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撞见故人,知晓真相
苏意安迷迷糊糊中醒来,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可也将她浑身的乏累褪去。
她翻了个身,茫然的看着对面妆台,她怎么不记得家中还有这东西, 再垂眸看向身上的被褥, 脑海中的记忆这才逐渐浮现出来。
可她记得睡觉前自己是躺在小榻上的, 怎么现在跑到了床上来。
正当她准备起身,贺允淮就端着茶盏走了过来。
“喝点水。”他柔声说。
水是在小炉上一直热着的, 如今正好能喝。
苏意安接过杯盏, 抿了两口,这才将嘴中的苦涩掩去。
“再躺会吧, 你昨日半夜发了热。”贺允淮将两个枕头垒在一起, 扶着苏意安半靠在上面。
发热?她怎么浑然不知。
“我”苏意安指了指拔步床。
她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床上,难道是半夜难受的梦游?
贺允淮往杯盏中添了些水,同她说:“这屋中窗户漏风,你又正好躺在下面。”
苏意安撇撇嘴,这地字号一夜可是要八钱,他们定了五日, 昨日一下便付了四两银子。
这么贵的屋子, 竟然漏风。
“要不我们换一间。”窗户漏风,她躺床上那贺允淮去哪里睡, 总不能一直坐在桌边吧。
“都满了。”贺允淮一早便问过小二,可客栈已经满房,实在没有可换的地方,最后小二带来一块厚布将其挂在了窗户上面,他继续说:“你再歇会,我去趟书斋。”
苏意安正纠结要不要开口,见他突然转开话题, 她木楞的点点头。
她知道他去书斋是为了什么,当日在永阳村时二人便同苏正墨说了要来府城。
可苏意安不想见苏家人,更不想踏进那座宅院,最后商定好若他们来了府城只需去青山书斋同里面的伙计留下字帖即可。
到时候苏正墨瞧见便会亲自过来寻他们。
“好。”只是去留个字帖,苏意安不跟着也没关系。
贺允淮临出去前将屋中木凳搬到床边,又把茶壶灌满热水将其放在了木凳上面。
苏意安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等人出去后,她躺在床上无趣的用手卷着床幔,心中却想着贺允淮的事情。
她想若是贺家没有遭受这一切,那么贺允淮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正想的出神,门被人从外推开,刚刚离开的人去而又返,只是这次手上多了一个木托盘。
苏意安不知自己为何有些心虚,她慌忙闭上眼,装作一副睡着的模样。
贺允淮没想到她睡的这么快,他似乎只离开了片刻,后又一想她还病着,身子肯定不爽利。
贺允淮轻手轻脚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的抽出一个枕头,然后扶着她的脖颈将她慢慢放平。
苏意安本就在装睡,被人碰到脖颈她只觉浑身不自在。
好在贺允淮动作快,将她放平后便抽离了手掌。
“怎么睡的这么快。”贺允淮小声嘟囔了一句,似乎是不放心又探了探她的额间,见没发热这才放心离开。
等了好一会儿,见屋中终于没了动静,苏意安这才睁开眼。
她半坐起身,偏过头正好瞧见桌上多出来的一碗清粥和一碟包子。
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划过,她却浑然不知-
贺允淮出了客栈便往青山书斋走去。
那地方他很熟悉,以前在书院念书时最常去的便是青山书斋,只是从贺家出事后他再也不曾来过。
如今一算竟然已有一年之久。
“这位公子,不知您要买什么书。”伙计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不管来书斋的人穿着打扮如何,他都尊称一声公子。
可当贺允淮转过头看向他时,他着实吓了一跳,身子都往后退了两步。
“贺贺公子。”那伙计磕绊道。
贺允淮点点头,指着桌上笔墨问道:“可否一用。”
伙计自然不会说个不字。他认识贺允淮,当然这一片就没有不认识贺允淮的人。
毕竟贺家当年是真的惨,众人有目共睹。
贺允淮提笔写下住处,正准备挂在墙上时,门口便有人走了进来。
“是你。”那人一眼便认出了他,语气不善道,“你怎么会在这。”
贺允淮望过去,只见来人是邱安智,他一身墨绿锦袍,头戴白玉簪,腰间挂着青玉镶金的坠子,手执折扇,一副富家子弟玩世不恭的模样。
许是没想到还能再见,邱安智以为贺允淮已经死在了永阳村,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没想到竟出了差错,让他活着回来了。
邱安智有一瞬的不安,很快他思绪平复,就算他回来了又能如何。
贺允淮捕捉到他那一瞬的不安,他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话落,他拿出荷包,从中数出三个铜板递给书斋的伙计。
见他这幅态度,邱安智属实有些不爽,他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一会儿跟着贺允淮。
他倒想看看这跌落泥潭的人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想要翻身真是不自量力。
贺允淮收回手,把刚刚写好的东西重新折好揣回怀中,他可不想等自己走后让邱安智瞧见那上面的内容。
到时候泄露了住处,保不齐这人又会做出什么疯事,虽然他不知自己到底何时惹恼了他。
“贺弟,你终于来了。”就在气氛焦灼之时,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贺允淮和邱安智双双回头看去。
“真是让我好等,我小妹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苏正墨越过邱家的人,直接走到贺允淮跟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
“昨夜染上风寒,今日便没让她一同来。”贺允淮解释道。
苏正墨一听这话,语气都焦急起来,“怎么就病了,可瞧了郎中。”
见他们自顾自的说话,全当没有他这个人在,邱安智脸色愈发阴沉。
“呦,邱公子也在呢,怪我刚才走得急,没瞧见。”苏正墨同贺允淮寒暄完这才偏头看向一旁的邱安智。
他们二人前几日才见过,也算相识。
邱安智咬咬牙看向二人,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认识。
贺允淮怎么会认识苏家的人。
“今日还有急事,先走一步。邱兄,咱们改日见。”苏正墨笑着对邱安智说。
不等他应,苏正墨便带着贺允淮出了书院。
只是踏出门的那一瞬,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少爷,咱还跟吗?”小厮不敢看自家少爷,他勾着腰小声询问。
邱安智冷笑一声,“跟,跟个屁。给我去查,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
本想除之而后快,可没想到贺允淮竟与苏家攀上了关系,真是有意思。
走远后,见后面无人跟上,贺允淮这才带着苏正墨往客栈方向走去。
街上都是人,眼下也不是说正是的好时机,苏正墨扯了个话头,同贺允淮闲聊起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小妹怎么就病了。”
“家中食肆一时放不下,便耽搁了几日。”贺允淮停顿了一下,思索后道:“昨日赶路,路上吹着了。”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自己的舅哥说苏意安是在小榻上歇着被冷风吹病的。
到时候苏正墨肯定会问,为何他们夫妻要分开睡
“小妹自小身子就不好,如今又受了不少苦。”苏正墨心中本就有怨气,如今听闻自家小妹又病了,所以说话也没遮掩,直接戳向贺允淮痛处。
回去的路上,苏正墨又去点心铺子买了苏意安幼时最爱吃的糕点想着到时候哄哄她-
贺允淮走后,苏意安就没了困意,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起来吃了那碗粥。
一人在屋中闲来无事她又去小榻上坐下,掀开布帘推开窗户看远处的风景。
浔安城是离京中最近的府城,也是较为富庶的地方之一。
来往商贾多,所以这府城的生意极好。
苏意安看着远处楼阁,不由得想自己何时才能在府城立稳脚跟开起铺子。
可转念一想如今的她连在怀安镇都站不住脚跟,还妄想府城呢真是做梦。
“就是这间。”贺允淮带着人来到屋门前,怕苏意安还在睡,他站在门外先敲了敲门。
“谁?”苏意安警醒道。
贺允淮一边回应一边推开门,等他完全走进屋后,苏意安才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人。
“大哥。”她刚要起身,苏正墨快步上前将她揽在怀中,还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病着还不在床上好好歇歇,竟跑到窗边吹冷风。”说完他抬手将窗户关上。
小榻上还铺着被子,这是昨夜睡觉前苏意安特意铺上来的,如今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
那就不是应该出现在这小榻上的东西,苏正墨瞥了两眼,忙收回目光。
“你们怎么一同回来的。”苏意安有些好奇,就算是送字帖也不应该这么快,除非贺允淮亲自去了苏家。
“在书院正好碰上。”苏正墨将那一食盒的糕点塞到苏意安手中,继续道:“你猜,我在那碰见了谁?”
苏意安眨巴眨巴眼,她可猜不出来他们会碰见谁。
“邱安智。”
苏意安思索一番,确认自己记忆中真的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她问道:“这是?”
“是贺家遭难的真凶。”苏正墨直言道。
一旁的贺允淮闻言手一哆嗦,竟将茶壶中的水倒了出来。
“大哥,你这是查出来了?”苏意安追问道,“可还有翻案的可能。”
若能翻案,那么贺家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如今这世道只有为官者才算安稳。
商贾之辈,保不齐也会遭殃。
苏正墨接过贺允淮递上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后这才将真相道出。
屋中寂静,所有人缄默不语。
即使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过真相竟是这样。
第62章 同榻而卧
若是真的犯了罪, 那贺家也认,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苏正墨思来想去,最后安慰道:“往好处想, 至少这件事都是他们故意设计陷害, 贺家还能保全。”
一句保全, 贺允淮顿悟。
怪不得当时他爹被带走后无人动他的家眷,若当年真的犯了罪, 他们这些家眷哪里又能逃得过。
可惜当时他年少, 根本看不明白这些事情。
“我专门打听一番,府衙根本没有将贺家的事记录在案, 所以你还有秀才功名在身, 放心科考便是。”苏正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这不是唯一一条路,可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路。”-
邱安智兴致缺缺,在外面没停留多久便回了家。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贺允淮能活着回来,明明当时他派人将他打成重伤,甚至那边的人是催债的恶霸, 怎么想他都不应该活。
再者贺允淮与苏家怎么搞在了一起,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细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
直到小妹二字闯入他的脑海, 小妹?
