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食肆买卖被村民瞧见

    贺母她们搬来怀安镇已有半月, 这些日子贺母一直在前面食肆帮忙。

    一开始她还不习惯同食客说话,毕竟以前处在后宅之中,可渐渐的她放下了所谓的脸面。

    脸面又有什么用, 哪里有每日数铜板来的快哉。

    “娘, 今个不做早饭了, 苏姐姐说去外面买些包子回来。”贺凝文洗了把脸,拦住了要去灶房的贺母。

    “那我去买, 你吃几个。”不用做早饭, 贺母也省了心。

    贺凝文伸出两根手指,冲着贺母说道:“两个。”

    贺母回屋拿了钱袋, 便去了巷口卖包子的摊位。

    她出来的早, 摊位上第一锅包子还没熟。

    那摆摊的夫妻日日在他们巷口这做生意,贺母与她们早已熟悉。

    “婶子,又是您来买包子,还是老样子?”头上裹着头巾的女子拿出三张油纸平铺在桌上。

    如今肉价降了,所以包子卖的不贵,肉的五文钱能买两个, 素的仍旧是一文钱一个。

    贺母让她包了十个肉的十个素的。

    “怎么今个裹了头巾。”一般生产后的妇人会这样包裹住头发, 可贺母记得她孩子都十来岁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见包子还没熟便同贺母聊了起来。

    原来她劳累久了身子一直不好, 昨夜回了家头疼的厉害,郎中说是吹了风,让她在家好好歇歇,可包子摊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这不她今日就裹上了头巾。

    “咱是那操劳的命,没办法。”那女子将出锅的包子用油纸包裹好,这才递给贺母, “对了婶子,你们铺子里那年岁和我家幺儿差不多的姑娘是您闺女吧。”

    贺母不晓得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点了头。

    “那食肆掌柜是您外甥女?”那女子看向贺母,见贺母摇头,她不由疑惑道:“不是外甥女难道是侄女?”

    “我儿媳。”贺母刚说完,就见贺凝文手中正揣着两个油糕往家走。

    大清早的见她吃这么腻,贺母将她叫了过来,训道:“不是说吃两个包子,怎么还去买油糕了。”

    贺凝文咬了一口刚出锅还热乎的油糕,笑呵呵道:“苏姐姐说想吃,我正好也尝一个。”

    正巧她喊苏姐姐,那女子顺势笑道,“这丫头一直叫那掌柜的苏姐姐,我还以为那姑娘是您亲戚家的孩子呢。”

    后面的话那女子便没说,人家都成了亲,她还说那话做啥。

    贺母马上明白过来她刚刚为何问起这个,她回道:“咳,这丫头惯会撒娇,习惯了喊苏姐姐。”

    饭桌上,贺凝文提了一嘴这事,她就不明白了她叫了苏姐姐咋还有人问。

    以前在村子里就有人说,如今来了镇上也有人说。

    难道叫苏姐姐是错事?

    贺凝文不明白,但贺允淮却听明白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苏意安。

    只见苏意安咽下最后一口油糕,满不在意道:“不用管旁人,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

    什么嫂嫂啊,小嫂啊,都无所谓。

    毕竟家中还有一个贺兴晨整日整日的叫她小婶呢。

    “那我以后当着外人面叫二嫂吧。”贺凝文哎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习惯这么叫人,她小声嘀咕着练习了好几遍-

    自从贺家搬去镇上后,村里不少人家都开始去镇上摆摊。

    可干不了几日便歇了心思。

    一来是累人,每天都背着那些死沉的东西去镇上,实在累人。可若坐牛车又舍不得。

    二来是不赚钱,镇上摆摊的人实在是多,她们也学着人家卖馄饨,卖汤面,可买的人不多,一整日赚的钱还不够本的。

    这不今个柳家的就摆了半日便受不住了。

    柳家大郎揉着酸胀的腿,不满道:“好日子不过偏要学旁人摆摊,就你那手艺能赚到钱才怪。”

    “这时候怨我了,怎么摆摊这事我没问过你?”柳家儿媳不惯着他,直接回怼过去。

    “你在这守着吧,我去转转。”柳家儿媳撂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她听村里人说贺家租了个院子,也在镇上卖吃食,可她都来了三日了却从未在街市上碰见过他们。

    这好不容易撂下担子不用在摊前守着,她可得好好找找那摊子,看看贺家到底卖的啥能赚出这么多的钱。

    晌午刚过,街上的人不太多,她随意瞧看着周边摊位,可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家贺家的人。

    直到在绣庄前看见了熟人。

    柳家儿媳早就知道猎户一家从山上搬到了镇上,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在镇上看见她们。

    “意安说以后每日再多要三斤猪肉。”云娘同身旁的人说着话,见庄山往后看,她还伸手拽了一把,“你瞧什么呢,还记得我刚同你说了什么吗?”

    庄山微眯着眸子往后看去,一眼便瞧见偷偷跟着的人,不过他没打草惊蛇,这人他瞧着眼熟,许是村子里的。

    “你说每日给那边多送点肉。”庄山转过身,挡住了云娘的视线,笑道。

    “记得就好。”云娘付了五文钱,买下两朵绢花,一个嫩粉色的一个浅紫色的,她道:“正好今日猪肉卖完的早,咱们去那边看看。”

    以前云娘住在山上,庄山一去打猎便是几日,她只能一人在家中等着,闲来无事便做做绣活,如今认识了苏意安,她们一家又恰好搬到了镇上。

    云娘得了空便跑过来看看,有时候食肆里生意忙,她还会打个下手。

    庄山为此还吃过醋,夜里抱着人问个不停,问她为何来了好些年,却只交了苏意安一个好友。

    云娘也说不上为何,就觉得与她相处自在,或许第一次见面便注定了这是二人的缘分。

    “你平日都不爱戴这些,怎么想起给你好姊妹买。”庄山一般吃醋了就会这样称呼苏意安。

    云娘气笑,“谁说是给意安的,这是给满妹买的。”

    满妹满月时她让苏意安捎回去一件兔毛做的衣裳,后来贺家搬到镇上菀絮还亲自带着孩子去她家回过礼。

    一来二去,满妹便认了她当干妈,这不这绢花就是给满妹买的。

    “这般喜欢满妹,要不”庄山小声的说,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云娘伸手捂住了嘴。

    “打住,青天白日的别说梦话。”云娘剜了他一眼。

    柳家儿媳打了个颤,她竟不知那闷头青猎户还有这么一面。

    她悄悄跟在身后,直到看着二人进了一家食肆。

    那食肆没有招牌,只门上贴了两张黄纸,她认不得几个字,看了半天琢磨着纸上应该写的是什么食肆。

    吃饭的地她本不想进去,可她往里面一瞧竟也看见了贺家的人。

    咬咬牙,她还是走了进去。

    铺子里面六张木桌,三张坐着人,她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过去。

    见食肆里人们都在吃面,她也跟着要了一碗。

    荤面价贵她舍不得,便要了一碗素面。

    等面的功夫,又有人进了食肆,她定眼一瞧,来人竟是刘稳婆。

    她认识这人,她同刘稳婆原是一个村子的,只是后来她嫁到了永阳村。

    刘稳婆带着自家儿媳和年幼的孙女来镇上置办东西,这不忙活到现在才抽出时间吃东西。

    听人说这家食肆面好吃价不贵,这便寻了过来。

    人一进来,苏意安就认了出来。

    “这是当日请来的刘稳婆。”苏意安同小妹说,“你去将娘叫出来。”

    贺凝文一听这话,放下手中的活就跑去了后院。

    刘稳婆正准备点菜,就见一盘切好的肘子放在她们桌上。

    “是不是上错了,我们还没点。”刘稳婆抬起头,正巧撞上贺母视线。

    “好姐姐,您今个不用点,来了我家自然是我们要请您的。”贺母心中一直感激刘稳婆,若那日不是她来了,菀絮这胎怕是危险。

    刘稳婆没想到这食肆竟是贺家开的,若早知晓她定不会来沾这个便宜。

    贺母给她们上了三份荤面,又添了两道热菜,最后结账时说什么也不肯收银钱。

    这可把一旁的柳家儿媳酸死了。

    又是面又是肉,那么一桌怎么也要几十文。贺家竟这样白白请人吃了,只因那个给她家接了个生。

    看着那一桌再看看自己桌上这碗素面,柳家儿媳心中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早知道贺家会成今日这样,年上那天说什么她都得让她婆母过去接生。

    想到后来叶家生了个小子,但也只给了她婆母三钱银子,她那叫一个悔。

    一碗素面下肚她都没尝出滋味,付了钱便离开了铺子。

    “苏姐”贺凝文忙改口道:“二嫂,你说刚刚那人是谁啊,怎么感觉不像是专门来吃面的呢。”

    庄山进来后便知会给了她,说是村子里的人,具体是谁家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既然没闹事,那就不用在意。

    “许是也想开个食肆吧。”苏意安揉了揉小妹的脑袋,笑道-

    柳家儿媳心不在焉的回到摊位,她男人见她回来催着赶紧回家。

    这摊他是一日都摆不下去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在家躺着。

    二人将东西放进背篓里,又花了六文钱坐上了回程的牛车。

    “咋,出去一趟丢了魂一样,想啥呢你,也不放个屁。”见她一路不说话,男人骂骂咧咧道。

    “我那会瞧见贺家的人了。”柳家儿媳道。

    “啥?贺忠啊?”

    柳家儿媳:“什么贺忠,是搬去镇上的那个贺家,人家如今都开了食肆,那买卖可比村里人传的要好得多。”

    男人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真的?”

    柳家儿媳缓过神,瞪着他道:“我亲眼瞧见的还能有假,你若不信自己瞧瞧就是。”

    “你个婆娘也不早说。”

    牛车上还有旁的村民,一听她这话不由都瞧了过来。

    贺家开了食肆,这可得赚不少钱吧。

    那村里的东西还要不?

    第52章 崩溃的贺兴晨

    一间食肆若想长久的经营下去, 那一直卖同样的东西就会让食客索然无味。

    夜里,苏意安钻进了灶房,她取出一把精面和两碗糙面并往里面加了一小勺盐半碗凉水。

    她记得水扯面得三醒三揉, 而且醒发的时间也长, 一次两刻左右。

    等着的功夫她也没闲着, 而是在灶房寻找能做卤的菜,水扯面用什么卤都不难吃, 最主要的就是这面劲道, 可这卤若是好吃那更能给这面添上滋味。

    最后她切了几片肉,又拿出白日里买回来的萝卜和蒜苗。

    “怎么还没睡。”贺允淮抄书抄的有些困乏, 见灶房里亮着烛光, 便起身走了进来。

    苏意安刚把菜炒熟,见他走了进来还以为他是来寻吃食。

    “你且等等,一会儿尝尝看这面如何。”苏意安从水里取出切成小块的泡好的剂子,双手拿着按扁,然后往两边拉扯。

    她弄了二十来条,全都放进煮沸的水中, 同平日里煮面一样, 只等面好再过个冷水就行。

    贺允淮将衣袖挽起,准备帮她打下手。

    他刚要往灶里面添些柴火, 就被呵住。

    “不用再添柴了,这火候正好。”说着苏意安将过了水的面全都捞出放进了刚刚炒好菜的锅中。

    然后用炒勺一点点搅拌,最后撒上切好的蒜苗段。

    香味早已出来,比汤面闻着要香。

    “这是什么面?拌面吗?”贺允淮说的拌面就是搅拌在一起的面。

    夜深人静,整个家中此时只有她们二人还没睡。

    苏意安做的面也不多,二人分了正合适。

    苏意安给他盛出一碗,催道:“也不能说是拌面, 你先尝尝,可喜欢?”

