。
因为这件事,她和陈美鸡的关系近了起来。
陈美鸡养过很多猫,他养猫经验丰富,付之幸总是向他取经。吃饭时她主动找陈美鸡一起,交流养猫心得。
付之幸不懂就问,不打马虎眼,讲话也真诚,还会主动给陈美鸡买咖啡。
一来二去的,陈美鸡也愿意和她聊天,他说:“把猫当成小孩养,它就是你的宝宝,你怎么爱它,它就怎么爱你,甚至它爱你会超越你爱它。”
煤球是她忙碌工作中的抚慰,工作很忙,但有煤球在,她觉得也没那么累。上班时小猫在桌子上乱爬,下了班她就抱着箱子回家,她把煤球放在自己的床头,夜里醒来发现煤球自己爬出来了,蜷缩在她的脑袋旁边睡。
她把煤球放回箱子里,煤球又叫着爬出来,声音嘤嘤嘤的,非要和她一起睡。
感受着脑袋旁边软软热热的小家伙,她心里涌出了暖暖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商陆极少极少带给她的。
有煤球的陪伴,她时刻紧绷的弦没有了,她被一只小猫治愈了。
平时和商陆产生了矛盾,她太敏感,总是会有歇斯底里的苗头,煤球就好像她的灭火器,用它柔软的身体在她身上滚一圈,嘤嘤叫几声,她的情绪就被抚平了。
恢复活力的煤球喜欢到处跑,它经常在办公区上窜下跳,付之幸没办法专注上班了,有时候她把煤球放在家里,有时候养在会议室,有时候带去商陆家。
刚开始商陆不同意,他说他的世界除了马,不会养任何动物。付之幸抱着小煤球转身就走,她说:“那你也别养我了。”
商陆拽住她,说:“你他妈胆子怎么越来越大?”
付之幸甩开他的胳膊,“因为我爱煤球,我不能不管它。”
商陆罕见的退步了,“你选一间给它住,除了那一间屋子,它哪里都不能去。”
“行。”
安顿好煤球,商陆会每周选一天晚上,在他的一楼茶室给她开小灶课。
他讲的基本都是管理层面的事儿,偶尔有些专业的问题,只要她问,他就不吝啬的讲。她觉得很难得,听的认真,笔记做了很多。
商陆喜欢给她开小灶时泡茶,他穿着居家服,坐在茶室,坐在她对面。取茶、温杯、置茶、冲泡……他很熟练。
付之幸看着问商陆的动作,问:“我怎么在最短的时间赚最多的钱?”
商陆把公道杯里的茶水分别倒入各个茶杯中,“去贪供应商的钱,你贪上几次就会……”
“就会怎样?”
商陆笑着把茶递到她面前,“就会牢底坐穿。”
“那你会帮我掩盖罪行吗?”付之幸问。
“不会,我会亲自把你送进去。”
“为什么?”
“因为公司是我家开的,你贪的是我家的钱。”
“切!”付之幸不信,她喝了一口茶,是花城一个地区特有的凤凰单丛,茶香四溢,“我不会贪钱的,我从小就根正苗红。”
“量你也没那个胆儿。”
开完小灶后就是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刻。
他家太大了,付之幸喜欢在顶楼的半层小房子和他亲密,小房子连结着露台,有卧室和休闲室,露台上还种着花。煤球就被放在隔壁的休闲室里。
亲密时刻,身体还在交融着,付之幸忽然听到隔壁休闲室里传出来的煤球的叫声,她一个紧张想起身去看看煤球,商陆却将她死死按住。
他黑着脸,说:“扔了算了,旁边就是山,也饿不死它。”
那只黢黑的小猫,他见到它第一眼就觉得它可恶。
尤其付之幸还夹着嗓子和它说话。
“不行!我是它妈妈!不能扔!”
“你是那小畜生的妈妈,那我是什么?”
付之幸想了一会儿,觉得商陆这个人很不适合当爸爸,她说:“你是它叔叔。”
“我是它叔叔??”他的动作变得重了起来,撞的她要散架,“你再说一遍,我是它谁?”
“你是它……继父。”
总而言之,他不是她心目中的好爸爸。
“那谁配当它的生父?”商陆问。
第82章 如出一辙的徒弟
付之幸想了半天,她接触过的异性太少了。
高中时她只闷头学习,大学的学院、专业又以女生居多,她只接触过张择锐,但当时两人都太纯洁,张择锐分寸感很强,从不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工作中有异性,但他们只是工作伙伴而已。
然后就是江树。江树也挺好的,他融合沈长阳后性格变得越来越稳定,如果他有孩子,应该是个好爸爸。
想来想去,她发现除了商陆,她竟然没正经接触过第二个男人。
她说:“如果江树有孩子他一定是个……”
她还没说完,便被商陆撞的说不出话来,他咬着她的身体,“你那个精神病室友?不怕以后生的小孩遗传精神病?”
她不允许商陆这么羞辱江树,她推着他的胸膛,想为江树辩解,却在他一次次的冲刺中泣不成声,她像一滩烂泥,被他入侵、变形,捏成各种形状。
最后付之幸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喊叫着被他送上高峰。他不满足,摘了小雨伞后又换了一个新的,翻来覆去的折腾她。
他拉着她的胳膊,撑在她的身后,像一头恶狼般咬住她的脖颈,问:“谁配当它的生父?”
她故意气他,“张择锐……”
商陆一脸迷茫和愤怒,张择锐又他妈是谁??怎么还有他不认识的人?!
终于结束了欢爱,付之幸疲惫着身体,听到外面在下雨。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雷鸣。她忽然想到猫砂盆还在阳台放着,这么大的雨,猫砂盆会被打湿的。
她抓起床头的手机,给江树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家。
电话接通后,商陆刚好冲完澡过来,看到付之幸趴在床上打电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她穿着奶白色的睡裙,身体曲线玲珑,柔和台灯光照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美。
她拿着手机问:“你在家吗?”
“在呢,刚想问你今晚怎么没回家,我给煤球买了罐头,它一定喜欢。”
“呀,我替煤球谢谢你啦,今晚我不回去了。我看外面在下雨……”
她还没说完她的意图,江树就猜到了,“你说猫砂盆是吧,我已经拿进来了,还铲了屎,保证煤球回来有一个干净的厕所用。”
“哈哈哈谢谢你,回去我请你吃饭。”
结束电话后,她听到商陆冷冰冰的说:“我这房子不够你住吗?非要和一个精神病挤在一个破出租屋。”
即使知道商陆的嘴毒,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他说出这样的话。
“首先,不要侮辱江树是精神病,他的每一个人格都比你善良。其次,那不是破出租屋,我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年,那是我的温馨小窝。”
“呵,你还挺有理。”
商陆躺在她旁边,“你了解江树的病吗?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受到什么刺激会出现什么症状、会不会威胁你的生命?还是你只凭借你的感觉就和他接触?你认为你这样做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人身负责吗?”
付之幸被他这一大串话问的哑口无言,她确实不了解这个病,但她相信自己的感觉,江树不是坏人,他不会伤害自己。
她还没开口,商陆继续臭着脸,“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下楼睡去吧,三楼是我的地盘儿。”
“下楼就下楼!”付之幸掀开被子起身,她故意把被子都掀在他身上,气呼呼的去隔壁抱煤球。
“啧,你……”商陆拿走盖在脑袋上的被子,本还想说她几句,付之幸已经下楼了。
窗外电闪雷鸣,不出意外的话会下一夜的雨。本是可以听着雨声、搂着美人睡个好觉的夜晚,却因为一个叫江树的室友,打破了今夜的好氛围。
商陆关了灯,闷闷的一个人睡觉。
花城五月,过了立夏,雨水变多,气温一高,整个花城像个大蒸笼。
付之幸的除湿机很给力,四个小时抽一桶水。
之前,江树见她一趟又一趟的倒水,就给她的除湿机做了一个自动排水的装置,除湿机里的水到了一定的水位,便会自动通过一根小管子,顺着空调排水口把水排出去。
这次,她买了猫咪自动饮水机,担心水太凉,江树还给她搞了一个加热水的装置,这样每次煤球喝的水都是温的。
付之幸觉得江树的脑子很好用,怪不得可以设计出那么好看的花城无人机表演。
早晨起床她一睁眼,小煤球小小一团,就趴在她的胸前,睡的四脚朝天,煤球把她当床了。她摸煤球的脑袋,煤球很配合的扬起下巴,翻出肚皮,咕噜咕噜的叫着,像个小摩托车。
早上第一眼看到、摸到煤球,她觉得心情很好。
她洗漱完,在门口向煤球告别,“今天妈妈不带你去公司啦,今天妈妈要带别的小朋友,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哦!”
不知道煤球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它躺在地上对着付之幸露出了肚皮。
付之幸最后摸了摸它,打开大门,又看到一束花在门口。
一束被包的整齐、精致的粉色玫瑰花,她抱起来看里面的卡片,上面依旧是商陆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天天快乐(微笑)”,他的字越写越大,卡片都快装不下这几个字了。
她将玫瑰花放到餐桌上,收好卡片,离开了家。
到了公司,打了卡,忙碌了一会儿,周茹在DuDu上给她发消息,让她去A3-201接新人。今年罕见的招了几个实习生,她所在的百川组也招了一个和她岗位一样的实习生。
组内员工都懒得带实习生,一是工作太多没时间,二是没耐心。
陈美鸡说实习生都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什么都不会,脑子不会自己动,屁事儿还一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次的实习生是个女孩。
陈美鸡说,“女孩你懂吧,柔柔弱弱的,不是我陈美鸡的菜,我喜欢像商老大那样的钢铁1号。”
付之幸说:“实习生是来工作的,你们怎么脑子里都在想别的?”
道长呵呵笑着,“食色,性也。”
付之幸不在乎实习生笨不笨或聪不聪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愚蠢阶段,她也有,大家谁也不用瞧不起谁。她还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付之安,安安实习的时候也会这样吗?希望安安遇到一个好的导师。
下了楼,来到隔壁楼,在A3的201会大议室,付之幸看到了一群年轻的面孔。他们的脸上充满胶原蛋白,青涩、稚嫩,带着学生气,穿着不符合年龄的正装,一个个在兴奋中被导师接走。
付之幸想到了自己,她刚进入冠创时,虽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可心情却和他们一样激动、忐忑。当时的商陆就站在会议室门口接她,付之幸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高,那么高的男人,好像被卡在了门框里,表情还那么严肃。
这次轮到她站在会议室门口了,她想了想那个实习生的名字,对着那群年轻人问:“刘灵灵是哪位?”
一个眼睛圆圆亮亮、扎着丸子头的女孩举起了手,像学生那样,左臂放平,右臂杵在左臂上,声音有些怯怯的,说:“老师,我是刘灵灵。”
付之幸笑了,说:“刘灵灵,我是你的实习导师,我叫付之幸。你跟我走吧。”
刘灵灵紧张的起身,付之幸发现她虽然穿着一身正式的正装,却背了一个粉色的双肩包,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和当时的她简直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当时的付之幸已经当了两年的纯制作,而刘灵灵还是一张白纸。
付之幸带着刘灵灵回到A1办公楼,教她装了各种软件,然后找了间会议室给她讲组内的业务情况。见刘灵灵听的一愣一愣的,付之幸买了果茶给她,给自己买了一杯咖啡。
刘灵灵喝着果茶,她觉得付之幸很亲和,没有什么架子,心中对付之幸亲近了许多。
刘灵灵说:“老师,我觉得你最厉害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过你的官方资料,还有过往做过的片子,你的风格很独特,获奖也多,所以我感觉你是个厉害的导演。”
付之幸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她崇拜赵越,崇拜商陆,崇拜任何一个比她厉害的人。现在,她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厉害的大佬,她开心,但是隐约心里有那么点不同了,她还不清楚那不同到底是什么。
她笑着回复刘灵灵:“以后的年轻人会越来越厉害的,你也会的。”
刘灵灵眨眨眼,“老师,你看起来也不老啊,要不是我看过你的资料,都不敢相信你28岁了。”
看到年纪这么小的实习生,她确实有点年龄焦虑,问:“我看起来像多大?”
“23岁吧,看起来和我同学一样。”
付之幸被她逗笑了。
两人喝完果茶和咖啡,付之幸给她介绍着办公区,新来的人总是对冠创充满好奇和期待,这几栋楼分别都有那些部门,做了哪些有名的游戏和视频。
刘灵灵走在她身边,一会儿一声“哇”,一会儿说一句“大家都好厉害”。
不知不觉走到了A1的5楼,来到了商陆的办公室门口,助理正好从商陆的办公室出来,门开的一瞬,商陆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他说:“付之幸,你过来。”
付之幸带着刘灵灵,进到了他的办公室。
她坐在商陆对面,刘灵灵紧张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的僵硬,水也不敢喝。
商陆抬头看了一眼缩在沙发上的刘灵灵,“带徒弟了?”
付之幸点点头,她想让刘灵灵在商陆面前表现一下,说:“灵灵,这是二级部门的商经理,你过来介绍一下自己。”
刘灵灵没接触过这么大职级的人,商陆长的又不像是善茬,他没表情的时候自带一股“谁过来我杀谁”的气场,吓得刘灵灵僵硬着身体站在付之幸身后,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背了一段面试的自我介绍。
商陆无语。他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师徒两人,莫名觉得好笑,付之幸的徒弟怎么跟她那么像,都怂的要死。
他语气飘飘然,“真不愧是你带的徒弟,和你如出一辙。”
付之幸回头,看到刘灵灵低着头,涨红着脸,眼睛看着地板,仿佛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自认为自己进入冠创时比刘灵灵更社会、更灵活一点,但是在商陆的眼里,她竟然是这样的吗?和刘灵灵一样无差别的傻吗?那商陆喜欢她什么呢?
