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怜惜
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 今晚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差不多了，于是姜昭停止了循循善诱的对话。
桌子上一下安静下来，周慕砚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他很享受和她的聊天, 喜欢她和他聊天时的互动, 不自觉就放松了下来。
可惜，他并不是擅于活跃气氛的人, 沉默良久，再找不到话题他或许就应该道别了。
看着桌子上吃的差不多的餐盘, 周慕砚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姜昭, “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不用啦, 你是客人，等会我自己收拾就好了。”她笑着拒绝。
“……好。”
他站起身，姜昭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 挺拔的鼻梁, 极薄的唇, 轮廓分明的脸型，站在那，像一座高大又威武的雕像。
“谢谢你今晚的款待，菜很好吃。”
“不客气，周先生。”姜昭也跟着站起身，准备送他出门。
两人在门口分别, 周慕砚动了动嘴唇, 补了一句：“晚安。”
随着大门砰得关上，他竟觉得一下便与刚才的温馨隔绝了。
他转身, 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第二天下班，周慕砚开车路过街边的鲜花店, 心念一动，方向盘转动，他调头找了个地方停好车，走进店里，挑了一圈都没看见满意的，都是些很普通的款式，他觉得这样的配不上姜昭。
周慕砚拒绝了店员的推荐，回到车上，在联系人里仔细翻找一圈，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知您想要定制什么风格的呢？”
周慕砚回忆起和姜昭相处的感受，下意识说：“温柔的。”
“鉴于您的要求，我们这边有款名为煮雪的设计师款，主体为白色……”
“好，帮我包装好，我一个小时后去拿。”
周慕砚重新启动车，又想起她之前送给自己的水果，她似乎很爱吃。
他去取花的路上还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新鲜的水果。
来回一耽搁，八点多才到家，他还要马不停蹄去洗澡。
等弄好了这一切，周慕砚捧着一束鲜花和几盒新鲜的水果站在姜昭的门前，身体微微紧绷，按响了她的门铃。
叮咚——
姜昭正和祁同聊天在，祁同是明天上午的飞机，下午到沪城，她约他明晚吃饭。
听见声响，姜昭起身，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梳妆台，拿起刷子蘸取桃色的眼影晕染下眼睑，又用粉扑浅浅遮盖了下红嫩的唇色，显得有些苍白，整个人一看如雨打过的娇花，几分憔悴，惹人几分心疼。
她这才小跑到门口，深呼了口气平稳呼吸，打开了大门。
门外的周慕砚正紧张地等待着，里面许久没传来动静，他想，她或许并不在家。
有些失望，他正要离去，门却就在这时打开了。
他顿住脚步，试图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释放自己的善意，却在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时 ，乍然收起。
他盯着她发红的眼尾，“你怎么了？”
姜昭迅速低头，“我没事……”
她侧身，“周先生先进来吧。”
周慕砚跟在她身后，紧紧抿唇，深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和他相比，她的骨架很小，背薄薄的一片，随着走动的动作轻晃，又像是在小声抽泣，带动肩膀抖动。
她转过身，面对他，却并不看他的眼睛。
“周先生，是找我有事吗？”
周慕砚将手中的花束递过去，“昨天第一次登门拜访，太匆促了些，未能准备伴手礼，今日补上。”
姜昭伸出手接过，捧在鼻前，轻轻嗅了下。
“谢谢你，我很喜欢。”
见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还没有要走的迹象，姜昭不得不催促了下，“周先生…还有事吗？”
周慕砚知道自己这样或许有些多管闲事了，可开门见到的那一幕让他无法忘却，更何况，他心里还记着那个来找她自称是她男朋友的男人。
那个男人那天的状态那么糟糕，还惹她生气，很难让人怀疑他会不会伤害姜昭，这年头因感情纠纷而造成悲剧的新闻也不在少数。
周慕砚自认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关心一下她。
“你看上去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或许是觉得单纯的询问太单薄了，他又加了句：“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不……”姜昭摇头就想说没事，可下一秒，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刷得落下，砸向手中的鲜花，泪珠顺着花瓣弧度，滑向花蕊更深处。