他嘴中念叨了两遍,苏正墨的小妹不是与府尊大人庶出的二公子定了亲,何时与贺允淮沾上了关系。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被他派去查看消息的小厮跑了回来。
邱二喘着粗气,他一得到消息便赶紧往回跑。
“少爷。”他呼出一口气,“原来这苏家有两个女儿,这苏正墨的亲妹妹嫁到了贺家。”
邱安智猛地起身, 什么?苏正墨还有一个亲妹妹,竟然嫁给了贺允淮。
“你慢慢说,别着急,都给我说清楚。”邱安智气的牙根痒痒,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明明在书院时也不曾听闻贺允淮成亲。
邱二喝过自家少爷推给他的茶水,润了嗓子后,忙将苏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贺家与苏家一直都定有婚约,只是这事未成前并未宣扬,怕万一没成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后来贺家遭难离开府城,与苏家的婚事便搁置了。
直到
邱二抬头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语气有些不自然:“直到贺老二快死了,贺家人就来到苏家非让苏家姑娘嫁过去冲喜”
邱安智一噎,他怎么没听说这件事。
“苏家瞒的紧,让家中奴仆都不许往外说。”邱二能知道这么多消息还是因为他掏了十两银子。
要是没这十两银子,那苏家的奴仆可不会同他说这么多。
“少爷,您看这事咱们怎么办。”邱二生怕惹恼了人,身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还能怎么办,如今苏家也攀上了府尊大人,虽只是将家中女儿嫁给庶出的二公子,可那也是嫁了进去。
不像他长姐,只是府尊大人的妾。
他越想越气,直接将手边的茶盏重重摔落在地-
苏正墨没有在客栈久留,家中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他得先回去看看。
临走前他们再次约好后日在滏阳茶楼相见。
外面风凉,贺允淮没让苏意安起身,他平复好情绪后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人要沉得住气。”苏正墨盯着他道,“已成定局的事情思虑太多也无益,既然你还能科考,不如去试一试。”
“别辜负了我小妹。”苏正墨本想说咱们两家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转念一想这话不说也罢。
贺允淮心有所属,不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他都会坚定自己的本心。
“自然。”
“后日见。”
苏意安本以为他们会在下面多说一会儿,没想到贺允淮回来的还挺快。
他神色恢复如初,早已没有那会听到真相时的惨白样子。
苏意安除了早起吃的那碗清粥外,旁的东西一点没吃,现在她肚子咕咕两声,她顺着问道:“你饿不饿,要不咱们先吃点饭。”
被这么一问,贺允淮确实觉得饿了,他从昨夜那顿饭后便一直没吃东西,早起出去的急更是连粥都不曾吃。
“我去叫。”他说。
客栈里有自己的后厨,里面饭菜堪比街上食肆,只是价比那个更贵一些。
贺允淮看着菜单一时间不知道要什么菜合适。
直到看见最末端那两个字时,他眉眼舒展,点了点道:“要两份汤面,麻烦送到地字一号。”
“得勒,客官。”店小二应下,赶紧跑去后厨。
贺允淮先一步回到屋中,正巧撞见苏意安又要偷偷的打开窗户。
许是没想到被抓包,苏意安尴尬的收回手,冲他不好意思笑笑。
“没事,你别坐在风口处就好,我来开。”贺允淮说。
苏意安见他都这么说了便起身坐回到了桌边,这地方不正冲着窗户,就算开窗也不会有很大的风。
她刚坐好,就见贺允淮将厚布帘掀开,然后把窗户推开了一个小缝。
一个还没有巴掌大的缝隙。
苏意安:
这和不开有什么区别,她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客官。您的饭好了。”
苏意安离门口进,她先一步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店小二立在门边,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两碗面,这东西简单,后厨做的快。
“怎么点了面。”苏意安将面放在他跟前。
贺允淮心跟着一紧,以为她不想吃,连忙道:“要不我再买些旁的。”
苏意安身子不爽利,没有特别想吃的吃食,她坐下将筷子擦了擦便搅拌起面来。
“我只是想说,你在家中都吃了一个月的面,竟然没有吃腻。连贺兴晨那日都说最近不想再吃面。”苏意安笑笑。
贺允淮摇头,他没有觉得腻,那一月虽每日吃面但每天吃的卤却不一样。
苏意安咬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
味道嘛还好,就是给的面少,她感觉也就是她食肆里一半多一点的量。
她问:“这里一份面多少钱。”
贺允淮:“十五文。”
“五文啊,那还说得过去。”苏意安瞬间不觉的这面少了,毕竟这才五文。
贺允淮见她听错,又重复道:“十五文。素面十二文,荤面十五文。”
苏意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十五文?就这么点东西就要十五文。
“府城价没有这么贵,许是这是客栈,所以卖的贵些。”贺允淮记得以前在食肆吃一碗面也就十来文,比这便宜三文钱差不多。
苏意安看着碗中剩下的面,觉得自己在吃钱。好在这些日子赚了一些钱,要是身上只有一两银子,她可舍不得吃。
说起银钱她不由想起自己存在府城的那二十两银子。
当时没有带去贺家也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如今在贺家过的好,那这银子存不存在这又有什么区别。
得空取出来就是,她想。
饭后,贺允淮又去跑堂那要了一床被子。
那跑堂还记得他昨夜要汤药的事,今日再见很是爽快的将东西给了他,临了又问了一声要不要继续服汤药。
贺允淮这次没急着回屋,他在堂中等着,见汤药好了这才同小二一起回去。
他想今日不管苏意安说什么,他都要在小榻上睡。
“怪不得醒来后我觉得嘴里发苦。”苏意安皱着眉头很不情愿的将那一碗汤药喝下。
见她喝完,贺允淮赶紧递了块糕点。
“这几日你在床上睡,我在榻上睡。”怕她反驳,贺允淮指了指那沾着药根的白瓷碗,说道:“若是再病了,这样的汤药可是要喝半个月。”
苏意安可不想喝这东西,只是让贺允淮睡榻,她也做不出来这事。
一是那小榻她刚刚躺下,贺允淮上去蜷缩着都够呛,二是贺允淮今日刚知道真相,本就心事重重,虽面上恢复如常,可心底一定难受的不行。
这个时候再把他扔在小塌上,真是可怜见的。
“一起睡吧。”苏意安瞥了一眼他放在小榻上的被子,“哪个床我瞧着挺大,咱们二人能躺下。”
贺允淮正在往小炉中添炭火,闻言愣住。
他本想拒绝,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什么在作祟,反正最终他还是上了床。
客栈的床不算小,他们二人躺下后中间还能再塞一个人进去。
贺允淮老老实实躺在床里面,身子板直的很,一点不越界。
反观苏意安却比他自然的多。
“也不知道娘和小妹她们怎么样。”苏意安觉得二人气氛有些尴尬,她开口缓解道。
贺允淮:“咱们才离开不到两日,家中应该无事。”
“你说小妹和满妹想不想咱们,才离开两日我竟有些想她们了。”苏意安喝了药就有些发困,如今躺在温暖的被子中,她困意更重。
她翻了个身,脸冲向贺允淮这边。她习惯这个姿势睡觉,这样很舒服。
“想的。”他攥了攥手心,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不应该上床的。
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苏意安回话。
他侧过头,只见苏意安半张脸埋在被褥之中,正睡的香甜。
原来,睡不着的只有他自己-
晌午是安贺小食肆最忙活的时候。
虽早早告诉食客这几日都只卖面食,可来的人仍旧不算少。
贺母和贺凝文两个人在灶房那是一通忙活,好在前面有云娘,要不根本忙不过来。
“周掌柜,你放着你的铺子不在,怎么见天往人家食肆来。”有食客见周掌柜来了好几日,调侃道。
周掌柜哪听不出他话的意思,他笑呵呵看了过去,“咳,这不是来取取经。”
来个小面馆取经,食客们可不信,可云娘信了。
她多瞧了这人一眼,然后转身去了灶房。
“云姐姐。”贺凝文喊道。
云娘凑到她跟前,小声问:“有个老头说来取经,你可认识那人。”
“老头?”贺凝文回想一番,笑道:“是不是周掌柜啊。”
“听旁的食客是这么叫他。”
贺凝文把面捞出来,解释道:“没事的云姐姐。周掌柜是好人,他这几日过来是帮着照看一下,苏姐姐怕有人生事,专门给了周掌柜方子让他帮这忙。”
云娘:
一个小老头还能坐镇?还不如叫庄山来,他块头大站门前肯定没人敢惹事。
正说着,前面食肆传来一阵骚动。
第63章 他为何会在此处
“娘的, 敢拦着老子不成,就你们这破铺子,我砸了又能怎样。”在铺子里发酒疯的醉汉指着贺颂元骂道。
区区一个小食肆, 还在他面前摆起了谱。
其他食客纷纷看过去, 只见那人愈发嚣张, 竟将手中的酒坛直接扔在地上。
贺颂元拄着拐想要伸手拦他同他好好说话,可这举动在醉汉眼中却是挑衅。
贺母她们从灶房赶过来时, 贺颂元已经摔倒在地, 那醉汉瞧着还不解气,竟一脚踩断他身旁的拐杖。
人高马大的汉子站在那里, 仿佛一堵墙, 贺母看的都发怵,她将云娘和小妹挡在身后,生怕那汉子过来打人。
“有事说事,别动手啊。”周掌柜问了旁边食客,确定问题后这才开口劝道。
他开食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食客没见过, 这人就是喝酒上了头。
他喝了不少酒水, 想在这吃几个热乎菜,可食肆里不卖, 那人质问为何不早说,贺颂元便指了指门上竹牌。
那人不识字,以为贺颂元是嘲笑他,这才动了手。
事情不大,但那边推了人,所以他们食肆占理。
周掌柜让贺母端来一盆井水。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是要用水将人泼醒,这天若衣裳湿了, 那可实在不好受。
同行的人见状终于站出来拽住了撒酒疯的汉子。
“让他洗把脸也好。”周掌柜指了指桌上的木盆,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一起来的人用手沾了水直接往那汉子脸上抹,井水还带着凉意,那人瞬间醒了酒盹。
“几位今日若真想吃炒菜,不妨去周记食肆,提我周大的名字我请诸位。”周掌柜看着那汉子道。
那人哼了一声,见这人如此开窍,心中的气也消散几分。
“不过你们今日先动了手,我这小兄弟可是摔了跟头,连拐都被你踩断了,这事你们是不是也得给个说法。”周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那汉子又要撒火,他同伴赶紧拉住他,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食客们纷纷竖起耳朵听,却什么也没听清楚。
“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他这瘸子就倒了,这和我可没关系,不过这拐确实是我踩的,这钱我赔。”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五个铜板,直接扔在桌前,语气带着不屑。
贺凝文气的脸色通红,什么叫不小心,好好的人怎么会不小心摔个跟头。
“行了吧。”那人对着周掌柜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便出了食肆。
贺凝文看着桌上那五个铜板,只觉得堵心,这不是糟践人嘛。
“小妹。”贺颂元已经被扶起来,他扶着柜边招手道:“你过来,我没事。”
“大家继续吃,继续吃。”周掌柜如同在自家食肆一般,笑着说道:“刚让大家看笑话了,不过话归话,这几日若想吃热菜就去周记食肆。”
食客笑笑,压根没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插曲小热闹。
贺颂元被扶着坐下,他揉揉腿,笑着安慰众人:“我没事,真的,你们继续忙,不用管我,我坐着歇会就好。”
周掌柜将地上两节拐捡起,拿在手中仔细瞧看,这东西从中间被踩断,已经修不好了。
他什么也没说,迳直离开了铺子。
送走了晌午最后一波食客,贺母也没了做饭的心思。
食肆还是第一次出这种事,真是将她吓坏了。
正当她准备关门时,周掌柜拿着一个新的拐走了进来。
“你试试这个如何。”周掌柜特意去木匠那买了个成品回来,这东西不贵,几十文钱罢了。
“这怎么行。”贺颂元推拒道。
“买都买了,你用就是,本来就同你小妹说好她们去府城时我来帮着照看你们食肆一下,今日这事也怪我。”周掌柜说着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回了家。
云娘看着新做的木拐,又看着周掌柜离开的背影,终于明白为何苏意安离开时请周掌柜来帮忙了。
像贺母和贺颂元这种人,食肆里突发状况他们可不一定能解决,但周掌柜这种开了几十年食肆的却不一样。
夜里,贺颂元坐在床边脱去里衣,只见腿上青了一片。
好在没有擦伤,要不又得养好些日子。
菀絮拿来热巾给他敷着腿,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可她还是红了眼。
“怎么又哭了。”贺颂元用手接住她的泪,小声哄道:“莞儿我真没事,一点不疼。”
比起当年被打断腿,这点淤青又算得了什么。
菀絮扑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床上的满妹醒来-
苏意安在客栈歇了一日,又喝了三碗汤药,这才被允许跟着一块出去。
今日出来只是在街上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卖辣椒的摊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府城这么悠闲的闲逛。
就连上次存银子都是让家中李嬷嬷帮的忙,那时候苏家看她看的紧,生怕她跑了。
“咱们先去集市瞧瞧,看看小摊上有没有卖辣椒的。”苏意安想的很好,先打听一下有没有,若有就再问问价。
把辣椒这一样弄好了,剩下的银钱就可以买些怀安镇没有的东西给家里人带回去。
他们出来的算早,此时街上人不多,只有卖吃食的小摊上有那么几个人。
苏意安买了两个肉包两个素包,她同贺允淮一人两个。
包子用油纸包裹着,她们可以一边走一边吃。
苏意安先咬了一口素馅的包子,里面只有胡萝卜,与镇上的素包子不一样,这里的胡萝卜馅是被炒过的,能吃出油水。
“这素的还挺好吃,若是里面再放些鸡蛋就好了。”苏意安问他,“你觉得呢。”
贺允淮从早上起来后便一直走神,如今苏意安问他话他都没听见。
“嗯?贺允淮。”苏意安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允淮垂眸看她,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心虚的偏开头。嗯了一声。
“你以前来集市时,见过辣椒吗?”苏意安又问。
贺允淮摇摇头,他以前没来集市买过菜,这些事家中自有仆人会做。
苏意安点点头便没再问。
二人将手中的包子吃完,也恰好来到了集市。
府城的集市可比镇上热闹多了,连小摊子都是摆在矮矮的木桌上,就不见有往地上放东西的。
那小青菜更是不用说,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干净的像是择好的一般。
“走,进去瞧瞧。”苏意安走在前面,在每一个摊子前都停留一会儿寻找辣椒的踪影。
终于让她在一个角落处看见了一筐辣椒。
那辣椒红艳艳的,还很新鲜。
“老伯,这个怎么卖啊。”苏意安问。
卖辣椒的老伯一瞧有人问,忙介绍道:“十文钱一把。”
这东西爱吃的人不算多,所以价一直卖不上去。
“一把?”苏意安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卖东西,她伸出手张合了一下,问:“这么抓一把只要十文?”
