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四更)
洛雠真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被洛川雪这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腕内侧,实在是勾得他有些受不了。
但真把人逗得不动了,洛雠又忽然少了些滋味。
不过洛雠没有多言,而是继续听自己与南樛木他们说话。
千秋名在阵营周围撒了毒避免一些在秘境里开了智的毒蛇或是野兽在他们休息时悄无声息地袭击他们后,便回来加入了话题,也换了个话:“南樛木,你在让莫成意找什么吗?”
南樛木微愣:“什么?”
千秋名见他不知道,便多说了几句:“我方才见他在四处逛着,好像在找什么。”
南樛木没太放心上:“他学得杂,许是遇上了什么疑点,想找精通此道的人问问吧。”
千秋名点点头,也没太上心,只拉长了语调跟他们说别的。
等到后半夜,人都歇得差不多了,洛川雪也勉强适应了一下躺草地——适应不了。
他坐起来,轻叹口气,心道难怪都说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洛川雪干脆盘膝起来修炼。
入定了,就不会怀念另一个自己的怀抱了。
次日一早,君随和游西流还没回来,他们也没说就在这儿等。
虽说是秘境最后一天了,但这种五十年才开一次的秘境,来一次也难得,自然是继续前行探索。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运气,这秘境中的一只从未记录过的大妖竟在他们进入的林中,他们才踏进去,那大妖就被惊动。
是一只藤妖,且修为不俗!
数不清的藤蔓朝他们袭来时,洛川雪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他手里龙吟出手,长长的鞭子猛地一转、一扫,等到好些弟子反应过来时,袭来的藤蔓已经被绞成了碎片哗哗而落!
洛川雪并未停步,而是腾空而起:“符修弟子结阵!”
灵宗的和其他符修这才如梦初醒,忙开始结阵。
初厌晚他们也闪身而出,和洛川雪一道去护这些筑基期和炼气期,还有几个虽是金丹但实力却实在不够看的弟子——
初厌晚翻手将月明凑到唇边,实在是有点难听的笛声飘出,有洛川雪和南樛木他们在,他不需要攻击,反而可以出自己更擅长的控制与辅助。
那再度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掠过来的藤蔓也迟缓了一点点,很微弱的一点,落在他人眼中还是快得像闪电、残影,但对于洛川雪他们而言,就不需要再凭借感觉去挡,而是可以捕捉到一点动向。
不需要多说,千秋名留在阵内和符修以毒配合去护他们,洛川雪他们则是去斩杀藤妖。
“这速度……”
南樛木沉声提醒甩鞭为剑的洛川雪:“只怕是分神期左右的藤妖…洛师弟,小心些。”
专门提醒洛川雪,是因为洛川雪冲在藤蔓最密集的地方,似乎将要飞身深入其中。
南樛木出剑为他掠阵,谢顽也闪身到他旁侧,刚要帮洛川雪挡下从藏在周边树木刺来的藤蔓,先被洛川雪猛地踹了一脚。
他猝不及防,直接被踹开了,瞪大了眼睛,便见洛川雪眉眼没有平日里半分的和善笑意与明媚,而是凌厉得像没有柄和鞘的剑,还是一把神兵。
洛川雪一脚踹开了谢顽的同时,手腕也是翻转起来,他脚下运转着“清风踏波音”的身法,另一只手则是开始结印。
他一心二用,手里又在起剑招,就不能完全挡住从四面八方来的藤妖,但有南樛木和初厌晚在,也不用担心。
而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眨眼间,谢顽人才落地,就见已然洛川雪结束了结印,周身倏地亮起一大片明亮炽热的火焰,而他配合着火焰而起的剑招,直接惊叹了众人——
飞焰照山栖鸟惊!①
洛川雪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谢顽这样的分神期都差一点没有捕捉到他的动作。
他只觉站在火中的人如神明临世,璀璨耀眼得叫人晃眼,哪怕是他这样的人,都有一瞬在为自己先前的觊觎而感到羞愧肮脏。
哪怕是谢顽这样的人,都在这一瞬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心态。
而再看上头的战局,有初厌晚为辅,那本就不寻常的灵火气焰更甚,火天克藤妖不说,洛川雪的剑招还藏匿在其中,招招都带着重重杀机!
只是那藤妖到底是分神的实力,虽又减缓了速度,甚至被砍下了更多的藤蔓,却仍旧有几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架势。
洛川雪面对比先前更多了的藤蔓,不仅没有半分慌乱,眉眼反而更加沉静。
他手腕一抖,骨剑变成了骨鞭,腾空翻身一个转体将将避开刺过来的藤蔓时,也是用灵力带动骨鞭出手——
在洛川雪翻身避开那些藤蔓的同时,他也是用骨鞭直接将那十几根藤蔓紧紧捆在了一起!
脊骨是带着“刺”的,这些刺直接扎进了藤蔓里,管它是不是什么分神期,这可是真!龙!脊!骨!
藤蔓被脊骨的“刺”扎进去时就很明显地扭曲了一下,更别说洛川雪翻转落地,硬生生将它们拧成了麻花,然后猛地发力用力一扯!
初厌晚瞬间便明白了洛川雪的意思,换了首曲子——虽说在他们听来也没觉得他换了,反正是一样的难听——但洛川雪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力气比平时要更大了几分。
他攥紧了手里的骨鞭,南樛木也没有停下,双手飞速结印,佩剑化作了十几把,飞速顺着这些“麻花”的方向掠去。
而同时,洛川雪在落地的瞬间就单手拽着这一大捆藤蔓,咬破了自己另一只手指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藤蔓上留下了符文!
有符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松开藤蔓后,那些藤蔓带着已然显现出金光的符咒飞速如潮水般褪去,不由惊叹一声:“好标准的‘驅’字符!”
他喊完,才意识到洛川雪是苍云间弟子,是不能学符的,又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这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洛川雪面色平静地收势,转头跟他们说:“退出去。”
千秋名没有迟疑,忙组织这些修为不够的弟子快退出去。
那藤妖吃了点亏,暂时不攻,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
洛川雪也跟着飞身而出,退出了这片林子后,因为洛川雪给的安全感太足,都没有人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有南樛木他们几个才注意到了洛川雪微颤的右手。
到底是分神期的藤妖啊。
短短几息之间,洛川雪消耗不是一般大。
好在老头子给的功法足够玄妙,一边战斗一边还能运转,且退出林子时,洛川雪只是警惕着四周,免得那藤妖冷不丁冒出来报仇,也还是可以运转功法恢复差点就透支的灵力。
洛川雪在识海里与自己说:“这招‘飞焰照山栖鸟惊’强是强,帅是帅,但消耗也太大了。”
洛雠和他一道感受着身体丹府的亏空和跟藤妖角力时差点被拽回去后遗留下的微颤,并没有太过担心。洛川雪从来就不是花瓶,不需要被捧着供着:“当然,你一手剑一手灵火,和掌心焰还有些不同,这灵火…好些符修都是只能依赖符借出来,像你这样能结印出灵火的都是少数。”
灵火是燃烧自己灵力烧出来的火,听着很简单,但想要练出来还真难。
像在灵宗,但凡能够练出灵火的弟子,都能入内门,就如千金谷只要能修出丹火的弟子就是内门弟子一样。
这就是一个门槛。
不过这也直接暴露了洛川雪不仅修了药道,还修了符道。
所以在他们退出了林子一段距离后,谢顽语气复杂:“师弟,你还修了符。”
洛川雪嗯了声,略微敷衍地跟他说:“师兄,方才抱歉了,只是你挡到我了。”
一个分神期被金丹期说碍事……谢顽再能忍也难免有些僵硬。
更别说洛川雪根本就不是不小心的,他那一脚踹得真心实意——谢顽不知道。
洛川雪那一脚不仅是为未来的自己,也为那藤妖本是谢顽故意惊醒的,他以为以他的实力可以掌控全场,分神期的藤妖,他一时分神不察,导致那名弟子被拖走;又或者是那名弟子自己不听话……
他有太多手段了。
洛川雪眸底深处掠过一抹冷意。
谢顽能说什么?
他只能说:“没事,是我低估了师弟你的实力。”
然后带着自己的算计主动邀请洛川雪:“师弟,我们一道去将那藤妖除了吧?”
这要是换作别人,哪怕是初厌晚,可能再讨厌他,也会答应。
然而洛川雪收起龙吟,一撩衣袍盘膝坐下,直接拒了:“我灵力还没恢复,就不了。”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背后下黑手?
他虽有洛雠傍身,可非必要洛雠不动手最好。
谢顽笑容又僵了下,他刚要说什么,洛川雪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千秋名:“千师兄,我觉得那藤妖有点不对劲,就好像是冲着我们这儿谁来的一样,你要不看看哪个弟子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刺激它的东西?也好出去做个记录,下次云山秘境开时,舆图上能多点标记,免得那些低境界的弟子白白丧命。”
千秋名一点头:“好。”
他当然也有注意到那藤蔓更偏向一点攻击,也有此意,不过他没有多说,只是笑着道:“你休息吧,别跟南樛木一样,操心操得少年白头。”
路过被踩一脚的南樛木:“……你们怎么非要踩我一句?再说我也没有少年白头啊。”
第62章 062(五更)
千秋名这一查,还真查出些首尾来。
他在苍云间一名弟子身上找到了一种药粉,虽然只有微末一点,但这药是很惹木属性的妖兽的,很多修士会专门用这类药粉引妖,以此击杀,又或者声东击西取下其守护的宝物。
千秋名看着被他割下来的袍角:“你在哪沾上的?”