    贺允淮接过碗,同她坐在小木凳上。

    这模样的面条他还是第一次吃,比旁的面宽,同时也比旁的面劲道,碗里看着不少,若是细数其实也就十来根。

    切成丝的萝卜和肉片一起炒的,萝卜丝又软又香,不过带着一股萝卜味,但是最后加的蒜苗段,一下子把那味道压住。

    贺允淮一时间想不到夸面的好词,便只回了两个字,“好吃。”

    见他吃的快,苏意安将自己还未动的面又分出来一半给他,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若不是饿了,怎么会这个时辰还没睡。

    那会并不觉得饿,现下吃起面来,确实勾起了他的饿意。

    贺允淮思索了片刻道:“抄书抄的确实有些饿了。”

    原来是在抄书,也是如今他一人睡一间屋,抄书看书倒是方便多了。

    以前还顾忌着贺兴晨,怕有烛光他睡不着,如今贺兴晨搬去同贺母住,贺允淮倒落了个自在。

    苏意安其实想说没必要这么辛苦,人的身子累垮了以后赚再多的钱都无用,可话到了嘴头又不好意思这么说。

    “如今家中有娘有小妹,要不你也去念书吧。”苏意安觉得贺允淮不是站在锅头过一辈子的人,他骨子里还是读书人,不如让他去做想做的事情,再说家中如今赚的钱供两个人念书根本不是问题。

    贺允淮愣住,拿竹筷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他爹的事还没个结果,若是念书又不能科考

    见他没有直接回自己,苏意安也不着急,这种事怎么可能一下子想好呢,她放下碗筷道:“你可以想几日,反正也不着急,对了,锅和碗筷你记得洗刷。”

    饭是她做的,总不能锅还是她刷,苏意安对干活这方面分的清清楚楚。

    有了今个这顿面的基础,苏意安打算明日便给全家安排上水扯面,若是都觉得不错,那过几日便在食肆里卖。

    只不过这定价要高一些,九文钱一碗可打不住,这又有菜又有肉还用了油炒,怎么也要十二三文。

    烛焰一晃一晃,贺允淮看的失伸。

    自从来到镇上以后他除了在食肆帮忙就是夜里抄书,可抄书赚的那点钱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一个有手有脚的男子,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

    贺允淮定了神,心中那个念头愈发的强烈,他必须得去府城一趟-

    第二日一大早,庄山便提着木桶将苏意安要的肉送了过来。

    他那肉摊,虽生意红火,每日傍晚前就能收摊,可他仍日日只宰一头猪。

    他是跟着集市那的王屠户学的手艺,当时就订好了不抢西边生意的约定,每日只杀一头猪,人们若是买不到肉自然会去集市买。

    “庄屠户,你这又是给安贺食肆送肉去?”隔壁铺子的伙计正好出来开铺门,见到人便热络的打起招呼。

    “嗯。”庄山点点头。

    那伙计看了一眼木桶里新鲜的肉,忍不住感慨两句,“我家掌柜的最爱往安贺食肆跑,旁人家的菜新鲜不新鲜咱不知道,可她们家的那一定是新鲜的。”

    如今镇上开食肆的谁能不晓得安贺食肆,说是面馆其实卖的炒菜更招食客喜欢。

    还有那不同味道的香肠,旁的食肆也有但就是味不如他们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人们提起面和香肠,想到的便是安贺食肆。

    庄山刚走进小巷,眼前的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云娘今个身子不爽利,让我同你说一声今日不过来了。”庄山说着将桶递了上去。

    他一般不进院,只云娘陪同的时候进去。

    苏意安把银钱给他,她们每次的帐都是现结,即使云娘说过月结也行,可苏意安每日都是现给,毕竟和钱打交道,还是不要弄错的好。

    “晌午你们别做吃食了,我昨个又琢磨出来点吃的,到时候给你们送过去。”苏意安说。

    庄山没有拒绝,只道别耽搁了她们食肆做买卖就行,说完便揣着银钱回了家。

    他晓得这饭是专门给云娘吃的,他啊,就是顺便多一碗的事。

    “小婶,什么吃食啊。”贺兴晨听见院门口声响便跑了过来,帮着苏意安将木桶提进院中。

    “现在不告诉你,等晌午你就晓得了。”苏意安说。

    贺兴晨心中好奇,又跑去问他小姑和阿奶,毕竟食肆新出了什么菜她们都是第一批尝的。

    可今日贺凝文也摇头,贺母也摇头,她们可不知道又来了什么新吃食。

    一直到吃完早饭准备去上学,贺兴晨都不知道这新鲜吃食是什么,不管他怎么问,他小婶就是不告诉他。

    贺允淮倒是知道,可苏意安不说他自然也闭上嘴当个哑巴。

    “那我去了,小婶。”贺兴晨挎着菀絮给他缝制的小书包,双手扒着门框眨巴着眼同苏意安说,瞧着那叫一个可怜。

    “去吧,晌午让你二叔给你送饭。”苏意安不吃他这套,她伸手捏了他脸蛋一下,算是哄了人-

    贺兴晨去的私塾离他们铺院不算远,他来过几次便记住了路,如今每日都自己走着来。

    不过晌午休息的时间短,他都是留在私塾里,私塾的饭不好吃,每日都是家中给他来送饭。

    他的饭菜香,同屋的人还会同他换着菜吃。

    这不今个他刚坐下,好友李康乐便凑了过来,一脸郁气的瞧着他。

    “我先和你说,今个我也不晓得我二叔给我送什么吃食,你问我也是白问。”贺兴晨还以为他是问自己晌午吃什么,便先开口回了他。

    可身旁的人不但没离开,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李康乐叹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到时候都分你,行了吧。”贺兴晨说完见他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皱眉问道:“怎么今个吃食都无法让你高兴了?”

    李康乐重重点头,又唉声叹气道:“什么都救不了我,哎。”

    “那你说说,我听听看。”趁着夫子还没来,他往旁边挪了挪。

    “我爹让我今年就参加童试,你也知道我啥也不会,平日夫子留的课业都是应付来的。”李康乐趴在桌案上,手指还不老实的扣着贺兴晨手抄的书。

    贺兴晨有些心疼自己的书,可好友这般痛苦他忍了忍没好意思制止。

    “那就试试。”他劝道。

    李康乐扭过头看着他,问道:“你呢,你今年去吗?”

    贺兴晨来私塾都没有一个月,若是参加童试有些早,可他以前也念过书识得字,其实试一试也无妨。

    他正欲回答,就见夫子拿着戒尺走了进来,李康乐见状赶紧爬起来溜回了自己位置。

    整整一上午,夫子讲了什么贺兴晨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参加,想试试又怕真的有些早。

    反观李康乐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自我调节好,不就是童试嘛,大不了来年再试。

    “走走走,快去瞧瞧你今个吃什么,我娘说给我送馄饨来。”一散学,李康乐就催着他赶紧去拿饭。

    出了院门,贺兴晨还没找到人,李康乐就瞧见了。

    “你二叔,那呢。”李康乐拽着他便往贺允淮跟前走,一点没拿自己是外人。

    贺允淮笑着将食盒递给他,说道:“快进去吃吧。”

    贺兴晨其实想问问他二叔,让他给自己一个建议,可他身旁又有外人在,便歇了心思,他想着散了学回家再问也是一样。

    谁知下午散学前,夫子突然在私塾提了一句童试的事。

    “若想参加童试,除了互保以外,一定要回家仔仔细细问问家中父母祖上是否犯过错。”夫子叮嘱道:“昨个便有人在县衙因祖父犯过罪而不能参加童试。”

    “竟还有这等事。”李康乐用胳膊碰了碰贺兴晨,问道:“你今年试一试吗,五人互保,你若去咱们一起互保啊。”

    贺兴晨耳边嗡嗡作响,他只觉天塌下来一般。

    祖父获罪,三代不能科考,那他还来念书做什么。

    “不了。”他哑声道。

    第53章 我同你一起去府城

    贺兴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他从院门进来直接去了灶房。

    “小婶。”见到亲人,他再也撑不住,还未走到跟前就啜泣起来。

    苏意安正在炒菜, 这个时辰食肆里点热菜的食客最多, 她偏头看过去, 只见贺兴晨脸上挂着泪珠,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哭的这么厉害, 苏意安赶紧放下手中活将他叫到了跟前。

    她以为贺兴晨在私塾受了委屈, 毕竟他每日也就来往于家和私塾。

    “别哭了,没事, 和小婶说说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苏意安拿出帕子给他抹去眼角的泪。

    “小婶。”贺兴晨哭的打了个嗝,他想了想最终也没出实话,“我还想吃晌午的面。”

    苏意安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哄道:“不哭了不哭了,去洗把脸,一会儿小婶就给你做。”

    贺兴晨晓得她还忙着, 点点头转身出了灶房。

    苏意安将锅中的菜炒好盛出来, 给正来端菜的小妹说道:“一会儿在铺门前挂上竹牌,今个不再卖了。”

    傍晚这会正是食客最多的时候, 突然间不卖饭食了,贺凝文有些疑惑。

    但她着急上菜,便也没问,去了前面就同贺颂元要过竹牌挂在了门上。

    “咋今个关门这么早?”老熟客王大爷刚落了座,瞧见门上的竹牌后笑道:“我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从在河边摆摊时王大爷就常来她们摊吃面,贺凝文早眼熟了他。

    她笑着走过去, 说道:“您什么时候来都给您做,今个您吃什么。”

    王大爷听了这话高兴,提起桌上的茶壶往竹筒杯倒了杯茶水,道:“还是老样子,一碗荤面。”

    贺凝文记下后,又在食肆里走了一圈,见没人再点菜,正准备去灶房告诉苏姐姐一声,却被贺颂元拦住。

    算账目的贺颂元也好奇,今个为何关门这么早,距离往日关门还有一个时辰呢。

    “二嫂说的,许是后院的菜不多了吧。”贺凝文随便扯了个由头。

    灶房里,苏意安正在弄水扯面,晌午做的多,留下了好几个面团,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二嫂,王大爷还是老样子。”贺凝文见她正在扯面,便没凑到跟前。

    苏意安回道:“后院没面了,你去前面灶房和你二哥说一声,他那应该还有,若是也没了问问王大爷愿不愿意尝尝水扯面。”

    贺凝文跑了一趟,最后又回到灶房,说了声王大爷同意尝尝。

    苏意安晓得后,便将剩下的剂子全都扯了,这么多的面两人吃绰绰有余。

    想到王大爷年岁大了牙口不好,苏意安炒菜时专门在里面加了点水,这样能把菜炖的更加软烂。

    “若是旁人问这面,就说过几日便上,价格也会涨。”能日日来食肆吃饭的也不是缺钱的主,但是人家也不是冤大头,若这面平平无奇为何要多花几文钱呢。

    贺凝文点点头,表示她都记住了。

    等贺凝文走后,苏意安这才端着面去了贺兴晨那屋。

    平日里他散学回来也是先去屋中写夫子留的作业,所以今日除了苏意安外还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屋内静悄悄的,贺兴晨没有坐在窗边反而是趴在床上。

    “睡了?”苏意安猜着他应当没睡。

    果然床上的人听见声响,扭动了两下身子便爬了起来,只是眼睛还红着。

    这样反常肯定不止被欺负了这么简单。

    苏意安没着急问,让他先吃了面再说。

    贺兴晨自己一人想了许多,若是不走科考那条路,他要做什么呢,食肆有阿奶和小姑在,似乎也用不上他。

    可去河边扛布袋什么的他又这么小根本干不成。

    “现在愿说了吗?”见他吃完面,苏意安这才问。

    “小婶。”贺兴晨没敢看她,小声道:“我不能让你住四进的宅院了。”

    苏意安一听这话,笑出声来,她随口一说的话怎么小孩子反而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不能参加科考。”贺兴晨低着头看着自己鞋面,一想到这伤心事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夫子说祖上犯了罪,子孙就不能科考,小叔说不为官就不能住四进的宅院。”贺兴晨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顺便把流出来的鼻涕一起抹了去。

    苏意安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转念一想在她现代不也是如此嘛,若父母犯了罪三代之内也不能考公,那贺老爷子犯了罪,可不贺兴晨也不能科考。

    怪不得

    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何那日问贺允淮愿不愿去书院时,他没有直接回自己。

    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些事不可能。

    “那你在私塾上学开心吗?”苏意安问。

    贺兴晨没有犹豫便回道:“开心。”

    “那还想不想去私塾?”