老伯点点头。
苏意安伸手抓了一把放在一旁,又让贺允淮也抓了一把,两人手的大小不同,抓出来辣椒的数量自然也不一样。
苏意安指着二人面前数量不一的辣椒问:“您瞧,一把可抓的不一样多。”
老伯见她诚心想要,指着自己背篓里的辣椒说:“姑娘若买的多,这一框二钱银子卖你。”
背篓不算大,辣椒只占了其中二分之一。
贺允淮伸手抓了抓,这背篓里的怎么也比二十把要多。
“老伯,您家中可还有这辣椒。”这背篓里的不算多,食肆用的快,这些辣椒肯定不够用。
老伯平日出来也就能卖半背篓,从未有人一下子买这么多。
他乐呵呵道:“有有,不过这一茬的快没了,下一茬得过几个月。”
辣椒种植时间不一,这个时节能有已经不易,有多少苏意安便要多少。
老伯一听她都要,自然高兴,直接收了摊带着二人回家取。
好在老伯的家不远算,三人走了三条街便到了。
与苏意安所想的种植环境不一样,那些辣椒并没有种在院里的菜地,而是种在盆子里。
一株辣椒一个盆,一瞧便知老伯将这些辣椒养的很用心。
“屋里的那些还没熟,这外面的都熟了。你们若要就这些了。”老伯搓搓手,生怕他们后悔。
“要,都要。”苏意安嘴角带笑,她正愁辣椒少呢,如今一瞧这些完全够用。
老伯家中只有他一人,索性苏意安同贺允淮都挽起了衣袖,帮着老伯将红透的辣椒摘下来。
瞧着不多,可摘起来费工夫,得小心翼翼的摘,不能直接拽,怕毁了苗。
三人将熟透的辣椒都摘下来,一共满满的两背篓。
算上集市买的那些,苏意安给了老伯三两银子。
“姑娘,多了。”老伯不是第一年卖辣椒,他心中有数,这些辣椒也就二两银子。
苏意安用帕子擦了擦手,回道:“不多,这东西以后买的人肯定不少,我想同老伯先定下下一茬的。”
一听她还要买几个月后的,老伯哪有不愿意的,二人当即约好六月初集市见,到时候就算有旁人买,老伯也给她留出一部分来。
见他们不好将东西带回去,老伯将那两个背篓都送给了他们,又找了一个手提的竹篮将那半背篓辣椒倒进去。
苏意安没同他客气,这么多的辣椒若没背篓他们可带不回去。
二人背着背篓没回客栈,而是去了周时歇脚的地方。
“就是为了买这个?”周时看着眼前的辣椒,着实不能将这些与粉末联系在一起。
“嗯,这东西辛辣,做成菜也好吃。”苏意安喜辣,见到这些辣椒她脑海中就想出了不少食谱。
周时将背篓放上板车,他明日一早便回镇上,正好能将东西捎回去。
他们摘了好一会儿辣椒,如今身上都是辣椒味,好在带了换洗的衣裳,回到客栈梳洗一番总算没了这味。
这一通忙活早已过了晌午,二人也没歇息,过吃饭便去了金玉斋。
金玉斋是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苏意安想在这给满妹买个小银锁,寓意她平平安安。
铺子里多是姑娘,贺允淮站在那着实显眼。
从二楼挑选完首饰的苏娉曦正要下楼,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贺允淮。
她心漏了一拍,诧异的看向他。
第6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苏意安扯了扯贺允淮的衣袖, 问道:“你瞧这个如何。”
贺允淮顺势看了过去,只见木盒中摆着一个没有铃铛的小锁,正中间刻着一个福字。
“你看这大小是不是满妹戴着正合适。”苏意安在一众银锁中一眼便相中了这个。
“好看。”贺允淮说。
苏意安付了银钱, 别看这小锁不大, 但也要二两银子。
出来一趟总不能只给满妹买东西, 苏意安还想再看看旁的首饰,结果刚凑上前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苏意安。”
苏娉曦站在木阶上, 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这个姐姐。
以前在苏家虽她这个姐姐不受宠, 但家中从未短过她吃喝,衣裳首饰虽不多但也是有的。
哪里像现在这般, 头上连个银簪子都没有, 竟然用的木簪。身上穿的衣裳更是不用说,连伺候苏娉曦的嬷嬷都不会穿这种料子。
见她过成这样,她有一瞬的快感。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我怎么听着有人在叫你。”贺允淮侧过身询问道。
铺子里人不少,二人贴的很近,苏意安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
“老熟人, 没准你也认识, 我继母生的妹妹。”说着苏意安示意他看向木阶。
贺允淮没抬头,仍垂眸问她:“要过去吗?”
人家都喊了名字, 她怎么能不上前打声招呼。
也多亏了她。若不是当时她不愿嫁,没准现在的苏意安已经成了府尊府上一个小妾,哪里有现在自由的日子。
苏意安扯过贺允淮的衣袖,带着人往前面走去,离近了才喊道:“小妹。”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叫自己,苏娉曦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神色恢复如常。
“既然来了府城, 怎么没有回家看看爹娘,爹娘想你想的紧。”苏娉曦故意这般说,谁不知道整个苏家她苏意安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贺公子好久不见。”她又看向贺允淮,目光明显和善许多。
苏意安捕捉到了什么,她笑着往贺允淮身上倚了倚,说道:“妹妹竟然认识我夫君,想来也知晓我夫君身子不好。”
贺允淮配合的轻咳两声。
“夫君不想带着病气去家中,想必妹妹也能理解吧。”苏意安茶茶的说,仿佛笃定了什么一样。
苏娉曦脸色冷了几分,她到底年岁小,心中想什么面上就会显露出来。
“小姐,该回家了,晚了大娘子又要惦记您。”她身后的嬷嬷说着不忘看向苏意安。
以往在苏家时,苏意安很是羡慕苏娉曦有爹娘的宠爱,旁人稍稍提一句她就能难过好几日。
可今日
她竟对这些话无动于衷,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妹妹,那我们先走了,你别忘了帮我们给爹娘问个好。”苏意安冲她甜甜一笑,牵着贺允淮的手便往铺子外走去。
若不是旁边有人,苏娉曦早就当场发了脾气。
上了马车,刘嬷嬷赶紧哄道:“小姐与她置什么气,您刚才也瞧见了,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
话虽这么说,可苏娉曦仍觉得不解气,这不一回到家便去了她娘那处。
好一顿抱怨。
“娘,你当时没在,你都想不到她是怎么同我说话的。”苏娉曦瘪瘪嘴,不高兴道。
苏夫人挥手让人赶紧将门窗关上,这种话可不能让外人听了去。
苏夫人皱皱眉,“过些日子你便要嫁进府尊大人府上,你这嘴巴可要管住了,不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
“娘。”
“娘还能不知你心中想的什么。那贺家二郎就算活了下来可那又怎样,除了一副皮囊外还有什么,难道你想同一副皮囊过苦日子。”苏夫人狠狠戳了苏娉曦的脑门一下。
一个月前苏正墨去了一趟永阳村,当时回来后他没有来前院闹,苏夫人便猜出定是那小贱蹄子过的没有那么惨。
只是没想到贺家二郎竟活了下来,还能来府城。
“他们不愿来家中更好,这些日子你老老实实在家中习女红做你的嫁衣,不许出去。”苏夫人下了命令,看着苏娉曦的嬷嬷赶紧应下。
“这事也别同老爷说。”苏夫人似是不放心,又叮嘱了苏娉曦一番。
喜事将近,可容不得差错-
出了铺子,苏意安没忍住笑了起来。
一想到苏娉曦不高兴的模样,她就有一种解气的快感,为那个真正委屈了好些年的苏意安解气。
“怎么这么高兴?”贺允淮以为她会难过,明明都是苏家女儿,如今却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苏意安收起笑意,抬头看着贺允淮的那张脸。
养了这么些日子,他早已不是初见时病恹恹的模样,怪不到啊。
“嗯?”贺允淮被她看红了脸。
“你以前见过苏娉曦吗?”苏意安问,刚刚在铺子里时,苏娉曦看他的眼神可不是看陌生人的样子。
贺允淮摇摇头,这名字对他而言都有些陌生,更何况人了。
既然他不熟悉,那只能说明苏娉曦见过贺允淮。
或许苏娉曦私下里偷偷去瞧过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许多事已经成了定局,就不会再变。
二人沿着街走,一路买了不少小零碎东西,有给小妹的绢花,有给菀絮的绣线,走着走着竟到了钱庄跟前。
苏意安藏钱这事除了李嬷嬷谁也不知道,她站在门前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若有事瞒着你,如今打算告诉你,但是不让你说出去,你能做到吗?”