那弟子满脸茫然,都不需要他说什么,千秋名便知他不知了:“行吧,算了,所幸没有酿成大错。”
他拍拍那弟子的肩:“你莫慌,反正没事了,看结局就好。”
“好、好……”
洛川雪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要不要现在就揭穿谢顽…可他手里没有证据。
而且就这么一件事,不够踩死谢顽,谢顽还有太多辩驳的空间。如果苍云间要护,根本发生不了什么,想要将谢顽摘干净都有许多手段。
洛川雪再低下了眼,没有多语。
就怕此次一击不成,谢顽还会再对这弟子下手。
他又不能一直跟着他。
洛川雪在识海里摇另一个自己。
不需要他多言,洛雠自然知晓他的想法:“阿雪,修仙之路本就如此,就算没有谢顽,也说不定还有旁人坑害他,道盟的和善只是在表面,暗地里不仅仅是他人对我们,他们自己也有诸多争斗、杀人夺宝这些事。帮一次是正好也在,但刻意上赶着救人……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救下这天底下所有人。”
这天下本就没有桃源乡。
洛川雪稍顿,抿抿唇。
洛雠又缓着语气跟他说:“但你若是想,我就出手。”
未来的洛川雪始终要比现在的洛川雪成熟太多。
他知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他那番话也并非责怪自己心善幼稚,只是在告诉他这个会在未来悟出来的道理。就算没有他,“洛川雪”也会渐渐明白这一切,所以如若他还是想,他也愿意为自己出手。
“……算了。”
洛川雪低叹了声:“你说得对。”
“心善并非坏事。”洛雠软着语调慢慢说:“你这样很好。”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两句话,洛川雪听了后却无端有几分耳热。他轻咳了声,惹得千秋名看过来:“你受伤了?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洛川雪摆摆手,灵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干脆站起来:“没事。”
确认他脸色还可以,千秋名也不再坚持。
等到秘境将要关闭的最后一点时间时,君随也带着游西流回来了。他们瞧着不像是去大战了一场,神清气爽的,游西流还很兴奋,落地时也在说君随方才那几招如何如何。
君随和她简单交流了一下,洛川雪就站在旁侧听着,若有所思。
秘境也至此结束,周围的空气扭曲着,云雾瞬间迷了他们的眼睛,再恢复视野时,他们已然在平平无奇的云山中。
大家没有一起下山,而是就此解散,要回宗门的回宗门,要去历练的去历练,苍云间的弟子要回宗门倒是可以让君随送一程,还是仙舟走。
君随看向洛川雪,洛川雪道:“师兄,我还在外头历练一番。”
他大大方方地笑起来:“毕竟被关了两年。”
君随微顿,有些好笑:“行,那师弟你自己小心。”
人一拨一拨走了,南樛木也要先回山门一趟:“我还有点事,回头再来找你们。”
洛川雪他们点点头,南樛木就带着莫成意离开了。
其实不用说,他们几个也大概猜得到,南樛木怕莫成意跟万法门的人走,会被欺负。以他的身份,又不好因为一个杂役弟子和那些人闹起来……说白了就是他不够强大,莫成意也不够强大。
而洛川雪和初厌晚他们下了山后,便在山脚下瞧见了一个身穿白金色袈裟的佛修,他剃了头,个头高且身形强壮,但周身并无压迫感,而是一种温和。
“古青灯。”
洛雠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而古青灯则是双手合十,冲他们微微弯腰。
千秋名和古青灯也熟,他笑着上前,一把勾住了古青灯的脖子:“和尚,你也来云山秘境了?稀罕事啊。”
古青灯温声:“小僧并未踏足。”
佛修几乎不踏足秘境,至于为何,他们也不知,反正佛修只净台寺一家,规矩特别多,偏生他们门下几乎每个人都能遵守,鲜少出现弟子叛逃师门的事。
千秋名不理解:“那你来这儿干嘛?”
古青灯看向洛川雪,慢慢道:“听闻道友奇才,可否切磋一番?”
几人皆是一怔。
佛修不好斗,除却宗门大比,往日里要和他们切磋,都得他们亲自去净台寺请教,没见着哪个佛修跑出来讨教的。
更别说他们出山门都要提前问天,每次出来都是受天的指示……天让古青灯来和洛川雪切磋?
千秋名和初厌晚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
尤其洛川雪立在不远处,问了句:“我若是说不呢?”
他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只怕是因为他身体里的魔族血脉……都说佛修通天,魔主要借他的血脉夺舍他的身体复活,如若真如历史记载,魔族就是那么十恶不赦,天运人族,自然不会让魔主复活,叫这天下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但净台寺只来了个古青灯,和他同是金丹期而已。他们这么放心,就代表古青灯手里有针对魔的法器。
洛川雪微微眯眼。
“降魔杵。”
洛雠在识海里沉静道:“和月明并称十大神器之一。”
他又说:“但你手里也有神器了。”
那条龙脊骨。
古青灯听到洛川雪的问话,并没有做回答,而是像自言自语般说了下去:“小僧只是想与道友切磋一番,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只有我和你,输了小僧自然拜服。”
可他这话就更让初厌晚和千秋名觉得不对劲了。
千秋名不由开口:“和尚……”
“千道友。”
古青灯偏头看向他,微低着眉眼,因此显得温和内敛。他摇摇头,语气还是那古井无波的感觉:“莫劝。”
千秋名皱起眉,初厌晚也不由往前一步,像是要替洛川雪挡:“你也说了是切磋,他若是不想应战,你还强来不成?”
古青灯没有说话,只是双手合十,冲这洛川雪微微低头,这意思便是等洛川雪的答案了。
洛川雪深知在“洛雠”的轨迹里,是没有这一出的,可是为何?
如若他的魔族血脉从一开始就存在,古青灯为什么在重来之前没有找他?难道是因为……
洛川雪那双柳叶眼飞速掠过了一抹冷光。
“你怎么说?”
他在识海里问洛雠。
“从前确实没有这件事。”洛雠道:“也的确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是“洛雠”,而不是“洛川雪”。
洛雠道:“别看他好说话,但执着得很,不答应,就直接在千秋名他们跟前动手了……于我们无益。”
倒不是不能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一体双魂且双魂都是自己、一个来自未来而已的事,只是现在不是时机。
洛雠也并不想和于他而言是过去的至交好友刀剑相向,更不想“洛川雪”陷入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场面。
所以……
“答应吧。”
洛川雪说好。
他看向古青灯:“可以,你挑地方。”
古青灯翻手掏出了一颗白色的珠子:“这是芥子,里头容纳了须弥山,烦请道友同我在里头走一趟了。”
他又对千秋名和初厌晚说:“也请两位收好这枚芥子,你们可以随意,等分出胜负来,我们便会出来。”
洛川雪确认了一下那东西不是什么陷阱后,就点了头,和古青灯一并进去。
乳白色的珠子悬空掉落在地前,先被千秋名一把捞住。
千秋名和初厌晚对视了眼,千秋名叹着气摇摇头:“师弟他是个有主见的,我们不好插手。而且你不是也觉察到了么?”
洛川雪身上……当真有太多秘密。
·
在进入芥子时,洛雠就在识海里与洛川雪说了句:“这也是神器之一…他此次前来只怕做足了准备。”
说不定也和未来不同,可能真的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比试”。
洛川雪进入了芥子内,缓缓睁开眼,看着满目的黄沙和黄山,沉静道:“论生死的那种么?”
“那就要看他了。”
古青灯的身形浮现在洛川雪不远处、正前方。他双手合十,冲洛川雪微微颔首,同时也是道:“道友放心,在此处我们无论是说什么、做什么,外头都不知晓。”
洛川雪微扬眉:“你还要跟我聊聊天?”
古青灯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直起了身,眉眼始终半耷拉着:“小僧莲净生座下弟子,古青灯。”
“莲净生就是佛女。”
洛雠在识海里跟洛川雪说:“我没见过,但听过一点,好像是十六岁便被选中,没出过几次山门,连宗门大比都未曾参加过。不过她的天赋很强,修行速度也算是快的。”
洛川雪一点头,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洛川雪。”
但他仍旧没有报师门。
古青灯眸色不变,伸出一只手:“道友,请。”
话音落下时,他掌心里出现了一根黑金色的杵,洛川雪也同时召出龙吟!
都不等两方碰撞,洛川雪手中的龙吟就发出震鸣上,真龙的低吼在整片须弥山中响起——
而古青灯手中的杵也在没有催动的情况下自动,疯狂地转了起来,上头的环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两方的“无形”交锋,直接将一地平静的沙子激起!
第63章 063(六更)
洛川雪没有半分迟疑,在黄沙四起时,便直接飞身冲着古青灯而去。
他手里的骨鞭也是转为剑,在他手腕翻转时,灵力带动着黄沙一道朝着古青灯劈下!
古青灯面色不变,掌心贴着降魔杵,体内灵力运转,一掌拍出!
金色的手印和降魔杵迸发的咒文结合在一起,碰撞在龙吟上时,一声类似古钟被撞响的“咚”声在洛川雪的耳边炸开。
这一掌不仅挡下了洛川雪这一剑,古钟的余韵还镇得洛川雪不得不先后退。
他翻身如鱼般在空中翻跃落地时,也晃了晃脑袋。
洛雠都第一时间没有办法压下,他有一瞬的恍神。
降魔杵到底是神器,如若古青灯不是金丹期,修为再高一些,配上降魔杵只怕真能压死洛雠——他毕竟现在只有魂体,偏偏魂体还带着许多未愈的伤。
洛川雪觉察到了洛雠也被镇得恍惚了下,不由攥紧了手里的骨剑,眉眼瞬间凌厉了起来。
而古青灯也彻底睁开了眼睛,不再是半阖着眼皮的淡淡模样。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倏地出现“卍”的字样,那双眼睛也变成了亮金色,他同时运转体内灵力,口中低吟着洛川雪听不懂的经文。
洛川雪猝不及防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手比他的脑子先动。
骨鞭猛地朝前甩去,隔绝了洛川雪的目光,叫那双眼睛被挡住,但残留的“卍”纹还是侵占了他的识海,又被洛雠暴戾地压下。
洛雠的情绪多少影响到了洛川雪一点,他心中翻涌起愤怒和戾气,闭上眼睛冲着古青灯冲过去的同时,骨鞭也是再度甩出!
古青灯双手夹着降魔杵,用力一搓!
他的血浸染了降魔杵,同时也叫降魔杵悬空在他眼前,古青灯飞快地拍出几掌——
洛川雪周身灵力迸发,被他们的碰撞激起的黄沙都不规则地开始疯狂乱舞,洛川雪紧紧攥着骨鞭,生生劈开几掌后,又借力翻转,骨鞭成剑,他手腕也是跟着转动。
虽然他们的战斗只发生在眨眼间,但洛川雪的思路很明确。
有一掌他来不及躲了,那就不躲!
灵力裹着黄沙一道,不过眨眼间,洛川雪便卷起了一个小小的沙尘暴冲着古青灯劈下!
与此同时那景色的一掌也直接拍在了他左边肩头,震得洛川雪整个人都倒飞,却也还是能在空中拧腰翻转,配合着灵力稳住身形,只是落地多少还是有些狼狈,左肩也是不住带动着左臂微颤。
洛川雪全程闭着眼睛,自然是没有瞧见他那一剑劈下时,古青灯微缩的瞳孔,但他感觉到骨剑劈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了又一声类似撞钟的声音,只是这一次要清脆许多,甚至在这声响后,还有什么破裂的声音。
——在他裹着小小的沙尘暴劈下时,古青灯周围就出现了一个金光半透明的钟罩住了他,但他这一剑,硬生生将金丹期的金钟罩给劈碎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同境界啊!
金钟罩不说无敌,按理来说同境界一招破除……闻所未闻!
金钟罩破开的刹那,古青灯的身形就微弱地晃了晃,他也闷哼了声,一丝血从嘴角渗出。
古青灯望着重新调整好了姿势就握着剑再度朝他冲来的洛川雪,内心一时也难以平静。
他才二十岁,二十岁的金丹后期,这等天赋有多恐怖已然无需多说,可关键是洛川雪有的不仅仅是天赋。
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冲着他心脉去的,他却硬生生在出招时调整了姿势,用左肩去接了,化解了杀招不说,还将那威力没有减弱分毫的一剑劈下。
更别说现在,洛川雪的左肩还在颤着,整条手臂都明显抖得厉害,他却仍旧一脸狠戾地冲了上来,仿佛刚才没有受一点伤、他经脉里的灵力现在没有半点紊乱一样。
因为他知晓他也受了伤,此时不上,那便是面对双方都调息好的场面,如今比的就是个谁更狠……
此子,亦是天生的杀手。
古青灯瞬间就意识到了。
洛川雪的战斗经验不多,可却能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
古青灯压□□内翻涌的灵力,抬手带着降魔杵又是挡下洛川雪这一剑,眸中的神色也发生了变化。
僧人的沉静温敦消散,他眉眼亦多了几分凌厉,却反而冲散了他身上一直萦绕着的一股违和感。
“……”
古青灯念出一段经文的同时,仿佛扎根在地上的脚也终于动了。
他猛地后退拉开距离,双手结印的同时,也是抬起了脚,拧着腰和身躯,像是在跳一段祭神之舞。
洛川雪没有睁眼,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他强大的精神力能够觉察到他的异动,尤其是他周身的变化。
洛川雪脚底下的清风踏波音不由运转得更快,他整个人如射出的箭一般,几乎化作了残影冲向古青灯。
但在他的骨剑变鞭,特意变长了想要去打断古青灯时,降魔杵再度发威——
洛川雪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可洛雠的神魂很明显地动荡了一下,也就是这么一下,叫洛川雪瞬间停住了脚,在意识到另一个自己没事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睁开眼,就见古青灯肩膀一抖,呕出了一口血的同时,背后也是显出了一尊高大威武的佛像。
那佛像一招手,降魔杵便落在了他掌心里,随后变大,变得有洛川雪一个人这么大,再猛地朝洛川雪刺下!