商陆敲敲桌面,示意她不要走神。他给付之幸看了两份资料,一份日文的,一份翻译成中文的,是这次3A游戏的合作方的资料,关于三个日本策划的,一共好几十页。
付之幸看着资料,问:“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你要和日本人打仗,不了解了解对手?”
付之幸之前接触过韩国人,觉得外国人还行,相处起来不难。她看着资料上的照片,为首的策划叫石田翔太,长的很日本人。
付之幸问:“他很难对付吗?”
“过几天这坨翔要从日本飞来了,难不难对付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继续说:“你想接大项目、拿高提成就得先搞定一个大项目,搞定这个人,以后,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把你的名字添到其他的大项目制作名单里。”
商陆说的坦荡,可刘灵灵还在旁边,付之幸怕刘灵灵外传什么,紧张的示意商陆不要乱说。
商陆不以为意,漆黑的眼睛往刘灵灵身上一扫,声音清冷:“你,以后跟着你导师好好学。”
没什么意思的一句话,刘灵灵却感到了压力,她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连一个正经的剧本都没写过,不懂职场,不懂管理,不懂付之幸和商陆在说什么,当然也不知道他们俩说的并不是普遍的工作内容。
这就是商陆不忌讳她的地方,因为刘灵灵什么都不懂,连威胁都算不上。
付之幸竟然听懂了商陆的话,心中的警惕降低,她继续和商陆聊着:“你说的,搞定了这个日本人,以后的大项目都让我出一份力。”
商陆见她胸有成竹,故意打击她,“搞不定这个日本人的话,这个3A游戏将会是你最后一个经手的大项目。”
付之幸总是会被他一本正经又严肃的话吓到,她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一律都当成真的。
商陆靠在办公椅上,看着付之幸掩盖紧张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有趣。
她喝了一口茶,脖子一抬,商陆发现付之幸今天穿的衬衣领口带着小花边,还是个V领,露着清晰的锁骨和一片细腻的前胸。她脖子上什么都没带,他想,她应该戴一条精致的项链,衬她漂亮的脖子。
他盯着她的脖子,“下午一起吃饭?”
付之幸摇头,“灵灵刚来,我还有很多要教她的地方。”
商陆皱眉,“带上你的灵灵一起去。”
第83章 美好的时光值得永远纪念
石田翔太确实是个极其难搞的日本人。
付之幸、道长、策划徐浩,还有几个美术部的同事,一群人跟着贺经理一起去会议室见那三个日本来的策划。
付之幸把刘灵灵也带上了,她让刘灵灵写会议记录。
在会议室门口,大家还没进去呢,一个头上抹着油、带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紧身西服的翻译,用尖尖细细的声音说:“米娜桑(大家),一会儿进去见到了石田先生、山本先生和中村先生,要先鞠躬,再说话,还有要注意使用敬语。”
付之幸不解,日本人又听不懂中国话,说敬语给谁听?还要鞠躬??冠创和他们是合作关系,不是甲方和供应商,为什么要鞠躬?
贺经理在旁边小声说:“今年国内游戏环境不好,冠创想学习日本3A游戏的经验,以后出版海外游戏,咱们今天就先低低头。”
进入会议室,这场会议让付之幸第一次感到了生理不适。
首先是鞠躬,贺经理带着一群人,恭恭敬敬的给对面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九十度鞠躬。付之幸鞠躬的时候在想,如果是商陆带他们来这里,他会怎么做?
然后是一大串听不懂但很难听的日语,不像日剧和日漫里的温柔可爱,而是完全相反的感受,发音和语气听起来像妖怪。
最后是那个油头粉面的翻译,他不像个翻译,反而像个趾高气昂的太监,对着付之幸他们一通挑刺,好像天下他最牛。
一番沟通下来,会议室里除了那三个日本人和翻译,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策划徐浩脸色铁青,他直接被日本策划从3A游戏中踢出去了,原因是日本策划嫌弃中国策划能力太差,日本策划直接和付之幸所在的制作组沟通。
贺经理脸色发白,因为那个石田先生说贺经理的手下都是“狗咪”(垃圾),画面效果做的太差太幼稚。
付之幸也脸色不好,因为她刚通过的BOSS战剧本和分镜被打了回来,原因是不符合日本人的文化习惯。
会议结束,大家都一声不吭的离开会议室,下了楼,策划徐浩说:“垃圾3A游戏,老子不稀罕。我退了,你们好自为之。”
道长也忍不住骂了娘。
他说:“那个翻译狗腿子是哪个国家的?因果报应,天道循环!那狗腿子和那三个老头儿等着瞧吧!我算过了,等24年九紫离火运开启,中国游戏将蒸蒸日上,小日本他妈的算个屁!”
不知道道长说的真假,付之幸算了算,现在22年,距离24年还有两年,如果是真的,她将有幸见证历史。
回到工位,刘灵灵一头大汗抱着电脑来找付之幸,她紧张的说:“老师,我我我……我没怎么记住翻译的话,他说的太快,有日文还有英文……”
付之幸就知道刘灵灵会遇到这个情况,她拿出录音笔给刘灵灵,“不要外传,听完还给我。”
等刘灵灵离开了,付之幸点开商陆的头像,发送给他了下个星期的小灶课大纲。
商陆问:【端午节去哪儿?】
付之幸:【我要装猫网,带煤球检查身体,然后给罗珠暖房,她搬新家了。】
她的计划中没有一天和他在一起,商陆有些郁闷,“不辅导刘灵灵了?”
付之幸一听商陆提到刘灵灵就来气,上次在他办公室,他居然让付之幸带着刘灵灵一起去和他吃饭,那吃完饭后呢?是不是要刘灵灵看着他们亲热?然后商陆再把刘灵灵收编??
她心里有恐惧,商陆喜欢之前她傻里傻气的样子,那他会不会继续喜欢刘灵灵这样的女孩?毕竟她都二十八九岁了,可刘灵灵才二十出头,正是青春无限好的时光。
想来想去她还是得亲自找他,把这事说明白。她抱起电脑,假装去开会的样子,坐着电梯上了五楼。
谁知道她刚出电梯,就看到刘灵灵红着脸从商陆办公室出来,她紧张的捏着手指,低着头,一张脸红的要溢出血。
付之幸心中警铃大作,心里想着要怎么办,双脚已经诚实的走上前把刘灵灵拦住了。
她问:“商老大找你?”
刘灵灵红着脸:“嗯。”
“找你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
见刘灵灵支支吾吾不想说,付之幸也不为难她,“走吧,一起下楼。”
她知道对商陆暗送秋波的人很多,可让商陆主动找的人,除了她,刘灵灵是第二个。
她忽然就不想去找商陆了。
也不想上他的小灶课了。
端午节第一天,她买了猫网,准备把阳台和窗户封起来,煤球越长越大,可以跳很高了,她担心煤球从五楼跳下去。
她拿了猫网的快递,很沉一捆,卷起来的猫网,格子密密的。
江树来帮她一起装,他说:“这网都是钢丝,很难装的,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
付之幸觉得没那么夸张,她动手能力很强,装个猫网而已,她不放在心上。
可她真的小看了装猫网,卷起来的网会回弹,有时候稍不注意,还没固定好的钢丝网便会朝着她打过来。钢丝网尾端尖锐,她和江树装了一上午的网,手指、胳膊多处受伤,脸也被划伤了。
江树给她拿碘伏和创口贴,她照着镜子,看到脸上的划痕,心想会不会留疤啊。
她贴着创口贴,问江树:“你怎么知道这个网很难装的?你也养猫吗?”
江树笑着摇头,说:“我爸妈防止我跳楼,安了这个网防我的。”
他说的那么轻松、简单,付之幸却感到了一点心酸。她不知道江树之前经历了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
装完网,付之幸还要带煤球检查身体,煤球拉了两次稀,她很担心煤球染上什么病。老小区周围偏僻,周围没有宠物医院,要去远一点、繁华一点的地方。
江树说可以用电动车带她去,她把煤球装进猫包,背在胸前,江树骑电动车带着她,驶向市区。
江树骑的很稳,路上有减速带他都会从旁边绕过去,这一路付之幸都没觉得颠,煤球也不害怕。
路上她把手伸进猫包里摸煤球,煤球用软软热热的小舌头舔她的手,她一边摸一边说:“不要舔妈妈的手,小煤球,妈妈没洗手……”
江树在前面笑的肩膀发抖,付之幸问他为什么笑,他说:“你一对煤球说话,声音就变得……很特别。”
付之幸默不作声了,商陆和陈美鸡都这么说过她。
陈美鸡说:“阿辛你和煤球说话时的声音好夹,比我还夹。”
商陆说……商陆说的话太下流,不能入耳。
到了宠物医院,江树停好电动车,两人一起在店里陪着煤球检查身体。医生说幼猫太小消化不了高蛋白的食物,让付之幸以后少喂,开了点宠物专用药给她。付之幸发现给猫看病好贵,光抽一次血就要200多块。
付之幸交了钱,心想以后更要赚钱了呀,要养煤球,要给妈妈治病,要努力呀!
两人刚离开宠物店,江树推着电动车,骑车继续出发。
这次他们没有回新村花园的出租屋,而是带着煤球去找罗珠了。
罗珠搬家了,她换了大房子,住在一个更好的小区里。房子已经收拾好,她让付之幸、江树一起来帮她暖房,罗珠说暖房的人越多越好,把江树也带上。
付之幸问能带煤球吗?罗珠说当然可以,黑猫招财呢!
小区是中高端的那种小区,距离罗珠的工作室很近。之前罗珠搬家都会让付之幸帮她一起整理、一起搬。这次不同了,罗珠找了搬家公司,一条龙服务,她只用指挥就行。
罗珠告诉她这件事时,得意的说:“有钱真他妈的好啊,勾勾手就有人帮你整理帮你搬,不像之前累的胳膊腿都抽筋儿。”
付之幸买了一大兜枇杷,江树买了一盆花,一路骑了半小时,电动车停在小区入口,两人登记了信息,才给放进去。
小区绿化做的特别好,各种种类的植物高低错落,各种开花的树,红花白花,走到一个地方香气就换一阵。小区里还有喷泉、游泳池、小型游乐场和书店……整体规划的很好,很有生活气息,付之幸羡慕极了。
楼下进门要刷卡,两人用楼下的门禁电话打给罗珠,电话接通,罗珠的声音刚响起,门禁锁就开了。
这小区真棒,很智能,同时她自己心里小小的那么失落了一下。
罗珠和她一起在花城工作,最开始罗珠羡慕她进了大厂,可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差距已经拉开了。付之幸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大厂的一个牛马。而罗珠凭借着一次人生低谷和一个机会,彻底的翻了身。
谁也不知道曾经在班里考满分的学霸、中不溜的学神和吊车尾的学渣,未来到底谁过的更好。
干净的电梯缓缓上行,付之幸看到了电梯里的自己,没化妆显得有那么些憔悴,衣服也廉价,真不知道商陆到底看上她什么。如果她是男的,她一定选宋承悦那样的女的交往。
她正低落着,旁边的江树开口:“这里真好,干净、宽敞,你也这样觉得吗?”
“嗯,这里很好,罗珠会越来越好。”
“你也会越来越好,幸宝。”江树认真的看着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电梯门打开,罗珠和林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罗珠兴奋的扑过来,说:“幸宝啊幸宝啊,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吃大闸蟹!”
客厅里放着味道好闻的香薰,她一进门就闻到了。
付之幸和江树换了鞋,放下带来的水果和花。她看到了明亮整洁的客厅,奶白色的瓷砖反着柔和的光,巨大的液晶电视放着综艺,两侧是卧室和罗珠的巨大衣帽间。
白色的餐桌上摆着几套吃螃蟹的工具,还有几盘其他的菜和一瓶红酒。有一个阿姨在厨房做饭,罗珠不爱做饭,她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给她做一日三餐。
付之幸检查了罗珠家的门窗,确定都关着,才打开猫包。煤球从包里出来,好奇的四处查看。
罗珠说:“你这猫这么小胆儿还挺大,它吃大闸蟹吗?一会儿可别拉我家了……”
林洁也是个活泼的女孩,她挺喜欢煤球的,摸着煤球的脑袋,问:“这是什么品种的猫?是孟买猫吗?”
付之幸说:“冠创零元购,你要是想养猫,下次有同事捡到猫崽我联系你。”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猫,一个阿姨端着螃蟹从厨房出来,罗珠兴奋的让几人去洗手,洗完手,她调了一个喜欢看的综艺,几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大闸蟹。
他们边吃边聊,罗珠讲她遇到的奇葩客人,她说:“有个五大三粗的爷们,非要我在捆他的时候给他滴蜡,还有个奶油小哥哥啊,他喜欢让我给她拍照留念……”
林洁也在吐槽,她说:“还有肤白貌美的小姐姐,捆着捆着就睡着了,吓死我了,我叫醒她她还问我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
江树也笑着参与她们的话题,说:“今年10月,蛮腰塔有未来创想的灯光秀,这次结合了AR技术,到时候我请你们去看!”
付之幸应和:“好!我们一定去看!支持江老师的事业!”
最后,一群人坐在罗珠的新家沙发上,让做饭的阿姨给拍了一张大合照。
付之幸和罗珠在中间,付之幸抱着煤球,罗珠靠在她的肩膀上,江树在付之幸旁边比耶,林洁在罗珠旁边扮鬼脸。
沙发前面放着茶几,茶几上铺着一块大红色的桌布,桌子上摆着大家带来的礼物。
罗珠问阿姨拍好没啊,阿姨调着手机,用花城口音说:“再多拍一张啦,都很靓喔!”