贺允淮狐疑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牌匾,笑着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见他猜到自己要做什么,苏意安哪还能将他一人扔在门外。
“一起吧。”她从荷包夹层中取出一张纸,这东西她一直小心翼翼保存着,这可是来这取银钱的凭证。
钱庄此时人不多,她将凭证递了上去,很快里面的人就拿来了二十两银子。
苏意安要的五两银子一个的小元宝,一共四个,她接过后便装进了荷包中。
“你猜这钱哪里来的。”出了钱庄,苏意安没想继续瞒着他关于嫁妆的事。
“以前攒的?”他只能想到这么多,毕竟苏意安以前在苏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钱总不能也是做生意赚的吧。
再说二十两银子,对于苏家人来说就是洒洒水。
所以贺允淮怎么都没想到这竟是她的嫁妆钱。
“其实也不是嫁妆钱,这是我将嫁妆卖了后的钱。”苏意安同他解释道:“其实嫁妆箱子里不是空的,只是我将里面东西卖了,换成了银钱。”
说完她还不忘观察贺允淮的神情。
想着他若是说教自己,那她就先收拾了他。
不曾想贺允淮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孩子般说道:“还好你聪明,要不这些钱都得被抢了去。”
贺允淮哪里会觉得她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他只会心疼她,觉得这些年她一个姑娘家过的好苦。
没有爹娘的疼爱,兄长又不在身边,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被旁人所占。
许是没想到他会摸自己的头,苏意安愣了几秒,反应过后赶紧躲开。
她莫名的心慌,总觉得有什么变了-
翌日,滏阳茶楼中,苏意安再次见到了苏正墨。
只是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陌生男子。
四人落座后,苏正墨这才开口介绍:“这是姜公子,姜殊正。”
今日在茶楼相聚,一是说清楚贺家的事,二是商议以后要如何应对邱家。
邱家如今在府城的地位不低,不仅仅是搭上了府尊大人这条线,更重要的是他们家管控着药材。
药材和粮食一样重要,都是为了让人能活下去。
“贺兄,你如何看。”姜殊正直言问道。
贺家的事能查的那么清楚不单单是苏正墨的功劳,更主要的便是眼前这位姜公子。
他可是亲自去府衙翻了案卷,再三确认贺家之事有没有被记录在案。
后又托长姐在府中打探,这才得到准信。
当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白帮人。
“与之竞争,让人有利可图。”贺允淮看着茶盏中晃动的茶水,继续道:“药材生意不能让他们一家独占。”
姜殊正正有此意,有一个贺家在前,他们不能不做打算,万一以后邱家打起了旁的主意
有些事得早些防范。
“可这药材哪里来?”苏正墨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买药材的渠道没有找到,那就先自己采摘药材试一试。
“许多药材山上便有,贺家后面那座山上就生出来过,不妨让人先去山里寻一寻。”苏意安看向姜殊正,顺着他的心思说道。
“山上能采摘到?”
“苏姑娘说的没错,山上确实可以。”姜殊正等的便是他们开口,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势提出去贺家后面的山上采摘。
至于他为何知晓贺家后面是山,这得多亏了苏正墨,全是他透露的。
“不过村里人可不一定同意外乡人进山。”贺允淮提醒道。
“不难,我来处理。”姜殊正将茶盏的茶水一饮而尽,笑着说。
事情商定好后,贺家姜家苏家彻底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傍晚,苏意安回到客栈便去退了后面几日的房。
事情都已解决,与其在府城闲逛,不如回去看看家中食肆买卖。
临走前,她同贺允淮去书斋给贺兴晨买了笔墨纸砚,又去布庄买了几匹布,虽不是什么贵价的布,但那颜色那布上的图案,可是镇上买不到的。
回程坐的仍是骡车,可这一次他们却不觉得累。
“也不知小妹她们可好?”苏意安掀开帘子,往外瞧去。
而此时贺家小院里的人正一筹莫展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第65章 贺允淮继续科考
周时比他们早一日出发, 因骡车上装着不少辣椒,他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前回到了怀安镇。
周掌柜看着背篓里满当当的辣椒,抓起一把嗅了嗅。
这东西怎么看怎么也和辣椒粉不沾边啊。
周掌柜:“苏姑娘就没同你交代什么?”
周时捧着碗吸溜着面条, 闻言摇摇头。
见他饿成这样, 周掌柜也不好多说什么, 自己抓了几根辣椒便进了灶房。
他将辣椒切成丁,又用石磨研磨, 最后全是汁水和渣渣, 没一点粉状。
周时咽下最后一口面,走进来见周掌柜在弄辣椒, 他一脸心疼道:“掌柜的, 你就别浪费辣椒了,还不如等苏姑娘回来了问问她如何弄。”
周掌柜一想是这么回事,这些辣椒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他还是不糟践的好。
于是第二日一早,周掌柜便让周时将这辣椒全都送去了贺家。
“这就是小婶要的辣椒啊。”贺兴晨蹲在地上,伸手戳了戳面前的小辣椒。
“意安走的时候只说这东西洗洗切了可以炒菜用, 旁的便没交代。”贺母从背篓中挑出几根, 准备一会儿炒菜时加进去,也算尝尝味。
一大早的人家将东西送来, 哪有不留人吃饭的道理,贺母便让周时也留了下来。
早起的饭是白粥配白馍,小菜是腌的萝卜,还有一碟香肠。
贺母又炒了一盘菘菜鸡蛋,分成了两份,一份里面放了辣椒一份没有放。
周时帮着将饭菜端到前面食肆的桌上,跟着贺家人一同吃起来。
旁的不说, 就这一盘菘菜鸡蛋,那就不是寻常人家饭桌上早起会出现的。
倒不是吃不起,而是舍不得。
如今天气见暖,鸡蛋价格虽不比年上,但一个也能卖四文钱,这两盘少着也用了两个鸡蛋。
见周时只夹菘菜和咸菜,贺母开口道:“吃点鸡蛋,看看婶子手艺怎么样。”
“我阿奶手艺现在可好了,炒的菜都好吃。”贺兴晨试探的将筷子伸向有辣椒的那一盘,见没人注意到他赶紧夹了一块辣椒塞进嘴里。
只嚼了一下,他便觉得辣,整个人龇牙咧嘴的呼气。
“不让你吃你还偷偷吃,辣着了吧。”菀絮一点不惯孩子,让他赶紧将嘴里的辣椒吐出来顺便吃口干馍压压味。
这辣椒瞧着小,但就那么一小块不能吃辣的也受不住。
周时见状也夹了一块,入口虽辣可吃完还想再尝尝,就这样他一连夹了五块。
等他再抬头时,却发现桌上的人都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他出声问。
辣椒这么辣,他却吃的津津有味。
“好吃吗?”贺母问。
周时点点头。
贺家人都吃不惯这东西,最后那一盘放了辣椒的菘菜鸡蛋全都给了周时吃。
虽周掌柜院里的伙食也不错,基本上每日都有荤腥,可周时却觉得今日这顿早饭是他吃过最香的一顿。
见他这么喜欢,贺母抓了一把辣椒让他带回家。
还说等食肆上新菜时让他过来尝尝。
周时拎着辣椒,驾着骡车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周家。
周掌柜早早便在铺子里等着,本想问问他贺家会不会处理那些辣椒,结果一等不回来二等不回来。
“掌柜的,您找我啊。”周时提着辣椒走到跟前。
“你这手里拿的什么。”周掌柜问。
周时扬起手中的东西,在周掌柜眼前晃了晃,笑着道:“掌柜的,就是昨日拉回的那些辣椒,今个我在贺家吃了,他们用这炒了盘鸡蛋,特别香。”
“香?”周掌柜想起昨日自己切辣椒时呛的眼酸,他怎么就不信呢。
他让周时交出两根辣椒,交代食肆的厨子做了一盘一样的辣椒菘菜鸡蛋。
没想到这菜添了辣味确实更让人上瘾,周掌柜就着白馍竟将那盘菜一扫而空。
“真是捡了个宝。”周掌柜抿了口茶水,笑着道-
从府城回来的骡车,是苏正墨给他们雇的。
他本想给小妹塞些银钱,可苏意安说什么也不要,还让他自己攒着钱。
苏正墨心中忍不住感叹,嫁了人的小妹终究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缠着他让他买糖吃的小孩。
车厢里垫了褥子,完全没有去时那么晃荡,苏意安靠着车厢没一会儿便生出困意。
本还强撑着不想睡,可实在架不住这弄弄困意。
“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贺允淮说完见没人应,这才发现苏意安已经睡了过去,她皱着眉一瞧便直这是睡的不舒服。
贺允淮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动,直到坐在她的身旁,他又放满慢动作让她脑袋靠着自己肩膀。
苏意安这一觉睡的不算踏实,但也没醒。
直到骡车到了食肆前,贺允淮这才将她叫醒。
“咱们到家了。”他说。
食肆这个时辰还开着门,里面虽没食客,但贺颂元仍在前面守着。
他正专心的扒拉算盘算账,听见有人进来头也没抬就问:“客官,今日想吃些什么。”
“吃娘煮的面。”贺允淮敲了敲桌子。
贺颂元猛地抬头,见是他们回来,激动道:“小弟。你们怎么今日回来了。”
“大哥难道不盼着我们早些回来?”苏意安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也走了进来。
“哪能啊,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呢。”话落,贺颂元朝后面院子喊了一声,“娘,小弟他们回来了。”
贺母今早还说他们回不来那么早,可能会在府城多留几日。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虽就分开那么几日,可还是惦记的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走走走,咱们回屋子里说。”贺母牵过苏意安的手,轻拍两下道。
“娘,你们都走了就把我自己留这啊。”贺颂元此时哪还有心情扒拉算盘,他也想跟着去后院说说话。
贺母白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也是个榆木疙瘩。
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还开什么张。
这次从府城回来就布买的最多,人手一匹布。
“这么远的路,还买这么多布回来。”贺母上手一模,夸道:“这布真好,摸着就软。”
贺母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眼前的也就是棉布,可她还是夸了好一通。
苏意安将布分给众人,这布的颜色花样全是她精心挑选的,颜色都不太艳。
“这是剩下的银钱。”
“怎么剩这么多。”贺母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二十两银子。
他们去时一共带了二十五两银子,虽不知道辣椒花了多少,可就眼前这些东西十两银子可打不住。
“我哥给我了些银钱。”苏意安给贺允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漏了嘴。
“嗯,这几日苏大哥帮衬了我们许多。”说完贺允淮将自己身上的包袱卸下,当着众人面把里面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是科考所用的书,还全是注释过的。
临别前,苏正墨将这些东西给了他,嘱咐他道好好准备。
“小弟可是打算科考?”贺颂元抚摸著书卷,高兴的看着他。
他还以为这么些日子过去,他小弟已经没了这个心思。
贺允淮点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还是觉得自己得科考,只有为官才能护得住家人。
“好好好。”贺母眼眶微红,一个劲的道好。
屋中只有贺兴晨脸上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可他不敢吱声,也不敢当着大家面说。
当时他小叔让他好好念书,可到底没有告诉他以后怎么办。
他清清楚楚记得夫子说过家中获罪者不能科考。
苏意安看向贺允淮,二人正好对视上。
贺允淮冲她点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告诉大家那件事。
毕竟早晚要说,也不必再瞒着。
贺允淮:“娘,大哥,我还有一事要说。”
贺母心里一紧,总觉他这架势同刚才有些不一样。
“这次去府城,我们还调查了爹当年的事。”这些话贺允淮在脑海中反反覆覆重复了几千次,可真的让他当着家人说出来时,他反而哑了声。
“爹当年是被冤枉的。”
贺母瞬间落了泪,即便心中想过许多次,可真的听见别人说时,她还是会绷不住。
贺允淮把从府城知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家人。
那一年前发生的一切对于贺家人来说历历在目。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的贺家,贺颂元求告无门时的无助,以及知晓贺老爷死去时的崩溃。
“娘。”苏意安揽住贺母,小声唤道。
贺母抬头望着外面的天,哭笑着说:“我就知道自樟是冤枉的。”
自樟是贺老爷的字。
贺母哭了好一会儿,将这一年经受的一些都诉说在了泪水里。
“爹当年的事真的没有定案?”贺颂元不敢信,当年事情闹的那么大。
“姜家大少爷亲自去衙门看了卷宗。”贺允淮说。
贺颂元倒是知道这个姜公子是谁,一听是他帮的忙,便知晓这事是真的。
可当年他求了那么多人,却无人帮忙,为何今日就有人愿意帮了?