“你…是哭了吗？”
周慕砚一下僵在原地，她一直低着头，他比她高很多，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小小的，很圆润，莫名怜惜之心疯狂涌起，在她抬起头眨着泪眼婆娑的眼看向他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峰。
身体里的某种开关瞬间就被击中了，酥酥麻麻的快感自脊椎骨往四肢各处蔓延。
“别哭…”他喉结自上而下滚了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解决。”
“可他家里…很厉害。”
“他？你男朋友吗？”
姜昭诧异得都差点停止了啜泣，他怎么会知道？
在她惊讶的眼神里，周慕砚开口道：“他之前来找过你，被我撞见过。”
什么时候的事，闻祈京竟然还找到她家了，姜昭垂眸：“我们之前是有一些不愉快，不过现在…已经分手了。”
“我想也是，他看上去很像还没成熟的学生，暴躁、易怒，无法照顾你。”周慕砚一副理当如此的语气。
他在说什么啊……闻祈京脾气还挺好的呀，人也不错，生活有品位，爱好丰富。
姜昭没法将周慕砚说的这几个词和闻祈京联系起来，不过听上去他对闻祈京的印象并不好，这对她而言，至少是有利的。
在周慕砚关切鼓励的眼神下，姜昭神情有些动容，犹豫着开口：
“他在恋爱期间给我转过一套房，可前段时间，他创了一个私募公司，投资失败，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就计划着变卖资产抵债……”
姜昭并未说完，话点到为止，她知道，周慕砚一定会往她想要的方式脑补。
蒙太奇式谎言，也是最高明的谎言，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可事实却是他先投资失败，不想抵押这套房，才转给她。
看似每一句都是真话，但经过颠倒每一句话的顺序，表达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的事实。
她眨了几下眼泪，“那套房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承载了我很多难以磨灭的回忆，可是有人却想把它卖了……”
她抬眸，无助委屈的眼神看向他，“他竟然起诉我要归还房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周先生……”
“我来沪城的时间并不久，人生地不熟的，他这么对我，让我很寒心，可我还找不到靠谱的人帮我，周先生，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无助……”
一滴泪当着周慕砚的面掉落。
苍白的唇，发红的眼尾，无助的眼，一张憔悴又惹人怜的面容，周慕砚只觉自己前二十八年都没有过这么心动的体验，几乎被哄的找不着北了，深信她所说的内容。
她那个男朋友，不，是前男友，看着人模人样，却实在算不上什么男人，恋爱期间送出去的东西竟还要收回。
“不是人生地不熟，我会帮你。”
她好像呆住了，不太确定地问：“真、真的吗？”
周慕砚正视她的眼睛，“我保证。”
她终于露出笑颜，轻轻擦拭着眼角噙着的泪珠，“周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第52章 律师
姜昭去沙发上拿手机, 入眼便是祁同发来的好几条信息。刚聊到去哪吃饭，聊了一半她却突然没后文了。
她划掉信息，转过身面对周慕砚, “周先生,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
周慕砚没丝毫犹豫, 他拿出手机，郑重道：“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
末了, 他又加了一句安抚她：“别担心，不会太久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我相信你。”
周慕砚眉眼温柔下来, “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发信息。”
姜昭笑了笑算作回应, 没拒绝也没接受，她有心想利用周慕砚，却没打算和他进一步发展。
送走了周慕砚, 姜昭这才回复起祁同的消息, 看着他发来的餐厅, 她回道：
【好呀，那就定在这里。】
【挑你喜欢的就好了。】
另一边的祁同有心想问她这么长时间都去做什么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去，只回了一个好字。
他视线扫过桌子上精致的礼盒，总归明天就能见到了不是么？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一旦对某些事物产生感情, 就好像瞬间换了副看待它的眼光。
就比如周慕砚, 今早出门上班的时候，瞥见对面那扇紧闭的大门, 明明与普通的大门没有丝毫区别，也和昨日的一模一样, 可就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内心如微风拂过的水面，乍然泛起波澜，余波不止。
他期待着下班回家，再次敲响那扇门。
姜昭早起后，拨通了之前那位销售的电话，想告知他那套房子暂时不卖了。