“咔嚓——咔嚓——”
阿姨拍了很多张,几人摆造型摆累了开始聊天,阿姨也给无意识的抓拍下来了。后来罗珠看这些照片,说:“你别说,阿姨如果不当家政,可以进修一下摄影了。”
付之幸把照片发在盆友圈,配文:“美好的时光值得永远纪念。”
第84章 下个路口,见
商陆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里付之幸素面朝天,脸颊微红,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猫,在罗珠浓烈的妆容和大胆的穿着衬托下,显得干干净净,像一汪清泉。
他继续放大照片,发现她脸上贴着一个创口贴,胳膊上和手指上也有,创口贴上画着卡通小角色,让她看起来有种幼稚的可爱。
手指一滑,他忽然发现旁边的江树怎么也贴着同样的创口贴?脸颊、胳膊、手上都有。他眉头一皱,迅速的给付之幸拨了电话。
付之幸刚到家,夜深了,手机没电。她安顿好煤球,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给手机充电,手机刚开机,发现好几个商陆的未接来电。
她正疑惑着他有什么紧急的事儿,商陆的电话又来了。
“去哪浪了?”
“去罗珠家帮她暖房,她搬家了。”
“暖房需要你打架?浑身贴着创口贴,衣服下面也有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奇怪,付之幸意识到他那是吃醋加抓奸的语气,她听到外面江树在洗漱的动静,解释道:“这是意外划伤的。”
“干什么了划伤的那么同步?和室友干架了?”
“没有。”付之幸解释着,“是猫网不好装,总是会回弹扎我。”
“不会找个师傅帮你装?”商陆不想听她的解释,他低沉着声音:“你下楼,我在楼下等着你。”
付之幸跑去厨房那边的窗户看,果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她有些吃惊商陆这么晚来找她,一想都这么晚了,说:“我不想下楼,你回去吧。”
“你不下楼,好。”商陆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走向小区入口,“那我上楼。”
“你别上来!”
付之幸慌了,她感觉商陆来她家没好事儿,她住的老房子隔音不好,江树还在隔壁,她不敢想象商陆来她家的场景,“我室友还在,我我我下楼!我去找你!你别上来!”
“怕了?这么紧张。”商陆加快了上楼的脚步,她这么紧张,他今天偏要上楼看看付之幸在心虚什么。
付之幸手忙脚乱的换下刚穿好的睡衣,“我去找你,去你家,或者……我们开房,我……”
话还没说,门口已经传来了大力敲门的声音。
她心一紧,刚想出去,江树已经含着牙刷打开了木门,隔着防盗网看到商陆站在门外,江树有些吃惊。
付之幸从屋里跑出来,她的衣服还没穿整齐,衬衣的口子扣错位了几个,衣摆皱巴巴的扎进裙子里。
商陆神色冷峻:“开门。”
付之幸知道今天这门不开的话,她和商陆就完了,他那么强的占有欲和猜忌心,全部体现了出来,哪怕付之幸只是他的形婚女人,他也不会让别人染指半分。
她缓缓打开了锁,门锁清脆的一开,商陆主动拉开门,走了进来。他每次来她家,她都觉得有点窒息。可能是他的身高,也可能是他的气场和表情。连煤球都被吓得躲了起来。
江树有些尴尬,他默不作声的去了卫生间继续刷牙。
付之幸看着商陆抓奸的认真脸,心里又开心又不开心。开心是因为商陆在乎她,不开心是因为商陆不信任她。
商陆打开她的房门,看到床上扔着的一团皱巴巴的睡衣,抱着胳膊皱着眉头坐在了床边,冷嘲热讽道:“我打扰到你和你室友了?”
付之幸默默走上前,坐在他身边,她一点都不敢刺激商陆,软着语气,小手轻轻晃着他的胳膊,说:“不是的,我这里隔音不好,我们出去吧,你想去哪里?”
商陆看着她示弱的手,“就在这里。”
付之幸知道商陆铁了心了,“好,那我和江树说一声,让他先回他家……”
她刚起身,商陆就拽住了她,“不用。”
他一用劲儿,付之幸被他拽到怀里,他的手从她的裙底探入,修长有力的手指勾开她的贴身衣物,不顾她的紧张和害怕,挑逗着她。
身体紧绷绷的,付之幸从嗓子里发出一点闷闷的声音,她的脸红的很快,紧紧地抓住商陆的想进一步的手臂,“你轻点……”
商陆被她这带有忍耐的求饶声撩拨到,他低头亲她的嘴唇,“要多轻?”
想到江树还在这个出租屋,想到这里差劲儿的隔音,她说:“全程都要轻……”
“好。”
商陆的话不能信。
他是个大骗子。
他就要付之幸发出声,就要勾着她、吊着她,等她受不了了,他又重重一击……在这种事上,他就是纯纯的坏种。
床架咯吱咯吱的响,付之幸咬着嘴唇努力不发声,商陆不满意的咬她,让她叫出来。
羞耻和刺激包围她,她有点想哭。好希望江树已经走了,否则她以后怎么出现在江树面前,她脸皮薄,做不到什么事都没发生。
等付之幸身不知在何处时,商陆拍拍她的脸,“你怎么那么容易就满足?你体内到底有几个开关?”
付之幸软绵绵的胡乱应了几声。
商陆起身,身下黏黏糊糊的,他准备去洗澡。付之幸紧张的叫住他,让他穿件衣服,商陆打开她的房门,声音不屑,“穿什么衣服,他要是识相点,应该在我来之前就走。”
付之幸缓了一会儿,她穿了衣服去洗澡,到客厅发现江树走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那晚,商陆留宿在她的卧室,商陆说:“你知道有的多重人格的人会在成年后继续分裂人格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和这个室友住在一起很危险。”商陆抱住她的脑袋,“要提前规避风险,别等危险发生那一天,你哭都来不及。”
端午假期结束,付之幸好久都没见到过江树。
她埋头于工作上,再次陷入了和那三个日本人的“斗争”中。
她在商陆的办公室问他怎么对待这三个人高傲、偏执的日本人,商陆问她:“你知道为什么那三个日本秃驴态度这么高傲吗?”
“因为我们有求于他们?我们需要他们的3A游戏技术,需要跟着他们学习,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所以在我们的技术达不到与他们并肩或不够造成对他们的威胁时,他们的态度永远不会改变。实力不足,国与国,地区与地区,行业与行业之间,捧高踩低的现象不少。所以国内游戏更要发展,哪怕忍气吞声。”
付之幸觉得“忍气吞声”这个词不像他的作风,她说:“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把那三个日本策划揍一顿呢。”
“我倒是想揍他们。”商陆喝着她泡的茶,“揍完他们我是爽了,冠创学习海外经验的机会也没了。我又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哪个轻哪个重我还是有数的。”
两人正聊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商陆说了声进,门被推开,付之幸扭头就见到了刘灵灵。
刘灵灵没想到付之幸也在,两人四目相对,刘灵灵尴尬的将手里的东西向身后一藏,结结巴巴的喊了声:“老师,你也在啊。”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付之幸喝了一口茶,看了下商陆的反应,发现商陆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刘灵灵。他眼中带着不屑,还有那么点玩弄,仿佛刘灵灵是一个可以随时被他掌控的小玩具。
付之幸对商陆感情中的失望,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又或许,失望一直在,只是在这一刻,被加强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说:“你们聊,我走了。”
商陆叫住她:“把你的傻徒弟也带走。”
两人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刘灵灵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付之幸心中很不是滋味,调侃着说:“给商老大送情书啊?”
刘灵灵低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喜欢他什么?”付之幸问。
“我……我不知道。”
“长相?地位?能力?钱?权?总得有一样吧。”
“我真的不知道……”
付之幸没再问下去,回到工位,她回想着自己刚喜欢上商陆的时候,她到底喜欢商陆什么呢?还是和刘灵灵一样稀里糊涂的就喜欢了?
她想不明白,一直到下班,江树忽然给她发消息,说:【阿辛,今晚我在家做饭,一起吃饭吧!】
付之幸想起那一夜的尴尬,有点想拒绝,又一想不能一直这样啊,她应该和江树好好讲讲她和商陆,她问:【你会做饭?】
江树:【刚学的,赏个脸?】
付之幸:【好呀,尝尝你的手艺。】
付之幸离开工位,下楼,扫了一辆单车。回去的路上不冷不热,微风拂面,空气也干净,一切都很好。
到了家,一进门,她就看到餐桌上摆着很多饭菜,饭香四溢。
家里被打扫过了一遍,干干净净,柜子整整齐齐,玻璃亮亮的,花瓶里的水都换成了新的。
煤球听到动静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她喵喵叫。她检查了煤球的饭碗和水碗,都是满的,猫砂的屎也被铲了,她摸摸煤球的脑袋,说:“妈妈吃完饭陪你玩。”
江树从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他穿着围裙,笑着说:“阿辛,你回来了,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她去卫生间洗了手,来到餐桌,两人面对面坐下,付之幸就觉得有点尴尬,那晚她和商陆在不隔音的屋里,不知道江树听到多少。
江树见她低着头,他主动开口了,他说:“那天,他来了,我刷完牙就走了。”
付之幸这才觉得没那么尴尬,“嗯,那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大半夜跑来跑去……”
“没事,你快吃,一会儿凉了。”
江树很少住在这边,她也从没见过他做过菜。她看着桌子上的六道菜,有些震惊的问;“你还会做宫保鸡丁?还有鱼香肉丝?你怎么会这么多?”
她想起第一次见江树,他连面条都不会捞,如今却可以这么多菜。
江树笑笑,“我学的。”
他拿出一瓶饮料倒了一杯给她,是付之幸喜欢的山楂汁,酸酸甜甜的。她喝了一大口,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江树又给她倒了一杯,付之幸说了谢谢,然后就听到江树说:“阿辛,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付之幸有些意外,“你要去哪里?房子不租了吗?”
江树淡淡地笑着,“我爸妈要带我出国治疗,这边的房子我续租了两年,你不用担心房租。”
付之幸有些失落,江树是除了罗珠之外,她最喜欢的朋友,他一走,付之幸都不知道以后周末找谁玩儿,煤球也不能时刻用干净的猫砂盆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这么突然?以后还回来吗?你去哪个国家?我们能聊微信吗?今年10月的花城蛮腰塔灯光秀还看吗?”
江树没想到付之幸这么在意他,他很开心的笑,说:“幸……阿辛,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的未来太不确定了,连带着我这个人……也不稳定。我觉得商陆这个人还不错,他比我聪明,想的远,对你也好,以后……”
付之幸抓住了重点:“你和商陆单独聊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都不知道,也没听商陆说过。
江树点头,“嗯,他主动找的我,从他的话中,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依靠的、稳定的男人。”
“你们都聊了什么?”
“就这些……”江树有些不想说,“聊了彼此的工作,还有未来的打算。”
付之幸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恐慌,她一直以为她和商陆的感情,除了彼此的父母,只涉及他们俩,没想到有一天商陆会插手她的生活。虽然她不知道商陆具体和江树聊了什么,但她知道江树一定不是商陆的对手。
付之幸放下筷子,莫名有点害怕,“江树,以后商陆再约你,你不要见他……”
“嗯,好。”
缓了一会儿,她问:“你什么时候走?我和罗珠去送你。”
江树摇摇头,“你们不用送我,我买的半夜的票,那时候你们都在睡觉呢。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他想伸手给她擦泪,想起商陆的话,伸出去的手还是收回了,递给她一张纸巾。
付之幸说了谢谢,拿着纸巾,感觉生命中的另一个她正在消失。
不愿意麻烦别人,做事处处小心,很爱为别人着想,富有同理心,内心敏感……付之幸一直以为这些词是形容她的,直到在2019年的4月,她遇到了江树,她发现世界上还有和她这么像的人。
同类之间最会惺惺相惜,这样好的人,有一天要离开自己?
吃完饭收拾了餐桌,付之幸睡不着,她问:“你的吉他还在这里吗?”
“在的,你想听歌吗?”
“嗯,我们一起唱歌吧!”
江树从房间拿出吉他,坐在沙发上,煤球在他腿旁边趴着。
付之幸打开了之前买的小彩灯,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挂在客厅的墙上和沙发上,一闪一闪的。
她问:“你会弹《下个路口见》吗?”
江树点头,“会。”
“那你弹我唱?”
“好!”
他听付之幸清唱了几句,根据她的音域在吉他上夹上了变调夹。
手掌有节奏的在吉他上敲击几下,琴弦拨动,独属于两人的小型音乐专场便开始了。
温暖饱满的琴弦发出悦耳的声音,付之幸大大方方的唱着歌,节奏欢快,声音动人,江树笑着看着她,身体根据旋律轻轻晃动。
这一幕独立于她未来的人生镜头,和珠江水面漂浮的那两幅画无关,和水面的泡沫、潮腥无关,和电视新闻、争吵尖叫无关……
这一刻,只和两个人惺惺相惜的人有关。
江树,我们,下个路口,见。
第85章 下午三点的余辉
花城十月,台风“木兰”过境,高温和暴雨相互交织,侵蚀着城市的轮廓。
在那个雷声轰鸣的夜晚,付之幸一个人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是被江树修好的,正在放着零零碎碎的新闻。许久许久,她才沉重的拨通了商陆的电话。
拨电话之前,她意识到自己在商陆面前竟然这样胆小,胆小到想问商陆和江树说了什么,都要做半天的心理建设。
她在怕什么?商陆关心她不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吗?可为什么他的关心要通过江树的离开体现出来?如果她还有其他的异性朋友,他们都要离开吗?