见自家大哥探究的看向自己,贺允淮便知交易的事情怕是瞒不住。
好在只是去山上采摘药材,再者也是姜家派人弄,贺颂元听了倒是没再皱眉。
贺母早已止住了泪,她对着大家说:“娘哭,不是难过,是高兴。今日都哭痛快了,以后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都不许再哭了。”
第66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二天吃过早饭, 苏意安就开始收拾那两背篓多的辣椒。
辣椒粉就是由干辣椒磨出来的,所以制作辣椒粉就得先把辣椒变成干辣椒。
苏意安取了不少粗线,将辣椒用线串在一起, 别看只有两背篓的辣椒, 可串起来那可废了工夫。
一直弄到前面食肆来人, 一家子都没串完一背篓。
“先不弄了,抽空再弄。”苏意安起身拍了拍手, 别看只是将辣椒串起来, 可一直摸辣椒她那个手上全是辣椒味。
贺母让她歇歇,这几日来回奔波人肯定累得不行, 今日就算不串辣椒那也别在灶房待着。
苏意安正有此意, 昨夜一家人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她便没把东西们都拿出来,大家只瞧见了布匹和科考所用的书。
至于旁的东西还都在她包袱中裹着呢。
“听娘的。”苏意安笑着说。
她用皂角搓洗了好几遍,等手上彻底没辣椒味了这才回屋打开包袱。
她将给小妹买的绢花放在了她枕边,又把给贺兴晨买的笔墨纸砚放在他屋中桌上。
弄完这些苏意安便去了菀絮那屋。
“意安。”菀絮见她进来冲她招招手,示意她来床上坐。
此时满妹刚醒,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正四处瞧看。
“哟, 我们小满妹醒了啊,怎么还吃起手来了。”苏意安坐在床边, 伸手戳了戳满妹的小脸蛋。
这些日子满妹吃得好睡得好,早已经不是刚出生时瘦瘦小小的模样,家里人谁见了都忍不住逗逗她。
贺颂元更是喜欢用脸蹭满妹,惹哭了满妹好几次。
苏意安将木盒里的银锁拿出来,在满妹眼前晃了晃。
小满妹伸着手就要够,抓住后就是不放手。
菀絮想从她手里拿出来,费了半天劲满妹就是不撒手。
“咱们满妹喜欢, 是不是。”
“她这么小还给她买这么贵的东西。”菀絮一瞧那装银锁的盒子就知她是在哪里买的。
那铺子里的东西都不便宜,主要是样式别致做工好,以前她也喜欢去那买首饰。
“不贵,就一个小银锁,还不是小金锁。”
菀絮笑笑,举着满妹的小手学着小孩的声调道:“满妹谢谢小婶。”
苏意安没在屋中待很久,她还得去看看云娘,这几日云娘可是过来帮了不少忙。
一出屋正好撞上正要出门的贺允淮。
昨日他说继续科考,这不现在正准备去书院瞧瞧。
镇上私塾不少,可书院只有那一个。
“银钱可够?”苏意安问。、
贺允淮点点头,“娘给了银子,够用。”
昨夜贺母单独将他留下,把当时让他带去府城的十两银子又塞进了他的手中。
家中不能只靠着意安,你也要上进,若以后你真有为官一日,可不要忘了意安。这是贺母的原话,贺允淮全都记在心中。
“正好,我也出去,一起。”
二人一同出了院,只是一个往书院的方向走,一个往云娘铺子走。
云娘正在后院做饭,这个时辰将近晌午,来买肉的人少。
苏意安从铺子前面晃了一眼,没见到她的身影,正要离开,就被眼尖的庄山叫住。
“云娘在后院。”庄山冷巴巴道。
苏意安没从铺子里面过去,而是去小巷敲响了小院的门。
“等下。”云娘刚淘好米,擦干手就过来开门。
还以为是旁边邻里,没想到来人竟是她的苏妹妹。
“你可算回来了。”云娘笑着将人迎进家中,这几日她可是有一肚子话想同人说,可偏偏苏意安一直没回来。
她端来点心又沏上茶水,二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这一趟出去怎么样,买到辣椒粉了吗?”云娘问。
“辣椒粉没瞧见,不过买了好些辣椒回来。”苏意安说完,哎呀一声,“出来的急,本来说给你拿些过来,也给忘了。”
云娘没吃过辣椒,但一听这名字便知道这东西肯定辣。
她连忙摆手,“还是算了,听这名我就觉得自己吃不惯。”
“那就等等,等我弄成干辣椒了再给你,到时候你把这个过下热油,特别香。”苏意安虽忘了辣椒但没忘记绣线。
她当时在府城看见好看的绣线,就买了两份回来,一份给云娘一份给菀絮,她们二人绣活好,绣出来的东西也好看。
不过她这脑子这两日还真有些迷糊,那会去菀絮屋中只顾着给满妹银锁,竟忘了绣线。
“给你的。”她把其中一份绣线递给云娘。
云娘笑得合不拢嘴,“你出门一趟还给我带东西了,你怎么这么好。”
府城的绣线颜色更纯正,再者这是蚕丝线,摸起来特别光滑。
“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姐。”苏意安又问:“听娘说这几日你每日过去,是不是累坏了。”
只是帮着来回端饭,云娘倒不觉得累。
不过铺子闹事那件事,她还是忍不住想同苏意安说。
云娘:“你去府城后,有一日铺子里有人闹事,那人喝多了酒。”
苏意安:“闹事?”
云娘将杯中水往石桌上倒了一些,手指沾着水给苏意安画当日那人闹事的位置。
“贺家大郎被退倒在地,那人还踩断了他的拐,虽然后来这事解决了,可我还是觉得不简单。”云娘回家后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尤其后来问了贺家小妹,这人她瞧着眼熟不眼熟。
贺凝文当时摇头道,没见过。
“好在那个周掌柜在你铺子中,几句话便化解了危机。”云娘说着抬眸去看苏意安。
苏意安蹙起眉头,这事她并不知道,回来后家里人都未从她面前提起过。
想来也是怕她担心,所以瞒着没说。
“这几日我多看着些,如今食肆生意还不错,总会有人眼热。”这些道理苏意安都明白,所以她在不断地想菜谱,想做更多更好吃的菜留住食客。
二人说了好一会的贴己话,直到时辰不早了,苏意安这才离开。
临走前还约好,明日在贺家小院见。
晌午吃饭时,庄山见云娘皱了几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同她说了?”他问。
“嗯,让她多注意着些,咱们不能把人想坏了,可也不能不防备着坏人。”云娘脸上带着笑意,压在心口的事说了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松快不少-
贺允淮不是第一次来书院,可这次与以前都不一样。
他刚到门口,就被从里面出来的书生认了出来。
那人走上前,问道:“你们食肆可往外送饭食?”
若能直接送到书院他就能不来回跑了,着实方便不少,那书生想。
贺允淮歉意的摇摇头。
那人哎了一声,没再同他说话,自己快步往外面摊子走去。
贺允淮进去找了夫子,将自己籍贯册子全都给他瞧看一番,见夫子点了头,这才将束脩交上。
那夫子扫了一眼他的册子,疑惑道:“你在府城就已经中了秀才,怎么没继续念书反而来了咱们怀安镇?”
府城书院教书的夫子可比他们镇上强多了,最少也是举人出身。
“束脩贵,家中没有那么多钱财。”贺允淮说的也是实话,在府城念书一年花的可比这里多出不少。
这事夫子倒是有所耳闻,他点点头,将刻有班名的牌子给了他。
贺允淮捏着木牌,心绪难以平复。
时隔一年,他终于能再继续科考。
书院的书生有不少人认识他,无外乎全是因为他们以前在外面摆过摊。
今日见到他的人都以为他是来书院找人,谁也不曾想两日后竟在笏官再次见到了他。
贺允淮弄完这一切,便去了旁边私塾顺道将贺兴晨接回家去。
贺兴晨见到他,开心的跑了过来,嘴上喊道:“小叔,你怎么今日过来接我了。”
前几日他们去府城,食肆里忙的没人能给贺兴晨送饭,所以晌午他都是自己一人小跑着回去。
“顺道接你回家。”贺允淮实话实说,他确实是顺道。
若是时辰再早些,他肯定不会在这干等着他下学。
不管是不是顺道,反正贺兴晨是高兴的。
“以后我就能给小婶买四进的院子了。”
贺允淮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小孩子真是记性好。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你还没考中童生就想这事了?”
贺兴晨扬着小脸,一脸笃定的看着他,“我肯定行的。”
二人到家时,苏意安正在灶房里炒菜。
一个青菜小炒,一个肉末豆腐,主食是汤面,贺母正好同食肆里的面一锅煮出来。
贺兴晨一回来就凑到苏意安身旁,又是帮着添柴又是帮着端菜。
“今日怎么这么高兴?”苏意安问。
那会当着他小叔面还能说出口的话,现在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他说。”贺允淮刚要替他说,就被贺兴晨扑上来赶紧拦住。
贺母见他这模样,打趣道:“哎呀,我的乖孙现在有话都不愿同阿奶说了。”
贺兴晨臊红了脸,小声道:“我说以后给小婶买四进宅院。”
灶房里笑作一团。
苏意安腾不开手,她本想揉揉他的脑袋。
“好,那小婶等着你的四进院子。”说完她又继续道:“渴不渴,回屋喝点水。”
“去吧。”贺允淮也道。
贺兴晨乖乖听话回了屋,一进去就瞧见桌上多出来的东西。
他走近了一瞧,是新的宣笔、徽墨、宣纸和端砚。
“小婶。”他甚至都没来的急摸,转身便又跑去了灶房。
“怎么还哭了。”苏意安垂眸看他。
贺兴晨是高兴的哭,他抹去眼角的泪,又吸了吸鼻涕,对着她说:“我一定好好念书,小婶。”
就在贺家这边热闹说话时,一行驾着马车的人从他们食肆门前路过,而那些人去的方向正是永阳村。
第67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群人围在村口处, 小声的议论着。
他们上次见到马还是苏正墨来村里时,可那时只有一匹,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十几匹马组成的马队。
这么一群人咋就突然来了他们村, 村民自发出来挡住了他们去路, 硬生生将里正叫了过来。
里正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他刚走到马车跟前,就见车帘被里面人掀开, 一个拿着弯弓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便是里正吧。”男子客气道。
里正看了他一眼, 内心有些发怵,硬着头皮道:“在下正是这个村的里正, 不知您是?”
男子将手中的弯弓扔给身后之人, 笑着道:“我们是猎户,这不是开了春,想着去深山打打猎,听闻你们这边有深山,想着来碰碰运气。”
“猎户?”村里人可不信他们这话,猎户能这么有钱?还驾着马车!
里正清了清嗓子, “你们还是回去吧, 这山是我们村子里的,外乡人不让进。”
男子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说,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村子倒是不糊涂。
“如今开春,山里猛兽觅食,若是寻不到吃食还会从山上下来,不知村中可有猎户?”男子岔开话问。
村民你瞧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他们村就一个猎户, 可惜还搬到了镇上去。
“自然是有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若是你们不放心我们,可以让村中猎户一同跟着进山。”男子着重道:“我们去的的是深山,不会损了你们前山的东西。”
村民虽怕猛兽,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野兽下过山。
再者这群人瞧着不好惹,万一是坏的,可咋办。
还是不让进村的好。
男子转身冲着后面人使了个眼色,正当围观的村民不解时,那人抱了一个木盒子跑了过来。
男子当着村民的面亲自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个又一个的小银元宝整齐的排列在那木盒中。
“你们这是?”里正微微皱眉。
男子不慌不忙的说:“我们是从府城来的猎户,去深山都是猎猛兽,猛兽价贵,所以每次猎得后都能赚不少银钱,此次来确实是相中了你们后面的深山。”
“若大家实在不放心,可让村里人一同跟着我们进深山打猎,不过里面确实危险,若是丧命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过若是能打到猎物,可以同我们均分猎物,不想要的可以换成相应的银钱。”男子扫了一眼村里人。
只见村中许多男人跃跃欲试,他们倒不是真的想要猎物,他们是瞧上了男子手上的银元宝。
“那可不行,若是你们将人骗到深山杀了呢,到时候说人丧命在山里。我们这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杨二媳妇眯着眸子,回怼道。
村里人也知深山危险,这么多年除了猎户没人会往深处走。
男子对着杨二媳妇道:“若人没了,我们会给五十两当做补偿。”
五十两?!