销售道：“我正想和您说这件事呢，那套房子现在就是想卖也买不了。”
姜昭闻言，皱起眉，“那套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里面一直有人住着在，我带人上门看房子都被他赶了出来。”
“你是说……一直有人住吗？”
“是呀！”他前几天还想着一月之期早就过了，又特意去看了一趟，没想到上次那男人还住在里面。那人打开门看见他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阴沉得渗人。
姜昭思索了下，道：“你可以形容一下最近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吗？”
说着姜昭还给他发了个1888的红包，“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销售听见手机一响，看了眼后，语气顿时就殷勤了起来：“诶诶应该的应该的，您太客气了！”
“那位先生啊，最近一次见到他的样子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有什么突发疾病，突然就捂着胸口倒地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你们？”
销售不自然一笑：“呃是啊，那次我带了一对夫妻去看房，那位先生刚好也在，一听说呃…您要卖房，情绪瞬间就变得十分激动。”
“好，我了解了，谢谢你的告知。”
挂了电话的姜昭静坐了一会，她总算知道了闻祈京为什么会做到这种地步，竟然被他撞了个正着。
幸亏她多打了这个电话，要是没有这条信息，她估计自己后面十有八九要翻车。
姜昭本打算趁房子还没卖出去直接抹除这件事，只要别人不知道她想卖房，那就还有很多辩解的机会，可偏偏最坏的境况发生了。
姜昭现在只能寄希望在周慕砚给她找的律师上，她绝对接受不了到手的房子泡汤，也接受不了她在闻祈京身上花费的心思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周慕砚很将她的事放在心上，中午的时候就给她推来一个微信。
周慕砚：【这是徐子哲，我的一位朋友，现在是沪城A所执业律师，擅长处理经济纠纷，在沪城还算小有名气。】
姜昭：【谢谢你，周先生。】
姜昭：【周先生果然很厉害，没想到昨晚才提的事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周慕砚趁上班间隙看了眼手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红了一瞬，【能帮到你就好。】
姜昭：【当然啦，很有帮助！】
周慕砚：【那就好，中午吃过了吗？】
姜昭没再回复，转身去加了这个叫做徐子哲的微信。
周慕砚提前给徐子哲打过招呼，两人的沟通很顺利，下午还约了个视频电话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为了表现自己的正式和重视，姜昭特意换了身带领子的简约上衣，身姿笔直地坐在书桌前，用电脑拨通了视频。
视频接通后，待徐子哲看清对面人的长相，也不禁被晃了下神，瞬间就理解了向来情绪寡淡的周慕砚为什么突然这么郑重地拜托他一件事。
尤其是对面那女人开口就带着赞美地打了声招呼，态度谦虚，语气还温柔的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她还没开始阐述事件经过，徐子哲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倾向于站在她这边了。
姜昭看着电脑上的摄像头，目光仿佛透过屏幕落入他眼底，她落寞一笑：“徐律师，事情是这样的……”
她说对方在恋爱期间送给她一套房，现在主张要追回。
徐子哲问道：“请问是价值多少的房子呢，对方有明确说过是以什么目的为前提的赠与吗？”
“大概四五千万，我想……这应该算作消费性赠与吧，只是为了维持恋爱关系而并非以结婚为前提，以他那样的家庭，这些钱算不上什么的。”她一脸真诚。
“……好的，了解了，如果是消费性赠与，赠与方通常无法要求返回。”
“嗯……只是他赠与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徐子哲一边问，一边在本子上记下关键信息。
“他投资失败了，但这是他的事，应该和我没关系吧，徐律师？”
他握笔的手一下就顿住了，“这个投资失败……是有多失败呢？”
“亏了一亿多。”
徐子哲停止了继续写的动作，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她在说这些事时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又无害。
徐子哲内心却很复杂，恋爱经济纠纷的案件他处理过不少，还是有能力能从她说的这些话中拼凑出较为客观的事实，大概率是她知道对方亏钱后，拿着房子跑路了。
他暗暗咋舌，这女人可没有表面表现出的这么单纯，或许他应该提醒一下自己那个好朋友，别被人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徐律师…在想什么？”