电话通了,她问:“你知道吗?江树走了。”
“嗯,那不正好,省的我天天担心你的安危。”
付之幸关了电视,室内一静,雨声格外明显。
有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声音有些抖,“除了罗珠,江树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走了,我很舍不得。”
商陆很少看电视,他在三楼的卧室,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条精致的项链。他在柜台挑的,闪亮的玫瑰金上挂着一个简约的幸运草图形,上面镶嵌满了钻石,在台灯下闪烁着光。
他想,这条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一定很好看。
听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还有手机里她张嘴闭嘴都是江树,他有些烦躁,收起那盒项链,说:“看来你室友的离开让你很不爽,想找我撒气?”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都和他说了什么。”
“我说让他离你远一点,你知道他有一个人格是暴力倾向的吗?他如果对你施暴,法律都无法对他量刑。”
商陆说的有道理,他是为她着想的,付之幸说服着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难受,为什么眼泪会掉下来?
“可这么多年,江树他并没有对我施暴。”付之幸的声音颤抖,“你能不能不要带着这么深的恶意揣测他,江树是一个很好的人……”
商陆皱着眉,“你信他还是信我?”
付之幸闭上眼,气若游丝,连吵架都没了力气,“我一直是信任你的,商经理,信任到我失去一个朋友……”
“付之幸,我为你考虑,为你排除隐患,你没有资格不信任我。”
“你是为了我吗商经理?”某些念头在她体内叫嚣,她压制不住,手和腿在抖,“你是为了你自己。”
“你!”或许是被她戳中了心思,商陆拿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火气窜到头顶,“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的话吧,否则我和你没法聊。”
他挂了电话,看着桌子上的那个首饰盒,猛地将它打翻在地上。
付之幸在沙发上抱着自己,她觉得这事儿好像谁都没有错,那是谁的问题呢?难道是她自己的问题吗?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煤球感受到付之幸的情绪,它跳在她的腿上,软软的肉垫踩着她,小脑袋一直蹭她。
付之幸摸着它的头,“煤球,你不要离开我。”
她和商陆的关系就那么僵了起来。
她请了几天假,推掉了手上的项目,把自己关在屋里。窗帘拉着,室内很黑,外面一直在下雨。
煤球一会儿跑来舔她的脸,一会儿自己玩小球,卧室门都开着,它在付之幸和江树的房间里来回跑。
付之幸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什么都干不了。
刘灵灵给她发消息,说:【老师,你让我梳理的分镜我都做好了,你有空看吗?】
付之幸不想回复她。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的第三天,罗珠忽然找到她,说雨下太久了快长毛了,要不要趁着今天不下雨一起去蹦极。
付之幸不想动,她觉得动一下身体就好累。罗珠说她该出去走走蹦蹦了,走一走劲儿就都回来了。她思考半天,最终把煤球的水、粮都加好,出了门。
在她楼下等着的,除了罗珠,还有宋承佑。
付之幸不解为什么罗珠又和他混一起了,罗珠有些难为情,说:“嗨,就是男男女女那点事儿……没道理可讲,上头时就爱犯贱。”
罗珠又仔细看了看付之幸,说:“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付之幸苦涩一笑,“江树走了,他出国治疗了。”
“挺好啊,治疗好了再回来,到时候一起去看灯光秀。”
“嗯。”
他们一起开车去花都的一个乐园,玩了好几个刺激的项目,付之幸却总觉得浑浑噩噩。
最后,她站在玻璃栈道上,隔着脚下的玻璃看到下面是一条河,她的腿有点抖。
工作人员给她绑安全绳的时候,她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下午三点,没有雨,有柔和的黄色余辉照在她身上。
她拿出手机,看到江树的心理医生给她发的消息,医生说:【他一切都好,现在人已到了国外,在积极配合治疗。你不用担心。】
她快速编辑文字回复:【真的吗?他怎么样了?】
医生:【一切都好。】
还给她发来了一段偷拍江树治疗的视频。
付之幸的心忽然就活了,她的手发抖,脑子也眩晕。
“靓女不要玩手机了,马上要跳了!”工作人员提醒她。
她把手机放进口袋,抖着腿站在了起跳台。工作人员抓着她后背的绳子,问:“你自己跳还是我推你?”
付之幸看了眼脚下的高度,65米,怎么看起来这么高。
想起这里“生而无畏”的宣传语,她抱紧自己的胳膊,抖着腿,“我自己跳。”
她闭上眼,身体向前一倾,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放声尖叫,然后被绳子带着在空中弹了几下,眼前的景色一直晃啊晃,水面在她眼前荡啊荡。
工作人员把她缓缓放下去,水面上一艘小船接住了她,她喘着气坐在小船上,完成了一次勇敢的跳跃。
蹦极结束了。
胃部不适,有些恶心,付之幸还是扶着肚子、软着腿站起来了。
我试过了,真的没有什么的。
工作人员在旁边拿着网兜,说:“靓妹啊,你手机掉水里了!你还要不要?捞上来估计也泡坏了……”
结束了几天的请假,付之幸还是回归了职场。
生活还是要继续,钱还得赚,人还得活。
她换了一个新手机,从内而外的崭新,新到看不到一条聊天记录。
她和商陆之间,因为江树的事彼此都在怄气。
在电梯里遇到他,付之幸淡淡一笑,说:“商老大,早。”
明明是同样的一句话,商陆却听出了些不同的意思。
他打量她,她的头发打理的柔顺干净,化了淡妆,穿着一身略正式的浅色小外套。她离他那么近,身体看起来那么软,可给他的感觉却那么倔。
想起那晚雷雨夜的争吵,那条被他打翻的项链,还有她十分在意的室友,他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到了五楼,他去办公室,她去会议室。
付之幸要和那几个日本策划开会,面对那几个难搞的日本人,她在会议室门口,镇定的推门而进。
付之幸将那三个日本人的资料看了好几遍,包括往年他们做的项目效果、文化差异点,她都了然于胸。她发现这三个日本人,就喜欢柔柔细细的小女生。
于是付之幸找了一个学日语的女孩给自己当翻译,无论对方说多难听的话,她的翻译都会温柔的转达付之幸的话。
就这样以柔克刚的接触了几个月,付之幸终于感觉有点上道儿了。
会议上,第一个boss战终于开始排期,第二个boss战开始写剧本,付之幸正在和日本人讨论第二个boss战的过场动画起什么名字。
第二个boss战主要讲一个战斗力十足的怪物,与主角打斗一番失败后,最后恢复成了原本的样貌,主角一看,原来是曾经的故人。
付之幸想了想,说:“叫《风雨故人归》怎么样?”
石田翔太笑着说:“好啊,故人重逢,是很复杂的情感交织呢。”
会议结束后,付之幸还没走到工位,贺经理就拦住了她,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贺经理一脸严肃,问:“供应商为什么不选悟空文化?”
“因为悟空文化不符合中标要求,它的报价太贵了。”
三家供应商同时投标,付之幸多方面考核,她觉得另一家供应商性价比更高。虽然贺经理多次暗示她选择悟空文化,但她不觉得那是最好的选择。
贺经理听她说的理直气壮,想骂她的话都到了嘴边,想起商陆维护她的样子,心中忌惮了几分。如果能拉拢付之幸和他一起上一条船,以后他可以多一个亲信,还可以傍住商陆这个大官。
想到这里,贺经理的脸上又挂上了和善的笑,他说:“阿辛,你还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儿。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多拿点奖金和提成?”
付之幸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诚实的说:“想。”
“想就对了,价格的事我和他们谈,我能砍下20%。这次你去杭城对接悟空文化,聊具体项目内容,聊好了,年底奖金少不了你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阿辛,你知道悟空文化这几年的发展有多快吧,不要小看悟空文化,今年它是我们的供应商,明年就不一定了。靠上了悟空文化,以后的合作多着呢。”
有的人或者团队明明哪里都符合要求,哪里都不错,但就是无法被招聘、中标,很多人说是能力不好,实际上是没他的位置,位置被内定了。
这是职场的潜规则之一,付之幸知道,也无力改变,因为她再执意选别的团队,就是摆明了要和贺经理对着干。
和经理对着干的员工,能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付之幸被迫选择了悟空文化。
虽然她不情愿,但是却有一个好处,私人好处,那就是蔡春婷在悟空文化,她可以见蔡春婷了!
她联系了蔡春婷,和她说了这件事,蔡春婷打了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
蔡春婷:【阿辛!你要来杭城?!】
付之幸:【是的,下周去,贺经理想提前抱上你们的大腿。】
蔡春婷:【啊啊啊啊啊啊!那我要给你介绍我们的老大,Zane!年轻有为,不比商老大差哦!】
付之幸笑了,想起她和商陆的爱恨纠葛,编辑道:【谢谢啦,我现在对帅哥没心思。】
蔡春婷:【哎呀,虽然商老大也很有魅力,但是Zane真的也超有范儿的啦!芳心纵火犯啊!】
蔡春婷一连发了好几个被色晕的表情包。
和她聊天付之幸心情很好,她打趣道:【Zane哪里好?】
蔡春婷坐在工位上,Zane正好带着几个同事从办公室出来,看着Zane挺拔的背影,有点脸红,她继续编辑:【除了秀色可餐,Zane还会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真的阿辛,她和商老大有点像,但又不一样。我看他的毕业院校,Zane和你还是校友哦。】
学校每年毕业的人那么多,每一届都有大佬诞生,她不觉得吃惊,反而更加接受自己的普通。
她觉得春婷很有趣,像个分享宝贝的小朋友,她编辑:【行,春婷,那到时候你带我去偷看Zane,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帅把我家春婷迷成这样……】
结束了聊天,付之幸找陈美鸡说明自己要出差的事情,问他能不能寄养自己的煤球,陈美鸡说OK,正好让煤球和菲菲两兄妹见见面。
后面几天,付之幸把煤球送去陈美鸡家,在陈美鸡家,菲菲和煤球互闻气味、相互试探,陈美鸡忽然感慨:“还是当猫好,没那么多人生的限制。”
“什么限制了你?”
“社会道德。”陈美鸡无奈,“我爸妈不知道我的情况,他们催我赶紧娶媳妇、生孩子……我已经30了,我和我男朋友的事,还是无法和家里摊牌……”
付之幸一直到机场时还在想陈美鸡的话。
她觉得她和商陆之间,也有这样的困境。她控制不住、稳定不住商陆这个人和这段感情,还有一个形同虚设的结婚证。等真相大白那天,她要怎么和自己的父母摊牌呢?还是像陈美鸡那样一直隐瞒下去?
在她心里,她好像不对她和商陆的未来抱有什么好结果,她畏惧真相大白那天,但也在默默期待着,自虐般想看自己的结果。
第86章 不正经的套房
飞机是凌晨的,在机场的大厅的等候区,她拍拍犯困的脸,把耳机里的音乐调大声了些。和她同行的只有刘灵灵一个人,刘灵灵第一次坐这么晚的飞机出差,困得坐着就睡着了。
付之幸怕误机,她戴着耳机,听着歌,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行李箱的滚轮声。
她抬头,顺着黑色的行李箱向上看,看见了一身商务风的商陆,他身后跟着助理小方,助理小方见到付之幸,友善的对她一笑。
商陆越过熟睡的刘灵灵,坐在付之幸另一边。
明明是很简约的灰色商务装,穿在他身上就是带了些与众不同的味道,他手长脚长,坐在软凳上还岔着腿,气势凌人的,显得凳子都小了一圈。
见付之幸悄悄地的打量他,他忽然俯身靠近她几分:“好看吗?”
付之幸尴尬的移开眼睛。
两人之间的氛围因为江树出国的事儿而变得有点微妙,她心里很矛盾,问:“你怎么来了?还坐这么晚的飞机。”
“你去杭城出差,我去杭城开会。巧合而已。”
这个会也不是非他开不可,但他想到未来一周都见不到付之幸,心里隐隐约约的燥,尤其是这段时间他赶走了江树后,付之幸几乎没主动找过他,他燥的难受。
他让助理给他订票,助理问上午九点行吗,他说:“你就按着付之幸的航班给我订,酒店也一样。”
付之幸才不信他的鬼话,她知道他嘴硬,他对她的好有时候不那么正确,更不会直说,他就喜欢呆在自己的舒适区,用他的方式对她说:你别多想,我不是为了你。
付之幸也不逼他说“我是为了你”这种话,她自动遵守了他的游戏规则。
耳机里放着缠绵的情歌,她关了音乐摘了耳机,想起杭城也有冠创的分公司,问:“你是不是有权限调动员工的办公地址?”
“是,怎么,你想去杭城上班?”