洛川雪毫不犹豫,左手哪怕还在抖,也依旧甩出了几张符,右手翻转骨鞭去挡的同时,自己也闪身避开。
然而那降魔杵直直扎入黄沙中,即便有符和骨鞭挡了挡,余波还是震到了洛川雪身上,叫洛川雪不得不再拧腰带动着骨鞭去化解这恐怖的攻势,同时人也算是半摔在了地上,咳了两下,咳出了一口血。
洛川雪察觉到洛雠微动,想都没有想直接开口:“你别动。”
话音还没落下时,他就攥紧了手里的骨鞭,那双漂亮的眼睛迸发出凌厉的寒芒,周身气势再度变化,大片丹火直接爆出,裹杂着他,同他一并冲向古青灯!
这一次洛川雪没有再闭眼,他直视着古青灯那对还是带着卍字的金色眸子,压榨着丹府内的灵力,硬生生凭借着自己的手段激起骨剑发出龙吟!
而在他冲过来时,古青灯就已经双手飞速翻飞结印,最后集于一掌。
他猛地拍出,而他身后的那尊佛也是同样的动作,那金光掌就如同大山一样要撞向洛川雪!
洛川雪不忙不慌,储物袋一闪,那玄武的龟壳碎片骤然出现,直接挡下了这一击后,余波猛地震开,叫他们身边的黄沙都炸出了爆裂的效果。
洛川雪则是在挡下这一掌后飞速收起了龟壳,藏在龟壳后的一剑劈下!
古青灯毫不犹豫地侧手提掌去挡——铁布衫!
然而在骨剑撞在金光上时,剑并没有迸发出凌厉的波动,而是瞬间柔下来变成了骨鞭,直接甩动着朝着古青灯另一侧而去!
古青灯反应也足够快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撑在自己头侧挡下,可洛川雪还有另一只手!
在龙吟由剑变鞭的那一刹那,“不馋”就锵的一声出鞘,洛川雪的左手剑熟练度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右手剑。
他没有选择那些剑招花式,而是最朴实无华的一剑刺在了古青灯的身上,古青灯是不能一只手同时去挡一鞭、一剑,只是古青灯的袈裟亦是护身灵宝,他用手去挡攻向他另一边脑侧的骨鞭时,剑尖就如同扎在了坚硬无比的钢铁上,撼动不了分毫。
洛川雪神情不变,刺下去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后就直接转为往上划,剑尖在袈裟上都迸发出了细微的火花,他却猛地仰头——
半息间撞上古青灯的另一只手的骨鞭甩尾而来,鞭子尖端直直刺向古青灯的眉心!
古青灯来不及躲了!!!
古青灯的视野瞧见那蝎子尾般的骨鞭尖端时,就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脚想要踹开洛川雪拉一下脚距离,可洛川雪快他一瞬,仅仅快他半步却也完全足够。
洛川雪在古青灯抬脚的那一刻,就单腿勾住了古青灯的膝弯,剑修和佛修同样都是要淬体,理论上来说,佛修淬体要强于剑修,佛修还会修“不动如山”,洛川雪的下盘不该胜过和他同境界但要比他修炼早很多的古青灯。
可洛川雪是以天雷淬体的疯子。
佛修淬体的手段已经够狠,但要是听说洛川雪引雷劫淬体,都得被佛修骂一句变态。
所以古青灯在这短短的一刹那,没有角力过洛川雪!
骨鞭的尖尖点在了古青灯的眉心!
一点殷红渗出时,古青灯背后的佛像直接破碎,古青灯也是一声闷哼。
洛川雪有所预警,松开了他猛地拧腰翻转避开,但到底因为自己体内也是一片狼藉,所以落地时踉跄了几步,一边阻止了洛雠要出来接他,一边骨鞭化剑,再用不馋,两把剑撑了他一下,才没叫他狼狈摔倒,只是难免又吐了口血出来。
可洛川雪勾起唇,望着已然倒在了地上的古青灯,降魔杵也失了掌控,跌落在洛川雪刚刚所在的位置,还往洛川雪这儿滚了几圈,最后被沙地缓冲停下。
洛川雪笑得肆意:“爽!”
古青灯跪倒在地上,单手撑着地,功法被破又反噬,叫他咳出了大片的鲜血,那张古铜色的脸都煞白一片。
……疯子。
这是古青灯第一次这样评价他人。
可洛川雪在他心里,真当得起这两个字。
方才要是有半点偏差,洛川雪都要死在他手里或者他自己手里……玩命似的打法……
疯子。
古青灯闭了闭眼,又破了别的功,鼻头一酸不说,一滴眼泪还砸在了沙地里。
恰好看见的洛川雪:“……?”???
他把人打哭了???
洛川雪的笑瞬间僵住,尤其洛雠在识海里慢吞吞地说了句:“我这辈子第一次瞧见佛修掉眼泪。”
第64章 064(七更)
洛川雪从未对古青灯起过杀心,他到底做不到杀人这事,尤其古青灯也没有坑害他,瞧着也不像是非要杀了他不可。
所以此时看着古青灯,实在没忍住:“你别哭,我不杀你。”
要他动手杀人,他现在真的做不到。
洛川雪:“只要你不会到处去说我的事。”
古青灯吸了下鼻子,又咳出口血污,随后他动了动,支起身来看了眼双手撑着两把剑柄还站着的洛川雪,又撑不住,整个人往后仰倒,躺在了沙地里。
古青灯闭了闭眼,喃喃:“我不是因为这个……不,也是因为这个。”
洛川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古青灯:“佛修修身亦修心,我自以为自己已经修得不错了,在金丹之下再无敌手,可……”
他眼里又是朦胧一片。
相比起南樛木,古青灯出山门的时日更少,他对自己还在俗世时的记忆已然很模糊了,最清楚的都是在净台寺里的那些事。
从拜入净台寺开始,他这辈子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古青灯望着芥子内净白的天,恍惚道:“我应当是不怕死的,神佛渡我,我是不会死的,就算今日那骨鞭穿透了我的眉心,我也会再转生与神佛门下…我明明不应该……”
洛川雪听懂了。
他干脆盘膝坐下,得亏这芥子里神奇,还蕴含了天地灵力,可以叫他吐纳恢复,所以他一边运转功法,一边道:“怕死很正常啊。”
古青灯缓缓摇头:“正因为我怕死,所以最后一刻你才能那么轻易的破了我的铁布衫…我以为我不怕的。”
他师父叫他活着回来时,他还觉得奇怪。神佛示下,即便拼上命也在所不惜,这是他们的共知。结果他自己……
古青灯茫然:“我修行几十年,心竟还不如你。”
并非是说洛川雪差劲,只是洛川雪正式拜入山门不过才两年。
比较起来,古青灯当然有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洛川雪呃了声,他用指尖挠了挠自己的耳鬓,其实不是很理解古青灯的纠结:“我并没有觉得我不怕死。”
古青灯:“?”
他睁开眼,也坐了起来,就这样跟洛川雪辩起了法:“你方才但凡有一点偏差失误,不是死在我手里,就是死在自己手里。”
洛川雪也没说他是因为有洛雠才如此大胆的,因为就算没有洛雠,他也依然会打出那样的连招,但并不是他不怕死。
“…我这个人,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缺点,我自己也知道。”
洛川雪认真道:“就是自信到有些自负了。我没觉得我同你在拼命,我只是觉得我能做到,仅此而已。”
古青灯怔住。
他想起他师父与他说铁布衫的要领便是不惧……如今想想,这个不惧是否不是指不怕死,而是不畏缩,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但…这也并非易事啊。
面对刺向自己眼睛、自己却没有手段可以挡,只能赌一手铁布衫的情况…如何能没有分毫的动摇?
古青灯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即便只是如此,你的心性也远非我能及。”
他都这样说了,洛川雪还能说什么。就是听古青灯再问他:“不知道友能否告知…你是如何淬炼出来的呢?”
这还真把洛川雪问到了,所以洛川雪转去识海问另一个自己:“我是如何淬炼出来的?”
他现在许多东西全凭本能,很多事自己都参悟不透,但转头就会被称赞。可要问洛川雪为何如此行为,他也说不上来……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问。
就如此时,洛川雪压根没有感觉到自己心性究竟哪儿超出古青灯了。
他觉得古青灯也很厉害,明知他血脉有异,亦知魔族如何十恶不赦,却还是独自一人就来了。
洛雠顿了顿。
到底是活着的年岁长些,他知道的也多些:“我一直以来都有一颗已入世的心,他们许多人都没有。”
洛雠平静道:“人族太久无人飞升了,困在这固定的‘规矩’中也太久,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站出来说历练并非只是让他们锻炼实战的,而是‘入世’。”
“想要勘破红尘,却不踏入红尘,要如何去悟?”
修仙者将自己和凡人之间的界限划分得太过明显了,忘了他们只是求仙者,而并非仙者。
洛川雪大概懂了,所以他与古青灯说:“说句违背你师门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入世’试试?”
这真是违背净台寺的规矩了,恐怕比洛川雪违背苍云间的规矩修剑道外的那些法门还要厉害。
但古青灯并不觉得洛川雪是自己叛逆就要让所有人跟他一样,他沉吟了片刻,双手合掌,冲洛川雪低头拜了拜:“多谢道友指点。”
洛川雪昂了声:“……你还要杀我么?”
古青灯苦笑:“无论是心性还是道法,小僧都不如道友,又如何能胜呢。”
他望向滚在他们俩中间的降魔杵,还有更加纳闷的事:“只是小僧不解,降魔杵为何对你无用。”
他再看向洛川雪,直白地说了出来:“你明明是魔。”
洛川雪:“……”
被旁人这么点出来,感觉还是有点怪的。尤其洛川雪到现在都还没觉得自己到底哪儿和人不同了。
所以他严谨地纠正古青灯:“只能说是有一点魔族血脉。”
古青灯微停,确认洛川雪是真不知道,才叹道:“道友,你日后可要小心些了。魔族血脉极其强悍……你若是有魔族血脉,那你就只能是魔。不存在说‘有一点血脉’。”
洛川雪怔了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第一时间没说话,连带着洛雠也安静了片刻。
……他天生便注定了一定会沦为魔族么。
洛川雪和洛雠几乎是同时开始回忆起那些“过去”。
洛雠口中的“过去”。
即便没有抽剑骨、坠魔渊,没有那些事,他也依然会成魔吗?