她身子前倾了些，那张貌比花娇的面容被放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徐子哲呼吸不禁一滞，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对面女人每眨一次眼时如蝶翅般轻颤的纤长睫毛。
“徐律师是在想着怎么帮我吗，还是……”
“你知道吗，自古以来，打小报告的人都最让人讨厌了。”
“徐律师也不想成为让人讨厌的人吧？”她温柔地看向他：“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毕竟徐律师一看就是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小人行径。”
徐子哲：“……”
不是，这女人……话都让她说了，他、他哪还说得出口。
他局促一笑：“呵呵怎么会呢……”
只怕他要是真跟周慕砚打小报告，她肯定会拿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他，一副全是他错的模样，真是服了，这谁受得了。
徐子哲轻咳一声：“只要是消费性赠与，即便发生了这种情况，他也没法收回房子。我也听周慕砚说了，对方条件很不错，如果这套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法官很大可能会将房子判给你。嗯……请问过户房子时，是他陪你去的吗还是办理了委托公证书？”
“都不是，我们是做的视频公证。”
“哦哦，那也没事，只要有完整的公证书格式和盖章，那就都具备效力。”
姜昭松了口气，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问道：“在过户时，他并不知道我的真实年龄，这会有影响吗？”
“……这不好说，对方提供了哪些证据呢？”
姜昭将资料发过去，徐子哲仔细看了下。
“对方主张这套房子是你和他共有，赠与前提是……为了不被平台收购，这——”
“怎么了？”
对上姜昭期待的眼神，徐子哲莫名有些心虚，“咳，这个，由于对方起诉的并不是让你归还房子，而是变成两人共有，加上对方赠与房子时投资失败的情况，法官大概率会判对方胜诉。”
姜昭笑容淡了淡：“那我们没有胜诉的可能吗？”
“可能性比较低。”
“即便是像徐律师这样厉害的律师，也办不到吗？”
徐子哲觉得自己真是骑虎难下，办不到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说不出口，只好咬牙道：“我尽力。”
可从他的语气中姜昭还是读出了机会渺茫的意思，看来靠律师胜诉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敷衍笑笑：“好，我相信你，徐律师。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辛苦了。”
她挂断了电话，徐子哲面对着毫无准备就突然黑了的屏幕半天没回过神，他也算挺年轻有为的那一挂吧，外面多少人求着找他打官司，她倒好，这是用过就丢啊。
徐子哲真心无奈，叹了口气后，还是拿起资料一字一句抠字眼地看起来，毕竟答应了周慕砚，就当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他也应该尽力帮她办好吧。
共同所有……可挂了电话的姜昭心想，她并不想要所有权，她只想要现金流。
A方案走不通，那接下来和祁同的见面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至于找闻祈京和解，她暂时还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状态和他见面，只好先搁置。
第53章 八卦
姜昭起身去浴室, 往浴缸里放满温水后，又滴了几滴精油。她褪去衣服，迈进浴缸, 待全身肌肤都泡软了, 才去淋浴头下继续清洗, 还顺便去了个角质。
洗完也只是刚做完准备工作，她系着浴袍走到梳妆台前, 美白嫩肤的大牌面霜像是不要钱般往身上涂抹，肌肤从上到下看不见一丝疤痕, 光滑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在灯光的照耀下, 白得泛着淡淡荧光。
她跟祁同认识的时候，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所以姜昭在妆容和穿搭的选择上都很朴素。
伪素颜妆配上韩式平眉, 裸粉色的水润唇釉, 有几年前古早美女的氛围了, 她取出大号卷发棒，做出随意慵懒的大卷，再夹出蓬松的高颅顶，营造出毫不费力的自然美感，衣服上也不带一个logo。
直觉告诉她，祁同喜欢这种的类型。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能精准猜出对方喜欢的感觉, 就比如闻祈京，外表上喜欢打扮精致时尚、偏名媛风的富家千金, 性格方面则喜欢平日里多依赖他一点，又能时不时给予他温暖的；周慕砚呢, 不善于表达感情，纯情又木讷的大直男，对外表、家世要求并不高，喜欢性子温婉宜家的小女人。
看了眼手机，祁同说他快到餐厅了，她回了个好，随即也不再耽误，叫好了车后就准备出门了。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曲水流觞的中式餐厅内，角落里的香炉散发着淡淡檀香。