“没有,就随便问问。”
机场开始语音播报,要登机了。付之幸叫醒刘灵灵,师徒二人开始排队登机。刘灵灵时不时回头看看商陆,她年龄小,对商陆的心思藏不住。
飞机上,商陆自然不会和她们俩坐一起,师徒两人坐在经济舱,互相靠着休息。
下了飞机,付之幸带着刘灵灵蹭上了商陆的车,车是公司派的的,接机人接到他们,就把钥匙给了商陆的助理。
一路上,付之幸看着窗外,她第一次来杭城,心想杭城发展的真不错,路上都是高楼大厦,后半夜了,建筑都亮着灯,路上车不多,马路又宽又干净。
游戏公司都聚集在一个区,酒店就在悟空文化和冠创的附近。
她到宾馆时天都亮了,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杭城冠创的大楼,再远一点是悟空文化的大楼。
不出她的意外,商陆和她订的是一个宾馆,他的心思有时候深不见底,有时候又好猜的厉害。不同的是,她定的普通双人间,商陆订的高级套间。
她和刘灵灵简单洗漱一番,订了一个下午的闹钟,然后开始了闷头大睡补觉。
还没睡着,手机震动一下。她拿起手机看,是商陆的消息。
他说:【明天开会,你来给我做会议记录,了解下悟空文化的后续发展策略,见见他们的高层,混个脸熟。】
付之幸:【好的商经理。】
商陆:【你上午做什么?】
付之幸:【补觉。】
商陆:【1408房,你来。】
她作了一番心理斗争,【纯睡觉行不?我好困。】
商陆看着手里的礼品盒,里面是他迟迟找不到机会送出去的项链,又看着付之幸发的消息,无语回复:【真当我是种马了?我颠簸一夜也很缺觉好吗?】
付之幸想到他的年龄,他比自己还大三岁,她今年快29岁,他快33岁了,虽然他体能不错,但她就是想借用年龄差气他,谁让他之前总是喜欢调侃自己。
她发了几个尊老爱幼的表情包,【好的商经理,养好身体,再接再厉。】
商陆看着她发来的表情包,心情复杂了一会儿,想把她狠狠蹂躏的心升腾了起来。付之幸这个人总是会戳到他的肺管子,可能是彼此太熟悉了,也可能他给她放纵的次数太多了,她时不时的戳他一下,还挺疼。
他编辑:【滚你妈的尊老爱幼,开庭带上你表情包。】
难得他给她开玩笑,付之幸对着屏幕嘿嘿笑,两人不愉快的感觉也消散了很多,她编辑:【没想到,商经理上网冲浪的速度还挺快。】
商陆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他随便说的一句话是什么网络流行话吗?他故作清楚的样子,【那当然。】
付之幸磨蹭了一会儿,带了一件睡裙,看刘灵灵还在睡,她蹑手蹑脚的开门走了出去。
1408是豪华套间,她跟着商陆又长见识了。
明明都是酒店,她和刘灵灵的只能简单的休息,商陆的套间却这么大,连厨房、客厅都有,尤其是那个又大又亮的大浴缸,旁边还放着一筐香香的玫瑰花瓣。
她将睡裙扔在他床上,“都是出差,你怎么住这么好?”
“我自己花钱订的。”
商陆瞥了几眼桌子上的礼盒,怎么都说不出送给你这句话,要是能直接等价交换多好,不等价也行,他只是需要一个给她的理由。
如果那理由是爱,他万万说不出口。如果那理由是性、工作或者其他的什么的,他会自在很多。
商陆往床上大字型一躺,“上来陪我睡觉。”
她习惯他直白的话,换好睡裙爬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腰。窗帘关着,主灯关着,床头亮着暖色的小灯条,付之幸抬眼一看,床上面的天花板竟然是一整块大玻璃,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照的清清楚楚。
她忽然觉得这个套房不正经。
商陆也刚发现这块大玻璃,他本来真的只想睡觉的,看着镜子里付之幸不自在的将脸埋在他胸口,她紧攥着的手,以及肩膀和脖子泛起的粉红,他觉得氛围很好。可以借这个氛围,之后将项链送给她。
他的手从她紧致的腰上缓缓上移,付之幸红着脸按住他的手,“你说的,只睡觉,我好累好困。”
一夜没睡好,她眼皮困的打架,而且这个镜子……她心中暗暗骂自己封建,她无法看到两人暴露在如此清晰的镜子之下,她有预感,有这面镜子,商陆不会让她好过,还不知道要被他折腾多久,下午的会议只能顶着熊猫眼去开了。
“你别扭什么?”商陆来了兴致,手更加不安分。
付之幸脸涨的通红,身边一个商陆,镜子里一个商陆,感官刺激和压力都太大。她用力抓住他的手:“不做,我要睡觉。”
商陆不满意,这么好的氛围为什么不做,她越是躲,他越是来劲儿。一直到付之幸急出眼泪,他才停手。付之幸抱着胳膊往床下一滚,狼狈的下了床。
“商老大,和你一起我睡不着。下午还要开会,我真的困了,我还是回自己的房间睡吧……”
商陆看着她换衣服的样子,他靠在床头,赤裸着上半身,眼睛瞥到那盒没理由送出去的项链,有点郁闷,“你很扫兴你知道吗?”
付之幸低着头没说话,她快速换好衣服,走向房门口,开门时发现有小卡片塞在了门缝里。
她将小卡片踢走,踢的距离门远远的,又重新跑到商陆床边,示弱般想缓和一下刚才严肃的氛围,她故作幽默的说:
“等你的会议结束后?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泡澡。”
“你再不走我现在就把你脱光了泡一泡!”
他的声音很大,身体前倾,仿佛马上就要抓到她。付之幸被他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她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什么都没说,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跑到她所在的楼层和房间,回到自己床上,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委屈。
她给商陆发消息:【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凶?你为什么不能多考虑考虑我?】
商陆烦躁的把手机扔一边,妈的,他刚才很凶吗?还有那盒项链,在他手里快半个月了,就是送不出去,谁考虑考虑他?
付之幸关了手机,看看旁边还在睡的刘灵灵,逼着自己赶紧睡。
这一觉睡的很不好,闹钟响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没睡,很疲惫。她在卫生间快速化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儿。出房门时,刘灵灵问不等商老大吗?
“我们和他开的不是一个会,他的会在明天。”
杭城冠创分公司和悟空文化隔着一条马路,过马路时,她再次感慨杭城发展的真好,冠创公司分布真多。黑色的办公大楼,红色的巨大logo,气派的办公楼群,和之前花城CBD的冠创大楼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后面花城的冠创搬去了郊区,她也很喜欢。
马路对面就是悟空文化,新晋游戏公司,大楼也是新的,风格和对面冠创的不像,但依旧气派,灰白色的办公楼群浩浩荡荡的也占了一大片,“悟空文化”四个大字在楼墙外竖着排列,下面还带了一个简约的小金箍商标。
走到约好的楼下,接她们的人已经在等候了。
来人是个中年男性,叫金圆,他见到付之幸就要握手。
这次3A游戏中大部分的boss战的过场动画都交给了悟空文化,体量很大,金圆是悟空文化这边的供应商接口人,他体型胖,头有点秃,一双手又大又肥,他满脸堆笑的握住付之幸的手时让她觉得有点油腻。
两人跟在金圆身后,进到一楼,入眼的全部都是悟空文化的对外展示内容,和冠创一样,讲述发展史和获奖内容,彰显自己多么厉害。付之幸没仔细看,跟着金圆坐上了电梯。
到了会议室,会议还没开始,金圆给她和刘灵灵倒茶让她们先休息下。
刘灵灵抱着平板坐在旁边,她负责写会议记录,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她紧张的问:“老师,一会儿见到悟空文化的人,我要不要鞠躬?”
付之幸有点理解为什么有时候商陆会对她无语的笑了,傻傻的,又天真又可爱,她说:“不用,我们是甲方,而且,我们要对每一个供应商报以尊重和不卑不亢的态度。”
负责这次和付之幸对接的人并不多,加上金圆一共两个负责人,付之幸和他们谈了3A游戏第二个boss战的过场动画具体要达到的品质,每一部分的预算和要求,以及项目完成后后续的合作。
本来一切正常,当她说到打款信息时,金圆忽然把另一个对接人支开了,他对付之幸使眼色,让刘灵灵离开一下。
付之幸不懂他在搞什么,还是对刘灵灵说:“你去买四杯咖啡来。”
“好的老师。”刘灵灵起身离开,真的下楼去买咖啡了。
金圆见会议室就他和付之幸,肥胖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他低声说:“付老师,20%的事儿您知道吧?贺经理给我打好招呼了。”
付之幸想起贺经理曾经说,他能把价格砍下20%,付之幸点头,“知道,您这边的价格给到这个程度,我们很满意。您那边质量过关,我这边保证准时准点打款。等以后悟空文化发达了,只求您别忘了曾经的合作伙伴。”
金圆一听这话,就知道付之幸是贺经理的人,贺经理的人就是自己人。金圆嘿嘿一笑,说:“行,付老师是个明白人,以后我们的合作机会还多着呢。”
付之幸看着他的笑,觉得有点不舒服,具体她说不出来,只能快速的又寒暄了几句官话,结束了在杭城的第一场会议。
后面还涉及几场具体的执行会议,她要跟这边的团队跟一周,确保每一个环节无误。
会议结束,刘灵灵买了咖啡上来,付之幸给了金圆一杯,然后被金圆带着逛公司,听他讲每个部门每个业务。逛到五楼的一个事业部时,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洛丽塔的蔡春婷,蔡春婷也看到她。
两人对视都兴奋了一下,付之幸找了借口支开了金圆,然后蔡春婷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拉着付之幸去了一个休闲区,紧紧的抱住了她。
蔡春婷长得矮,头顶在她的肩膀像个陀螺,激动的说:“阿辛!见到你太好了!呜呜呜!”
付之幸笑着摸摸她的头,“春婷,见到你真好!”
蔡春婷抬起头看她,“阿辛,你真厉害,带徒弟了,还负责3A游戏,呜呜我还是一个小小牛马原画师。”
“没有啦,彼此彼此,都是牛马没有谁比谁厉害。”
两人在休闲区聊天,刘灵灵在旁边偶尔插话几句。
忽然,蔡春婷指着远处的一个人,激动的说:“他就是Zane!好帅啊!”
付之幸顺着她的手去看,前方斜对面,一个穿着米灰色、新中式风格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走进电梯,男人背影挺拔,双腿修长,见有人跑进电梯,还伸手给那人挡住了正在关门的电梯门。
只不过从付之幸的这个角度,她只看到了那支干净的、挡电梯的手。
她笑笑,“手是好手,等明天商老大来这里开会,我去看他正脸。”
她记得明天会议名单上,有Zane这个名字。
第87章 Zane的中文名叫张择锐??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真不是盖的。
付之幸、蔡春婷和刘灵灵一起去逛西湖,三人走长长的苏堤,夜晚水面荡漾,有微风,经过一个亭子时,里面一群活力满满的大爷大妈在吹萨克斯、竖笛等乐器,充满生活的松弛。
西湖边上还有很多打着美颜灯的小姐姐在直播,付之幸感慨:“这里的网红美女好多,好精致。”
回到宾馆休息一夜,付之幸和商陆谁都没主动理谁,付之幸在意他有时候态度太凶,商陆在意他的项链到底要怎么送。
第二天一大早,付之幸带着刘灵灵下楼时偶遇商陆,付之幸和商陆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几人一起步行去了悟空文化,走到悟空文化楼下时,正好看到好几辆大巴车停在楼下,一批一批的悟空文化的员工推着行李,兴高采烈的放行李、上车。
付之幸停下脚,看到大巴车的挡风玻璃上挂着牌子:“杭城—拉萨”、“杭城—三亚”……
一个导游小姐姐举着大牌子,喊着:“去新疆的小伙伴来我这里!”
刘灵灵问:“老师,他们这是做什么?”
“公司旅游项目。”付之幸想起冠创的旅游项目,这几年了,她一次都没去过。
第一年到冠创因为入职不满一年没有资格旅游,第二年第三年赶上疫情哪里都去不了,这是第四年,她忙着赚钱,直接忽略了冠创今年的旅游。
想想自己错过了那么多旅游的机会,有点可惜,她说:“明年我也去旅游。”
“你想去哪儿?”
站在旁边的商陆忽然开口,他的目光盯着导游举着的牌子,牌子上是一片大草原,草原上有两匹马在奔跑。
付之幸摇头,“没想好。”
“去新疆吗?”他侧头问,“8月北疆草儿肥,是个骑马的好季节。到时候一起去?”
付之幸被他这样平和的话勾到脸颊微热,她不知道商陆这样说话算不算和好,但她的心暖暖的。
她点点头,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啊,到时候我是报公司的旅游团,还是沾您商经理的光?”
商陆笑笑,“你跟着我,亏不了你。”
他忽然对下一年的旅行期待了起来,他想他应该先把无牙仔和红豆拉去新疆的生态基地,让两匹马在那边适应一阵,等来年他和付之幸过去了,就可以直接在那边骑马。
付之幸心里也那么期待了一下。
她侧头看他,商陆也刚好侧头,两人的眼神碰在一起,带了点明目张胆的意思。
付之幸赶紧移走目光,伸出胳膊对着悟空文化的大楼入口,身体微微一低,“商经理,您请。”
进了悟空文化的大楼,刘灵灵被付之幸安排跟着金圆对接简单的镜头要求,付之幸抱着平板电脑跟在商陆的身后,进入了一间又大又整洁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悟空文化的几个高层见到商陆,各个起身恭敬的要和他握手。
商陆走流程般一一握手,然后大摇大摆的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付之幸搬着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商陆看看她的白色折叠塑料凳,眉头一皱,“会议室里最寒酸的一把凳子被你选中了。”
付之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嫌弃她上不了台面呢。她换了一个带轮子的皮质座椅,默默的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显示屏上打开了一个悟空文化和冠创后续合作事项的PPT,一个小秘书点开PPT第一页,然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三个人都是男性,是悟空文化的三个股东,也是合伙人。三人落座于付之幸对面的位置,付之幸检查了一遍会议记录的文档,一抬头,就撞入了一双熟悉的眼睛中。
付之幸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对面男人一身浅色正装,内搭着白色的衬衣,俊朗的面容带着青年的清秀,还带着几分职场人的成熟。他的眼睛比商陆的圆一点,显得攻击性没那么强,但依旧有一些和商陆像的地方,隐隐约约的,她说不上来。
注意到对面的人是付之幸,男人也有些惊讶,嘴巴张了张,最后露出一个礼貌的、熟悉的微笑。
小秘书点开PPT上的合伙人介绍页面,口齿清晰的说:“各位领导好,这是我们悟空文化的三位合伙人,这位是合伙人之一张择锐,张先生,英文名Zane,负责项目管理跟进和制作……”
张择锐抬手笑着向大家打招呼。
她快速拿出手机问蔡春婷:【Zane的中文名叫张择锐??】
蔡春婷;【是呀是呀,你见到啦,Zane是不是超帅的呀!】
付之幸默默放下手机。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
大学的那些时光,那些声音、味道、感觉,通过这次的对视,旋转着,跨越六七年的时间,伴随着夏日蝉鸣,再次传达到她的脑子里。
她和张择锐之间是校园纯爱,纯爱到最大胆的事儿只是接吻和搂着睡觉。
张择锐比她大一年,她大四那年,张择锐已经毕业,他说:“打工永远成不了人上人。”于是她大四一整年都没怎么见过张择锐的身影,因为他忙着创业。
现在回想,付之幸觉得当时的自己挺幼稚的,张择锐忙着扩展未来,而她想的却是“你没有时间陪我”,所以“我要分手”。
张择锐是如此尊重她的选择,她不吃的东西他提都不会提;她想骑自行车他就给她升级各种安全设备;她想分手,张择锐连夜赶回学校,在她的宿舍楼下,他只是红着眼说:“好。”
想到这里,她有点心酸。
游戏行业是个圈,尤其是越到行业的顶部,遇到的人就越重复。
想想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见面机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张择锐。
张择锐正在台上讲PPT上的合作业务,听着他熟悉的声音,付之幸低着头,双手对着空白的会议记录表敲啊敲。
旁边的商陆见她状态不对,低声问:“撞见鬼了魂不守舍的?”