洛川雪低下头,望着身下的黄沙,定定看了许久后,最终抬起了头,问了古青灯一个问题:“就算我真的是魔,可我心向光明,匡扶正义、降妖除魔,那我也还是‘魔’?”
古青灯怔忪片刻,最后合掌深深一拜:“道友,你心中已有答案。”
他亦有了答案。
古青灯撑着沙地缓缓起身,望向净白的天幕,偏头冲洛川雪笑道:“希望小僧下次见到道友时,我们能坐下来喝一壶酒,再论道法。”
洛川雪:“……你们和尚能喝酒?”
古青灯哈哈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①
·
洛川雪和古青灯出来时,初厌晚和千秋名已经在云山附近的一个镇里了,他们在客栈里开了间上等的厢房,就等着他俩出来。
芥子微微波动时,初厌晚和千秋名一道看了过去,便见恢复好了的洛川雪和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古青灯出现在了屋内。
气氛却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两人都施了净尘术,身上的血都清理干净了,要不是古青灯看着实在是有点虚弱,都不会觉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古青灯双手合十,先再冲洛川雪拜了拜:“多谢道友指点迷津。”
随后又对千秋名和初厌晚微微拜了拜:“两位道友,日后有缘再见。”
他说完,便没有多留,而是收起芥子,径直离去。
他走了后,初厌晚才站到洛川雪跟前,确认了他没事后,千秋名惊叹:“你赢了古青灯?”
洛川雪点头,活动了下身子骨:“一场恶战。”
别看他们似乎没过多少招,但两人都是上来就没有试探,招招都带着杀机,最后一身灵力都拼空了。
洛川雪示意:“我还要再调息一下,回头再与你们说,我先去开间房。”
“嘶。”
千秋名轻抽口气:“你同我们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在这儿待着,我和小晚晚出去就是了。”
初厌晚也说:“对,你待着吧。”
他们没有多言,直接出去了,千秋名还不忘说了句:“虽然你也修了丹火,但你别忘了我是药修哈,有事找我。”
洛川雪浅浅一笑:“好。”
他这一次却没有再说谢了。
然而门关上后,洛川雪就撑不住,直接软倒。
还是洛雠一把接住了他。
洛雠低眼,语气不明,但又几分冷:“我从前怎么就这么爱强撑?”
话是这样说的,他还是帮自己布下了结界,隔绝了声音,随后弯下腰将自己直接抱起。
这个姿势有些奇怪,洛川雪横躺在自己的臂弯间,但一时间也没法计较。
他咳了几声后,压住了翻涌的气血,轻呼出口气:“我这不也是没办法。”
洛川雪闭上眼睛,偏头抵在自己的怀里:“要是知道我伤得重,免不了又是许多关心,你也知自己最不擅长就是应对这些。”
洛雠搂着他坐在了软榻上,帮他从储物袋里取了药出来,喂进他的嘴里。
他捻着丹药抵着自己的唇,洛川雪下意识地就张开了嘴吃下,唇齿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洛雠的指尖。
洛川雪倏地睁开了眼睛。
洛雠微顿,先觉察到了自己的念头,面无表情地说:“闭嘴。”
洛川雪:“?”
洛雠冷漠:“知道你要问我降魔杵为何对你没什么影响……我怎么才知道从前的我这么煞风景。”
第65章 065(八更)
不是。
洛川雪觉得冤枉。
他怎么就煞风景了?
但还不等他挣扎着要跟洛雠辩一辩,洛雠又点了他一句:“你闭上眼睛好好养伤。”
哦。
洛川雪又乖乖在自己臂弯里好好躺好。
是为他还伤着却在想别的事啊。
这么凶干嘛。
洛川雪在心里嘀嘀咕咕。
听得一清二楚的洛雠:“……”
他望着怀里的人,到底还是软了语气:“你运转灵力吸收药力便好,我帮你看看左肩。”
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后还强行用剑……算了,他也说不了他什么。
毕竟是过去的自己,换他来也是一样的。
只是……
洛雠无声地低叹了口气,掌心轻轻覆盖在了洛川雪的左肩上。
他也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心疼。
洛雠确认了一下他左肩伤势也不算大问题,能自我恢复好后,便放心地放下了手,再给洛川雪调整了一下姿势,叫人舒服了些,然后望着自己那张实在是勾人的脸,也陷入了沉思。
的确……降魔杵为何只只是能震慑他,对“洛川雪”却毫无用处?
他在自己的识海里,自然最是清楚,让“洛川雪”恍神的,只是佛修的精神攻击,而非那个降魔杵,但降魔杵却能对他产生威慑力。
按理来说自己这具身体有魔族血脉,那无论是“洛川雪”还是“洛雠”,都会受降魔杵影响。
洛雠微微皱起了眉。
净台寺通天,古青灯明确说了他有魔族血脉、是魔,便不会弄错。
那么到底这其中,究竟是那一环有问题?
洛雠又低下头,眉心贴上了自己的眉心,轻轻闭上了眼睛。
洛川雪自然有觉察到自己的动作,他愣了愣,本来是要动唇问的,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觉得不好开口说话,所以是在识海里问自己:“怎么了?”
他知道洛雠喜欢留一半神魂在他的识海里,另一半凝聚出来,洛川雪也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就是他有想过洛雠会不会觉得自己感觉到自己牵自己的手怪怪的——洛雠留一半神魂在他脑袋里,是还能和他们现在唯一的肉体通感的。
洛雠凝神感受了会儿,淡定地说出了他早就发现的事,还是用嘴说出来的:“你快要突破元婴了。”
炽热的气息洒落在洛川雪的脸上时,惹得洛川雪微顿:“那…怎么说?”
他现在用药和莲子突破,还是再等等?
“压一压。”洛雠低声:“我帮你压一下,你现在先别突破。”
金丹到元婴有两个劫,一是心魔劫塑造魂体,二是雷劫。洛川雪跟古青灯这场打完后,要回复全盛姿态,还得养几天,而且这里不适合渡劫。
洛雠无法确定,“洛川雪”渡心魔劫会不会将他也拉进去,因为无论怎么算,他俩的灵魂都是算作一个的。
如若他会被拉进去,那么是“洛川雪”的心魔劫,还是洛川雪的心魔劫?
——后者是“洛川雪”结合“洛雠”诞生出来的心魔劫。
要是是后者,就会很棘手了。
“洛川雪”坦坦荡荡,心魔劫是什么,洛雠完全清楚。
他已经渡过一次金丹到元婴的心魔劫,无非就是重回未入苍云间前,也未遇到老头子前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过得不算很好,但也没有特别苦。非要说有什么,就是实力终究不太够,受了不少委屈。
可要是心魔劫会受“洛雠”影响……
洛雠闭了闭眼。
他轻声:“如今我们背后有太多的局和阴谋,错综复杂,在外面不安全。”
不是不可以请初厌晚和千秋名护法,但就怕寒山呦呦他们借机出手,引他入魔。他们可不会在乎初厌晚和千秋名的死活。
“也是。”洛川雪眼睫颤了颤,到底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不在识海里说话。”
洛雠面不改色:“又要帮你压修为,又要帮你看伤,还要在识海里同你说话,我是神么?”
洛川雪想了想,反正现在的他做不到,他也就没有怀疑洛雠:“好吧。”
·
等洛川雪再从房里出来时,已是三天后。
他还在床上睡了一觉,本来一开始睡得有点不太好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间感觉另一个自己好像出来抱住了他,把他揽在了怀里,洛川雪也就睡熟了。
然后一早起来睁眼,便瞧见自己窝在洛雠怀里,睡姿不是很雅观。
因为他的腿都搭到洛雠腰上去了,反倒是洛雠,只是一条胳膊垫在他脖子下,另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双腿好好放着。
——洛川雪就陷入了沉思,想未来的自己怎么做到睡得如此安分的。
他一向睡相不好的。
起来后,洛川雪由着洛雠给自己束了发,而不是用法术收拾好自己。
洛雠帮他整理好还有些褶皱的衣袍后,就有些不舍地轻蹭了一下他的手背,还不等洛川雪说什么,便回到了他的识海中。
洛川雪稍顿,其实本来是想说什么的,但话其实连在心里凝聚都没做到,便消散得彻底。
属于是想说什么却不知要说什么。
所以洛川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推开了房门。
这边镇上的客栈并不热闹,一是因为这镇并不繁华,二是因为离地方也有点偏,不比离界碑近的那些镇更热闹。不过他们修仙的路过歇脚,还是更喜欢在这个镇。
洛川雪下到大堂,通讯玉牌先响了。
是君随。
他微顿,连通了后,就听君随说:“师弟,你可能要先回来一趟。”
洛川雪:“怎么了?”
“你修符之事……不知是谁报给了执法长老,现在说要你会山门受罚。”
洛川雪哦了声:“等我会儿,我过几天就回。”
他还得先去南梦国一趟,洛雠说了,他未来有个手下,叫风之西,他得去救一下。
君随倒没催他,只道:“好,那我帮你说一下。”
洛川雪不是傻子,知道君随多半是要帮他拖一拖了,故而他真心实意道:“多谢师兄。”
君随笑了下:“都是自家师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断了通讯玉牌的联系后,不需要洛川雪说什么,洛雠便在识海里道:“我记着,到时候我们再提醒他。”
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在知道君随和游西流有那样的结局时是坐不住的,尤其现在君随和游西流还帮他不少。
洛川雪勾勾唇,嗯了声。
既是为自己,也是为这些可惜的人说:“还好我回来了。”
能改变这么多事,真是太好了。
·
苍云间。
君随断了和洛川雪的联系后,便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周丰霖:“师父。”
周丰霖望着他手里的通讯玉牌,低叹了口气。
君随笑:“师父,你就是思虑太多。小师弟没有警惕,你愁;他不喜欢谢顽,你也愁。”
周丰霖幽幽:“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年轻,身上没什么责任,只管修炼就好?我在你这个年纪,没接手掌门之位时,也如你这般。不喜欢就远离,谈得来就做好友。”
他说着,又叹口气:“我还未坐上这个位置时,也觉得修仙之人这辈子都会像是闲云野鹤,但等真成了一宗之主,便知修仙其实与寻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指当上一宗之主后,要操心的事,跟在俗世间当一个掌柜也没什么差别。
君随耐心地听周丰霖倒了几句苦水,才问:“那师父你这一次还是不打算说么?”
他轻声:“为何叫我和师妹远离师门。”
周丰霖微顿,最后低垂下了头。
君随便知道了答案。
他摇摇头,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道:“好,弟子知道了。”
周丰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同游西流在游家也好,游家涉世深,反而离这些事远些。”
君随稍停,不解地看着周丰霖:“师父,我虽不知你到底是为何,但你真的觉得有朝一日苍云间出了事,我和师妹能独善其身么?”
“能。”
周丰霖肯定道:“你放心,我们所行之事,虽不说问心无愧,但也绝不像你想象得那般十恶不赦。多得我不能与你说,不过我也希望你最好此生都不会知道。”
君随听到这话,便明白了周丰霖的意思。
周丰霖不会选他做掌门继承人了。
他倒是无所谓,他也并不在意这些位置,他只是不解。
苍云间在弟子金丹上埋下这样的隐患……还不是十恶不赦?