祁同坐在提前预定的包厢里，时不时看向手机，身旁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系着丝带的礼袋。
他今天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头白金偏白的发色，用夹板夹出慵懒又随意的弧度，配着一件灰色的宽松卫衣和baggy jeans，往那一坐，活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
他和闻祈京都是偏少年系的长相，闻祈京更精致时尚些，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祁同则更寡言少语，有着自己一套行为准则。
祁同也没催姜昭，等了大概一二十分钟，大门终于被推开，她姗姗来迟。
看到她今天的打扮，祁同实打实恍惚了一下，一件短上衣配直筒高腰牛仔裤，她以前爱这么穿。
姜昭走向他对面的位置，放好包包后，递给他一个牛皮纸包装的袋子。
给他带礼物了？祁同还挺诧异，接过的时候心底没忍住雀跃了下。
“这是什么？”
姜昭眨眨眼，看向他：“路上经过一家甜品店，想起少爷以前很爱吃，便买了一份。”
“只是不知道，少爷现在还喜不喜欢。”
闻言，祁同眼底掠过一丝很浅的笑意，就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合着用一个甜品就想来套他话。
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小心翼翼也将甜品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低垂着眉，语气慵懒：“喜不喜欢，试过了才知道。”
他靠在椅背上：“有些东西中看不中用，有些看着好看，吃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姜昭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水，像是在赞同他说的话轻点着头。
“可是遇到完全符合从内到外都符合自己心意的，是很难的呀。”
祁同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深邃眼眸含着看不透的情绪望向她：“嗯，所以说千金难买喜欢。”
姜昭将水咽下去，千金啊……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开始一道一道上菜，姜昭随意扫了眼，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菜，她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那人正一本正经拎着茶壶给自己倒水，丝毫看不出是会做这种的事的人。
姜昭将目光投向服务员，“这些都是你们餐厅的特色菜吗，还蛮符合我口味的。”
服务员细心解说：“大部分都不是，我们餐厅的特色菜是……”
祁同听见她俩的对话，耳朵不自觉开始泛红。
姜昭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也定了定。
服务员走后，两人边吃边聊过去的事，气氛融洽，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祁同。”
祁同单眼皮颤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直勾勾望向她。
“你、当初为什么和我做朋友？”
姜昭一直没太想明白这一点，可只有知道了原因，她才好对症下药。
灯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线条利落的轮廓上，明明暗暗。
是啊，为什么呢？
他当时生病吃药，身体发胖得很严重，坦白说，祁同曾一度非常讨厌身边人小心翼翼对待他的样子，也不喜欢他们用假大空的话安慰自己，并非是讨厌他们本身，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行为。
正常对待他就够了，他知道这只是一时的，他迟早会瘦下来，没必要一直跟他强调这样也很好。
“大概是因为你跟我说，你会不择手段变得很有钱，无论有多困难，所以让我也千万别焦虑现在很胖的事实，去想能改变现状的办法。”
“现在看来，好像我们都做到了。”
听他这么说，姜昭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是啊，她怎么忘了她曾经在祁同面前说过自己的真实想法。
之前没什么，可她现在不择手段的对象换成了他，这一点他究竟知不知道……
姜昭站起身，说要去卫生间简单补下妆。
祁同颔首，看着她离开。他拿出手机随意刷了几下，郑乾，他一个朋友，突然哐哐给他发来一堆信息，全是感叹号，格外激动。
郑乾：【祁哥，有大八卦！！！】
郑乾：【一手资料！】
郑乾：【卧槽，这事儿真绝了！】
祁同修长的手指随性在屏幕上敲打几下，【有必要这么激动？】
郑乾：【有！必须有！！】
郑乾：【闻祈京你知道吧，就闻家那个，听说你在沪城时跟他们玩得还不错。】
郑乾：【对哦，那祁哥你一定见过主角！】
祁同看着这几条消息慢慢就坐直了身子，他快速打字，【说清楚。】