村里人一年也就花二两银子,五十两那可是一大笔钱。
见村里人开始动摇,领头的男子走到里正身前,同他小声的说了两句。
说完他便上了马车,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永阳村。
“咋又走了?”村里有人疑惑道。
“就是,咋突然回去了,是不来咱们这了?”
“里正啊,那人刚刚同您说了啥,咋说完就走了。”
村里人一开始是不想让他们来,可现在那些猎户说可以带着他们进深山,打到了猎物也给钱,打不到人死了也给钱
左右都是给钱,还不如让他们来呢,再说他们是去深山,也不会影响到村里人生活。
里正走到村口处的石墩上,伸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见周围没了议论声,里正这才开口继续说:“那些猎户说让咱们村考虑一下,若是不愿意他们也不强求。”
“除了咱们村,他们还能去哪?”陆阿奶啧了一声,周围一片寂静,她这一声众人全都听见了。
“又不是只有咱们村有山,离咱们村一百里外还有一个清源村呢。”余四媳妇说。
里正认同的点点头,刚刚那男人就是这么同他说的,他们猎户不是找不到山,只是这里离府城近,打完猎能早些回去。
若是去清源村,一来一回用的日子更长。
里正将那男人说的话告知了村民,“大家都回去想一想,明日他们还来,咱们村若是愿意就放他们进山。”
“人家也说了,就算是进山,也只带男子进去,且只要五人。”
“五人?这也太少了吧。”有人不满道。
他们永阳村虽是小村,可也有二百来人呢,只带五个人进山这也太
里正:“人家猎户也就二十多人,若是带的村民多,遇到事真不一定救的下来人。都回家想想,去深山可是个危险事,别只瞧见了钱。”
刚刚钻进钱眼里的村民,一下回过神,是啊,他们又没打猎经验,也不曾进过深山,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些银子丢了命?
这一夜村里不少人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姜酩,你说的这法子真的管用?”车队离开后,刚刚端银子的人一下就钻进了车厢,对着眼前男子问道。
姜酩笑而不语。
“哎呀,你快说你快说。”姜小苟催道。
姜酩:“自然是有用的,就看明日到底哪五人会同咱们进山。”
姜酩和姜小苟全是姜家的人,这次出来也是听命于姜殊正,也就是他们的大少爷。
他们这行人里面真的有猎户,所以进山打猎也不完全是个幌子。
“到时候进了山,一队去打猎,一队去采药材。”姜酩道。
姜小苟砸了咂嘴,“若真的死了人”
“进山不是我们逼迫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夜里,安贺食肆打了烊。
贺母没歇息,就赶紧来灶房帮忙。
苏意安买回来的两背篓辣椒,已经弄完了一背篓。
灶房木梁上,全是挂着的一串串辣椒,贺母本想挂在外面,可一听不能暴晒便都拿了回来。
“意安,这些都弄完是不是?”贺母将绳子打了个结,问道。
“娘,这背篓只弄一半就成,剩下的鲜辣椒咱们炒菜用。”苏意安心里都有数,这些弄成干辣椒再磨成粉能出来不少。
再者这些辣椒是两份的,当时说好了给周掌柜一份,她可不能忘。
夜里大家都无事,菀絮将满妹哄睡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功夫背篓里的辣椒就下去不少。
眼瞅着要弄完,院门就在这时候突然被人敲响。
“这个时辰,会是谁啊。”
贺允淮起身,将手上的辣椒放在凳上,说:“我去开门。”
门外,庄山牵着云娘的手,本来庄山没打算过来,可云娘非要拉着他来。
里正连夜派人告知庄山,说来了一群外乡人想进深山打猎。
本来没什么,可里正偏要庄山回去,说若真的村民同意他们进山,那么他们村怎么也要派一个猎户出来。
云娘不放心,这才赶紧来苏意安这边,问问她的意见。
“进屋说。”苏意安净了手,带着云娘夫妻去了前面食肆。
贺允淮一听进山,也赶紧跟了进来。
四人围坐在木桌前,贺凝文端来了一壶茶水,临走时还贴心给他们关上了门。
“意安,你怎么看。”
一边是自己的好姐妹,一边是约好事情的姜家。
“说出来也没事,只是别让村里人知晓就好。”贺允淮见她面色为难,开口道。
“什么意思?这事你们知晓?”云娘诧异。
苏意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知晓上山,但不知晓打猎。
她斟酌一番,隐去他们的约定,只告知了他们那些人为何上山。
云娘:“为了采药材?”
苏意安:“嗯,府城药材被人垄断,价高不说医者都受限。”
云娘:“那为何不直接说是进山采药材,还非要拿打猎当借口。”
一直不曾言语的庄山轻笑一声,“人心太贪。”
若是告知村民他们是为了药材而来,那村民肯定不同意他们进山,甚至还会等人走后私自上后山采药材。
先不说他们识不识药材,只进深山就危险重重。
庄山进深山打猎不止一次,确实在里面见过一些药材。
“进山肯定危险,再者他们都说是打猎,肯定会去猎一些猎物。”贺允淮脸色凝重,“庄大哥怕是只能去。”
云娘不解,“为何非要他去?”
苏意安看了庄山一眼。
不等她说,庄山先开口道:“那些人愿意给银钱,所以村民定会让他们进山,自然我也就得回去。”
苏意安没想到当日只是应允了一件事,却牵连了庄大哥。
若是知道他们寻的是这借口,当日她就回怼过去。
“不如我写一封信,明日庄大哥给进山为首之人,那人看了便知。”贺允淮也没想到此事会牵连庄山。
“好,那就麻烦贺兄了。”庄山握住云娘的手,安慰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山怕什么,再说这次好些人一同进山,猎到猎物还给银子。”
云娘抽回手,剜了他一眼。
贺允淮将信写好后递给了庄山,叮嘱道:“庄大哥,此去危险,定要保护好自己。”
庄山点头拱手道别。
等瞧不见她们的身影后,苏意安这才转身回院。
她情绪低落,心中不安。
“庄大哥一定没事。”贺允淮站在她身侧安慰道。
月光洒在地上,庄山牵着云娘的手往家走。
“你会怪他们吗?”云娘嘴里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苏意安和贺允淮。
“不会。”庄山攥紧她的手,“他们有他们的不易,谁也不曾想会叫我去。”
二人回了家,云娘在烛光下将那封信打开。
她识字这事,除了庄山旁人都不晓得。
“信上写了什么?”庄山站她身后,揽着她的肩膀问道。
云娘喉间一哽,念道:“庄山是我义兄,此行望姜公子照佛,若遇危险保其性命。”
第68章 爆炒猪肝风靡小镇
贺允淮一夜未睡, 事情由他而起,他不能冷眼旁观。
与其书信交给姜公子,不如他也跟着一同上山, 至少他骑射尚可, 万一遇到事情也能帮得上忙。
怕家中人担心, 他天色未亮便收拾东西出了院门,只留下一封信塞到了苏意安的门缝下。
他想苏意安看见这封信便会明白。
贺允淮出来的巧, 刚走到庄山铺前就同他撞上。
“你也回去?”庄山开口问。
“嗯。”贺允淮上了他的骡车, 说道:“事情毕竟与我有关系,我不能冷眼旁观。”
庄山赶着骡子, 听到他这说话不由笑出声来。
“你倒是个好的, 可旁人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贺允淮一开始没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直到他们回了村。
村民一早便听里正说他们村猎户会回来跟着进山,那他们还有啥怕的,到时候上了山怎么也有熟人相伴。
就这样,整个村基本上每家都推出来了一个汉子。
“秋凤,你这不是胡闹嘛, 小芽才多大, 你就让他上山,这不是推他出去送死吗?”王婶鄙夷的看向秋凤。
谁不知道秋凤是后娘, 可后娘再坏也不能送孩子去死啊。
秋凤推了小芽一把,将人推到前面男人堆中,哭丧着脸道:“凭撒子说我心狠,他爹日日吃药,他这当儿子的付出点又咋了,你们不能因为我是后娘就这么说我,再说不是有猎户嘛, 还能出人命不成。”
小芽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任由他后娘在人群中胡咧咧。
“别管他勒,人家猎户就说要五个人,咱们这么多汉子,不一定轮得上小芽。”余四啧啧两声,根本没把这小屁崽子放在眼中。
进深山嘛,怎么也会要身强力壮的汉子,谁会带拖油瓶去。
村里人议论的功夫,庄山驾着骡车来到了村口处。
村民一见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当看见从骡车后面下来的人后,全都没了好脸。
咋他这个病秧子还来凑热闹。
“他回来做啥子。”
“就是,一有好事就跑回来。”
村民絮絮叨叨当着贺允淮的面说,一点不遮掩。
庄山冲着贺允淮挑了挑眉,意思道,瞧见了吧,你回来人家可不觉得好。
贺允淮:
里正将想要上山的男人聚在一起,不数没关系一数吓一跳,整整三十五人。
“太多了。”里正摆摆手,“人家就要五个,你们再想想。”
想去的人堆中,不少人互相嘲讽,就想让旁人退出去,自己去。
左右都是白捡钱,为何不去。
姜酩他们驾着马车来到永阳村时,三十五人已经变成了二十五人。
“看这样子,大家是同意我们进深山打猎了?”姜酩走上前问道。
里正指了指庄山,“这是我们村的猎户,常年进深山有经验。”
姜酩看了一眼,目光却落在贺允淮身上。这人他见过,没想到他也要跟着上山。
“行,除了他们二人,我们只带村里五个汉子上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想好了再来,若真是死在野兽嘴中,尸体我们也不一定能带下来。”姜酩实话实话,吓坏了不少妇人。
正当众人纠结要不要退出时,陆三指了指贺允淮问道:“凭啥子带他。”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说好了除猎户外带五个人,怎么贺允淮也可以带上。
姜酩也不恼,解释道:“很简单,他会骑射,若是遇到危险可以骑着马带人跑。”
众人:
“不想去的可以离开,剩下的人数若是超过五人便抽签决定。”话落,姜小苟拿着一个竹筒过来,只见里面放了不少竹签。
“每人一支,刻字的便是去,没刻字的便是不去。”
“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死在深山也别来我们跟前闹。”
又有几个汉子退了出去,此时只剩下二十人。
姜小苟让他们上前抽签,抽中的留下,没抽中的回去。
这二十人中,谁也没想到王小芽竟会抽中。
“你去不去,若是不去把签放回去就行。”姜小苟瞧着眼前孩子不过十四五的模样,身上衣裳还打着补丁,小声劝道。
“去,我去。”王小芽攥紧手中的竹签,抬起头郑重道。
最后选中的五人是陆三,余四,王叔,贺忠,以及王小芽。
姜酩这准备的东西齐全,压根没让他们五人回去收拾东西,选定好后就直接带着人牵着马奔向后山-
心中惦记着事,苏意安这夜睡的也不踏实,她本想睡醒后去找云娘,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见到了地上的信件。
她将信直接打开,光看字眼她就认出这是贺允淮写的。
只是她现在字还没有认全,所以这上面写的好多她看不懂。
“二嫂,你在看什么啊。”贺凝文穿好衣裳正要出去梳洗,见苏意安呆呆站在门边也不动,便凑了上来。
“是二哥的字。”贺凝文笑道,可当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中却是一惊,“二哥,上山了。”
她小跑着来到贺允淮屋前,直接推门而进,只见里面被褥叠放整齐,哪里有贺允淮的身影。
贺家人谁也没想到贺允淮会偷偷去,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祈祷他平安。
早饭后,云娘来到了贺家,一听贺允淮也跟着进了山心中一惊。
庄山是猎户她都不放心,更何况一个不会拳脚功夫的文弱书生。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要不贺家人听了会更加忧心。
“这几日要不你住在我这吧,你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苏意安同云娘说。
“好,这周围都是人,我一人也怕。”云娘没有拒绝,庄山进山她是真的不放心,一个人在家总是胡思乱想,如今有人陪着也好。
当日云娘就住了进来,同苏意安一个屋。
为了不瞎想,苏意安白日里就琢磨吃食,如今有辣椒在,就想着做些辣菜。
她将云娘铺子中昨日剩下的那点猪肉全都带回了铺子,用着这些肉开始琢磨吃食。
“意安,这个你打算怎么弄。”云娘帮着打下手,她指了指泡在水中的猪肝问道。这东西其实做出来不好吃,总是有一股子腥味。
“爆炒。”苏意安将蒜剥好切成丁,又切了几根辣椒和蒜苗。
只用水泡猪肝没用,去不了腥。
她往里面倒了些酒,揉搓后将其切成薄片,重复两次后又用水淘洗,直到没有血沫。
“这就好了 ?”云娘在一旁看着,她发现苏意安是真的会做菜。
“哪能啊,还得再腌制一小会儿。”苏意安将切成片的猪肝全都装进盆中,又往里面放了一勺盐一勺酒,泡了半个时辰后这才开始炒菜。
她用热油将蒜炒香,然后加入腌制好的猪肝和辣椒,只一瞬辣椒的香味就出来了。
翻炒至猪肝变色,最后再放切好的葱花。