    贺兴晨强忍着泪水,回道:“想。”

    既然觉得开心,也想去私塾念书,那为什么不继续去呢。

    苏意安轻快地同他说:“那咱们就在私塾念书识字,至于科考这件事咱们先放一放。”

    她记得贺凝文说过,贺老爷子的事很是蹊跷,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这其中保不齐人就是受了冤屈。

    贺兴晨见小婶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把科考这么重要的事情轻飘飘的说了过去。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小婶没有真的想让你走科考这条路,当然啦也没有真的想住四进的宅院,你过得开心就好,所以不要给自己压力,开开心心上学健健康康长大,比什么都好。”苏意安哄道。

    贺兴晨点点头,即使现在的他还不是很懂苏意安话中的意思。

    不能科考这件事吃饭时谁也没提,贺兴晨没说,苏意安也没说。

    只是饭后收拾碗筷时,苏意安不让贺母和小妹碰,将二人撵回了屋中。

    却独独留下了贺允淮。

    贺允淮没往旁的地方想,只当她是想要自己收拾。

    他去井边打来水,将碗筷都放进了木盆中。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意安站在他身后,月光照过来她的影子将贺允淮完完全全遮挡住。

    贺允淮确实有事瞒着她,被她猛地一问,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答。

    是他那并未痊愈的身子,还是他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心思,以及

    “你早就知道不能科考了是不是,为什么不说。”苏意安冷不丁的出声。

    原来是这件事。

    贺允淮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快。

    “这事可让你小侄子伤心坏了,一回家便哭。”苏意安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

    贺允淮洗碗的动作一顿,怪不得那会吃饭时贺兴晨眼睛有些红。

    “所以我那日问你的话,你没有回不是想再想一想,而是知道去了也没用是吗?你根本不想去书院,是吧。”苏意安越说越气,她觉得贺允淮不应该瞒着这件事。

    可她一想,这件事若是说出来对谁也没有好处,这就像把贺家刚刚愈合的伤口故意撕扯开,再往上面撒些盐。

    贺允淮将最后一个碗刷洗干净,这才站起身。

    他身量比苏意安高,一下子站起来让他身后的苏意安不由倒退两步。

    贺允淮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等人站稳后才将这事从头到尾同苏意安说了一遍。

    “其实我真的忘了,若不是那日送贺兴晨去私塾,我怕是都想不起来不能科考。”贺允淮似是自嘲,苦笑着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瞒着你。”

    本来心中还有气的苏意安,见他这幅神情,一下子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

    “我想去书院,想走科考这条路。”贺允淮垂眸看她,眼神很是坚定,“只是我爹的事我还没有弄清楚。”

    “若能翻案,就不会有影响。”这就是为何贺允淮没有拦着贺兴晨去私塾的原因。

    他以为他能在贺兴晨参加童试前就将这件事解决了,可一切哪里会那么如愿。

    这才不到一月,这事就被贺兴晨自己晓得了。

    贺允淮第一次敞开心扉,这事他一直藏在心底,他想悄悄地去做,等事成了再告诉大家,当然若是不成,那他便一个人晓得就好。

    这事他从未想过不去做,不能查出真相他难心安。

    苏意安听完,面上没有很惊讶。

    若是她,她也想要一个公道,她明白他,她理解他。

    “那就去做,万一呢。”苏意安眼中带着笑意,缓缓道:“正好我也想去府城一趟,不如一起。”-

    京城中,一夜之间变了天。

    传闻太子被废,皇帝病重让三皇子监国。

    可这些与老百姓又没有关系,只要不打仗,就算换了皇帝都不会影响百姓的生活。

    苏正墨辞别恩师,背上包袱正欲骑马离开。

    京城距府城坐马车不过半月路程,路上还可轻松些,见他骑马,徐长青不由劝道。

    “骑马快几日,学生想早些见到家人。”苏正墨说。

    想到他许久未归家,思家心切也让人明白。徐长青见此便再劝。

    “你回去也好,如今京中并不安稳,就算留在这你也不能参加今年的会试,不如在家中沉寂些日子,等风波过了再来。”徐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切记要沉得住气。”

    如今三皇子监国,连会试皇帝都全权交给了三皇子,这紧要关头徐长青身为太子党羽定要保住自己学生。

    不让苏正墨参加会试是正确的抉择。

    苏正墨眸光微动,虽他苦学这么多年全为了功名,可也知眼下这个时候老师这般做是对的。

    “学生明白。”他道。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不如回家瞧瞧,临走前他在京中珍宝阁买了一对银并头花簪给自家小妹。

    他想他们兄妹已有两年多未见,若带着京城才有的首饰回去,他那小妹一定欢喜。

    第54章 流言蜚语,回家种地

    自那日将水扯面端上桌后, 一连三日都有熟客问这水扯面怎么卖,何时卖。

    虽说就是一个面食,可街上面摊如今可没人卖这个, 旁的食肆多是炒菜, 也就安贺食肆有这东西。

    “二嫂, 今天又有好几个人问。”贺凝文蹲在灶边,边说边往里面添柴火。

    “你看那边盆里。”苏意安正在择菜, 如今天渐渐暖和, 许多冬日买不到的菜现在集市也有卖的,这不她一大清早便买了半背篓菠菜回来。

    盆里的菠菜都是择好且用水清洗过的, 绿油油一瞧就干净。

    只是水扯面不是用的萝卜做卤嘛, 怎么今日变成了菠菜,贺凝文有些好奇,难道是菠菜做的更好吃?

    “如今菜便宜,咱们定价也便宜些,就十一文一碗,当然这价与旁的面相比也是贵的, 他们要, 你就说这价,不用上赶着给食客去介绍这面。”苏意安想了好几日, 总觉得当时的定价还是贵了些。

    人肯定都是想赚钱的,可若是价高赶了客,那就得不偿失。

    再说如今村子里也有人知道她们开了食肆,万一有眼热的来闹事。

    苏意安并不信村子里的那些人都是好人,若真是好的就不会在她嫁过来那日那般所作所为。

    所以开卖前她将价定的低了些,也是为了防着有心之人-

    贺凝文去了前面食肆,往每个桌上的竹筒里添了一根签。

    等晌午开始上来食客时, 她捧着托盘游走在每一桌前。

    “为何她在每桌前停一下,那桌的人便将竹签放进去。”王世书坐在挨着墙的这一侧,他目光一直跟随着贺凝文。见每一桌都是如此,他更是好奇。

    与他坐在一起的不是旁人,还是顾学言。

    顾学言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好奇为何不自己拿出这竹签看一眼。”

    说完顾学言就将那竹筒里的竹签都抽了出来。

    小竹筒里的竹签不算多,也就六根,顾学言将其都摆放好。

    只见有四个竹签上面刻着的字是面,另外两个是两道菜名。

    “您二位要吃些什么。”他们摆弄竹签的功夫,贺凝文已经走到了跟前,见他们迟迟没有选择好,她这才开口问道。

    王世书捏着竹签晃了晃,笑着说道:“原来竹签是这样用的,你们食肆倒是聪明,不过你怎么记住哪一桌要的哪道菜。”

    一说这话,贺凝文就知道他们肯定第一次来,她指了下他手上正捏着的那根竹签,说道:“您看后面也刻了字,与您桌上竹筒上的字对应着呢。”

    这样记菜的法子还是她苏姐姐想的,有一次食肆里实在人多,她慌慌张张上错了一道菜,点菜的那桌没吃到,而上错的那桌以为这菜是白送的。

    自此以后,为了防止再上错菜,苏意安便让贺颂元刻了一些竹签出来。

    每日食肆有什么菜,便将对应的竹签放在竹筒里。

    食客们想吃什么只需将竹签放进托盘就好。

    “原来如此,不过若是有不认识字的食客呢。”王世书又问。

    “那就告诉我他们要吃什么,我自己把竹签添上就是,这有什么难的。”贺凝文说完指了指他们桌上的竹签,问道:“二位想好了吗?”

    王世书来这就是为了多花钱,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六根竹签都放在托盘中。

    他想只要他点的多,那食肆赚的便多。

    贺凝文傻了眼,她还是第一见这样的客人,她好心劝道:“这么多您二位吃不完的。”

    “无事,你们上菜就好。”顾学言没有跟着劝,而是默认了王世书的这种行为。

    毕竟他们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捧他们食肆的生意。

    年前贺家在书院旁摆摊时,王世书见天的让小厮去买,这不年后再派人去,却得知人家不在那里摆摊了。

    听说开了食肆,这不王世书今日终于下定决心过来看看。

    “现在可以放心了吧,即使落魄了他们也能谋生,而且只会越来越好。”顾学言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大的铺子,心中算着价。

    既然贺家租的起就说明她们能赚的出来这些钱,这样有奔头的日子何愁不能再次发家。

    王世书笑笑,没有接他的话-

    贺凝文捧着托盘先去了她二哥那,贺允淮只煮面,卤是现成的,他只需要将面煮好后装进碗中就行,这活不难。

    “三碗素面,两碗香肠荤面,还有三碗烧肉荤面。”贺凝文把竹签挂在木板上,方便贺允淮瞧看。

    “剩下的都是炒菜?”贺允淮看向托盘中剩下的竹签,问道。

    贺凝文摇摇头,“炒菜不多,主要是水扯面。今日刚上新的菜品,大家点这个的多。”

    本来还担心价的问题,结果食客说尽管上,价不是问题。

    “二哥,你慢慢煮,我去后院了。”贺凝文说着走了出去。

    后院灶房中,贺母和苏意安分工明确的准备吃食。

    贺母如今也会弄水扯面,这不她正在炉子前煮刚刚扯好放进去的面。

    苏意安则在炒配菜,今日买了菠菜,那配菜便是菠菜和肉打底,然后炒熟时再加上一勺老酱,不用放盐这炒菜就有滋味。

    贺凝文刚将竹签摆好,这边水扯面就出了锅。

    贺母将面过一遍冷水再次夹出来后直接放进苏意安炒菜的锅中。

    搅拌两下再闷一会儿就能出锅。

    等着的功夫,苏意安拿起竹牌一一看了过去,这竹牌刻好后她专门让贺兴晨一个一个念了好些遍,面上说考考他识得了几个字,实际是她在偷偷学字。

    好在字不多认识这几个菜名不难。

    “怎么这桌点了两个炒菜一份面,一个人吃吗?”苏意安看着背面刻着六的竹签,问道。

    贺凝文:

    贺凝文: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而且也不是一份面,是四份面。

    四份面,两份菜两个人吃这些着实有些多了,苏意安想。

    不过既然是客人自己点的,那就得上,万一人家能吃呢。

    小食肆,上菜快,没一会儿每桌点的饭菜就被端了上来。

    食客多是想尝尝这水扯面,毕竟这一份可是十一文,比旁的荤面还有贵两文。

    更有食客点了一份荤面一份水扯面进行比对,看看贵的这个是不是面更多。

    王世书看着眼前三碗汤面,一盘水扯面,以及两盘热菜,着实有些头大,他可吃不下这么多。

    顾学言一眼便猜透他的心思,先一步开口道,“我只吃这份面,剩下的你吃。”

    说着将那盘水扯面挪到了自己眼前。

    王世书:

    “你们还别说,这面贵有贵的道理,我这嘴灵的很,这菜是用猪油炒的,里面不仅有肉片还有青菜。”懂行的食客一口便尝了出来,继续说道:“还放了老酱,怪不得味这么足。”

    旁的食客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让他继续说为何这面叫水扯面。

    那食客大笑两声,“这我哪里晓得,可能这面不是擀的而是扯的吧。”

    众人只当他是在说笑,应和了两声后食客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唯独挨着墙的六号桌,桌上二人谁也没动。

    王世书拿着竹筷,指了指放在对面的那盘扯面,说道:“让我尝尝。”

    本来他没打算抢那盘面,毕竟桌上吃食多,可听了周围食客的对这面的夸词,他又忍不住想尝尝。

    顾学言低声道,“好。”

    然后夹了一竹筷炒好的菠菜放在了王世书面前的小盘中。

    “你!”王世书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咬着牙道:“今日回家我定告诉我长姐你的所作所为。”

    “哦?是今日又帮你批注文章的事?”顾学言装糊涂道。

    王世书深吸一口气:“小人!”-

    水扯面卖了不到两日,街上便开始有卖的,模样瞧着更是差不多,不过尝过的食客都说不如安贺食肆的劲道。

    左右就是一块面,咋还能尝出不同来,卖面的摊主可不觉得是面的问题,只当这些话是安贺食肆掌柜让食客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让人们都去安贺食肆吃面,而不是去街上的面摊吃。

    食肆里的面贵,凭啥让他们多挣那一文钱,不知不觉间安贺食肆价贵的流言竟在镇上传开。

    苏意安的食肆生意刚红火没多久,一下子又被流言击中,买卖大不如前。

    贺凝文愁的整个人趴在桌上数着竹筒里的竹签打发时间。

    若买卖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以后可怎么办,他们虽赚了些银钱,可还没有十四两呢,一年的赁钱都不够。

    “走,不干了,先回家。”送走熟客王大爷后,苏意安直接关了铺门。

    食肆里一下暗了下来,贺凝文吓了一跳,“不,不干了?”