郑乾：【你知道的，我叔叔不是做法官的吗，今晚在一块吃饭，酒喝多了又开始教育我，结果就说漏嘴了一条超劲爆的消息！】
祁同：【说重点。】
郑乾：【嘿嘿……】
郑乾：【闻祈京最近要打官司，祁哥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原因！】
祁同看到这句话，心突然狠狠一颤。
郑乾不再卖关子，【你敢相信不，闻祈京竟然因为一套房子要起诉他女朋友！】
郑乾：【祁哥，你说闻家是多大的大户人家啊，区区一套房，送了也就送了，他竟然要起诉人家，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郑乾：【诶对了，祁哥你在沪城的时候见过他女朋友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啧，我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祁同：【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外传。】
郑乾：【……啊？？？？】
郑乾：【不是，为啥呀？】
这时，姜昭从外向里推开门进来，他刚好抬起头，视线相碰，姜昭冲他笑了笑，眼睛弯弯的，清纯又美好。
祁同觉得很割裂，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从一开始的若即若离到现在的主动，垂在衣袖里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
余光碰到椅子上的两个袋子，祁同突然不想将那个礼物在这时候送给她了，也失了对她说出自己内心想法的冲动。
从唐叙钰到唐淮景，再到闻祈京，他们都不是最后一个。
祁同捕捉到她浅浅皱了下眉，他知道她那么敏感又聪明的人，一定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察觉到了他的突然冷淡，她现在大概在疯狂盘算为什么，问题出在哪里，然后再重新让他一步步迈入她的陷阱里，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择手段。
姜昭，她不能一直走得这么顺，太顺了会永远不把他们这群人当回事的。
而这样想的也不止他一个人。
第54章 算计
机场外, 吴秘瞧见他老板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唐淮景身着一件深灰色风衣，双排扣立领系得一丝不苟, 身形颀长, 气度矜贵冷漠, 迈着长腿走向路边停着的车牌号为京A的黑色宾利。
这辆车是吴秘两三天前特地从京城长途跋涉开到沪城的，他人也得提前到, 先了解下沪城各方面的工作进展情况，好给老板做汇报。
唐淮景坐在车后排, 吴秘一边给他汇报工作, 一边开车前往下榻的酒店。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 他语气顿了顿，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老板的神态。
唐淮景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眼对视上镜子里的视线, “还有事？”
吴秘快速收回目光, 专注着前方的道路, 试探着道：
“唐总，您不是让我注意着闻总后续的动作么……”
“嗯。”
吴秘继续道：“闻总找闻家平了平台的账，公司重新投入运行，大有要卷土重来的势头，另外，他最近私下还找人调查了嘉能集团和我们的利益往来, 这样下去, 只怕迟早会发现我们介入其中的事。”
唐淮景轻嗤一声：“让他查，就是发现了又能怎样, 这么大人了出事了还只会回家找家长，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这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姜小姐的……”
唐淮景嘴角浅浅的笑容敛起, “继续说。”
“姜小姐似乎卷入了……”
待听完吴秘所说的，空气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安静得压抑，半晌，唐淮景才扯出一抹冷笑：“真不愧是她能做出的事。”
胸口狠狠起伏了两下，又忍不住继续问道：“她现在打算怎么办？”
“距离开庭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姜小姐正在积极联系律师。”
狭小逼仄的空间内，唐淮景大半个身子都隐在昏暗的光线中，神情晦涩不清，他平复了下心情，淡淡吐出一句话：“想办法让她败诉。”
吴秘愣住了，“唐总说的ta是……”
“姜昭，想办法让她败诉。”
“等她败诉了，你再找个机会透露我的联系方式。”
“……好的，唐总。”
唐淮景背靠在后座，轻阖双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扶手，倏地，手掌猛地攥紧。
呵，这就是她费尽心思离开他后找的人，她这下总应该明白了谁才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对象。
一套房子而已，等她主动来求他时，他什么给不了她？
不，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唐淮景否决了，还是不能一次性全给她。