君随起身,垂首拜别周丰霖,没有言语。
周丰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了声。
他这个弟子,不说心有多良善,但从小到大,都有一条绝不挪动半分的底线。
也好。
这样的君随,不适合继承掌门之位。
这份痛苦,他不必承袭。
·
净台寺。
莲净生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古青灯,微微沙哑的声音没有波澜:“你想清楚了?”
古青灯低垂着眼:“是,弟子无悔。”
莲净生转身朝着禅房内的黑暗走去,背后是跪在日光下的古青灯:“我不问签了,你去吧。”
古青灯身形一颤,最终给莲净生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斑驳的印子:“多谢师父成全。”
莲净生站在黑暗中,只有一丝光撒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闭了闭眼,听见古青灯起身慢慢离去,仰头看向了那尊众生相的佛:“你说这局棋…谁能逃得过宿命呢?”
先是月明,如今……青灯也归位了。
莲净生定定地看着祂:“我不问你,往后也不会再问你了。”
她倒要看看,随她的心走,是否一切还是顺应天命。
莲净生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禅房。
可那尊众生相的佛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众生,瞧着无悲无喜,却又无端有几分嘲弄,宛若在看蝼蚁在能活动的范围里挣扎一般。
第66章 066(九更)
南梦国。
南梦国国土不大,他们说是说只有一都,其实是有东西两个部族。
东部族就是皇室贵族居多,西部族则是平民奴隶居多,也被称为“贫民窟”。
南梦国算是半个种姓制,虽没有分低贱的姓氏,但有高贵的姓氏。
如皇室的“山月”姓,还有贵族中的“百星”姓,据说是因为这两个姓氏,才有如今的南梦国。
而南梦国的建筑较为密集,而且风格极其独特,属于精巧漂亮,在奢靡中又透露着风雅。城内许多彩带飘飘,总感觉置身仙境,彩云飘飘。
南梦国有点排外,故而他国人想要踏足总是会麻烦些。
即便是商人都要走许多手续流程,还要仔细检查许久。但洛川雪他们是修士,有门派的修士,还是大门派的,自然就不一样了。
三人各自出示了自己的弟子信物后,守关的士兵便恭恭敬敬地放他们进去了。
千秋名感慨:“有时候就觉得做修士就是这一点好处无可挑剔。”
无论哪国,都不会拦他们。像洛川雪和初厌晚对这个感受还不深,但千秋名作为千金谷的,深受世人爱戴,就更不一样了。
因为千金谷弟子每年都会固定在一些大城行医,只是不用灵力而已。
千秋名又看向洛川雪:“师弟,你说的朋友在哪儿?”
“他已经在城内。”洛川雪笑了下,还无端有点紧张:“我们进去就会同我们汇合的。”
确实是这样。
等三人进入城内时,洛雠也找了个无人的空巷凝聚出身形,然后朝洛川雪走来。
南梦国的人口不算密集,但街面上也是人来人往,尤其南梦国民风开放,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可随意上街无需掩面。
但洛雠在这其中十分出挑。
不仅是因为他几乎高身边所有人一个头,还因为他是洛雠。
他出现的刹那,洛川雪的视线就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他有几分恍惚,明明早上还在厢房里挨着说话,此时他却有种恍若隔世的奇异错觉。
直到洛雠在他跟前站定,他凝聚了面具遮盖了大半张脸,连眼型都遮盖掉。也因此瞧着更加具有压迫感,尤其是微微低头看人时。
可洛川雪就是忍不住勾起嘴角,眉眼的笑意都凝聚了几分。
他偏头跟初厌晚和千秋名说:“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散修朋友。”
两人同洛雠打过招呼,洛雠淡淡嗯了声,也言简意赅地回了句:“洛雠。”
初厌晚和千秋名也没觉得他敷衍,各人性格不同,初厌晚说话还直接不怎么好听,千秋名平时作风还总给人一种轻浮感,没有半点世人对修士的仙风道骨的印象。
就是千秋名有点好奇地问了句:“师弟你们那儿是洛家村或者镇么?”
洛川雪说不是,余光看着洛雠站到了自己身边,和他们一块儿继续往前:“…我俩就是一个姓而已。”
人也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
初厌晚和千秋名之前都来过南梦国一趟,不过是道盟任务,这边也有道盟驻扎点,但他们没有选择在那边落榻,而是他俩引路到了一家客栈,然后开了三间房——初厌晚和千秋名各自一间,洛川雪和洛雠一间。
房其实是有多的,所以听到他们一间时,千秋名欲言又止,最后直觉告诉他别问比较好。
他们还没拿到钥匙,门口就来了一群官兵。
随后这些人就跟训练过似的,迅速清场,那些坐在堂内喝茶吃饭的都毫不犹豫地走了。
洛川雪愣了下,就见门口一名戴着珠链面纱的少女提步踏了进来。
她身侧还跟了一个穿着软甲的男子扬声道:“公主出行!旁人避让!”
这还是洛川雪第一次见到皇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排场。
然而千秋名和初厌晚压根不管,拿了掌柜颤巍巍递过来的钥匙后,初厌晚把洛川雪那把给洛川雪,就跟看不见听不到似的,对洛川雪说:“你的。”
洛雠拿过钥匙时,在识海里同洛川雪说:“不用管,凡人皇族管不了修士。”
洛川雪哦了声,跟着他们就要上楼,心里还嘀咕着:“我一开始还觉得万法门弄什么杂役弟子好怪,现在看看……还是这个更怪。”
“凡人皇室大多如此。”
洛雠淡淡:“还有更让你意想不到的。”
洛川雪没什么兴趣听。
尤其他们才动身要上楼,那头那男子就厉喝了声:“公主出行!你们这些外乡人是怎么回事!”
南梦国的衣着风格也很独特,故而洛川雪他们自然会被认为是外乡人。
尤其千秋名只是脸上拆了纱布,身体其他地方还是裹着的。
初厌晚回头瞥了那男子一眼,语气冷淡:“你管得了道盟再来管我。”
男子一愣,那站在门口看着端庄高贵的公主也是一怔。
那公主虽然给洛川雪的初印象就是跋扈,但却意外地有脑子。她毫不犹豫就回头唰地给了男子一巴掌,手上的珠链蹭过,生生在男子脸上挂出几道血丝,她骂道:“你是眼瞎瞧不见这三位是仙家弟子吗?!去道歉!若是他们不原谅你,我今日便要你五马分尸!”
千秋名伸手拉了一把欲要说什么的初厌晚,率先开口:“道歉就不必了,不知者无罪。”
他笑了下,态度有点散漫:“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千秋名那张脸确实生得俊朗,虽说初厌晚说他到洛川雪面前就没什么光辉了也不是假话,但他和洛川雪不一样,洛川雪修行早,哪怕现在看上去也带着青涩感,而且还无端有点让人不敢看。
千秋名这么一笑,就有点风流公子哥的意思,登时叫公主心怦怦跳,还冲千秋名行了个女子礼:“道长海量。”
他们进了厢房后,洛川雪跟着他的眼神先和洛雠进了他的房间,千秋名还在找符,洛雠就已经抬手施了结界:“说吧。”
“哎呀。”千秋名又跳脱了起来:“洛兄你还会这个?厉害厉害。所以师弟那些手段都是你教的吧?真好,我也想要个散修朋友。”
不等他们说什么,他又哄初厌晚似的,双手合十:“小晚晚,你别摆脸色了,你当时要是开口讥讽她,倒霉的还是她手底下的人。她刚才那一巴掌我就知道她是谁了,南梦国的小公主,排行老六,山月梓——梓树的梓。”
初厌晚显然也听过一点,瞬间就皱起了眉:“是她?”
洛川雪微怔,都不用问,洛雠就在识海里告诉了他:“山月梓从小便被宠坏了,性格嚣张跋扈不说,手段还很毒辣。你别看她刚才好像被千秋名迷了,但她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所迷惑。她现在还在参与夺嫡……这个时间线,她大姐山月锦书大概被她整得很惨。”
洛雠微垂眼帘:“风之西就在她手底下。”
千秋名那边也是说:“她如何对她手下人我们确实是管不着,但她手底下有个散修天赋极高,加上修行的功法有些邪门,实力是强过你的,如若她因此记恨上你,你日后就麻烦了。”
他叹气:“那可是个疯子。”
初厌晚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更有几分嫌恶:“拿着一点恩情把人当狗…仗着对方重恩……”
“好了好了。”千秋名给他顺毛:“别气别气,左右风之西的命长过她,以风之西的境界来看,几十年一百年也不算什么,眨眼就过去了,就当渡心魔劫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都清楚,怕就怕风之西的道心在其中磋磨了。
尤其洛川雪是知道的。
洛雠低声说:“风之西后来堕魔了。”
洛川雪在心里叹了口气。
而且千秋名和初厌晚也在困惑:“不过听说她平日里最是喜欢带着风之西出行,怎么今天没见风之西?”
若是风之西在,定然能够认出他们是修士,也不会闹今日这一出了。
·
而另一边,山月梓丢了这个脸后,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咬牙切齿的回了自己的府上,一抽旁边的鞭子就往男人身边甩了两下:“风之西能做到的你为何做不到!?今日若是风之西在,就不会闹出这般笑话了!”
男子唰地一下就跪在地上,不敢辩解一句。
她身侧的婢女端着茶盏上前一步:“殿下,可要奴去叫他过来?”
山月梓攥紧了手里的鞭子,恨恨道:“让他过来做什么?!他现在心都不在我这了!救他命的是我!是我!他怎能帮山月锦书说话?!山月锦书要跟我争皇位!争那唯一的皇位!”
山月梓恼怒不已,又砸了那茶盏,眼里淬了毒般,猛地缓了口气,冷冷道:“让你们去寻控制他们那些个修行人的法子,寻到了吗?”
婢女低头弯腰,掩住了眸中的冰冷:“奴已寻得,只是殿下若是想要当风大人的主人的话,还得取殿下的心头血。”
山月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确定有用?”
婢女轻声:“自然,这法子是从东冥仙手里求来的,只要契成,殿下往后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无条件地听从殿下,他日后便是殿下的一尊木偶。”
第67章 067(十更)
关于风之西如何堕魔的,洛雠知道的并不详尽。因为他在入魔前并未来过南梦国,第一次见到风之西时,风之西也已经成魔更名。
但这种事,既然在那公主身边没见到风之西了,就说明情况多少有点不对,又或者风之西又被她派去干什么勾当了。
风之西本就是散修,修行不像门派间有诸多规矩。
他跟着山月梓,只坚守了不随意杀人的底线,若是他觉得确实可以杀,他也不会留情。
风之西是在底线上帮亲不帮理的性格。
不管如何,洛川雪和洛雠还是暂时和初厌晚他们分开行动。
洛雠回到了洛川雪的识海里——“两个人”不如一个人方便。
他们是修士,没必要大晚上的才能行动。
洛川雪找了个借口,施了个隐匿术,便直接飞身进了山月梓的府上。
有洛雠指引,他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风之西的所在地。风之西在山月梓府上的一处角落,那小院周围看似随意堆放了一些石头、草木,但其实是一个小阵法。
所以洛川雪在外顿了顿。
尤其洛雠让他等一下。
洛雠皱起眉:“……这是困阵,而且他被关起来了。还是锁灵符。”
洛川雪一愣:“…山月梓府上还有散修?”