    连在柜前算账的贺颂元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苏意安插上门栓,拍了拍手,说道:“咱们先歇几日,让这流言散散,也好看看到底是谁传的。”

    苏意安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日,毕竟赚钱总是惹人眼红,即使小心翼翼可还是防不住那些地沟里的老鼠。

    “当然关铺子也是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挖土的姿势,笑着说道:“该春耕了。”

    她这一提,贺母这才想起那六亩地,这倒不能怪他们忘了,毕竟地要回来时正赶上冬天,这一晃该春耕了他们又搬来了镇上。

    “那咱们一走好几日,万一回来了食客都跑光了怎么办。”贺凝文叹了口气,又趴在了桌上。

    “就是要让食客们吃不到,才能有人惦记这个味。”苏意安还有一句没说。

    那就是当人们吃惯了某样东西,再突然接触更好的,才会发现以前吃过的那物也不过如此 。

    第55章 这门锁是谁撬的

    关了铺门, 苏意安便让贺母带着大家收拾东西。好在村里留有被褥,这次回去只需带着衣裳和吃食就行。

    临走前,苏意安专门去了云娘那一趟, 告知她这几日不用送肉来。

    “真要回去?”云娘也听了街上传闻, 虽那话不中听, 可也不至于真的将铺门关了。

    若是关了,这不正和那些人的心意。

    苏意安往背篓里装着准备带回家的肉, 漫不经心道:“若是一直开着, 保不齐再过两日传的话更难听。”

    她还想挣更多的银钱,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死撑着。

    云娘见她下定决心, 便没再劝, 岔开话问了句是不是贺家的都回去。

    “自然是要都回去的,家中地瞧着不多可只有我们几人干也得好几日。”苏意安都安排好了,他们能下地的便下地干活,不能下地的就在家中做饭,保证辛苦干活的人一回家有口热乎饭就行。

    她算着日子,六亩地撑死五日他们就能弄完, 所以这次回去只带着一些粮食没有多拿。

    东西都装进背篓后, 一行人去镇口处坐上了回家的牛车。

    驾着牛车的赵车夫没有想到他们还会回村,毕竟都搬到镇上来了咋还回村里去。

    “这不是要春耕了, 家里还有点地,不种上不就糟蹋了。”苏意安回了他的话。

    赵车夫一噎,想到这几日村里人说的闲话,不由摇头。

    人贺家可没放弃村里的东西,这地就六亩人家还惦记着呢。

    赵车夫送过他们几次,这次直接将她们送到了家门口。

    只见临走时锁的好好的院门,如今竟被人撬开。

    门虽关着, 可锁却落了地。

    赵车夫也瞧见了,他忙摇头,“这我真不晓得。”

    他每日驾着牛车来往镇上,村里的事都是听他媳妇说,可这贺家被撬锁的事他是真没听说。

    贺允淮走上前,将地上的锁捡起来,他们离开村这事村里人都知道,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撬锁呢,甚至将锁直接扔在地上。

    “您瞧今个天都黑了,这一路回来也没碰上村里的人。”苏意安掏出一钱碎银直接放在了赵车夫身旁,那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赵车夫瞬间明白,笑呵呵将银钱塞进腰间,回道:“我赵二做事你们放心,今个你们回来这事我不会同旁人说。”

    这锁若是几日前就被撬了,村里人路过这定会发现,按照村里闲话传播的速度,不用一日村里人就都会晓得这事。

    如今赵车夫说不知道,便说明这锁不是前些日子被人撬的。

    要不贼人已经进去,要不贼人想今夜摸黑过来,不管怎样只等今晚看看。

    院门推开,贺允淮独自一人进来查看。见屋子上的锁都好好的,这才招手让众人进来。

    看样子这贼人只撬开了院门的锁,还没有进屋。

    “许是想今夜来,不如等等看。”苏意安将贺凝文揽在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家中不是第一次来贼人,所以除了贺凝文外,旁人虽生气但没有害怕。

    “也不知道这贼人是不是上次来偷肉的那个。”贺母不由想起上次来家中偷香肠的人,那时家中还没有围这个院子。

    没想到啊,如今围了院子,也有人敢大胆的进来。

    夜里,贺家人都挤进了贺允淮他们住的这间屋,这屋里外两间,众人有坐着的地方。

    满妹还小,一回来吃了奶便睡了过去,菀絮正坐在炕边守着她。

    其他人都没有睡意,坐在木凳上手中拿着竹棍只等贼人进院。

    撬开的锁放在了原来位置,屋里也没点油灯,这漆黑的夜很是能迷惑贼人。

    苏意安不信贼人会不来。

    果然到了亥时,院门口终于传来动静。

    门吱扭一声发出声响,很快声音又消失。

    就在众人以为是风将门吹开时,院里透来一丝亮光,有人举着火折子走了进来。

    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那人先去了菀絮常住的屋,用砍刀砍了两下,门锁落下,那人推门进屋。

    脚步声断断续续,苏意安皱着眉,她总觉得这声音不像一个人,难道是一伙人?

    “咱们俩先出去。看看能不能堵住他们。”苏意安小声同贺允淮说。

    家中还有孩子,贺母得看着她们,至于大哥,他腿脚不好,怕是贼人都跑了他还没走到屋前。

    贺允淮点头,拿起竹棍走到苏意安身前,轻轻将门拉开一个缝,二人小心翼翼钻了出去。

    “呸,走的真是利索,连点东西好东西都没留下。”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再仔细找找看。”有人紧跟着道。

    苏意安同贺允淮对视一眼,心道果然不止一个人。

    他们二人一点点往那屋前走去,好在那两个贼人进去后关上了屋门,要不他们还没办法将门关上。

    如今门关着,只需将锁挂上去,就能将人堵在屋中。

    他们想到这便直接挂上了锁。

    “谁!”屋里人听见了门外动静,可冲过来再推门时却无法从里面推开。

    他们有些着急有些气愤,不断地用身子撞着门。

    “快放我们出去。”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不。竟敢锁我们。”

    “下作东西,就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把门打开。”

    屋里传来咒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

    苏意安抬头看向贺允淮,想看看他打算怎么办。毕竟她已经听出里面是谁的声了她不信贺允淮听不出来。

    “二婶。”贺允淮冷冷开口,被锁在屋中的二人一下没了声-

    从京中到府城,苏正墨一路没怎么歇息。

    他怀中揣着簪子,就想早早带回家给小妹。

    天刚亮,他从马上下来,敲响了家中院门。

    “这大清早的,谁在敲门。”家中看门的小厮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可当他开了门瞧见外面站着的人时,一下子愣住。

    “怎么没睡醒?”苏正墨看了他一眼。把缰绳递给了他,说道:“牵去后院。”

    那小厮唤作苏三,是家生奴,自小在院中做事,自然认得苏正墨。

    他慌慌张张,正欲跟上,却听到自家大少爷说道:“不用跟来。”

    这个时辰还早,苏正墨没想着先去拜见他爹,反正过去了也是等着,不如先去看看他小妹。

    他去了以往他小妹住的那个院,可刚踏进来就被人叫住。

    “你是哪里来的,这般没规矩,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那嬷嬷走上前,狠狠训道。

    苏正墨打量着来人,这人眼生,他不记得。

    难道是他走后家中又买来的仆人?

    “还不赶紧出去,少爷院子岂是你能随意进的。”那嬷嬷说。

    苏正墨这才察出不对,他小妹的院子怎么就成了旁人的。

    “哪个少爷我怎么不知道?”苏正墨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院子早已和以前不同,院中也没有以前那棵大树。

    二人声音不小,直接将熟睡的苏正明吵醒。

    他如今已经九岁,正是脾气大旁人管不住的时候。

    “谁这么没长眼吵着本少爷睡觉了,还不赶紧滚出院子。”苏正明身上衣袍都没穿好,窝着一肚子气走了出来。

    “苏正明。”苏正墨瞧出这是他爹的小儿子,只是这孩子被养的实在太好,若不是眉眼与他爹有些像,只看身板可是认不出来的。

    苏正明醒了盹,待看清眼前人后,他这才不情愿的喊了一声,“大哥。”

    “你怎么住进这院了。”苏正墨问道。

    这院不算大,按照他继母的性子定会选最好的院子给她儿,怎么会挑中这个院子。

    “这院子空着,我想搬来就搬来啊。”苏正明仰着头看向他,笑道:“不过我也住腻了,若大哥喜欢,我让给大哥就好。”

    瞧瞧他说的这话,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以前住在这院的人呢,你老实说。”苏正墨语气重了些,看向他这幺弟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凉意。

    苏正明哦了一声,满不在意的说:“走了啊。”

    走了?她一女子能走到哪里去?

    “娘说她嫁人了,这不这院就空了出来。”苏正明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记得那日他过来时这院子就空了。

    那个一直不爱说话的姐姐,再也不曾出现在这家中,他娘说嫁了人就不会再回来。

    苏正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小妹嫁人了,他为何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家中怎么没有一人知会他一声。

    他转身离开,急匆匆的往他爹的院子走去,他得问清楚为什么这件事家中人不说,还有他小妹到底嫁去了哪里。

    “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个时候你不留在京中回来做什么。”苏老爷子刚起身,语气带着些不满。

    “爹,我若不回来怎么会晓得小妹已经嫁了出去,这么大的事您为何不告知我一声。”苏正墨目光落在他爹身后的女人身上。

    苏老爷子哼了一声,他这儿子真是白养这么多年,一回来不问爹娘好只想着那个不值钱的丫头。

    “意安年前就嫁了出去,你当时在京中准备科考,老爷怕你分心这才没说”他那继母楚楚可怜的说,那语气那说辞愣是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那贺家落魄,你爹也不想让小妹嫁,可这婚事是你娘在世时定下的。你娘”

    苏正墨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轻嗤一声,“是吗?”