养不熟的白眼狼，什么都给了，她肯定又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手上攥着的力气越来越重，唐淮景真是被她气得胸口都在隐隐作痛，等她主动来找他，他就带她回京城……
实在不行……他们就结婚，对，结婚，只要结婚了，他们这辈子都得绑在一起。
这个想法像刚一冒出，就在疯长，像一记重拳砸开了他沉闷的心脏。想到她穿着婚纱对他说我愿意的样子，唐淮景竟觉满足到爆棚，他动了动坐姿，长腿交叠。
婚礼宣誓词会说什么，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将永远忠心不变。
和该这样。
另一边的饭局后半段，祁同的态度总是不咸不淡的，没弄清他的想法，姜昭也不愿做无用功，吃饱后便提出要回家。
“好，我送你。”
他站起身，姜昭也就顺势应下。
服务员拿着打好的账单递给他们，祁同并未主动伸手接过，这让姜昭很是诧异。
一顿饭撑破天了也算不上多少钱，大部分情况下，它代表的只是一个态度，或是一个见面的契机，所以虽说是她请客，她也没想过祁同会真的让她付钱。
不管是闻祈京还是唐淮景，和他们在一起时，都没让她花过一分钱。
就在姜昭接过账单掏出手机准备付钱时，祁同突然出声道：“走了。”
“什么？”
服务员对他们微笑道：“小祁总，姜小姐，路上注意安全，欢迎下次再来。”
姜昭侧眸望向他，祁同身形消瘦高挑，正弯腰拎起桌椅上的袋子，眉眼低垂，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她的目光。
直到坐上了祁同的副驾，姜昭边系安全带，才边状似无意道：“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吗，怎么提前付了？”
主要她有一点没想明白，要说祁同全部提前点好付过也就罢了，可他中途还让她加了几道菜和一杯热饮，她却没看到他出去过。
祁同开的是一辆大G，车内空间很大，他视线瞄着倒车镜，手腕带动方向盘转动，娴熟地将车从车位里开出。
“我没提前付。”
“那怎么——”
“那怎么没要钱是吗？”
他漫不经心轻笑了下，侧颜线条利落俊逸，或许是因为肤色苍白，表情看上去也很淡。
“那是祁家的产业。”
姜昭突然沉默了，她调下一点窗户，晚风裹着冷峭的寒意往里钻，火辣辣地刺在她脸上，一下就冲淡了车内醉人的暖气，叫她清醒了不少。
第55章 摸摸
“姜昭。” 她回过头, 前方的红绿灯刚好跳转到红色，车流停滞不前。
沪城是个不夜城，繁华街道边依旧通明, 路灯的光线穿过祁同白金微卷的发丝, 模糊了他的轮廓。他琥珀色的瞳仁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看不见焦距，如同被水光荡开的湖面, 平添了几分脆弱的忧郁。
姜昭不解地望向他，等待后文, 他凝视着她：
“你和闻祈京为什么分手？”
这句话就像一双大手拨开了姜昭眼前朦朦胧胧的迷雾, 她似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既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既然这件事被摆到了明面上，那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听到一些风声, 就比如……眼前的祁同。
行为是有根据的, 一个人也不会毫无理由说变就变, 她猜，祁同是不是在她去卫生间的时候知道了些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刚刚果然就是故意的啊，现在又揣着答案问问题……让她想想，他究竟想听什么样的回答，是想听她坦白，还是想听她遮遮掩掩……
姜昭看向他那在灯光下几乎变得透明的头发, 毛茸茸的, 泛着柔柔的暖意。
“祁同，这样看……你的头发好像一朵盛开的蒲公英。”
“……什么？”他一愣。
“很可爱, 我可以摸摸吗？”
祁同怔然的同时，脸瞬间就红了。
连带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不自觉开始用力, 苍白肌肤下的青筋凸起，他偏过头，酡色渐渐爬上耳朵，昭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他想要回答时，姜昭突然开口道：
“绿灯了。”
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嗓子里，她却像是忘了上一句的问题，扭头，背对着他，不再关心他的答案。
耳尖的红晕慢慢褪去，他抿唇，“我看见了。”
祁同踩下油门，V8发动机美妙且独特的声浪随之响起，带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和烦闷。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之前的对话无疾而终。
姜昭查了下导航app，上面显示还有二十几分钟到她的小区，她靠在座椅上，阖上眼小憩。
到了目的地，祁同停稳车，转过身一看，姜昭的脑袋正歪向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还不待祁同有所动作，她脑袋动了下，就要坠下，身体比意识更快，他迅速伸出手扶住她。