付之幸还没回答他,Zane的目光再次看向付之幸。
商陆感觉这个Zane的目光不一般,他若有若无的飘向付之幸好几次。商陆回想了一下Zane的名字,叫什么张什么锐,他压根没记住。
等会议结束了,商陆看着她记的零零散散的会议记录,以及Zane投向付之幸的目光,他的直觉告诉他,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商陆阴阳怪气的问她:“怎么,遇到老情人了?”
付之幸关上电脑,神色尴尬,“我们是大学同学。”
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离开,张择锐没有走,他坐在付之幸对面,眼睛里有一些颤动情绪外露,他问:“付小姐,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吗?”
付之幸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
“吃啊!”商陆感觉到不爽,他的手拍在桌子上,穿着纯黑的西装,带着压迫感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向张择锐,“张总请你吃饭,你不吃就是不给面子,是吧,付之幸?”
看着商陆的气势,张择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微笑起身,主动走到商陆身边,他走过来时,付之幸发现他和商陆一样高。
他对着商陆伸出手,“商经理,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饭?”
和“我们”一起吃饭??商陆被气了一下,他这么快就成了外人了?还有这个付之幸,什么时候攀上的张择锐?!她说他们是大学同学,但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只是同学的关系。
他不想握手,但看张择锐一脸诚恳的样子,不知道张择锐是真傻还是装傻,商陆皱着眉头握住了张择锐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付之幸看到商陆的手很用劲儿,指节泛白,青筋显露,她心里忽然多了一丝不详的感觉,那感觉让她害怕。
“我去看看刘灵灵怎么样了。”她像逃命般起身,抱着电脑快速的离开了会议室,留两个男人在会议室大眼瞪小眼。
付之幸那一天都过的惶惶不安,遇到张择锐让她紧张,但是商陆的反应更让她害怕。她怕商陆生气、发火,怕他要找自己算账,虽然她也没做什么,但就是害怕。
她怕到急需一个安全的理由拉远自己和张择锐的关系,她找到蔡春婷,问:“Zane有女朋友吗?”
蔡春婷眨眨眼,“没有哦!”
“那他有没有正在发展的暧昧对象什么的,他、他得有自己的私生活吧?”
蔡春婷疑惑的看着付之幸,“Zane的私生活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公司里的女孩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
付之幸害怕的出了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有这么深的恐惧。
她恍惚的回到她的临时工位,期盼着张择锐对她没感情了,他们只是最普通的朋友。又一想,可能只是自己单方面多想呢,说不定人家张择锐早把自己放下了。
她的临时工位在7楼,挨着金圆的工位。张择锐偶尔从这一层经过,她故作镇定的抬头对他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
金圆在旁边打趣道:“我们Zane老大,钻石王老五,付老师不考虑下?”
付之幸一听这话更害怕了,“谢了,我已婚了。”
她第一次觉得已婚这个身份这么有安全感。
这一天过的很快,下班时间手机铃声响起时把她吓得一激灵。她拿起手机,发现是商陆的电话。
“下楼,去和你的老……老同学一起吃饭。”
“哦,好。”
她把刘灵灵托付给了蔡春婷,自己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付之幸一看,是张择锐。
看到付之幸,张择锐微笑着走进来,站在她身边,说:“付小姐,好久不见。”
白天没来得及的寒暄,在电梯里被他主动说出来,付之幸紧张的攥着手,熟人见面让她觉得有点别扭,尤其是曾经的恋人。
她微微低头,声音不大:“张择锐学长,好久不见。”
电梯门关上,她从门的倒影上看到了他。真是神奇的一幕,当年的那个青涩学长,转眼之间就成了张总。
而且……张择锐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他的身上没有学生气和稚气,脸庞在岁月中更加清晰,举手投足之间都和之前不像了。
他变了好多。
“你变了很多。”张择锐率先开口。
付之幸没想到自己对他的评价先被他截胡了,她淡淡一笑,“你也是,我们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张择锐想到了之前大学时期的她,他继续问:“你在杭城待几天?有朋友在这里吗?”
“五天,有个朋友。”
没聊几句电梯就到了一楼,门一打开,付之幸的腿就有点抖。因为她看到商陆就在电梯对面的休闲区坐着,眼神阴郁的看着她和张择锐。
她紧张的跑过去,慌慌张张的解释,商陆没开口,他拽着付之幸向外走。路边,助理小方已经开着车等着了,他拉开车门,将付之幸推上去,自己也上了后座。
车子行驶,他全程一句话都不说。
付之幸被他的沉默和低气压吓得发抖,她的手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说:“商老大,你别这样……”
付之幸想握他的手,却被他用力拍开,她摸着自己被他拍的发红的手背,解释说:“我不想骗你,张择锐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前男友……但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除此之外,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也不想让她的工作中有一个前男友,怪尴尬的。她决定等这个项目结束,她就不接手悟空文化相关的合作了。
“只是这样?”
“嗯,我大四时和他分手了,这次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她希望她的诚恳能换取商陆的信任,商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他侧过头去,声音冷漠,“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又不是没有前女友和前前女友。你们之间的事儿,和我无关。”
他冷漠的态度让付之幸自我怀疑了几秒,她以为商陆会暴怒,会生气,虽然场景有点可怕,但是那起码说明商陆是在乎她的。
可商陆现在的反应,她分不清他是真的不在乎她,还是故意气她。
她哦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侧头看窗外。
后视镜里,张择锐的车跟在后面。
第88章 自找的,四年的,无法逃脱的网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别扭。
张择锐定的餐厅在西湖边上,远处有发光的岸堤、塔和起伏不断的矮山。
餐厅风格精致典雅,桌子上插着几支莲蓬,还放着一盏竹编小灯。饭菜清淡,摆盘精致。夜晚有小风,西湖的水泛着层层波澜,带着凉意吹到他们三人的桌子上。
本该是恬静的氛围,付之幸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坐在商陆身边,听着商陆和张择锐聊工作上的事情,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闷头往嘴里扒饭。
商陆能感觉到,张择锐看似在和他聊工作,实际心思全在付之幸身上。付之幸像个鸵鸟,一个屁不敢放,一个劲儿的吃啊吃,张择锐点的菜有他妈的这么好吃吗?!
他压着火气,把菜全部夹在付之幸碗里,“使劲儿吃,吃不完别回去。”
“这也太多了吧。”
“你不是爱吃吗?吃。”
付之幸怕惹他不高兴了他掀桌子,她端起碗就吃。
坐在对面的张择锐看着两人的举动,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她有了新的男友,可她怎么看起来如此小心翼翼?他又看看全程黑着脸的商陆,觉得付之幸在这段感情中并没有收获他的尊重。
看着付之幸吃饭的样子,张择锐说:“吃不下就别吃了,撑坏了胃受罪的还是自己。你记得大学那次吗?半夜你肠胃炎犯了,我背着你去校医院,医生要给你输液,你就是不让医生扎针……”
付之幸放下碗,低着头不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过去的事情那么久远,她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上大学时,她虽然和张择锐在一起,但她对张择锐到底是什么感情?依赖、陪伴、互助,有爱情吗?
她看向商陆,她的爱情,发生在他身上。
“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还翻出来?张总,我建议你活在当下。”
商陆扔下筷子,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懒懒散散的向椅子后背一靠,开始抽烟。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俩出来吃饭,前男友是吧,他还是她法律上的老公呢。
“那就说当下吧。”张择锐不介意商陆的态度,“她喜欢四处跑着玩儿,尤其喜欢去自然景观多的地方,不喜欢在室内闷着。商经理,等你哪天不忙,带她出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听着张择锐的话,商陆仿佛看到了张择锐和付之幸的大学时光,他了解付之幸的过去,把付之幸捧在手心,还嘱咐他要带她出去玩,张择锐这是变相说自己对付之幸不好吗?
“她喜欢去哪儿,喜欢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他表现不出自己的嫉妒,他的世界,只有弱者才会嫉妒别人。
商陆吸完烟,将烟屁股按在了餐盘上。起身,拿着自己的外套就要走,“多谢款待,这顿饭极其一般,吃着犯恶心。”
他走了几步,见付之幸还呆呆的坐在原地,他声音大了几分,“走啊!”
付之幸磨磨蹭蹭的起身,刚背上包,张择锐拿出桌子上那几个莲蓬给她,“这个季节很难见到新鲜的莲蓬,等明年八月,西湖的荷花盛开,你有空的话,我带你来西湖摘莲蓬。”
付之幸心中一阵感动,她接过莲蓬,“谢谢你。”
她跟在商陆身后,沿着长长的苏堤一直走。
天色昏暗,苏堤架在西湖上,两边都是湖水和暖色小灯。
他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走的很快,付之幸小跑着跟上他,商陆却忽然停下。她一头撞在他后背,捂着脑门看他。
商陆被她撞的踉跄了一下。
有人在湖边拉小提琴,不是很熟练,琴弦断断续续的嘶哑,不成曲调。
想起这顿饭受到的憋屈,又听到难听的琴声,他指着她怀里的莲蓬:“把它扔了。”
付之幸低头看看怀里的莲蓬,摇头,“我不想扔。”
商陆拉着她的胳膊,拉到湖边,“扔了!”
“我不想扔!”
两人互相斗气,他要抢她的莲蓬,付之幸就躲着他、推着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都当他俩是小情侣吵架。
难听的琴声嘶嘶啦啦的在旁边伴奏,听的付之幸烦躁,她抱着莲蓬猛地大喊一声:“我不扔!”
后面的事儿付之幸都没看清怎么发生的,她记得自己只是撞了一下商陆,商陆站在湖边,不知怎么就一个重心不稳掉进了湖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有个小孩喊:“有叔叔跳湖了!”
付之幸吓得趴在湖边去捞他,商陆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自己抓着岸沿爬上来了。
他浑身湿淋淋的坐在湖边,周围围了一群热心游客,问小伙子没事吧。
拉小提琴的人见人没事,又继续嘶嘶啦啦的演奏。
商陆觉得今天真太他妈倒霉了,他对着那个拉小提琴的人吼:“没他妈听过这么难听的《梁祝》!别你妈拉了!”
当下商陆立刻做了一个决定,杭城与他八字相冲,他要改签最近的机票飞回花城,他讨厌杭城、西湖、莲蓬、拉小提琴的人,以及张择锐。
付之幸想去扶他,他甩开她的手,连带着几滴冰凉的水甩在她身上。
她不敢说话,看着商陆起身,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出苏堤,来到大路上,助理小方开着车过来,商陆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却把付之幸关在了门外。
付之幸拍拍车窗,助理帮她降下车窗,她看到商陆在后座换衣服。
注意到付之幸还抱着那几根蔫了吧唧的莲蓬,商陆冷声对助理说:“开车。”
助理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车外的付之幸,商陆又重复一句:“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付之幸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车,眼睛发酸。
她来到附近的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剥了几颗莲子吃,莲子又苦又涩,她吃了几颗就吃不下去了。
刘灵灵还在手机上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付之幸起身将莲蓬全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回复:“马上就回去。”
她打车回到酒店,卸妆、洗漱、洗澡,倒头就趴在床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快速拿出手机,看到张择锐在dudu上给她发消息,问她明天要不要逛杭城。他们俩现在还没有联系方式,张择锐只能用冠创内部的软件,以供应商的身份和她聊天。
消息显示“已读”,付之幸却没有回复他。
她在巨大的失落中睡着,睡到后半夜,她忽然醒了,她感觉有人经过她门口。她起身,来到门口,打开门,门口什么人都没有。
她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她带着刘灵灵一起去1408找商陆,房门开着,客房保洁正在打扫卫生。
刘灵灵疑惑:“老师,商经理退房了?他怎么走这么早?”
“谁知道他。”付之幸带着刘灵灵下楼。
那天在悟空文化跟进项目时,她又遇到了张择锐,她觉得有必要和张择锐说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否则以商陆的性格,她实在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
付之幸对着张择锐微微一笑,“实在不好意,昨晚太累了忘记回复你消息了。今晚下班,我们找地方聊一聊?”
“于公于私?”