洛雠眸色微冷:“那锁灵符上有邪修的味道。”
“……我记得不错的话,皇族和邪修勾结,是能被道盟处置的吧?”
“是。”
洛雠:“这阵不是问题,可以不破但进去,拦不住我们。只是那符暂时不能解,我现在没有身体,没有法子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解开。”
洛川雪懂了:“那我先进去。”
话是这么说的,洛川雪却没有第一时间动。
洛雠明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却还是故意要问怎么了,因为他想听——
洛川雪蹲在树上,望着困阵里的小院,有些别扭……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别扭,但就是有点不舒服,可他还是慢吞吞地开口:“要不要我在这里等你,你进去跟他聊聊?”
洛雠听着他话里的酸味,无声地勾了勾唇,心情极佳:“我们是一个人,你这话说得倒是割裂了。”
洛川雪知道自己不该说,可他就是忍不住,又嘀咕了句:“你们之间的种种我都不知晓,无论是主仆情谊还是旁的……”
“阿雪。”
洛雠轻声:“没有旁的。”
他在洛川雪身后凝聚了半个身影,双臂揽住洛川雪的肩臂,低头轻轻靠着人,柔声道:“再说该是我跟你犯嘀咕,你明明没见过他,只是听我说他因山月梓堕魔,便好几次急着要来救他……他就那么重要?”
反被倒打一耙的洛川雪动动唇,一时无言。
他不说话了,洛雠反而过不去了。
他困着洛川雪的臂弯收紧了几分,语意也有些不明:“阿雪。”
“……你明知我为何会有些着急。”
洛川雪回首看他,过近的距离叫他顿了下,语气也不自觉地缓了下去:“…我,我们是一个人。”
他就是见不得。
见不得自己明知有灾难发生,明知自己能出手帮一帮,却要视若无睹。哪怕都说他们修仙之人不能插手俗世之事,只是凡人和凡人之间的事,他也会忍不住出手。
洛雠低垂着眼,克制了许久,才没有亲下去,但还是撇开了视线,甚至转移了话题:“…进去吧。”
好在是洛川雪的思绪显然也是散的,所以没有在意:“好。”
风之西如今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和洛川雪一个境界。
洛川雪轻松进入他屋内时,他正好低着头在看没有封皮的书,洛川雪先下了结界,再退去隐匿术。
面对屋内突然出现的人,风之西也没有半分惊慌,而是撩起眼皮看了洛川雪一眼:“……”
风之西和洛川雪想象的模样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因为恩情被困住的人会像南樛木或是君随那种,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温文儒雅,颇有霁月清风的感觉。
但风之西眉眼凌厉,甚至那对眼眸是深灰色的,压着明显的戾气,瞧着很是凶悍。
不过洛川雪不怕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句:“你想出去么?”
风之西垂下眼帘,重新看回书卷:“救命之恩,尚未了断。”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还没了断?”
洛川雪在初厌晚和千秋名那儿听了几句:“你都替她杀了多少人了,你就不怕你渡心魔劫时堕魔吗?”
风之西微停,攥着书卷的手紧了几分:“我答应了她要给她当二十年手下,如今她才十六,还有十年。”
洛川雪心说哥们你再等十年你这道心就真毁得差不多了。
不过……山月梓六岁救下风之西的么?
风之西又看向他:“……你是谁?”
他说:“你看着不像天地山的人。”
天地山!
洛川雪微微睁大了眼睛:“天地山找过你?!”
洛雠也皱起了眉:“未来他并没有与我说过这事。”
而现在的风之西也不瞒着:“看来你不是天地山的人了。”
他松开了手里的书卷:“我虽看不出你修为如何,但你既然能不惊动他们进来,那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可你是只身一人前来,就代表你只是单纯地想拉我出去。多谢你的好意,我劝你早点离开,南梦国这滩水,比你们想象得浑。”
洛川雪没说话,而是在识海里问洛雠:“找到了吗?”
“约莫有遮掩气息的法器。”洛雠轻啧了声,难得地在洛川雪面前有点躁:“还伤着真烦。”
如若他的魂体没有伤,即便有法器在,只要不是渡劫期炼制的,他都能无视。
“不过……”
洛雠低声:“山月梓要取自己的心头血?”
他听见山月梓跟身边婢女说准备一下取血。
洛川雪微愣:“什么?”
他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声,所以风之西打了个问号,皱着眉要干脆利落地下逐客令,就听洛川雪突然问他:“山月梓取自己的心头血干什么?”
风之西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洛川雪补充:“她那婢女身上有邪修的气息…你知道吗?”
风之西:“我前几日见她时还没有,是哪一个?脸上有雀斑的那个么?”
洛川雪说是,风之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不仅没有修炼的根骨,胆子更是不大,不可能会接触邪修…不行,我得去看看。”
风之西冷声:“她是山月梓从小到大的玩伴,山月梓最信任她了!”
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心头血都能做什么,尤其是落在邪修的手里。
洛川雪看向贴在他手腕上的锁灵符,扬唇一笑:“那就干脆玩个大的吧。”
风之西也垂眼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你能解?”
“没什么不可以的。”
洛川雪说完这话后,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发生改变。
他那双明亮的柳叶眼也变得冷寂压抑,叫人无端心生恐惧。
洛雠微微抬手,以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咒文,冲着风之西的手腕隔空一点。
随后那张符就直接化作烟灰消失,风之西体内的灵力也终于得以运转。
他只来得及说一声多谢,便匆匆离去。
外头的困阵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事,一掌轰出就毁了个干净。
洛川雪再套了个隐匿术,便跟过去看戏了。
风之西直接飞掠到了山月梓的屋内,一挥袖就震开了紧闭的门窗,还没解开衣襟的山月梓一惊,就见他再一挥袖,那放在托盘上的匕首就直接被他掀飞,直直插在了外头的树木上。
“山月梓!”
风之西怒吼:“你疯了叫人取你的心头血!?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心头血和眉心血是最不能随意交予人的!”
山月梓攥紧了手腕,冷笑:“我就说你不是个安分的,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术法监听我?!我取心头血也不是做他用,只是想与你结契,叫你听从我一辈子!”
风之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们当时说好了二十年。”
山月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二十年太短了……对于你们修士而言,我凡人的一生不也是十分短暂么?你就帮我登上那至尊之位,再辅佐我一生,对你而言也算不上多长的时间!而且是我救了你啊,是我把奄奄一息的你带回了南梦国,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今日的你,你就守护我一生又如何?”
风之西气笑,他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当年低着头看南梦国万民朝拜时,与他说她这辈子无争无求,只希望大家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就好;还记不记得她曾说她想看大姐姐登基,说最喜欢大姐姐了……
但话还没出口,风之西便知自己不必再问。
从山月梓漫不经心地与他说她想争一争那个位置,从山月梓害得山月锦书双目失明时,那个小女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权和利中。
风之西深呼吸了口气,周身灵力运转,目光转向了那个往后退了两步的侍女:“你不是知玉。”
他指尖微动,透明的丝线就缠在了他的指间,随后在他话音落下时直直冲着那婢女而去!
他速度太快,山月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婢女已然用弯刀挡下!
“啊呀。”
明明是女身,她一张嘴却成了古怪沙哑的男声:“你突然出来倒是乱了我的计划……不过,呵呵……”
“她”笑道:“看样子你也没有那么顺从这位小公主嘛,还用手段监听她?”
风之西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一甩手,数根丝线再次朝着那“婢女”刺去,同时还分出了一根裹着灵力拉了山月梓一把,将她推出了屋内,免得她被波及!
第68章 068(十!一!更!)
洛川雪仔细看着风之西和那“婢女”交手,若有所思:“他这个武器倒是少见。”
洛雠嗯了声,随意道:“这不是他的本命法器。”
洛川雪噢了声:“你知道的还挺多。”
洛雠稍顿,低笑了声。
洛川雪:“?”
还笑?
洛雠嗓音都还带着笑意:“阿雪,你这话有些酸过头了。”
他当然知道风之西的本命法器是什么,毕竟风之西在未来是他的属下。洛川雪明明也明白的,却偏偏在此时不爽了。
洛川雪被他点出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不对。
他还没来得及去品那份怪异,洛雠的话就骤然一变:“有邪修!”
洛川雪其实并未感觉到的,但他就是本能地朝一个方向看去,便见一个戴着漆黑的獠牙鬼面的男子骤然在空中现出身形。
他凌空而立,甚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隐匿术!
要知道洛雠还给他遮掩了一下!
虽说洛雠现在伤势尚未恢复,但寻常境界也不至于……
“他修为很高。”
洛雠沉声:“小心些。”
洛川雪已然召唤出龙吟,随时准备动手。
但那邪修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直接冲着山月梓而去——
他是冲山月梓来的!
为什么?!
洛川雪身体先动,全身灵力迸发而出,甩鞭挡下了他凌空而下的一爪后,脑海迅速闪过了洛雠的话——
心头血。
洛川雪挡在山月梓面前,皱紧了眉头。
山月梓的心头血对于邪修来说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听说过。”
识海里的对话都是一念之间,比人用嘴说话快太多,眨眼间完成长篇大论都不是事。洛雠道:“但不代表没有特殊的。”
洛川雪明白。
他稳住心神,看着被他挡开后就没有动作,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的邪修,微皱起眉。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邪修居然就这样走了!
而在屋内的那个“婢女”看了眼,也甩出一堆符挡下风之西后,便飞身离去。
风之西没有选择去追,洛川雪也没有。
主要是这两人显然是一伙的,洛川雪怕对方只是不想在城里闹大,追出去后就肆无忌惮了,他打不过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洛川雪并不想带着另一个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他是自信到有一点自负在,但不是蠢。
洛川雪回头,看向在他身后的山月梓。
经历这两遭,山月梓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尤其风之西在她身后,颇为冷淡地喊了声:“山月梓。”
洛川雪并不知晓,他从前都是唤她一声殿下的。
所以山月梓咬牙切齿,又想起他向着山月锦书她们,跟她说的那些话,他不赞成她对她们下杀手……山月梓攥紧了双拳,猛地回头过去看他,红了眼眶。
但还不等山月梓说什么,风之西就抬了抬手,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向了自己的心口。
他这一掌下去,洛川雪都愣住了。
随后便见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那血受他灵力控制,在空中现出晦涩的咒文,洛雠借着自己的眼睛看见那些咒文时,瞬间便明白了:“……难怪他们要山月梓的心头血。”
他淡淡:“风之西和山月梓结契了。如果他们弄到了山月梓的心头血,就可以利用她的心头血改写契约,操控风之西一辈子。”
修士和人类的结契,不像修士和修士的。前者如若人类一方为“主”,那么只要弄到人类的心头血或者眉间血,就能轻而易举地更改一切。
洛雠说着,又道:“我知道风之西到底如何堕魔的了。”
在他的时间线里,定然是这些人弄到了山月梓的心头血,更改了契约,但风之西发现了,为了强行毁除契约,干脆撕碎了自己的道心。
入魔了,有许多事就能够改变了。
洛川雪没说话,因为风之西那头又动了。
那咒文一半飘到了山月梓周围,一半飘到了风之西周围。
山月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却有些害怕:“你干什么?我又不是联合其他人要你的命,我只是想你能保护我一辈子……”
“十年前我便与你说过。”
风之西用手背擦去了自己唇上的血,眉眼已然冷淡了下来,没有方才的薄怒和戾气:“我可以在你身边待着,为你做事,但只有二十年,而且你绝不能将自己的心头血亦或是眉间血给出去。只是这么多年,你怕是早已忘了。”
山月梓也忘了,当年他说他要报恩,问山月梓想要什么时,山月梓笑着跟他说那你留在我身边吧,为得也不是什么保护不保护的事,而是……
“哥哥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那你就留下来,以后南梦国就是你的家,我给你取名字……”
那个漂亮、善良柔软的小女孩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就叫风之西吧!风之是我们这儿曾经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将军的姓,西是因为我在西都捡到你的。”
甚至当年还是风之西主动提说好,他会在她身边留二十年,替她做二十年的事。
风之西抬手,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把契约解了。
他有许多事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他知晓。十年于他而言很短,但于凡人而言,十年足够让他们在权和利中变成狰狞恶鬼。
契约接触的那一刻,山月梓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风之西。”
“风之西是你给我的名字。”风之西说:“但现在不是我的名字了。”
他朝洛川雪走去:“多谢…我们出去说?”