“你尝尝如何。”苏意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递到云娘嘴边。
云娘不喜猪肝,但还是吃了。
入口没有以往的血腥味,嫩滑中带着一丝辣。
她露出一个笑,点点头,“好吃,很嫩。”
见云娘喜欢,苏意安留了一整份出来,剩下的全都分在小盘中。
她端着托盘来到食肆前面,在每桌上面放了一盘。
“掌柜的,我们没点这个。”有食客说。
“这是新菜品,还没上食谱,先送给大家尝尝。”苏意安说完便回了后院。
白送的吃食哪有不要的道理,食客们纷纷尝了起来。
大多数食客与云娘反应一样,只个别食客吃不得辣。
但没有一人说这猪肝炒的不好吃。
“这菜叫什么名字,明日可上?”王大爷是熟客,连云娘都记住了他。
“爆炒猪肝,明日就上,卖完为止。”云娘端着面走了进来,正好回了他的话。
刚刚瞧着就像猪肝,可吃了一口又觉得不像,毕竟猪肝腥味重。
没想道啊,竟真的是猪肝。
因今日每桌都送了一小份菜,第二日来食肆的人明显的多了不少,好多人是为了爆炒猪肝而来。
猪肝便宜,所以这道菜卖价也不贵。
“也不知道人家怎么弄的,这猪肝一点腥味也没有,真想问问。”
“这菜的秘方能和你说?”
“也是,不过这东西处理起来肯定麻烦,还不如想吃了来这吃。”
“可不是,又嫩又辣真下饭。”
苏意安是真没想到,一道爆炒猪肝竟招来了不少食客。
只可惜整个镇上每日猪肝都是有定数的,她这火了自然有旁的食肆跟风学,导致她只卖了三日就再也买不到猪肝了。
“歇歇也好,处理猪肝太费工夫。云姐姐这几日辛苦你了。”夜里,苏意安躺在床上同云娘面对面道。
“辛苦什么,我在你这住了三日,都胖了。”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
这几日苏意安变着花样弄吃食,每日饭桌上都有新的菜肴,别说云娘了,家中人都胖了一小圈。
月光洒进屋中,云娘眸光微动,言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
“应该快下山了吧。”苏意安不知道进山打猎用多久,她猜着三五日应该差不多。
“远着呢,以前庄山进山怎么也要七八日才回来。”身旁终于有人听她的心声,云娘便多说了两句,“那时候我在家中日日盼着他早些回来。”
“你想不想他。”云娘捏了捏她的手,笑着问道。
他是谁不言而喻。
苏意安以前不明白,可自从贺允淮上了山,恐慌感日日席卷她的心头。
有云娘在身旁,她似乎看明白自己对贺允淮同云娘对庄山的惦记是一样的。
“想。”苏意安顿了顿,“等他们二人回来,给他们做一桌好吃的补补。”-
而此时,在深山中狩猎的猎户们却意外的撞见了狼群。
“快回来。”庄山低声喊道。
“啊!”
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夜,随后深山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
第69章 脱险再遇
进山的猎户分成了两队, 带着村民的那一队是真的去打猎,另外一队却是去采药材。
“这个月份正是狼□□配的时候,听这狼嚎声不断, 咱们还是别往深处去了。”猎户拿着弯弓看向远处的深山, 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采完这一片咱们就下山。”姜小苟把药材根部的土抖了抖, 小心翼翼的放进背篓中。
深山寒气重,若是在这里面呆的时间久, 还可能会冻病。
索性采了不少, 姜小苟想着先带这一队人回去,下山路上若是遇见野猪什么打上一只也算有个交代。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 余四身上带着血连滚带爬的从上面跑了下来。
见到他们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狼群, 狼群吃人了。”他的手不住的打颤。
姜小苟面色一沉,抓住余四的手想让他说清楚上面情况。
可余四早已吓破了胆,话都说不清。
“姜武,你带着大家赶紧下山,我同姜松上去看看。”姜小苟将人都叫到跟前,叮嘱道。
姜武正是刚刚察觉出危险的猎户, 他拧着眉头不同意:“我同你上山。”
姜小苟:“不行, 若下山路上遇见危险他们根本应付不过来。”
姜小苟说的实话,他们这一队中姜武功夫最好, 狩猎本领也最强,所以保护人的事情必须由他去做。
“不多说了,兵分两路。”姜小苟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余四,交代道:“将他送下山。”
说完,他骑上马便往深处行去。
狼群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是猎物少或者遭受人攻击的时候。
“娘的,这蠢货。”一猎户捂住自己的伤口恨恨的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失了两臂的陆三。
若不是这蠢东西动了歪心思, 狼群根本不会主动攻击他们。
此次上山他们也就想猎几只狐狸,谁能想到会遇见狼群。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小心些,刚刚杀了它们同伴,狼群一定还会再围攻一次。”姜酩让没有骑马的猎户围成一个圈,防止狼群从身后袭击。
庄山清点着上山的村民,数了两遍还是少一人,“余四呢?”
“往山下跑了。”贺忠不会用弯弓他拿着砍刀站在庄山身旁,同他一起保护着永阳村上来的其他村民。
夜色渐深,狼群再次袭来。
它们似乎窥出这群人的弱处,三五只一起扑了上来。
“别落单,你们直接砍喉咙。”姜酩骑在马上弯弓射箭,将扑向王小芽的黑狼一箭封喉。
五只狼死了四只,还有一只不见踪影。
众人还未喘两口气,狼群又扑了上来,已经第三次了,再这样下去不等杀完狼他们就先没了力气。
庄山环顾四周,在漆黑的夜中寻找头狼的身影。
“在那。”姜酩伸出手,问:“一起过去?”
庄山抓住他的手一跃上马,二人直奔头狼的位置。
“带上我,带上我,你们别走。”王叔见庄山上了马,以为他们要逃,他整个人彻底慌了神。
没有了保护自己的人,他可怎么办。他朝着庄山离开的方向跑去。
一时间围成圈的人群出现了一个漏洞,狼群见状直奔此处。
贺允淮射出一箭,将追在王叔身后的狼身穿透。
他驾着马来到王叔身前,本想拉王叔上马,可草丛中猛地窜出一只灰狼,直接将他拽下了马。
贺允淮反应过来后想用箭驱赶身上的狼,可弓箭掉落在王叔身旁,离他有三尺远。
“箭。”贺允淮冲着王叔喊道。
王叔回过神看着被压倒的贺允淮,他没有上去帮忙,而是爬起来废了牛九二虎之力上了马背。
他不会骑马,但此时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贺允淮喘着粗气,他用胳膊抵挡着狼嘴,身上棉衣只一下就被狼撕裂出一个大洞。
千钧一发之际,王小芽举着砍刀跑了过来,直接将灰狼的头颅砍了下来。
血溅了二人一身,好在得救了。
另一边姜酩带着庄山寻到了头狼,他们一人做诱饵一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虽危险但成算大,二人配合默契在头狼绕到庄山身后准备一口咬断他脖颈时,姜酩三箭齐发,将头狼射穿。
头狼躺在地上,身上的血窟不断往外面冒着血,它唔咽发声给同伴。
下面的狼没有恋战,闻声跑进树林躲了起来。
这一仗,终究是人们赢了。
姜小苟骑马来的路上正好遇见踉踉跄跄趴在马背上往山下跑的王叔。
可深山到处是枝干,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怎么可能轻易骑马下山。
在姜小苟眼皮底下,王叔被枝干抽中,他身子一歪直接掉下了马。
这一下很重,王叔当即断了胳膊,他疼的龇牙咧嘴。
到底是永阳村的村民,姜小苟还是将他救了下来。
“我不去,我不去。”王叔咬着牙死活不愿再上山。
“吵死。”姜小苟一掌劈下来,周围瞬间安静。
等他驾着马驮着人寻到贺允淮他们时,狼群已经被击退。
头狼已死,剩下的狼不会再来。
姜酩数了数周围死去的狼,一共十二只成狼,还有两只狼崽子。
“要不是这畜生偷狼崽子,哪能出这事。”受伤的猎户瞧一眼躺在地上的陆三就觉得晦气。
他们在山中寻狐狸时,碰巧看见一个狼窝。
都知道狼最记仇,狼崽子不能碰,可陆三却趁人不注意杀了其中一只狼崽子还随身带着,这才招来了狼群。
若不是为了保护永阳村的人,猎户们也不会做事束手束脚,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受伤最重的就是这个偷狼的陆三。
“立刻下山。”姜酩拿出随身带的药,让受了伤的猎户们先上些药撑一撑。
他们现在身上全是血腥味,虽赶走了狼,可这味道保不齐又引来其他野兽。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另外一队撤离的很快,两人一马天亮时便到了山脚下。
许是看见了村子,惊慌失措的余四总算是看见了希望,他下马后便痛哭流涕起来。
“咋了这是?”守在山脚下的村民见状赶紧上前查看。
“这得问他。”姜武指了指瘫在地上的余四道。
消息传的很快,没一会儿功夫村里人就都来到了山脚下。
一听是遇见了狼群,村民倒吸一口凉气。
有庆幸幸好没去的,有后悔让家里汉子去的。
一时间山脚下哭的哭骂的骂。
可到底没有村民敢此时上山寻人。
直到临近晌午,山间再次传来马匹声响。
村民望去,只见消失的那一队终于回来了。
比起早回来的那波人,他们显得更加狼狈,每人身上都带着血,还有不少人重伤在身。
“你们看,狼。”有孩童指着马背上死去的狼大声喊道。
一只两只,村民数了起来,马背上竟然有十二只狼,其中一只还没了狼头。
“我男人呢?”王婶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瞧见王叔后直接扑了上去。
王叔摔断了胳膊,被她这么一抱疼的直叫。
陆阿奶听人说进山的人都回来了,她急急忙忙来到山脚下寻找她儿的踪影。
可怎么也瞧见她的三小子。
“我儿呢,你们把我儿咋了。”陆阿奶瞧不见人,拽着姜酩的衣裳就要他还人。
“那呢,王郎中给他上着药呢。”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陆阿奶看过去,差点晕倒在地。
她的三小子咋浑身是血,身侧怎么空荡荡的。
“你们不是东西,为啥不保护我家陆三。”她对着众人发疯,最后目光却落在了庄山身上。
凭啥庄山这个猎户一点事没有,凭啥她儿就要遭这个罪。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进山时便同大家说了。”姜酩让人将银子拿来,给了进山的村民一人十两银子。
“十二只狼呢,就给这么点?”见识过一盒子银元宝后,再看眼前的十两银子,几户人家多少有些不乐意了。
尤其是陆阿奶,她儿可是没了胳膊,受了重伤,人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只给十两未免太少了些。
“这是给大家看病的银子,至于打猎的银子”姜酩冷眼扫了过去。
只见余四和王叔偏开目光,谁也不敢说话-
不知道为何,苏意安醒来后心中就一直不安。
切菜时她更是分了心,竟让刀给手指划了个口子出来。
还挺深,血一直流个不停。
云娘给她包扎着,“今日怎么了,见你一直心不在焉。”
苏意安没瞒着她,“心里有些慌,昨夜梦见狼了。”
云娘愣了一下,安慰道:“你就是太担心,他们肯定没事。”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是安慰人的话语,没见看见他们平安归来,怎么可能放心。
“要不咱们回村瞧瞧?”云娘开口说,“若是他们回来还能正好有口热乎饭。”
“好。”苏意安正有此意。
一想到昨夜做的梦,她这心中就担心。
晌午吃饭时,她们便同贺家人说了回村这事。
“回去也好。”贺母这几日也担心贺允淮,夜里还偷偷哭过两次,可这种事她哪里好当着孩子面说。
“多带些吃食和换洗衣裳,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二人住一块也有个照应。”贺母又道,“我们就不回去了,食肆里离不开人。”
饭后,她们背上装满衣裳和吃食的包袱,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而此时,贺允淮同庄山刚刚清理好身上的伤口,他们心中都有牵挂,所以打算先回镇上同家人报个平安再回来解决进山的事。
不曾想,他们刚驾着骡车来到村口,就看见下了牛车的苏意安和云娘。
四人目光交汇在一起的一瞬,周围一切喧嚣仿佛都静止了。
第70章 他看清心意,终于开口……
幸好回来了。
贺允淮和庄山都只是被狼的厉齿刮了口子, 比那些猎户身上的伤轻多了。
云娘还是第一次见庄山脸上出现血痕,她抹着泪扑进庄山怀中,用手捶着他的身子。
“我没事, 真的。”庄山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你听, 真的没事。”
而旁边苏意安与贺允淮两两对望。
见到了人,苏意安不安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手怎么了。”贺允淮快步上前, 拧着眉头问道。
苏意安扬了扬手, 一脸骄傲地说:“这是作为厨子的勋章。”
“勋章?”