    “那贺家如今就在怀安镇下面的永阳村住着,你若不信自己去看,怎么同你母亲说话呢。”苏老爷子语气毫不客气,说完起身又回了屋。

    他受不住旁人的忤逆,就算是亲儿子也不行。

    苏正墨见状没再久留,他骑上马直奔永阳村。

    第56章 苏家兄妹相见

    门上挂着锁, 外面的人已然知晓他们的身份,贺二婶心慌至极,一个劲的用手拍打身旁之人。

    他们互骂起来, 互相推卸责任, 甚至忘记这屋中出口不止眼前的门, 还有旁边的窗户。

    “今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苏意安看向贺允淮, 问道。

    若是旁的村民, 直接报官送去衙门就好,可这里面关着的是他爹的亲弟弟和弟媳。

    若将他们送去衙门, 怕是会遭非议, 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苏意安能想到的贺允淮也能想到,他冷冷看着那把被砍刀砍过的门锁,言道:“断亲。”

    断了亲事,便不再是亲戚,以后若再发生这种事贺家就能直接报官。

    门里面的人似乎是吵累了,也不再骂人, 只断断续续的唤着开门。

    贺母提着油灯从屋中走出来, 一听里面的人是贺二婶后,长长叹了口气。

    “等天亮了再说吧。”贺母这话不仅仅是对苏意安他们说, 也是对锁在屋内的那二人说。

    现在天黑着,若将门打开放他们出来,凭借他们夫妻二人的脾性,怕是出了门就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那我守在这。”贺允淮说着看了苏意安一眼,语气柔和了许多,“你们进去歇歇,明日还有弄不完的事。”

    眼下只能如此, 若大家都守在门前也毫无益处。

    贺母同苏意安进了屋,只有两间房,他们几人便凑活了一夜。

    这一夜对于贺家人来说很是漫长。

    天亮后,换成苏意安看守着门,贺允淮则去了村里找贺忠和里正。

    因是亲戚,这也算全了大家最后的脸面。

    贺忠早就同贺二婶分了家,如今见贺允淮带着里正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可就算是分了家,那也是他的亲爹娘,他不去也得去。

    “这二人真是糊涂。”里正唉声叹气道,可眼下说这些都无用,得赶紧见到他们才是。

    被锁在屋中的贺二婶还在熟睡,昨夜见自己出不去她便将屋中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把柜中被褥全都铺在炕上,二人舒舒服服躺了上去。

    这一觉睡到天亮,直到门外传来声响,他们还以为是在自己家中。

    门被推开,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

    贺二婶有些不悦,翻了身,将被子往自己头上拉了拉。

    原本来的路上里正还想当和事老劝劝他们两家不要闹的太难看,可瞧见屋中这一幕,他火气一下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手拍打了门两下,喊道:“贺老二。”

    炕上的人瞬间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坐起身。

    只见门前站着三个人,有他那不孝顺的二小子、那病秧子贺允淮,还有他不敢招惹的里正。

    “你瞧瞧你们,这干的什么事,有手有脚竟还来小辈家偷东西。”里正让他们赶紧滚到院子里来。

    贺老二半天憋不出个屁,还是贺二婶转着眼珠子想了个法子出来。

    她全然没有昨夜那派头,腆着张老脸张嘴便说胡话,“这不是这屋院空着,俺们这当长辈的怕有人进来,这才过来给他们看着家。”

    “看家?”贺允淮忍不住想笑。

    “你不惦记我们的好,也不能这么冤枉我们,我可是你二婶,还能害你不成。”贺二婶说完用手推搡了贺老二一下,让他也赶紧这么说。

    当长辈的给小辈看屋院,这可没错处。

    贺老二嘿嘿一笑,忙点头应着,“是是是,我们老两口就是过来给他们看院子的。”

    人竟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苏意安瞧不下去,将那两个被砍出刀痕的锁拿了过来,给里正看。

    “若是帮着看门,怎会用刀砍落门锁?”

    贺二婶张张嘴,正欲辩解。

    苏意安又道:“那炕上的砍刀还在,想必就是用那砍刀砍的吧。”

    贺二婶嘴里嘀咕着死丫头,恨恨的看向苏意安,“你这是要害死我们。”

    “若真不给你们情面,昨夜便报官让衙门的人来了,你们还能睡到现在?”苏意安看向里正,“今日之事麻烦里正您能主持公道。”

    里正管着税收,平日村里谁家有个事他也帮着瞧看。

    眼下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厉声道:“村里也有村规,想当年村里的贼人有被赶出村的,也有被活活打死的。”

    他故意往严重了说,也是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里正,您按照村里规矩办事就成。”贺忠脸色黑的不行,看着不知悔改的父母他只觉心寒。

    贺二婶本就被那句打死给唬住,一听自己的亲儿子竟同意打死自己,她发了疯直接扑过来用手抓贺忠的脸。

    “都是她的主意。”贺老二看向贺允淮,解释道:“都是你二婶贪财,说你们搬到镇上去了村里东西肯定不要,她这才来院里瞧看。”

    “我可是你亲二叔。”见他们不为所动,贺老二打起了感情牌。可他不知若不因他是贺允淮的亲二叔,贺允淮也不会拖到白日请里正过来。

    里正是个明白人,见贺家人这般反应,心中有了决断,他沉着声道:“终究你们是亲戚,还是要顾忌一下亲情。”

    “对,对对。”贺老二仿佛瞧见了希望,应和道。

    “不如从今日起彻底断了亲,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再发生这事就按村规办,若不认同那就送去衙门。”里正虽提议断亲,可这话里话外却是若贺老二不同意断亲,那就将他们送去衙门。

    “断。”贺二婶不觉得断亲有什么,反正贺家大房也不曾帮过他们一家,有没有这亲戚于她而言都一样。

    如今只需断亲就能解决事情,何不就断了亲。

    贺忠脸上还有红道子,他一言不发,随他娘说了去。

    反正他是没脸再求情。

    见众人无异议,里正让人取来笔墨,亲自写下断亲书。

    让两家在上面按了手印。

    从此以后贺老二与贺家大房彻底没有关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至于损坏的锁,自然贺老二得赔给他们。

    可贺老二张嘴便是没钱,最后还是贺忠出了这份钱。

    将众人送走后,贺家终于归于平静。

    可没有一人面上是喜悦的,都是亲人怎么最后会弄成这样。

    罢了罢了,这样也好,要不总有贪心的人惦记别人兜中的东西。

    第二日,苏意安同贺允淮提着酒水和肉又去了里正家一趟。

    “你们这孩子,买这些东西做啥。”里正嘴上这么说,但心底里高兴的,“不过确实有一事得问问你们,以后你们可还回来?”

    村里人都传贺家赚了钱,在镇上安了家,以后不会回永阳村。

    “回。”贺允淮说道:“这是根,怎么会不回来。”

    里正笑笑,当年贺允淮的爹也是这般说的,可后来离开村子就再也没回来。

    “记着就好。”里正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他们以后会不会回来,有这么一句话也是好的。

    解决完这事,贺家终于开始忙活起耕地的正事来-

    而另一边,苏正墨骑着马已经来到怀安镇。

    他在客栈歇了一夜,又同人打听了永阳村在哪。

    不知为何,明明离永阳村越来越近,可他心中没由的不安。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瞧着公子不像这的人。”客栈掌柜最会看人,只衣裳就能瞧出住客是否富贵。

    “去见故人。”苏正墨看向门外的街市。

    掌柜的见他是去下面村中,便多说了几句,“既然是看友人不如带些东西去,咱们怀安镇有名的吃食可不少。”

    “哦?”

    “公子远道而来,不如去尝尝我们这明月酒楼的香肠,那手艺是一绝,这香肠也放的住,送人最是拿得出手。”掌柜的说完还不忘告知他明月酒楼的位置。

    苏正墨确实也有这打算。

    他小妹嫁到这地方,也不知道日子得多苦,他多拿些东西去也好。

    酒楼见他来买香肠,直接拿出一个三层的食盒,上面还贴了一个福字。

    “这里面是三层,一层六根香肠,算上这盒子只需一两银子。”掌柜一瞧见他就知道生意来了。

    府城多是有钱人,一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果然苏正墨一听只需一两银子,爽快的付了钱。

    他又去布庄买了两匹怀安镇最好的细软布,还去糕点铺子买了一木盒白糯糕,这东西她小妹小时候最爱吃,一片几文钱甜甜的,他当时总是偷偷买给他小妹。

    只这些他觉得还不够,听掌柜的说下面村里若想吃肉都得来镇上买。

    苏正墨便又去屠户那割了十斤上好的五花肉。

    “我怎么觉得这人这么眼熟。”云娘微微皱眉同庄山小声说道。

    庄山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向云娘,语气中满是担忧,“是熟人?”

    云娘摇摇头,“此人我肯定不认识,只觉得这人眉眼与谁有些相似,算了不想了,左右也不认识。”

    苏正墨回到客栈,看着桌上这一堆东西他隐隐有些后悔。

    不管是布料还是糕点全都没有府城的好,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府城时就将东西置办了。

    为了不再耽搁,他将东西全都装好挂在马背上,然后驾马而去。

    永阳村离怀安镇不算远,走着也就一刻,骑马只一会儿功夫。

    村里人还从未见过骑马来的人,他们这村里人有个牛就算不错。

    苏正墨不知贺家在哪,他下了马找了个路边坐着的村民问话。

    一听是来找贺家人的,村民掩住心中好奇,给他指了个路。

    苏正墨牵着马来到山脚下,看着眼前不大的院和那破旧的房屋,他心口一颤。

    小妹就住在这里

    他伸手正要敲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二人四目相视,他眼眶一红,哑声道:“小妹。”

    第57章 一切早已经回不去,她的新生……

    苏意安正要去耕地, 她身上穿的是以前的旧衣衫,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

    村里人干农活时都这样,挑着旧衣裳穿, 脏了破了也不心疼。

    可苏正墨不知道, 他看着以前温婉的小妹如今却这副打扮, 他心一抽一抽的疼。

    苏意安脑海中浮现出原主的记忆,看着眼前这一袭黑色锦袍, 白玉束发的男子, 她喃喃喊道:“大哥。”

    这一声似不受她的控制,仿佛是真正的苏意安在喊她的兄长。

    悲伤的情绪一下涌现, 等了两年多的人再次相见, 可早已物是人非,苏意安已经不是苏意安。

    “你是谁啊?”贺兴晨见他小婶忘记带盛水的竹筒,赶紧从屋中跑出来送,结果就瞧见这么一幕,一男子双眸似水正直直盯着他小婶。

    苏意安回过神,招手将贺兴晨唤到身旁, 介绍道:“这是贺家孙辈, 叫贺兴晨。”

    苏正墨低头看了过去,见那小子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 着实有趣。

    苏正墨是知道贺家的,只是他年幼就被送去偏远的书院求学,不曾与贺家的两个儿子在同一书院念书,要不他们还能算是同窗。

    “小婶,我我去地里给阿奶他们送水。”贺兴晨怕这人没安好心,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开,他得去地里将大人们叫回来。

    苏意安拍拍他的后背, 说道:“去吧,路上慢些。”

    一时间院门前只剩他们二人,在这说话也不方便,再说这是苏意安的亲哥,总不能直接撵人离开。

    “进来吧。”苏意安将门大开,让苏正墨牵着马进了院。

    院子比苏正墨在外面瞧的还要小,甚至不如苏家的一个小花园大,就这么点的地方,竟还有个小菜地和晾衣裳的地方。

    苏意安不知怎么同他相处,毕竟于她而言,这人就是一个陌生人。

    可对于原主而言,这是她惦记了两年甚至临死前都不曾见到的大哥。

    “要不先进屋喝口水吧。”苏意安站的地方偏远,二人之间相隔四五米。

    苏正墨正在栓缰绳,听见这话他手下的动作一顿。

    他小妹以前从不这样,同他说话也不会这般客气。

    家中只有菀絮和满妹在,连贺颂元都拄着拐去了地里,他虽不能干活但可以在地头前给他们看着东西,毕竟农具还是借的,丢了可不好。

    踏出院门的贺兴晨跑得飞快,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地边,生怕晚一步小婶就被人骗了。

    “怎么跑的这么急,送个水慢慢走过来就行。”贺颂元拦住自家儿子,用衣袖给他擦去额间的汗。

    贺兴晨喘着粗气,说道:“家里、来了个人。”

    “哦,谁?”