“都行。”
张择锐微笑着看她,“好,我有几个不错的地点,一会儿发给你,你定。”
付之幸的思绪瞬间被拉到过去。
读书时他也是这样,出去玩儿、吃饭,他会制定好几套攻略,选好几家餐厅,他都列举出来,让她选。那时她说这样很容易把她养成一个不会动脑子的废物,张择锐说跟着他不用动脑子。
她不想总是被他拉到回忆中,“你定吧,听你安排。”
下班后,张择锐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她了。
白色的车,白色的皮革座椅,清淡的香薰,车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整体散发着和他这个人一样如水的感觉。
付之幸规规矩矩的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两人话不多。
到了吃饭的地点,是一处竹林小院。小院里面放着几张木桌,两人在一个小亭子里落座。灯光柔和,木质桌椅和餐具散发着独特的香气,微风一吹,小院四周高大的竹林晃动,落下几片竹叶。
这里真有格调,她想。
店员端上几盘小菜,顺便在桌子上放了两杯香香的蜡烛,烛芯晃动,付之幸觉得这场景好浪漫,如果是和大学时期的张择锐一起,她会很享受。但是现在……
他应该带他女朋友来这么美的地方,而不是她。
“张总有女朋友吗?”她问。
张择锐给她添茶,“工作时谈过一个,后来分了。你呢,付小姐?”
她低头喝着小院自酿的桂花米酒,“我已婚了,商陆就是我结婚证上的老公。”
张择锐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说:“已不已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你好吗?”
付之幸没说话,她挖了一勺面前的苹果山楂泥,入口酸甜,带着陈皮的回甘。
之前她说她喜欢吃山楂,张择锐带她吃遍了山楂的各种做法,最后她把苹果山楂泥列为第一。好些年不吃了,这次吃一次,忽然就触动了她心底的什么。
张择锐见她不回答,继续问:“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幸宝?”
付之幸眼眶一酸,“不要这么叫我。”
“幸宝”这个称呼出自于张择锐,他说他们老家都这样称呼亲密的人,起初付之幸不习惯,后来罗珠天天围着她喊,她也就慢慢接受了。
张择锐看着她,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商陆对你怎么样?”
付之幸埋头吃那碗苹果山楂泥,“好,我过的很好。”
酸楚的感觉从她的口腔涌到她的眼眶,她低着头,“我真的过的很好……有房子住,有工作,有朋友、同事,有猫,有商陆。”
“那为什么那晚商陆把你一个人扔在西湖边?”
“因为他、他有事先走了。”
她想逃避这个话题,抬手端起一杯红酒,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
她主动岔开话题,和张择锐聊工作,聊项目,聊张择锐这些年的创业经历。
月上枝头,话题聊了一个又一个,酒喝光了一杯又倒了一杯。
“这酒度数不低,你不要再喝了。”张择锐伸手要夺她的酒,她却躲开,径直喝光了那杯酒。
苦涩的酒,带着酸,她品不出来什么。
“你只想和我聊工作?”他问。
她酒精上头快,趴在桌子上,咬着舌头说:“还是被你看穿了……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和你说,你不要插手我和商陆的事,我现在生活的真的很好……”
也不知道这话是想欺骗谁,付之幸回想和商陆在一起的这四年,她只知道自己爱商陆,但从没反思过自己过的好不好,被张择锐这样一问,脑子一思考,她有些怀疑自己这几年过的真的好吗?商陆是否像她一样爱自己、尊重自己呢?
她爱商陆的心在混沌中有片刻的痛苦与挣扎。
张择锐心疼的看着她:“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到你大四那一年,你提出分手的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说‘好’。”
付之幸懂他的意思,但是她已经和商陆走到这一步了,她晕头晃脑的扶着额头,含糊不清的说:“谢谢你那些年一直帮我,护我,但是,我和你之间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张择锐,我感谢你在那艘破渔船上对我伸出援手,不介意我的照片和谣言满天飞,感谢你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会有更好的女人站在你身边,而我……
“……而我是个自甘堕落的胆小鬼,我肮脏、卑微,喜欢自讨苦吃,我就是他妈的贱……”
酒精劲儿大,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落入到一个暗不见底的大网里,而张择锐在网外,在草坪上,他迎着朝阳。
“你不要可怜我,这些年都是我自找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他……”
眼眶很热,她肚子里的话很多。她讲第一年入职冠创差点被商陆pass掉,讲第二年两人隔离在一起,讲第三年商陆给她的卡和他们的关系,到现在的第四年商陆升职他们异地恋……
她的话越说越多,激动之余,她从矮凳上摔了下去。
张择锐想扶她,她打他的手。
亭子旁有个泥塑小人,小人挑着一盏灯笼,灯笼里点着蜡烛。她抱着小人,看着被吸引来的小虫和飞蛾,它们飞进灯笼里,全被烛芯的高温烧死了。
她也会被烧死吗?
她头脑不清的抱着泥塑小人哭,哭到店员上来安慰她,哭到周围的食客对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张择锐蹲在她身边,见她哭累了,递给他一张纸巾,问:“好点了吗?”
付之幸擦擦眼泪,晚上的风有点凉,酒精作用下去一些,她点头,有点尴尬:“让你看笑话了……饭很好吃,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谢谢。”
车子一路行驶,一直到酒店的地下车库,付之幸的手机忽然收到商陆的消息:“我在酒店等着你。”
他不是走了吗?
第89章 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
商陆在西湖落水那一晚,他越想越气,张择锐凭什么和他讨论付之幸的过去和未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供应商,一个合作伙伴,一个消失了七八年的听都没听过的前男友,他比得上自己在付之幸心中的地位吗?!
回到酒店,助理小方给他改签机票。
他气的睡不着,明明是第二天下午的机票,他半夜就收拾东西走,这个杭城他一刻都呆不下去。
下楼到付之幸所在的楼层,他偏要绕远路经过她的门口,他想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走,离开这个让人讨厌的杭城。想到已经半夜三点多了,刘灵灵还和她睡一个房间。
他恼火的推着行李离开,心想冠创是有多穷,付之幸一个导演,竟然连单间的差旅费都申请不到吗??
助理小方开车带他去机场,路上,话不多的小方忽然说:“老板,我觉得吧,您可以换个方式对待付小姐。”
“什么方式?”
小方知道商陆一直纠结项链怎么送,他通过商陆和付之幸的状态判断出来两人又吵架了。
他谨慎的斟酌着用词,说:“我感觉付小姐是个很好说话,很容易满足的人。您可以送点她爱吃的东西,把项链藏进去,让她知道您的心……”
“现在女孩都喜欢吃什么?”
他上次接触零食、点心,还是和付之幸一起过年吃的糕点,他不爱吃甜的,也不关注现在流行什么女孩喜欢吃的东西。至于付之幸喜欢吃什么,他想了想,她很好养,不挑食,什么都吃。
小方开着车,“蛋糕吧,老板,现在女孩都喜欢吃小蛋糕。”
想到蛋糕上甜腻腻的奶油,他就恶心。到了机场,停下车,他看到有对儿情侣在拥抱分别,男生拿着一个三角形的奶油蛋糕在喂女孩,女孩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突然离开杭城这事儿太冲动了,显得他像是怕了张择锐,怕了杭城。
他不该是这么懦弱的人,他想要的,他喜欢的,从不会等别人给他,他都是主动要、主动抢。不喜欢的,看不惯的,他也不会放任他们在自己头上撒尿。
怎么到了付之幸这里,就打破他的行事节奏了?
他转头离开机场,“小方,掉头,找蛋糕店。”
小方也摸不清老板怎么想的,老板让掉头,他就掉头。他重新开车,带着商陆回了市区,找了一家蛋糕店。
商陆对店员说了来意,店员拍拍胸脯说交给他,说他可以在蛋糕中间挖一个洞,把项链装在小盒子里,埋进去。
店员又问他选哪一款蛋糕,商陆看着橱柜里的蛋糕,指着其中一个全部都是红色小爱心的蛋糕,说:“这个吧,顶上加一只猫,纯黑的。”
张择锐的车径直开到酒店的地下车库,他停好车,付之幸下了车,头还有点晕,张择锐在旁边扶了她一下,她推开了张择锐的手,说:“谢谢,今天麻烦你了,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可以上去。”
她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听到张择锐在身后说:“付之幸,别委屈自己。”
地下车库没人,他的声音清晰。
付之幸没回头,“谢谢。”
忽然,旁边一辆车的车灯闪了几下,刺眼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眯着眼侧头看。眼睛被强光晃的厉害,视线一阵阵发白,她揉了揉眼睛,听到一声巨响的关车门声。
车门关的用力,商陆双手插着口袋,冷着脸站在车旁。
他让助理小方去买花了,自己开着车来到了地下车库,车子刚停下,就看到付之幸从张择锐的车上下来,张择锐还扶了她一下。
他有种强烈的背叛感,付之幸背叛了他,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坐上了张择锐的车。他透过车玻璃看到副驾驶位上放着的蛋糕,觉得自己的行为真他妈可笑。
付之幸看到商陆,心里紧张了一下,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向他,走到他身边时,看到他阴沉的脸,她情不自禁的开始害怕。张择锐还没走,她又偶遇了商陆,她觉得她完了。
“你来了……”她软着声音,伸手想攀他的胳膊,商陆躲开了。
“打扰你们了?”商陆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儿,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紧张,她的脸颊发红。
他掸了掸被她碰到的胳膊,像是在拂去灰尘,“你紧张什么?”
“没没有紧张啊……我们走吧……”
付之幸再次想牵他的手,他皱着眉甩开,这一甩力气使的有些大,付之幸被他甩的没站住脚,身体朝后一倒,坐到了地上。
“付之幸!”张择锐跑了过来,他扶起她,神色之间带着严肃和生气,对商陆说:“商经理,你要是不喜欢她,就不要缠着她。”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前男友?还是老情人!”
“以朋友的身份,不够吗?商经理,还是你认为只有你够格?”
“我他妈够不够格需要你来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付之幸在旁边感到很不舒服,眼看商陆挽起了袖口,她害怕的拉住了商陆的胳膊,祈求般对他摇了摇头。
“起码付之幸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难过,商经理,她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女孩,每天为了你的事儿纠结、害怕、挣扎,你到头来给了她什么!你给不了她想要的,不如放她走!”
“你他妈找死!”
商陆攥着拳头,一拳打在了张择锐的脸上。他觉得今天这事儿,他和张择锐之间必须死一个。
张择锐被他打的后退了一步,他擦擦嘴角,拉走了站在旁边的付之幸。
付之幸已经吓傻了,她僵硬着身体,眼睁睁的看着张择锐的拳头打在商陆的脸上,商陆抓住张择锐的衣领将他摔倒在地上,朝死里踹他。
张择锐不躲,他拽住商陆的腿猛地将商陆拽倒,两人在地下车库僵硬的水泥地上厮打。
她没见过真人打架,从不知道人在愤怒中打架时这么可怕。两个人都不遗余力,都将对方向死里打。骨骼撞击的声音,鞋子在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如野兽般的怒吼声,让她害怕。
她哭着,喊:“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别打了……”
张择锐被商陆拽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一辆汽车车头上,巨大的撞击触发了汽车的警报系统,发出连续的蜂鸣声。车灯闪烁着,付之幸惊恐的发现张择锐脸上都是血。
她跑过去挡在张择锐面前,转头又看到商陆狼狈的样子,忽然就不知所措了。
商陆见她的举动,拉走她,“滚开!”
汽车尖锐的蜂鸣声吸引了酒店的安保人员,几个安保人员拿着防暴盾牌和钢叉跑过来,将扭打的两人隔开。
张择锐擦着嘴上的血,缓缓起身,看向付之幸:“跟我走。”
商陆被几个安保人员按着,他怒火中烧,眼神凶狠的看向付之幸:“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付之幸在两人中间快疯了,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她越不想看到什么,什么就越快的发生。所有的事情都不按照她期望的方向走,反而越来越混乱。
如果这是她逃不过的命,她认了。
她哭着来到商陆身边,抓着他已经破烂的衬衣,“走……”
商陆一把甩开那几个安保人员,带着血的手钳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车的副驾位置。
打开车门,看见副驾座位上放着那个包装的精致的蛋糕,他拎起来朝车库的地上一扔,丝带断裂,蛋糕从包装盒里滚出来,黏黏糊糊的在地上留下一串痕迹。
付之幸被他关在了副驾驶,他绕到另一边,红着眼,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启动了车。
她不知道商陆要带她去哪儿,她抽噎着,看着眼前的道路越来越陌生,最后上了高速。他开的很快,车子一直在超速,付之幸抓着车侧面的扶手,颤抖着说:“你别这样……”
他一直开,黑色的夜空逐渐变成浅蓝色,最后路灯关闭,太阳出来了。
车后传来一阵警笛声,有交警拿着喇叭,打开车窗对着商陆喊:“您已超速!请靠边停下!”
商陆这才在应急车道停下了车。
交警看到商陆衣衫破烂,身体多处受伤,付之幸双眼红肿,两人被交警分开盘问了半天,最后开了罚单。
一个交警拿来了医药箱,付之幸说了谢谢,商陆默不作声的坐在路边的石头护栏上。
她用棉签沾了碘伏给他的伤口消毒,他不说话,就一直看着她。她也不说话,默默的给他消毒。
商陆的脑袋、手肘、手指关节、腿多处受伤,付之幸一一给他消毒。
他忽然低声问:“和我在一起你快乐吗?”
“你想听实话吗?”