洛川雪倒是没意见。
他们没多看山月梓一眼,哪怕再飞身离开时,洛川雪清楚地听见了山月梓嚎啕大哭的声音,他也没有半点动容。
他们是修士,和那种修内力的寻常人也不太一样,在屋檐、树间起落也不容易被人发现,等洛川雪找了个地方落下后,就不出意外地看见风之西撑着巷子里的墙壁,呕了一大片血出来。
强行解契,偏生还是主仆契,洛川雪觉得他不吐血都有问题了。
洛川雪在储物袋里找了找,找到了周丰霖给的丹药,递给了风之西:“伤药。”
风之西倒是没有拒绝,接过后,又道了声多谢。
洛川雪看着他,还没说什么,咬碎了丹药的风之西就说:“你救了我的命,你要是需要,我可以为你做事。”
洛川雪:“……?”
不是,哥们?
你刚被坑啊???
洛川雪在识海里摇自己,洛雠道:“他就是这个性格,约莫是因为他在被山月梓救了后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洛川雪一怔。
大概是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明显的困惑,故而风之西也是说:“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家住哪,师承谁,所有的手段和术法倒是有记忆……可这又如何。”
他扯了下嘴角,有几分讥嘲:“连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向洛川雪,洛川雪并不知晓,这番话,他在未来时,亦是一字不差地与他说过:“你救了我的命,我的命便是你的,我可以与你结主仆契,但我只要一点……我不想毫无意识地被掌控,以及我不杀那些良善之人,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了。你若是能做到,我可以为你卖命一辈子。”
洛川雪:“……”
他很想问:“我有一个问题,你跟那公主卖命只有二十年,怎么到我这里就可以一辈子了。”
风之西:“不知道为何,你合我眼缘。”
洛雠眼睫微动。
这话……也是一模一样的。
洛川雪还不习惯被当“主子”,所以他轻嘶了声,有点晕头转向地求助洛雠:“这…怎么办?”
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拒绝了风之西,就会有种丢下了一只本来就被伤害了的狗狗的错觉。
洛雠淡定地跟他说:“他一直都很听话,你若是不喜欢被喊主子,也可以叫他唤你师弟。”
就是……洛雠慢吞吞道:“不过这样的话,你的好师兄便又要多一个了。”
洛川雪:“……”
说真的,他们明明是一个人。
洛川雪无奈:“虽说你多了未来的记忆,但你现在回来了,他们也是你的‘好’师兄。”
他刻意咬重了那个字,提醒洛雠:“你能别总是割裂你我吗?让人不爽。”
洛雠勾勾唇,顺从道:“好。”
洛川雪跟洛雠掰扯完后,望着风之西,告诉自己反正有一个冯青雪了,多一个风之西而已,似乎也没什么:“…可以。”
于是风之西果断出手,主动结契。
洛川雪清晰地感觉到主仆契套在了他身上,他主、风之西仆。
不过让洛川雪舒服一点的是,风之西不同于冯青雪,他没有太多“仆”的感觉。
契成得很快,洛川雪都没什么实感,便听风之西又说:“风之西的名字是山月梓给我的,我现在不想要了,请你给我一个新名字。”
洛川雪顿了顿:“……你要不,自己取一个?”
他微偏头:“虽然我们结了契,但你的命,是在你自己手上。”
风之西稍怔,他安静了片刻后,看了看天:“……颢天。”
他说:“那我日后便叫颢天。”
洛川雪第一时间并未言语,因为他感觉到识海里的洛雠神魂明显地波动了一下。
“怎么了?”
“……这个名字。”
洛雠沉声:“是未来的你、我,给他取的。”
第69章 069
洛雠这话出口,直叫洛川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洛雠自然感觉到了,但若是换他掌控身体主权,也定然会如此。
因为这实在是有一种难言的悚然感。
而洛川雪也是问颢天:“为何叫这个?”
颢天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我该叫这个。”
他平静道:“也很好听。”
洛川雪并没有说要不换一个,而是点点头:“但我不能带着你走……你介意鬼修么?”
颢天的底线当真很简单:“他只要不乱杀人,我都行。”
洛川雪说好:“那你去找冯青雪吧。”
他给出洛雠说的地址:“正好那边缺人。”
颢天颔首:“好。”
他又说:“…我还想做一件事。”
“你去做就是了。”
洛川雪知道他为何要提:“不用事事问过我……对了,我有一件事问你。你之前说天地山,是怎么回事?”
颢天:“山月梓把我关起来后,天地山的人来找过我。我估计就是他们给山月梓提供的锁灵符和困阵,那阵还好说,符有些难解。他们找我时,报了家门说是天地山的人,希望我加入天地山。”
他说着,还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于我并没有半分恩情,我为何要加入他们?”
洛川雪心道哥们你行事作风是真的有些简单粗暴了。
这很容易被设局坑啊。
洛川雪同时也是有些纳闷,天地山找他做什么?颢天不是邪修也不是魔修……要说未来时间线他堕魔了后找他还很正常,但现在找他?
还有那两个奇怪的人,后来出现的那个黑面鬼牙的,明明实力完全强过他,却和他对了一击就走了。
洛川雪:“他们还同你说什么了么?”
就最近的事,颢天不至于不记得:“他们说什么他们是为了大业。我没兴趣。”
洛川雪觉得,跟他说大业,倒不如跟他说可以给他一个“家”要更动人。
……噫?
洛川雪又开始在识海里摇自己,洛雠知他在想什么:“在这一点上,颢天确实与你相似。”
为何说“你”,而非“我”,则是因为过去的洛川雪才想要一个家和落脚点,未来的洛雠已然不在意这些了。于他而言,他自己便是他的根。尤其是过去的他,也就是“洛川雪”。
洛川雪没忍住,有点想知道:“后来呢?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了么?”
洛雠说没有,但也没有多说。因为后来颢天的结局并不好,洛川雪要是听了,多少会有点心疼的。
过去的他,太容易心软。
·
还是洛川雪和颢天分别后,洛雠再从洛川雪的识海里出来,也回了客栈,遇上了去道盟转了一圈的初厌晚和千秋名,才知道颢天干了什么。
因为他俩在路上听说了。
千秋名:“……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了,风之西突然将山月锦书从牢狱里捞了出来,还放了证据证明她的清白。但他也没说究竟是何人构陷…只是,他说与不说的,也没什么差别。”
聪明人都能够从中窥到一点。
初厌晚摩挲着月明的尾部:“南梦国只怕要有动荡,这里不能久留。”
他看向洛川雪:“我们直接去南海?”
千秋名适时补充:“我们正好接了个鲛人族发出的任务,能够直接去南海鲛人宫。”
洛川雪没意见:“好。”
他也正想着怎么不说出那两个奇怪的邪修的同时,让千秋名和初厌晚离开。
——不说,是因为洛川雪隐隐感觉对方和他可能会有什么关系。无论好坏,无论是否和寒山呦呦属于同一阵营,恐怕都会暴露他魔族血脉一事。
他现在修为太低,谢乾玉想杀他,一翻手就能压死,他还不能暴露。
既然说准了,三人就也没有多留。
洛川雪感觉到主仆契微动,他不太习惯用这个,还是洛雠在识海里跟他说:“颢天问他是现在就启程去找冯青雪么?”
“你看你有没有别的安排。”
“好。”
他们是一个人,就像对于冯青雪而言,哪怕洛雠从洛川雪的识海里出来了,在他的感知里,面前的“两个”,都是他的主子,洛雠回到洛川雪的识海,也还是他的主子,没有什么区别。颢天自然也是。所以洛雠也可以用主仆契去驱动他。
洛川雪三人离开时,初厌晚还略感遗憾:“本想找风之西切磋一番的。”
千秋名轻嘶:“小晚晚,你不修剑真是可惜了。”
他只见过剑修这么喜欢找人打架的。
不对。
千秋名看了眼洛川雪,这个剑修都不会像初厌晚这般。
“切磋才能进步。”
初厌晚鄙视他:“你没出息。”
千秋名:“……我倒是也想和人切磋,但你确定我能切磋?”
一手毒下去,哪怕能把人救回来,也从此没朋友。
洛川雪笑起来,又开始觉得未来的自己回来了真好。
他同洛雠是一样的想法。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死的死,毁的毁。
·
最靠近南海的镇都叫鲛人镇,不过镇上大半都是人类,最多的还是百宝阁的人。
因为鲛人和人类通商都是靠百宝阁。
洛川雪他们也是在这里,见到了那位百宝阁少主,时折花。
时折花的名头他还没拜入苍云间时就常听,主要是百宝阁存在于俗世间,和其他门派不一样,跟寒山或是碧阳那种城也不同。
百宝阁不仅做修士的生意,也做凡人的,更做妖修的。
洛川雪听说过,只要不是邪修,魔修的他们也做,只是要“暗”一点而已。
遇上时折花……说是意外,也不算是。
是他们到了鲛人镇后,因为鲛人镇大半都是百宝阁的人,故而一眼就认出了没有做伪装的三人,递了牌子给他们,说是他们来得巧,今夜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会有许多上乘的法器丹药。
三人都有点兴趣,自然就说好先去看看。
洛川雪是惦记着洛雠的伤,他知道那莲子就算是十颗都给洛雠,只怕也做不到全好,所以还在想办法搜罗养魂的灵草,而且想要给洛雠重塑身体,需要的东西也多。
最难的其实都不是那个七魄花,而是需要一颗心脏。
总不能去挖人家的心脏吧?