    “小叔,你快回去,有人有人来找小婶。”贺兴晨冲着地里弯腰拉犁耕地的贺允淮喊道,“我也没见过。”

    贺兴晨来的匆忙,压根没有问清楚来人是谁,不过看那人衣着打扮应当不是这里的人。

    贺母经事多,一听这话便猜出一二,能来这地方寻意安的定是府城苏家的人。

    她叫住正欲陪贺允淮回去的贺颂元和贺兴晨,言道:“你们不用回去,让二郎自己回去就行。”

    临走前,贺母将贺允淮单独叫到一旁,她犹豫了片刻,“二郎,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有时候不一定要按照自己心思来。”

    贺母还想说成全也是一件好事,可这话实在伤人,贺母没有说出口。

    贺允淮瞬间明白他娘的意思,他垂眸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娘。”

    家里的地离院子不算远,可贺允淮却走的很慢,他一边走一边想,若府城来的人是接苏意安回去的,那他便写下和离书亲自送她离开这里。

    毕竟如今日子虽比以前好过,可那赚的都是辛苦钱,还都是苏意安付出的辛劳,她若回到府城,回到苏家,就还是苏家的大小姐,日子总不会比现在难。

    走到院前,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他们的对话声。

    苏正墨没有进屋,而是将苏意安拦在院子中同她将话说清楚。

    “贺家人对你可好。”苏正墨问。

    “挺好的。”苏意安说的实话,不管当时贺家初心如何,至少她嫁过来后是自由的。

    苏正墨盯着她那长出茧子的手,看的入神。

    那双白皙的抚琴的手何时变成了这样,这得干多少活,才能短短数月就变成这样。

    “小妹。”苏正墨蹙起眉,劝道:“贺家人就算再好,可这种日子也不应该是你过的,我带你回家。”

    他指了指马背上的东西,继续道:“我买了东西过来,到时候再给贺家留些银钱,你同我回去后,他们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院墙外的贺允淮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他虽以前也这样想过,可当事实摆在面前却让旁人说出来时,这才是真的残酷。

    苏意安静静的听他说着这一切,眼泪再也不受控制。

    她在哭苏意安,为那个病死床榻等不到亲人的苏意安哭泣。

    “回哪里?苏家吗?”她眼角挂着泪珠,却笑着同苏正墨说,“回不去的。”

    苏正墨以为她这话的意思是贺家不愿放人,他信誓旦旦道:“钱不是问题,到时候给贺家一大笔钱让他们搬去旁的地方,同样能过好日子。”

    不可否认,苏正墨是一个好兄长,可也只是一个好兄长。

    他懂得疼爱小妹,却从未真正的关心过她的处境。

    “你不懂,于我而言贺家才是我的家。”苏意安抹去眼角的泪,一字一顿道:“你心中难以割舍的苏家,才是将我推向深渊的地方。”

    “小妹。”苏正墨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他的小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苏意安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他这幅神情便知他来之前根本没有打听清楚。

    他不知道真相,那就让她来告诉他那个残忍的真相。

    “若贺家没有落难,你以为我会嫁到贺家吗?娘在世时定下的亲事真的就能给我?”苏意安盯着道,“你不知道吧,原本嫁过来的应该是苏娉曦。”

    “不可能。”苏正墨不信,这婚事当年是娘定下来的,同苏娉曦又有何关系。

    苏意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继续道:“在贺家上门提亲之前,爹给我找了门亲事,我的好兄长你不妨猜猜是谁。”

    既然让他猜那一定是他认识的。

    他脑海中思索一番,最后吐出几个名字,那几人都是与苏意安年岁差不多的人,门第也相当。

    苏意安听后便笑了,她虽不认识那几人是谁,但想着年岁总不会大过她爹去。

    “是府尊。”苏意安报复他一般,苦笑着说,“他的年岁比爹都大吧,当他的妾,爹也想得出来。”

    不仅是苏正墨,连院墙外的贺允淮也当场愣住,这件事他们不知道。

    “苏意安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苏家。”她悲愤的说,也是为真正的苏意安感到不公。

    “你说带我回去,去哪里?回苏家还是去给府尊当妾?”

    苏正墨说不出话来,他整个身子都在打颤,怪不得回到苏家后每个人都不愿提起苏意安的名字,甚至是他爹,提起来也只是冷哼两声。

    苏意安将那些话说出来后,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地。

    苏正墨走上前,从怀中掏出自己买的发簪,给苏意安簪在发髻旁。

    他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嘴中不停地念叨对不起。

    若他一直在家,是不是小妹就不会经历这些事。

    苏意安只觉身子一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离开这副身子。

    她想应该是原主终于等到了苏正墨。

    所以这一刻,真正的苏意安选择了离开。

    “你回去吧。”苏意安道:“能再见到大哥,我便心满意足,以后别来了。如今的日子我觉得很好。”

    苏意安感觉有泪水滑过她的脸庞,可她明明没有落泪。她抬起头看去,原来是苏正墨在哭。

    可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她禁不住想,早干什么去了。

    院中好一会儿再也没有传来动静,贺允淮没忍住还是推开了门。

    此时苏正墨已经松开了苏意安,二人思绪也平复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回来。”见他进来,苏意安不意外道。

    那会贺兴晨就跑去了地里,她才不信那小子不会通风报信。

    “这是我大哥。”苏意安指了指苏正墨,“他来瞧瞧一会儿就走。”

    家中可没有多余的屋子,苏意安没打算让他在家中留夜。

    “大哥。”贺允淮喊道。

    苏正墨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穿布衣但身上仍有书卷气,容貌虽不如自己但也算俊朗,大体看下来也还凑活。

    “这几日叨扰了。”苏正墨客气道。

    虽小妹要撵自己,但他可不会就这么离开,他得多住两日,好好看看贺家人到底如何,若并不是良人他仍旧要将小妹带走,就算不回苏家他养着又如何。

    他将马背上的东西一一取下,这东西有给小妹的有给贺家的,算是他的一份心意。

    白给的东西哪有不要的道理,苏意安让贺允淮帮着他把东西都拿到屋中,有布有肉,买的倒是齐全。

    就是这三层刻着花纹的食盒让人猜不出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听说是怀安镇有名的吃食,我便买了些给你尝尝。”苏正墨将红纸揭开,把食盒一层一层拿下。

    待瞧清楚里面东西,苏意安傻了眼,她指着那东西问道:“你花了多了银钱。”

    “一两银子,这东西倒是不贵。”苏正墨说,“你若喜欢我明日再给你买些回来。”

    苏意安:

    贺允淮:

    第58章 油泼面:“我将夺回属于我的……

    苏正墨在贺家住了三日, 夜里同贺允淮挤在一张炕上。

    他本想等这个妹夫睡着后套套他的话,可每日从地里回来苏正墨都累的要命,睡得比贺允淮还要早。

    这日终于将农活干完, 苏正墨瘫在炕上忍不住的想难道贺家要种一辈子的地, 他小妹也要永远留在永阳村吗?

    不说辛劳, 就他们贺家这么多人区区六亩地根本养活不了。

    “日子不能这么过,我瞧你们村连个私塾都没有, 你既念过书为何不办一个。”苏正墨想若是在村里开私塾, 就算不收银钱只收粮食,那也算是个进项。

    贺允淮给他倒了杯温水, 解释道:“村里人觉得我家犯了事, 别说开私塾了就是平日说个话都少有。”

    苏正墨一想还真是,怪不得在地里干活时旁边的村民不同贺家说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层。

    “那伯父到底怎么一回事。”苏正墨问。贺家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他也实在好奇。

    “说是因为一首诗。”贺允淮那时在书院,很多事他也不清楚,甚至于那首诗他都不曾见到过。

    苏正墨将竹筒中的水喝下一半,思绪飘向远处。

    前些日子在京中时, 太子党羽中就有许多因诗作而下牢狱, 倒不是真的触犯了什么,只是惹了人被人找了个由头整治罢了。

    这也是为何他从京中离开的原由。

    “或许只是被人诬陷, 你可有去查清楚?”他说。

    贺允淮放下竹杯做到炕边,如实道:“确有打算,想着过些日子去府城查一查。”

    一是为了还贺家清白,二是他还想科考,就算最后不去京中当一个地方官守一方平安也好。

    苏正墨见他不是霜打的茄子,面上赞许道:“等我回了府城给你打听打听,不过先说好了你可得好好待我小妹, 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了旁的心思。”

    “不会。”贺允淮郑重道,“不会有旁的心思。”

    若说以前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总想让苏意安做回苏家大小姐,可现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他只想保护着她,让她做想做的事情。

    苏正墨听他这么说,也稍稍放了心。

    这几日他不仅观察贺家也观察了小妹,他发现自家小妹真的变了,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可能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小妹真的长大了。

    辞别那日,苏意安把那三层食盒的香肠全都用油纸给他包裹好装进了包袱中。

    “盒子倒是好看,我留下了。至于这香肠你带回去吃吧。”苏意安生怕他再花冤枉钱,在他上马前赶忙告诉他,“这香肠我们一根卖二十文,你下次可别被骗了。”

    苏正墨黑了脸,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被骗的一日。

    “路上慢些,注意安全。”苏意安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的背影,苏意安这才折返回家。

    她将院门关上,顺手将发髻旁的簪子取了下来。

    那发簪是纯银做的,很是精致,一瞧便出自京中工匠之手,远不是她们这小地方能比的。

    “小婶,你戴着好看,怎么摘了下来。”贺兴晨见她回来,高兴的跑到跟前。

    这几日他提心吊胆,生怕小婶离开这个家。

    虽然夜里阿奶同他说过好多次,就算小婶离开也没什么。可他就是难过,就是舍不得。

    如今小婶没有离开,他是这个家最高兴的人。

    苏意安扯了个谎,“这东西贵重,戴着实在惹眼。”

    其实她是不想戴,毕竟这发簪是苏正墨给他小妹的,而她并不是他的小妹-

    贺家在村中住了七日,事情都办妥后他们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镇上。

    只是这次离开与上次不同,见到他们的村民明显对他们热切了些。

    尤其是势利眼的杨二媳妇,推着自家小儿子便往他们跟前走。

    “婶子,你们这是去镇上啊。”她自来熟道。

    贺母礼貌性的点点头,因菀絮生产时她帮了忙,所以贺母对她印象改观不少。

    她掏出几块糖瓜给了杨秋生。

    “阿奶给的,你就接着。”杨二媳妇一点不客气,见人给东西便让孩子拿着,她继续笑道:“听说前段时间婶子不在家,院里招了贼,这次你们就放心去吧,我让秋生每日来瞧一眼,保准没人敢再来。”

    贺母谢过她的好意,虽不知杨二媳妇怎么这么好心,可人家既然说了她就没有拒了的道理。

    不过杨二媳妇是如何知晓他们家招了贼呢,车上众人纷纷看向驾车的赵车夫。

    赵车夫脊背发凉,等牛车出了永阳村,驾车的赵车夫赶紧发誓道:“真的,您家中招贼这事真不是我说的。”

    他收了贺家银两,自然不会再传闲话。

    “听说是贺二婶家的二小子贺忠在村里说的,说山脚下容易招贼人惦记,贺家又招了贼人,他让大家都注意着些,不过他分了家后也住在山脚下,没准他家也进了贼。”赵车夫这般猜。

    板车上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应道,或许是这样吧,毕竟那地方偏实在容易招贼。

    可大家心里清楚,贺忠定是故意在村里说起贼人这事的。

    贺二婶毕竟是他亲娘,他总不能当着村里人说他爹娘撬旁人家的锁,可若是什么也不说他又怕他那糊涂爹娘去做傻事,再一次撬贺家的门院。

    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出这么个法子,既能敲打他爹娘又能让村里人警惕着-

    几日不来镇上,铺子里都落了一层灰。

    苏意安将食肆的窗户门子全都敞开通着风,又将抹布清洗干净,带着众人开始擦洗。

    她们回来的时辰正好是人们吃饭的时候。

    这不刚将门打开,就有老熟客走了进来。

    贺兴晨正埋头擦桌凳,见有人进来忙道:“今日食肆不开张。”

    “豁,我可等了你们好些日子,开着门咋又不开张了。”