“想。”
付之幸收起碘伏,盖上医疗箱的盖子,坐在他旁边。身后是郁郁葱葱的灌木林,远处有很多鱼塘和仓库,有小风缓缓地吹来,她认真的说:
“商陆,我和你在一起有痛苦也有快乐。”
“19年我入职冠创,对你十分崇拜,就像现在的刘灵灵一样,那时候每天能见到你我就很快乐。然后……”
然后商陆利用自己的魅力和她不坚定的意志和她发生了关系,让她开始陷入一段痛并快乐的模式下。她渴望他,渴望他的身体,他的语言,他的关心、爱和帮助,渴望能更进一步。
可商陆在逃避,他给她希望,又给她失望,给她快乐,又给她痛苦。
她想了很多年,这事儿不是一个人的错,她也有责任。
商陆一开始就说的清清楚楚,形婚,各取所需,锲约,游戏,角色扮演。是她贪心,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感,一直向他索取,甚至逼迫他承认一段关系。
这张网,说不清是谁先编织的,谁先套住了谁,谁在哪个阶段入戏,谁又会最先清醒抽离。
至少在付之幸当下的阶段,她感觉那张网至始至终都在她身上。
她对商陆讲了她这几年对他的感受,继续说:“我出身于小村庄,即使是市区,坐半小时的公交车就可以逛完了。虽然我在物质上不能与你并肩,但是在对爱的理解上,我自认为比你强。”
“你是我爱的第一个男人,我的情绪会轻易的被你牵动,面对你时,自卑、开心、难过全部被放大了……我觉得你也是爱我的,虽然我们都有不成熟的地方,但是我们可以一起成长。未来还很长,我想和你一起在马场骑马,在农场种菜,还想和你一起去北疆,去看看天很高、云很大的地方。”
“商陆,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商陆看着她,没有说话。
许久,他站起身,“走吧,快到花城了。”
第90章 2023年,断舍离吧。
回到花城,付之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商陆。他又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和她说,也没有联系她,付之幸只见到了他紧闭的办公室。
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她无奈下只能打了助理小方的电话。
小方说:“老板他,他心情不好,在京城散心。”
商陆睁着眼躺在四合小院的厢房里,躺在妈妈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曾经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妈妈陆青萍的照片,后来,照片被他一张张撤掉,最后一张照片付之幸看过,他也收了起来。
他回想着付之幸说的那些话,心中升腾出巨大的焦虑和压力。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起,他收到了付之幸的消息:
【今年生日,我在农场过,你来吗?】
付之幸没收到他的回复。
心情低落时煤球跑来蹭她的脸,对着她喵喵叫。煤球已经八个多月大了,被她养的乌黑油亮,肥肥胖胖。
她抱住煤球,问:“煤球,你爱我吗?”
煤球用玻璃珠子般晶亮的眼睛看着她,亲昵的蹭她的脸。付之幸知道煤球的回答,是“爱,很爱很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她拿出手机给煤球拍照,手机相册里记录了煤球这几个月的变化。
三个月时煤球开始换牙,小小的白白的牙齿掉在她的床上,她一颗颗搜集起来。四个月时,煤球的蛋蛋很明显了,它是一只性格粘人的小公猫。
然后没多久,煤球眼睛里的蓝膜退掉了,付之幸见到了它晶亮的眼睛,是黄色的,水润的,炯炯有神的。
她和煤球对视,煤球一点都不尴尬,它带着世界上最纯粹的爱靠近她,蹭她的手,舔她的脸,付之幸被煤球充满爱意的回应感动到热泪盈眶。
煤球给她的爱是无条件的,不带任何利益的,本能的、真诚的,眼里只有她的。是最纯粹的爱,最心意相通的爱。
今年生日,她想带煤球一起去农场过,可是煤球在家里关的太久了,对陌生环境开始抵触。于是,她用罐头和猫饼干给煤球做了一个小蛋糕,放在餐桌上,看着煤球吃。
等煤球吃完,付之幸看着煤球用小爪子洗脸,她说:“煤球,吃了我的生日蛋糕,要祝我29岁生日快乐哦。”
“祝阿辛29岁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幸宝!”
“生日快乐付姐!”
罗珠和林洁拧开了长长的礼花,砰砰两声,五彩缤纷的礼花碎片落了她一身。
她站在农场茶棚前的空地上,周围是整齐的菜地、池塘和野花。
2022年的12月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疫情转好,各个场所逐步放开,大家都开始向往自然和自由。
礼花爆炸声吸引了果园里的一群六七岁的小朋友,小朋友们顺着小路跑到付之幸身边,兴奋的捡地上的礼花碎片。
小静园长说农场收益太差,她要搞自然教育贴补农场,带着孩子探索农场、感受自然。这批孩子是她招的第一批小孩。
小静园长摇着蒲扇,组织道:“小朋友们,今天阿辛老师过生日,我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谁的声音最大,谁的蛋糕就分的最多!”
八九个小孩兴奋的把付之幸围在中间,他们手牵手围着付之幸转,说:“阿辛老师生日快乐!”
小朋友们都在笑,她也在笑,她看看圈外面的罗珠和林洁,忽然想起了江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如果他在,今天农场又有歌声了。
孩子们玩累了,付之幸给他们一人切了一块蛋糕。
陈阿姨用锡纸包着红薯扔到火坑中烤,嘱咐付之幸不要让小孩太靠近火坑。
付之幸坐在火坑旁边,她看向农场对面的高网,高网之后是马场,明明这么近的距离,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
农场门口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小静园长去开门,铁门打开,她呀了一声,对着付之幸喊:“阿辛,你朋友来了!”
付之幸激动了一下,她朝着门口看,看到一辆白车开进来,开到农场的停车位,张择锐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礼品盒。
付之幸朝身边的罗珠看了一眼,罗珠尴尬的挠头,说:“害,这不是怕你生日寂寞吗?张择锐也是咱多年的老朋友,之前你每次生日他……”
张择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穿着休闲,笑着将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付之幸。”
他脸上的伤已经完全消退了,付之幸接过来说了谢谢,问:“你从杭城来的?来花城对接工作吗?”
张择锐坐在她旁边的木凳上,“我是来看你的,之前的事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谢谢你特意过来,之前的事儿也不怪你。”
她和张择锐还没说几句,农场大门口又开过来一辆车,车主按了几声喇叭,小静园长再次去开门,说:“阿辛,又有一个你的朋友!”
这次来的是宋承悦。
付之幸很意外她会来,在她心里宋承悦应该是商陆那边的人。宋承悦端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站在农场门口等她,并不想进来。
付之幸见她没有进来的意思,她走到农场大门口,对宋承悦打招呼。
“生日快乐。”宋承悦将黑色的礼盒递给她,“去年的娃娃喜欢吗?”
付之幸接过去,“谢谢,很喜欢。”
“今年的你会更喜欢,打开看看?”
付之幸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她当着宋承悦的面拆开了那个礼盒,盒子里装着一本小相册。相册有些年头了,外壳有点开胶,鹅黄色的硬壳有点褪色。
她放下盒子,拿着相册,翻开了一页,里面的照片都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的,应该不是原件。照片带着些年代感,都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
女人有种恬静的复古美,戴着宽大的头箍和耳环,有的照片抱着小男孩,有的是牵着小男孩。
付之幸认出来了,这些照片全都是商陆和他母亲。
“你给我照片做什么?”
“当然是帮你了解商经理。”宋承悦靠在车门上,“你知道商经理之前有过女朋友吧?”
“知道,他们分手了。”
“分手?”宋承悦笑了一声,“你知道商陆怎么和那女孩说的分手吗?他说‘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因为我们不是情侣关系’。付之幸,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宋承悦看着她手上的相册,“因为你和那个女孩,让商陆永远发展不出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但是我可以。”
“那你去发展吧,如果商陆接受你。”
付之幸不想和她说下去了,宋承悦简直莫名其妙,她拿着那本相册返回农场,听到宋承悦在身后说:“你不要再耗下去了,没结果的。”
她回到了火坑旁,坑里的红薯被锡纸包着,张择锐正在用火钩翻动红薯,见到付之幸回来了,他说:“这个农场很漂亮。”
当晚的篝火晚会很棒,一群小孩和他们几个成年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烤红薯,唱着流行歌,所有人的脸颊都被篝火烤的通红。
小朋友们格外喜欢《孤勇者》,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一群小孩整齐划一的唱着: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罗珠在旁边哈哈大笑,说现在的小孩太逗了,这么小的人怎么能唱出这么长的歌。
等孩子唱完了,小静园长问出了老师都会问学生的一个问题,她问小朋友:“你们长大想做什么?”
有孩子说想当厨师,有孩子说想开飞机……
小静园长又问几个成年人:“你们小时候的梦想和愿望,现在实现了吗?”
几个成年人都明显一愣,谁都说不上来什么。
29岁的生日就这么过了。
夜深露浓,园里的孩子被家长接走了,罗珠、林洁也要走了。付之幸本想和罗珠她们拼车回去,罗珠给林洁使了个眼色,说:“幸宝,你别跟着我,我今晚去快活。”
林洁也摆手,说:“付姐,我们不顺路。”
付之幸看着这一堆礼物,还有小静园长送的一大筐蔬菜,说:“那我打车。”
张择锐帮她把那筐最重的蔬菜抱起来,说:“我送你,送你到楼下可以吗?”
付之幸是有些后怕的,她犹豫着。
小静园长牵着狗来赶人:“闭园了闭园了!赶紧走人!”
最终,她对张择锐说了谢谢。
农场距离她家只有几公里的距离,车子很快便来到老小区楼下,他停好车,从后备箱抱出那筐又沉又重的蔬菜,看看老小区陈旧的基础设施,问:“你住几楼?”
“五楼。”
“我帮你把这筐菜抱上去吧,我放下就走。”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可以再下来搬一趟。”
“付之幸……”张择锐抱着那筐蔬菜,显得有些落寞,“我想帮你,以朋友的身份。”
她迟疑了,看他表情认真,说:“那麻烦你了,我家没电梯,要爬楼了。”
张择锐笑了,“不麻烦。”
付之幸抱着一堆礼物和几捆绿叶菜,重的蔬菜都在张择锐那里,两人吭哧吭哧的爬到五楼。到五楼,付之幸打开门,煤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煤球,她紧绷的心放松,放下东西就将煤球抱了起来。
煤球看到张择锐也进来了,忽然挣扎着要跑,付之幸见它怕的厉害,就松开它,由着它藏起来了。
她回头看张择锐:“这几年你都干什么坏事儿了?气场不纯,吸引不了小动物。”
张择锐放下筐子,笑着说:“一年宰几只猪而已,染了点血气。”
两人都笑了,气氛没那么干巴了。
付之幸看看时间,“谢谢你送我来,下次见。”
张择锐点头,“不客气,我走了。”
付之幸目送他离开。
关上门,她回到卧室,想到小静园长的那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想写东西,她感到心中有些表达欲,想宣泄出来。她打开电脑文档,不知道具体写什么、表达什么,只是将这一天的内容记录了下来。
她写着写着,时间流逝,她就这样写到了这一年的年末。
2023年1月中旬,她在工位写着第四年的年终复盘PPT。
这一年,妈妈生病,江树走了,她有了煤球,罗珠换了大房子。
她工作不错,除了几个普通的项目,她接手了3A游戏的过场动画部分的制作,虽然很忙很累,但是很有成就。今年年末的奖金很多很多,多到再有这样一年,她就可以还罗珠的钱了。
她将卡里的钱打给爸爸,问了妈妈的情况,爸爸说妈妈坚持化疗就没事儿,让她放宽心。
至于感情……一般般。
新的一年,2023年,要定一个什么目标呢?
她一直想这个问题,从上班想到下班,一直到贺经理给她发消息让她去办公室一趟,付之幸这才中断思绪,去了贺经理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贺经理和气的说:“阿辛,今年你的努力我心里都有数,你工作态度认真,勤勤恳恳,给百川组带来了很积极正向的影响,接手的3A游戏拉高了整个组的绩效。我以个人身份,给你一份奖励。”
说罢,他指了指后面桌子上的一个黑色的盒子,是一台全新的苹果电脑。
“贺经理,这不好吧?”
付之幸受宠若惊,之前商陆从不会以他个人身份给组员什么东西,倒不是商陆吝啬,而是私下给东西这种亲密的行为他干不出来,他宁愿节假日和年尾多给员工发奖金。
“阿辛,给你你就拿着,别客气。”贺经理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台苹果电脑,放在付之幸怀里,“以后的工作还需要你多费心费力。”
付之幸抱着电脑傻笑,被重视的感觉很好,她郑重的对贺经理说:“我一定好好工作!”
“好,阿辛,出去后别加班了,直接回家吧,今天这事儿也别和别人说,不是每个组员都能拿到电脑。”
“嗯嗯。”
愚蠢的付之幸抱着电脑出去了,她单纯的以为贺经理看到了她的努力,看到了她在工作上带来的价值,心想贺经理人真好,比商陆好多了。
她收拾了工位,抱着那台崭新的苹果电脑,兴高采烈的骑着单车回家了。
家门口堆了几个快递,她放好电脑,将快递一个个抱进去,她没拆,将快递直接靠墙放。
然后她开始收拾房间,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用,例如几年不穿一次的衣服,许久没用完的调料瓶,过期的药品。
她扔了一部分东西,决定改一改这个习惯。
扔着扔着,看着逐渐变得空旷、干净的房间,她心情变得很好。
所以,新一年的目标定了。
“2023年,断舍离吧。”
临近新年假期,她都没见过商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有煤球陪着她,好像有没有商陆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依旧买了大年初二的票,给煤球准备了充足的水和粮,好几盆猫砂,还安装了一个摄像头观察它的动静。
她把钥匙给了陈美鸡,陈美鸡回来的早,可以提前去她家看看煤球。
她问陈美鸡:“为什么你大年初四就回来?不在家多待几天吗?”
陈美鸡无奈的说:“我在家我爸妈就催我娶媳妇生儿子,可我这辈子都不可娶媳妇了。”
“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藏着这件事吗?”
“或许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和我爸妈说明白我的事,但这个场景太可怕了,如果我对我爸妈说我喜欢男人,我是个gay,估计他们会把我送精神病院去。所以我还在积攒勇气,等我好消息那天吧。”
新年那天,张择锐给她发消息;【新年快乐!烟花.jpg】
付之幸在她的出租屋,回复他:【新年快乐!干杯.jpg】
她找到商陆的头像,点进去,又退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