而且用别人的心脏,洛川雪总觉得怪怪的。
他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天地灵物可以代替心脏。
所以入夜后,他们一并到了百宝阁的拍卖行,也就遇上了时折花。
时折花恰好在门口,穿得极其骚包,一看就是有钱人,但又并非暴发户,属于是奢靡中又带着风雅。
见到他们,时折花笑眯眯地拱手:“见过几位师兄。”
还是那句话,真要论起辈来,时折花怕是要喊他们师叔祖,所以为了避免这辈分过高了显得怪异,他喊师兄他们也是受得的。
千金谷和百宝阁素有往来,故而千秋名和时折花也熟:“我还在想今夜这场拍卖会既然如此重要,那会是谁坐镇台上,没想到居然是你。”
时折花:“我正好来这边查账,就顺便上个台。”
他说完,又看了洛川雪一眼,有点意味不明地:“这位师兄的气息有几分熟悉啊。”
千秋名不觉得时折花不认识洛川雪,毕竟洛川雪如今在修仙界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二十岁的金丹后期,从古至今都只有这么一位。
所以千秋名轻轻撞他一下:“你这套近乎的手段有点老套了啊,别以为我们师弟年轻就不知道。”
洛川雪知晓千秋名在暗示他。
因为洛雠也跟他说了,时折花可是个狐狸,还有……那日在他在百宝阁的拍卖会借炉炼丹,后来来的筑基期,就是时折花。
时折花的修为不高,毕竟他修行只是为了活久点,还有靠自己有点灵力,并不图自己有多强。有灵力,就可以用法器法宝,也可以烧符,亦是一种实力。有钱的实力。
故而洛川雪笑了下:“许是以前在俗世见过吧。”
他大大方方:“我十八岁前都在俗世,我们那儿也有百宝阁,还有百宝阁的拍卖行,说不定你就是那时候见过我。”
时折花不置可否,又看向了洛雠,有几分好奇:“那不知这位师兄是?”
“洛雠。”洛雠淡淡:“散修。”
时折花心里闪过几分困惑。
他自幼便跟着家里做生意,看人颇有经验,他看得出来,洛川雪和洛雠虽没有什么亲密的举止,但他俩之间的氛围有些亲昵。
以及……洛雠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
几人聊了几句没营养的,百宝阁就有人远远望着给时折花眼色,于是时折花跟他们说了回见,便先去忙了。
“……听说百宝阁有一批‘暗卫’,实力强劲,也不知真假。”
初厌晚说。
千秋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从哪儿听的?”
初厌晚淡淡:“先前茅临寂与我说的。”
“是真的。”洛雠在识海里跟洛川雪说:“现在如何不知道,但在未来,百宝阁的‘暗卫’中,实力最强的也有大乘期,那时我尚未迈入渡劫,和她对上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
洛雠微顿:“……不过,那时我从未细想,现在想想,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洛川雪扬眉:“什么?”
洛雠回忆了一下,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毕竟未来的洛川雪只是堕魔外加炸了个道盟、踏平了苍云间而已,并非统一天下,百宝阁与他没多少利益冲突,他也没动过百宝阁:“手段…感觉她似乎出身什么宗门,但百宝阁的暗卫理应都是散修。”
宗门和散修之间交手起来感觉是不一样的。
洛川雪轻嘶了声,突然想到了一个至今还是很神秘,但又感觉好像萦绕着他的宗门:“……不会又是天地山吧。”
第70章 070(二更)
是不是的,因为只是猜测,也没法去深究,倒不如暂时放到一边去。
当下重要的,还是这场拍卖会。
拍卖会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厢房,只是前面出来的东西几人都不感兴趣,直到最后几件。
先是鲛人族拿来拍卖的长在海里的“海生花”。
那是极致的水性灵草,对于一些专精水系法术的修士来说就是必争之物。不过他们三都没有专精什么属性,就是千秋名象征性地拍了拍,超过了他心目中的价位后,他也罢手。
第二件还是鲛人族提供的灵宝,是鲛人泪。
鲛人泪看着像是一滴泪状的珍珠,周身散发着绚烂的光晕。
看到的第一眼,洛雠就在识海里说:“这个要拍。”
洛川雪眸色微动,都准备砸自己在云山秘境所获得的灵石了,但台上的时折花笑吟吟地展示了一下后,便道:“此物不以灵石起拍。”
他说:“鲛人族希望每个想要拍卖此物的人到幕后一叙,他们会告知要求,如若诸位做不到,就可退拍,不过你们的谈话记忆皆会被抹去。”
洛川雪知道怎么被抹去的。
鲛人族有“遗忘珠”,那是一件法器,不能让人忘记所有的事,但在遗忘珠施展时所说的话都会被遗忘。这个是老头子告诉他的。
说起来……
也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样了。
洛川雪走神了一瞬,洛雠觉察到他所思所想,没有言语。
等时折花说开始拍卖时,洛川雪也没着急,而是等一干人无功而返后,才起身:“我去一下。”
千秋名和初厌晚点点头,然后看着洛雠也跟着一道起身,有些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洛川雪就递了牌子给时折花,时折花为他撩起帘子:“请。”
他提醒:“一次只能进一人。”
时折花看向站在洛川雪身后的洛雠:“这位师兄得稍候了。”
洛川雪看向洛雠,洛雠冲他微微颔首,示意他:“我在外头等你。”
“……好。”
洛川雪稍顿,慢慢走过去:“多谢。”
他在识海里与自己说:“应当不是我的错觉吧?”
洛雠嗯了声:“确实要恭敬些。”
不过也不能以此就真的怀疑百宝阁和天地山到底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时折花只是因为他的天赋和实力,觉得他未来能够领军修士,所以才想提前打好关系。
洛川雪走进屋内后,在百宝阁中人的示意下落座,看着屏风后头,心说搞这么神秘吗。
他记得《天下志》里有说,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鲛人是可以化人形上岸和寻常人无异的。
洛川雪坐下后,屏风后就传来清亮空灵的女声:“阁下,我们想用鲛人泪换得一物。”
她开门见山:“不知阁下可有白色丹火?”
洛川雪一愣。
白色的丹火……目前已知的似乎只有千金谷谷主才淬炼到了。
鲛人族为何不直接找千金谷?还是说……
洛川雪想到苍云间的筑基丹都来自千金谷的事。
这事因为他们修为不够,也撼动不了什么,故而他和千秋名都默契地将其埋在了心底深处,可不代表这事没有发生。
洛川雪沉吟了片刻,洛雠说:“鲛人泪很重要。”
洛川雪没有质疑他,也没先问他那东西到底用来干嘛,而是直接亮出了自己的丹火,操纵着飞过了屏风,到了对方面前:“你看这个可不可以?”
屏风后安静了片刻。
随后洛川雪就听见那头响起了点动静,一名脸上保留着些许鱼鳞、耳朵也是鳍样,手指相连处还有蹼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波光粼粼的鲛绡,叫人一眼就想到了日光照在海面时的情形。
洛川雪才微微侧身,还在站的过程,那女子就直接双膝跪地,扑通一声便朝他磕了个头,惊得洛川雪僵了下。
只听那女子道:“道长,求您出手,救我鲛人族!到时莫说是一滴鲛人泪了,您要我鲛人族圣物,鲛人族都定会双手奉上!”
洛川雪一愣:“……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还欲要弯腰将人扶起来,洛雠就在识海里咳了声,像是在提醒洛川雪什么,但洛川雪实在有些纳闷:“?”
不过这么一瞬的停顿,那女子已然抬起了头,看着洛川雪,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满是哀切:“我族受妖邪之气侵袭多时,用尽了法子也没有办法驱散,去净台寺求佛修圣渡,但佛女说……神佛不予。”
洛川雪微顿:“你先起来。”
女子顺从地站了起来,又冲洛川雪作揖行礼:“我叫观玉瑶,是鲛人族圣女,道长唤我玉瑶就好。”
观玉瑶平复了一下心绪:“不知道长可否愿意同我到我族走一趟?”
洛川雪没喊她“玉瑶”,主要是观玉瑶虽然瞧着年轻,但论辈分可能比谢乾玉还要大。妖族寿命过长,修炼起来也极为缓慢。
“前辈客气。”
洛川雪作了半揖回她之前的礼:“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此行本就要去鲛人族,我和我的同伴接了一个鲛人族挂在道盟的任务,说是帮忙查探一下碧海深处的异样。”
虽然鲛人是海里的“王”,但有些事也是鲛人做不到的。他们生活在海里,亦受制于海。
有时候人修更方便。
观玉瑶稍怔:“…那正好。”
她说:“我带你们去,你们也不用再联系其他鲛人。”
洛川雪说好,也没有再多说。
详细地也要等到了海里看看情况他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帮。
不过在离开前,洛川雪多问了句:“前辈,我听闻千金谷谷主‘灵子’亦是白色的丹火,你们怎么没有去找他帮忙?”
听到他这么说,观玉瑶微停片刻,还是洛川雪勾唇一笑:“前辈不想说也无事,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就是观玉瑶这般态度,也无疑是表露出来了什么。
离开了厢房后,时折花也宣布了鲛人泪已被拍得。
洛川雪跟洛雠回到他们的厢房内,千秋名和初厌晚也没多问他鲛人族是提了什么要求。
洛川雪却问洛雠:“你刚才咳什么?”
洛雠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无事,就是伤有些波动。”
他说,洛川雪就真的信。
洛川雪一惊,下意识地将手覆盖在了另一个自己手上,在识海里有些急色:“为何突然有波动?难道是因为你在外头太久……还是降魔杵加重了你的伤?”
洛雠享受着自己的关心,低眼扫了下那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眸中掠过一抹得逞的愉悦,面上淡定道:“可能是降魔杵影响了一点,不是大事,不用怕。”
洛川雪不放心:“真的?”
“嗯。”洛雠的伤势本就没有加重,降魔杵对他是有些影响,但不算大,压根没有影响到他的伤,所以他自然不惧:“你若是不放心,回头给你仔细瞧瞧。”
“好。”
他们在识海里对话时,那头也上了新的宝贝,是人修提供的在秘境里寻到的一件灵宝,洛川雪他们都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洛川雪又问洛雠:“你说鲛人泪必须拿下,是有什么用么?”
洛雠没有瞒着他:“你渡元婴时,有鲛人泪加那莲子,心魔劫应当会顺利许多,代入感不会太强,导致你痛苦、迷失。”
洛川雪有点意外:“……你很不放心心魔劫啊,你之前渡心魔劫时是遇上什么了吗?”
他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心魔劫会很恐怖。
但洛雠低叹了声:“之前过元婴时我只是‘洛川雪’,自然没什么好畏惧的,可现在多了‘洛雠’,我们是一个人,你觉得会不会受我影响?”
洛川雪轻嘶,但无端又有点期待。
……他想知道自己后来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些他不会再经历了的,哪怕再痛苦,他也想知道。
因为他们是一个人,就该什么都一样,不是么?
拍卖会后来上的宝贝也确实一个比一个珍稀,但对于洛川雪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倒是千秋名和初厌晚拍了两件东西,之后他们也没有回客栈落脚,而是去见了观玉瑶。
“前辈。”
观玉瑶冲初厌晚和千秋名微微颔首,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川雪觉得她的视线在初厌晚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不过她多看初厌晚一眼也很正常,仙山是乐修,鲛人最出名的也是“幻歌”,以歌声编织幻境,让人身陷其中,找不到一丝破绽……总某种方面而言,也算是“乐修”。
观玉瑶又看了眼不说话的洛雠,微怔了下:“这位是……”
“洛雠。”洛川雪言简意赅地介绍:“我朋友,他是散修,和我们同行。”
观玉瑶:“……好。”
她将避水珠交给他们:“有此物你们便能在水下随意行走。”
观玉瑶说:“海里妖兽居多,不是所有妖兽都如鲛人族一般待人友好,你们得跟紧我。”
几人点点头,洛川雪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她方才那话,是把鲛人族也放在了妖兽的位置上。
这意味着虽然人类说鲛人族是“神兽”,但他们自己觉得自己是“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