    贺凝文抬头,一看是王大爷,忙将人引到擦好的桌凳前,她以前可是同王大爷说过的,不管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来,只要食肆开着门一定给他做吃食。

    “您来自然给您做。”贺凝文去柜前将不开张的竹牌拿起挂在了门上,这样一来路过的食客一看便知道她们虽开了门但今日照旧不卖吃食。

    王大爷倒是不急,他都等了好几日不差这一时,他惋惜道:“你们也是,咋说关门就关门,那些流言兴不起风头。”

    苏意安正好端着木盆进来,一来就听见王大爷说的话,她笑着回道:“正好春耕,就回了家一趟。”

    “您今个吃什么,家中东西不多,竹签上的好些菜都做不了。”苏意安问道。

    王大爷不爱吃旁的,就喜欢吃面,他牙口不好软烂一些的面最好。

    “您先喝点茶,面擀好了就给您做。”

    王大爷不着急,他一人坐着也是坐着,便同她们说起这几日镇上的事来。

    那街上的面摊趁着安贺食肆关门,确实大赚了一笔。

    那面摊的价格比安贺食肆里的全都便宜一文钱,而且安贺食肆有的面食他们那也有。

    一开始去的人实在不少,尤其是安贺食肆关了门,好多老熟客都去了那家面摊。

    可尝过的人,一下子就分出不同。面的名字虽一样,可这味道真的不一样。

    就拿最普通的烧肉面来说,苏意安这食肆的又软又烂,是甜咸口的,可那家面摊的肉是纯咸口的,而且肉块小得多。

    有人说肉块小,那摊主就拿价格说事。

    “哼,他们都说你们家的面贵,咋不想想贵有贵的道理,再说这铺子赁金可比摊位贵多了。”王大爷说的口干舌燥,他拿起竹筒抿了口茶水,又继续说道:“要我说,不要搭理他们,你这面馆该怎样就怎么样。”

    苏意安将最后一张桌子擦干净,一口答应下来。

    她的铺子自然要继续干下去,她还想赚钱呢,她才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就彻底关了门让那些人如了愿。

    苏意安净了手,去后院灶房将贺母揉好的面擀成饼状,然后切成差不多的宽度。

    今个她不做普通的汤面,她要做油泼面。

    这东西算是面中一霸,吃过的就没人说不好。

    苏意安择了些小青菜,然后淘洗干净,放进锅中煮着。

    她又拿出一个碗,在里面放了些切碎的蒜末、葱苗和盐。

    这里东西不全,没有那种细粉状的辣椒面,苏意安只能拿胡椒粉代替,不过这东西呛,她只放了一小撮。

    见贺母把面和青菜捞出后,苏意安挖了一大勺的猪油放进油锅,等猪油化开变热苏意安便把猪油全泼在了作料上。

    然后用筷子将面和作料搅拌均匀。

    因一家人吃,她又切了一根香肠放在里面。

    “不用尝,闻着就香。”贺母帮她把一盆面分别装进碗中,感慨道:“就是这面太费油,怕是卖不上好价。”

    苏意安笑笑,这是自然。

    可再贵的东西也有人买,她这食肆就是要不断推出新的菜品,让旁的面摊赶不上。

    面终于端上桌,王大爷等得都有些发饿。

    “这又是啥面,咋没汤也没卤。”王大爷拿起竹筷搅拌了下,见里面只有青菜和香肠,不由好奇。

    “您尝尝,觉得如何。”苏意安特意让贺母将面煮的久了些。

    就算是做成油泼面咬起来也不会觉得硬。

    王大爷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

    他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有一丝麻又有一丝辣,但是吃起来不冲反而觉得香。

    “这里面放了猪油吧,香。”王大爷尝了出来,不过他以为这是用猪油搅拌的。

    苏意安见状,又去后院盛了一碗面汤过来。

    既然王大爷都说了好,那这面就真的有卖头。

    饭后,苏意安去了云娘的肉铺一趟,从她那买了不少肉和猪板油。

    见她今日包下所有猪板油,云娘疑惑道:“你这一回来就弄这么多,这用得完?”

    “用得完,没准以后日日都得买这么多呢。”苏意安笑着同云娘说,“你明日可记得过来。”

    “晓得了,晓得了。”

    翌日,安贺食肆再次开张。

    并且推出了新的面食,油泼面。

    第59章 可笑的真相

    苏意安大清早便去了集市, 将嫩的能掐出水的青菜买了好些。

    她还买了一箩筐的蒜,这东西有的人爱吃有的人不爱吃,大多来买的人也就买几头回去, 少见直接买一筐的。

    “苏姑娘, 好些时日没见了, 今个买这么多菜,是不是食肆重新开张。”卖蒜的老嬷把每头蒜上面沾着的泥土帮她搓下来, 亲切问道。

    苏意安掏出银钱, 笑着递过去:“是啊,今日开张, 顺便推出点新的菜品。”

    周围摊贩掩住内心的疑问, 嘴上说了几句吉祥话。

    他们没想到安贺食肆竟会再次开张,还以为会因为那些流言彻底关了铺子。

    “到时候来吃。”苏意安背起背篓,忽视那些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离开了集市。

    安贺食肆再次开张,不到晌午铺子里就坐满了人。

    这其中不乏几位熟客,他们一坐下便开始念叨为何前段日子食肆不开张, 全然忘记流言刚出来时也是他们一窝蜂去了街上的面摊。

    苏意安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 只同他们说今日上新的面食,“今日再次开张, 也推出新的面食,这面条价格比竹签上便宜一文。”

    食客拿出竹签一瞧,豁,这油泼面竟卖十二文一碗,这就算便宜也要十一文呢。

    这也不算便宜啊,但因是新出的,食客们就想尝个鲜。

    就像前段时间的水扯面一样, 也贵可禁不住好吃啊,后来外面面摊也有卖水扯面的,可那面不劲道,也不如安贺食肆的面白。

    价钱虽比安贺食肆便宜一文,可他们不知安贺食肆可是在里面放了精面的。

    因时隔多日再次开张,铺子里食客不断,两个灶房的火一直烧到夜里。

    这期间连开在最繁华地段食肆的周掌柜都来了她的铺子,旁的食客见着还打趣两声,可周掌柜全然不在意。

    为商者就是要互利共赢,那些赶客的下作手段他可瞧不上。

    周掌柜要了两碗面,自己一碗伙计一碗。

    他总听人说安贺食肆的面好吃,今日过来也是想尝尝是什么样的吃食竟让人故意生事破坏生意。

    后院灶房中,贺凝文一脸愁容的看向苏意安,说:“二嫂,你都不知道前面谁来了。”

    “嗯?”苏意安正在热猪油,一听她这么说不由看了过来。

    “是周掌柜,咱们以前把香肠方子卖给过他。”贺凝文怕他也是来抢生意的。

    毕竟同为食肆,都是竞争的关系。

    再说周掌柜的食肆虽比不上明月酒楼可在一众食肆中那可是最好的。

    苏意安把油热化,泼在了碗中。

    今个的油泼面她没有给搅拌,这面上面撒了什么作料食客都能瞧见。

    “别急,这是好事,说明咱们食肆的面在镇上很受欢迎,要不怎么旁的食肆掌柜也会来。”苏意安把面弄好,陪同小妹一起端去了前面食肆。

    周掌柜等着的功夫也不忘打量周围食客,见大家每份面都吃的干干净净,他更加好奇。

    一个面食能好吃到什么地步。

    “您尝尝,看看哪里再改进一下比较好。”苏意安把面放在周掌柜面前,认真道。

    周掌柜连连摆手,谦虚着说:“这做面食我不如你,哪能提什么意见。”

    说完周掌柜用竹筷沾了一下面上被油泼了的作料。

    心中有数后他这才将面搅拌均匀。

    麻香味在嘴中炸开,与平日吃的汤面拌面一点也不同,味道更重更有滋味。

    而且这里面有蒜末,这味又冲又足,可就着面一口下去,却不觉得辣。

    周掌柜将整碗面吃完,然后拿出帕子擦去嘴角沾着的料汁。

    弄完这些后才慢悠悠道:“你这面怕是不赚钱。”

    他说话声音不算大,可铺子小,周围食客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咋,十一文一碗的面还能不赚钱?

    他们可不信。

    “还行,不过若是再改进一下那确实就不赚了。”苏意安一直没有寻到辣椒粉,她想或许周掌柜能知道。

    毕竟他开了这么多年的食肆,什么菜没尝过什么作料没见过。

    “咱们后面说。”苏意安招呼着二人往后院交谈。

    怕又有食客挑刺,苏意安专门让小妹把灶前的贺允淮替了下来。

    让食肆里的食客都瞧见今日可不是她一人在后院见客。

    后院放着一张木桌,是今早贺允淮从自己屋中搬出来的。

    昨夜在纸上洒了水,这不今日在院中晾晒晾晒。

    贺允淮将东西收进屋,又提着茶壶出来给周掌柜沏上茶。

    两方都有事所求。

    “周掌柜您先说。”

    “苏姑娘您先说。”

    二人同时开口,随后周掌柜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那他便先开口问一问也无妨。

    “苏姑娘做的这油泼面确实不错,不过总觉得其中缺了些什么。”

    周掌柜说不上来到底少了一味什么,但可以确定这一定不是这道面食最后的样子。

    苏意安没想到周掌柜只尝一碗,就可以说到这个地步,她点头应道:“您说的没错,这其中确实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苏姑娘若是信得过,不妨告诉周某。”周掌柜说。

    苏意安本就想问问周掌柜,见状她如实道:“不知周掌柜可听说过辣椒粉。”

    “辣椒粉?”周掌柜眯着眼眸思索一番,摇摇头。

    他知道麻椒粉,也知道这是将麻椒磨成粉状得出来的东西。

    那辣椒粉,难道是将辣椒磨成粉状?

    周掌柜觉得自己没猜错,毕竟辣椒价贵,若真的将这物添在面里,那可就不止十二文,可磨成粉似乎不太行。

    “苏姑娘我虽没听说过辣椒粉,但我猜这东西应该和辣椒有关,不过咱们这镇上卖辣椒的少,再说那辣椒也磨不成粉啊。”周掌柜不喜辣椒,那东西不好吃,可架不住食客喜欢。

    “听说府城里的食肆有用辣椒的,苏姑娘若实在想要这东西,不妨去府城看看。”

    苏意安看向贺允淮,他们二人确有去府城的打算。

    周掌柜说完这些,这才开始说他的事情。

    今日来他是有买方子的念头,毕竟苏意安这的方子很是便宜,一两银子一个。

    不过吃完这碗面他又多了一项,他也想买下苏意安说的辣椒面,就是不知道这价怎么定。

    苏意安笑着拒绝,“这面可没有方子卖,大家尝了回家琢磨琢磨就能知道这是怎么做的。”

    “那就买水扯面的方子。”周掌柜可是听食客们说,这外面做的水扯面全没有她们家的好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安贺食肆的水扯面一定有其他的做法,定不是人们琢磨的那种。

    苏意安一听这话,直接将人带进灶房,指着桌上那一盆水道:“周掌柜,您看看那里面。”

    水盆里是一个又一个的剂子。

    这水扯面其实也不难,同它的名字一样,和水有关。

    苏意安同他将水扯面的做法说了一遍,“这东西不难,就是加一些精面和盐进去,三揉三醒,顺便在水里泡泡。”

    周掌柜听完伸手重重拍了木桌一下,言道:“还放精面!那些人若是知道这里面有精面谁还敢说你卖的贵。”

    怪不得人家安贺食肆的面好吃,就这两样面,哪个不是放了十足的东西。

    苏意安没收周掌柜的银钱,一个方子换一个朋友,这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她答应周掌柜若是能寻到辣椒粉,也会给周掌柜捎一份-

    苏正墨骑马不到一日便回到了府城。

    他没着急回家,而是去了姜家,他曾与姜家公子同在京中书院念书,也算有几分交情。

    再者姜家公子的长姐嫁的便是府尊大人的大公子。

    苏正墨想或许可以从这里问问,当年贺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你说贺家?”姜殊正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愿开口。

    “姜兄若是为难,不说也无碍。”苏正墨不愿强人所难。

    姜殊正让屋中下人退下,又亲自关上门窗,这才同他说。

    “倒不是为难,只是一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可知道邱家?”