苏意安沉默,算了还是说他能听懂的话吧, “就是切菜时被刀划了一下, 不严重。”
“其他人可好?”苏意安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手指,岔开话问。
若没有伤亡就算好的话,那其他人都还好,贺允淮想。
“去打猎的那队人马基本身上都带了伤。”贺允淮想了想又补充道:“上山的村民,有一个伤的很严重。”
连猎户都受了伤,更何况什么也不会的村民呢。
只是不知那村民是谁, 到底何处受了伤, 可还有医治好的可能。
苏意安心中疑问多,一连气全都问了出来。
贺允淮一一回答, 只是言语中隐去了王叔在山上对他做的事情。
一旁的云娘将他们的对话也都听进了耳朵里,她不满的揪住庄山耳朵,训道:“你竟还把自己当做诱饵,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别听他瞎说,哪有那回事。”庄山倒吸一口凉气,刚刚那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人怎么一瞬就换了一副面孔。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
四人开始往回走, 往日热闹的村庄如今却冷清的很。
苏意安:“村民哪里去了?”
贺允淮抿了抿唇,“都在山脚下聚集着看热闹。”
看热闹?苏意安可不觉得这时候会有热闹-
除去每人十两看病钱外,姜酩又单独给了贺忠二十五两,因为他杀了两只狼,一只狼十两银子,至于另外的五两是这次上山的辛苦钱。
王小芽得了十五两,因为他杀了一只狼。
余四和王叔一只狼没杀,所以只拿了五两的上山辛苦钱,至于陆三,一分没有。
村民围着众人,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元宝进了他们几人手中,那叫一个羡慕。
就在山上待了三天,却拿了十多两银子呢。
陆阿奶见旁人都额外拿了银子只有他儿没有,她心中全是恨意,竟拿着木棍直接挥向姜酩。
“凭啥子对我儿这样,我儿可是他们中受伤最重的,你们凭啥这样糟践人。”她恼羞成怒的冲了上来。
姜酩侧身躲过,这事他本不愿开口,说多了对陆三无益,可如今陆家倒打一耙那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这次在深山被狼群攻击,却不知为何会被狼群攻击,那今日我就告诉大家。”说着姜酩伸手指向躺在地上被郎中救治的陆三。
“我们在深山碰见了一个狼窝,猎户们叮嘱大家不要动狼崽子。”
“他陆三却瞒着我们所有人偷偷杀了狼窝中的狼崽子,还将狼崽子带在了身上。”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寻仇。
“我们不是没救他,可他身上全是狼崽子味,那群狼奔着要他命来的。”
“若不是为了保他,我二哥哪至于被狼咬了胳膊。”
“能让他活着下山已经不容易,若不是最后杀了头狼,大家的命都得交代在山上。”
其他猎户纷纷帮腔,这话一出刚刚还怜悯陆三的村民全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是说死了会给五十两,那我三弟如今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们是不是故意拖他下山,想让他死在山下,这样你们就不用给银子了?”陆二收回放在他三弟身上的手,气道。
姜酩闻言却笑了,他们拚死救下人如今却被陆家说成想让人死在山下,就为了不给银子。
“带他下来自然是为了救他,可若是他没有救治过来我们仍旧会给那五十两银子。”姜酩眸光一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陆家人被这话一噎,看看地上的陆三又看向那装满银元宝的木盒。
“先把三弟抬回家。”陆家大郎发了话,还让人将哭闹的陆阿奶一同带了回去。
山脚下终于清净下来,可围观的村民却没有离开。
“里正,您去问问他们,以后还进山不。”有村民安耐不住,催道。
经此一事,他们发现这群猎户还真是讲义气,陆三带来了祸事可他们竟还在狼口下救他。
再者这次其他进山的村民都无事,这不就说明只要不去招惹狼群那进山的村民就是安全的。
既然上山能白赚钱,咋能让这好事断了。
里正有些为难的上前,将村民的意思传达给了姜酩。
姜酩一边说一边看向受伤的猎户:“自然会进山,只是得过些日子。”
村民理解,这次猎户们受了伤怎么也要养养身子。
村民们得到这些猎户还会进山的准信,大家这才散开,各自回了家。
人群外,苏意安她们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深山如此危险可村民还上赶着去,人心真是贪啊。
“下次你别去了。”
“下次你不许去了。”苏意安和云娘同时开口,说完相视一笑。
“不去了。”
“嗯。”
翌日天还未亮,陆家就传来阵阵哭喊声。
原来是陆三夜里去了。
到底是没有撑住,即便下山找了郎中吃了止血的汤药,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村民听了此事多是羡慕,毕竟陆三断了两臂以后也没法再干农活,可如今人一死却给家中换来了五十两银子呢。
一大早苏意安就在灶房忙活。
家中许久没有住人,柴火都不容易点着。
她坐在小木凳上,小心翼翼的扇着风。
“真是没想到,这次上山竟真的会死人。”云娘端着一碟干馍立在门边,这干馍还是找村里婶子买的,一文钱一个。
“陆家找那些猎户要钱了没?”苏意安头也未抬继续看着灶火。
云娘走了进来,将干馍放在桌上,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听说天刚亮陆家就去找那些猎户了。”
昨日从山上下来的猎户们都没有走,被里正安排在了村中歇息。
苏意安知道自己不应该把人心想的太坏,可这件事发生的如此蹊跷,不怀疑陆家根本不可能。
“听村民说那为首的猎户很爽快的给了陆家银钱。”云娘那会去买干馍时听了一耳,对了,“去陆家帮忙的人还说陆家打算今日就将陆三下葬。”
今日就下葬?着实有些快了。
苏意安觉得自己那会的猜想没错,那陆三怕不是病死的。
不过这事与她无关,连她都能猜到死因她不信为首的猎户会不知道-
陆家院内,只有陆阿奶哭的最伤心。
她晕厥过去了两次,至今都不敢信她的小儿子竟然没了。
“这银钱四六分,你四我六。”陆二兴奋的看着眼前桌上的银元宝,恨不得每一个都揣进自己怀中。
“对半分。”陆家大郎语气不容拒绝。
陆二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他指着陆家大郎鼻子骂道:“我动的手,自然银子要多给我一些,你啥子也没干凭啥同我拿一样多。”
“你动的手?二弟怕是糊涂了吧,老三是病死的,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他娘的放”陆二还不算糊涂,瞬间反应过来他大哥这话的意思。
他虽心中有气,可最终还是听话拿了一半银子。
而门外本想进来叫大郎的陆阿奶,却将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她儿不是病死的不是病死的
可真相如何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次进山猎到的狼,贺允淮同庄山一只也没要,那东西肉不好吃皮毛还硬,属实没有要的必要,二人只要了看医治病的十两银子。
在村中歇了一日恢复精神后,一行人再次驾着骡车踏上了回怀安镇的路。
贺母见他们平安归来,直接把铺子关上打了烊,并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你以后若再自作主张留下一封信就离开,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贺母又气又心疼,伸手狠狠在贺允淮胳膊上拧出一片青色。
“你也是。”贺母吃了些酒,人有些醉了,她看向庄山,劝道:“你既已成亲就别让云娘再担惊受怕,以后这事咱们就推了,不去了,谁叫咱也不去。”
“银子这东西赚多少才是够,人若没了就什么也没了。”贺母说了不少话,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记不得说了什么。
可这些话不仅庄山,桌上其他人也全都听进了心中。
夜幕渐渐落下,一桌人醉的七七八八。
只有贺允淮和庄山还清醒着,毕竟他们二人受了伤,贺母没让他们吃酒。
“我娘她喝多了。”贺允淮将庄山夫妻送出门,临别前说道。
庄山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云娘,轻声回他,“婶子说的对,钱再多都不如眼前人重要。”
贺允淮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耳边回荡着庄山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心底迷雾慢慢散去,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
“你怎么在这呢?”苏意安眼皮在打架,看着眼前的院门还以为是自己的屋门。
“意安。”贺允淮眸中缱绻着爱意,他看着她,认真道:“当日我病重没能同你拜堂,我想”
“嗯?”苏意安困极了,她揉了揉眼迷茫道:“你站我门前挡着路做什么?”
倏地,一句话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剩下的话堵在心口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