    这邱家在府城盘踞多年,靠着药材生意捏住了不少医馆的命脉。

    可商最怕官,所以邱家为了笼络官员,将家中唯一的女儿送了出去。

    送去了府尊大人府上,成了府尊大人的小妾。

    “府尊大人”苏正墨原先那些想不通的事情一下连在了一起。

    他就说为何他爹会生出送小妹当妾的念头,原来有邱家在前,为商的尝到了甜头。

    “听说邱家和贺家不合,邱家女儿便吹了些枕边风,这不府尊大人便找了个由头将人关了起来。”

    “就因为不和,就能害的贺家家破人亡?”苏正墨心中一惊,只觉老天不公。

    姜殊正自顾自道:“贺家老爷下了牢狱,家中没有主心骨,那可不就被邱家设计了,如今贺家的宅院都成了邱家的。”

    这事在府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能知道这么详细多亏了姜殊正的嫡姐。

    “可还有翻案的机会?”若是府尊大人的手笔,那怕是难。

    “翻案?”姜殊正冷笑道,“这压根就没有定成案子为何要翻案。”

    “不是贺老爷死在了狱中”苏正墨瞬间明白过来。

    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让贺家落败的局罢了,为的就是贺家的家财。

    拿诗做引子,藉着审问贺老爷为由头将人关进牢狱,让贺家以为外人都以为贺老爷是犯了罪。

    贺家两个儿子都是读书人,慌乱中病急乱投医只能求人。

    这时再让原本安排好的人来诓骗他们,设局将贺家家财全都骗走,最后再说贺老爷无罪将人放出来就是。

    可问题就出在贺老爷身上,他病重没能撑住。

    “所以贺家没有罪?”苏正墨声音都在发颤,他没想到贺家的事远比他来时想的要简单。

    一个很简单的局罢了。

    “因着这事,这些日子不少商贾都往府尊大人府上送人呢。”姜殊正长叹一口气,这世道真是乱啊。

    第60章 初来府城,显露端倪……

    苏正墨知晓真相后本想书信给小妹, 可每每提笔却无力写下真相。

    他想这事还是等她们来了府城面对面谈更合适,不想这一等便是一月有余。

    自苏正墨离开后,苏意安便一直有去府城的打算, 可她又不想放下食肆的买卖, 毕竟这才重新开张几日, 食客们还没有完全回来。

    可若是一直耽搁下去,这辣椒粉更是寻不到, 别看只是少这一味, 对于油泼面来说却至关重要。

    索性她在家中教了贺母和小妹一个月,将这几道面食手把手教学一番, 甚至每道面食放多少盐放多少水都按照她的来。

    每日三份一样的面端上桌, 直到大家尝了后却无法确认出哪份是苏意安做的为止。

    “吃了一个月的面,我觉得我最近吃不下去了。”贺兴晨将碗中最后一口面扒拉干净,摸了摸自己圆滚的肚子,小声嘟囔道。

    菀絮笑着拍下他摸着肚子的手,提醒道:“等你小婶不在家,到时候你想吃也没得吃。”

    贺兴晨才不信, 他小婶怎么可能离开家。

    可见桌上没人反驳, 而且全都瞧着自己,他心中一下没了底, 抬头望去,可怜巴巴道:“小婶你要走了吗?”

    明明前些日子,小婶兄长来时小婶都不曾跟着回去

    “嗯。”苏意安点点头,逗他道:“明日便走。”

    贺兴晨一听明日,反而不紧张了,哪有走这么快的,他才不信呢。

    “身上带足银两, 到时候去了府城你们别舍不得花钱。”贺母絮叨着,生怕两个孩子出趟门委屈了自己。

    府城什么物价贺母心中都有数,就拿住客栈来说,便宜的几百文,贵的几两银子。

    还有吃喝,那更是不用说。

    所以昨日贺家人便将银钱垄到一起算了算,除却开食肆赚的二十四两银子,剩下的全都是小钱,有菀絮做绣活赚的四两碎银,还有贺家兄弟抄书赚的三两银子。

    这就是整个家如今全部的家当。

    最后苏意安她们拿了十五两银子带在身上,以防不备之需。

    贺兴晨一听贺母说话的语气,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是真的,他追问道:“小婶,你真的要走吗?”

    “又不是不回来,怎么还难过上了。”见他马上要掉泪,苏意安赶紧解释,“过几日便回来,这次出去就是采买些咱们镇上没有的东西。”

    至于另外的事,苏意安同贺允淮约好,事成前谁也不说。

    所以贺家人全然不知他们此次去府城还有旁的事情要做。

    贺兴晨一听还会回来,刚冒出的那丝悲伤情绪一下就被压了回去。

    “那我等小婶回来。”说完不忘贴了贴苏意安。

    因明日家中一下便少两个人,所以这段时间食肆里只卖面食,不卖热菜。

    只卖面食这事前几日苏意安便同食客说了,如今已经做了牌子挂在食肆门上,人们路过一抬眼便能瞧见。

    若有人想吃热菜,那就另择食肆,若非要在安贺食肆吃,那请看门上,没有-

    夜里,苏意安将要带的东西整理好,连同银钱一同装进了包袱中。

    这次去也不知道要去几日,贺母怕她们银钱不够,又拿来了十两银子。

    见苏意安不收,贺母转头去了贺允淮屋中。

    “这钱拿着,家中日日有进项用不了那么多,倒是你们这一路指不定得花多少。”贺母说完,叹了口气,“若在府城瞧见以前的人,能忍便忍,不要生事。”

    贺允淮明白贺母什么意思,当年贺家变卖家财后以前来往之人多避讳他们,以前不喜他们之人更是专门前来嘲笑。

    “娘,您放心吧。”贺允淮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如今早已看淡那些嘲笑鄙夷。再说此次去的不止他一人,他定不会生事连累苏意安。

    翌日天还未亮,他们二人就坐上了去府城的骡车。

    牛车慢,晃晃悠悠得一整日,可骡车就快多了,早起出发傍晚前就能到。

    二人带了路上吃的干粮,这还是昨日贺母连夜蒸的。

    用的精面,蒸出来的馍馍那叫一个好看,比糙面的白净多了。

    苏意安今早将干馍从中切开,又往里面夹了几片香肠和小咸菜,如今路上饿了吃起来只觉一个香。

    驾车的车夫是周掌柜食肆的伙计,他这次前来倒不是为了送他们二人,而是来府城送货的。

    这事周掌柜没瞒着苏意安。

    周掌柜的食肆年前就做了好些香肠,有一些卖到了府城,这不生意路子拓宽后,每隔半月他们食肆便会往府城送一批货。

    原本二十文一根的香肠如今转手便翻了几倍。这东西在府城少见,所以卖的贵。

    “都是香肠,我咋觉得苏姑娘你做的比我们食肆的好吃呢。”伙计也姓周,周掌柜唤他周时。

    苏意安给了他两个馍,周时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要,后来饿了这才接。

    “你们掌柜若是听了你这话,准骂你一遭。”苏意安见周掌柜出来都是带着他,连送货都让他来,便猜出这周时在周家绝不是雇的伙计,所以说话也不用太顾忌。

    周时摸摸脑袋嘿嘿一笑,骂就骂呗反正不缺他吃喝就好。

    三人吃完又开始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府城。

    周时有歇脚的地方,便没有跟着他们二人住客栈。

    再说府城的客栈那叫一个贵,周时可不想花这冤枉钱。

    “你对这熟悉,你说咱们住哪家?”周时将她们放在了庆丰街,这一片好些客栈,什么价的都有,一般走南往北跑商之人多住这片。

    贺允淮抿着唇一言不发,这让他如何说,他虽在府城长大,可从未来客栈住过。

    “要不这家吧,我瞧进去的人不少。”苏意安指着斜对面那家模样像客栈的酒楼说道。

    贺允淮看着那酒楼牌匾上清月楼三字,瞬间变了脸色。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书院时他就常常听到有些书生提起,说在清月楼吟诗作赋没有三五两别想出来。

    他还想为何要花这么多银钱,后来才知道那是青楼。

    当时不知为何青楼开在这一片,如今明白过来这怕是为了跑商歇脚之人寻乐子方便。

    “不行。”他低声说:“那名字不好,咱们找一家名字好些的。”

    住个客栈还要看名字好听不好听?苏意安再次看向那个牌匾,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贺允淮带着人往外走,他想临街的定会安全许多,也不会有不三不四之人。

    “这家吧,你瞧名字叫同福客栈,一听就不错。”苏意安最近偷偷跟着贺兴晨识字,自认为认识了不少,所以看见那熟悉的字眼后她眸中带光,忙把人叫住。

    “同福客栈?”贺允淮环顾四周也没瞧见同福客栈,他正要细问,就见苏意安指着对面同稫客栈笑道,就是这个。

    “好。”贺允淮只当她瞧错了,此时还并未多想。

    二人进了同稫客栈,要了一间地字号房。

    可进去一瞧这里面只有一张床榻,不过挨着窗边的地方有一张小榻,勉强可以躺下,但不能转身。

    苏意安叫住跑堂的,问他可有两张床榻的屋子。

    跑堂之人意味不明看向他们,这正经夫妻怎么会分开住,难道他们是

    “我最近染上风寒,不想过给我家娘子,不知您这可有两张床榻的屋子。”贺允淮掩面咳嗽两声,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喘。

    跑堂的见自己会错了意,不好意思笑笑,摇头道:“客官,您来的实在不巧,人号这几日都没有了。”

    客栈中有四种房,天字号最贵,苏意安是不考虑的,一夜三两银子她实在肉疼。

    而通铺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这更不会考虑。

    那只能从地字号和人号选,如今人号没有那就只能住这间。

    “就这样吧。”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换客栈,再说苏意安觉的这家客栈的名字起的实在是好,也不是很想换。

    跑堂退了出去,临走前对着屋中人说道:“对了客官,咱家客栈什么都有,若感染风寒需要汤药,您知会我一声就是。”

    屋中没了外人,苏意安自在不少,她将身上包袱放在桌上,开始围着屋子瞧看。

    他们在的地字一号在客栈三层,窗子临街,从这边看正好能瞧见远处街市,如今夜色渐浓,但还能瞧见远处街市的灯火。

    屋中陈设摆放一应俱全,连沐浴的浴桶都有,与床榻之间用屏风隔开挡住。

    “你睡床吧,我身子小睡这个榻刚好。”苏意安开着窗子在小榻上躺了又躺,见大小合适这才开口道。

    “这个榻太小,你躺不下。”见他皱眉要拒绝,苏意安又道:“总不能你我睡一张床吧。”

    外人眼中他们是夫妻,可到底是不是二人心中都有数。

    此话一出,贺允淮瞬间蔫了,不再反驳。

    坐骡车累了一日,见他不再争辩,苏意安叫来跑腿的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和热水。

    饭后二人擦洗一番,便各自躺下。

    拔步床不算小,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夜深后贺允淮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开口道:“意安,要不还是我去塌上,你来这睡。”

    见屋中迟迟无人回应,他举着油灯来到窗边。

    只见苏意安整个身子蜷缩在被中,只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睡梦中还皱着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贺允淮立在窗边,感觉有一丝寒风吹过,他伸手探向她的额间,摸着有些发烫,他赶紧连人带被抱到床上。

    奔波一日擦洗后还躺在漏风的窗下,她不生病谁生病。

    贺允淮没了困意,让跑腿送来热水和小炉,好在府城客栈什么都有,连风寒药都备着。

    他这一说,没一会儿跑腿就送来一碗煎好的汤药。

    贺允淮将药一点点灌进她的嘴中,又将热巾帕搭在她的额间,等凉了又赶紧放进热水中泡泡。

    忙活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苏意安这才退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