姜昭靠在他的手心里悠悠转醒，撞入他专注的眼神里，“祁同……”
祁同差点丢盔弃甲，欲望和理智不断拉扯，他告诫自己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回应，不然之前的忍耐也就白费了。
他前面摆着活生生的例子，他总该吸取教训，绝不能步他们后尘。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姜昭语气有点责怪的意思，但语调很软，又像在撒娇。
她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淡雅柔和的香味一点点侵入他的感官，她漂亮的眸子此刻正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半晌——
“……可以。”
祁同办不到，他还是心软了，他想，只是摸一下也没什么的。
姜昭抬起手腕，纤细的指尖绕上他的发丝，明明没接触到肌肤，一股电流串却噼里啪啦从骨子里蔓延开。
祁同的头发因为经常烫染，不算很顺滑，但胜在蓬松而柔软，摸起来的质感就像摸金毛的手感。
他半垂的眼直勾勾盯着姜昭，眼神有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明亮。
可她真就只简单摸了几下，很快便收回了手，在她抽离的瞬间，他眸光黯了黯。
太短了，也太少了。
她和他们也是这样相处的吗，嫉妒似乎在这一刻具象化了，连带着的还有一直伴随着他埋在心底的委屈。
他想让她别走，却又觉得这句话毫无意义，最终也只是目送她离开，直到一丝有关她的身影都再也看不见。
姜昭上楼，走出电梯，走廊里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看向她，姜昭察觉到他的视线在碰到她的穿着时，停顿了一两秒。
“周先生找我有事吗？”
“你今天回来的很晚。”
两人同时开口，周慕砚目光微沉，他从身后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盒，“昨天无意中看到你咖啡机旁的咖啡豆快用完了。”
姜昭扫了眼，是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两千多元一磅，朋友之间送礼倒是合适，但怎么说呢，就是差了点意思。闻祈京就是不给她买珠宝首饰，也不会买这种东西。
要不怎么说周慕砚是个大直男，他显然对男女之间那些事不太了解，没有足够的付出意识，也不会送礼物，是典型需要后天调教的类型。
他适合做朋友，也适合细水流长的婚姻，但不太适合她。
“谢谢你，不过其实我并不爱喝咖啡。”
姜昭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周慕砚脸色白了些，不懂她怎么一夜之间态度变化如此之大，甚至白天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下意识抓住了姜昭的手，“等等——”
姜昭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这让周慕砚冷静自持的脸上闪过几丝慌乱。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你都能给我吗？”
周慕砚沉默了一两秒，他认真思考了下，对于未知的东西他并不能盲目地夸下海口，他盯着她的眼，认真道：“我尽量。”
熟悉的卧室里依旧维持着之前的陈设，光线昏暗，唯有床头亮着一盏小台灯。
高级深蓝色的真丝被套上躺着一部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连带着的还有某人的眼神，待看清了内容后很快又暗了下去，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送。
焦躁、不安、恐惧……负面情绪在这间算得上宽敞的房子里蔓延。
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了。
闻祈京怔然伸出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心脏，好快，人的心跳快到这种程度真的是正常的吗？
那她还没来联系自己也是正常的吗，明明距离法院发送出应诉短信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第56章 开庭
闻祈京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自姜昭离开后, 这种强烈的心跳甚至可以说是心悸就一直伴随着他，平日里和人相处时没什么事，但只要一个人独处, 排山倒海的焦躁就快将他淹没了。
吃东西也没多大胃口, 偶尔还会反胃, 就好像，机械的进食只是为了不被察觉出情绪濒临崩溃。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自己像是缺少了什么东西, 他整个内心都静不下来。
闻祈京难以想象，为了压抑住心底的这种不安和恐慌, 他甚至不得不开始借用外力……
当身体上的痛苦盖过精神上的痛苦时, 他竟觉得短暂地获得了解脱。
然而, 痛苦其实是会上瘾的。
弗洛伊德有一个观点是——人的一生总在弥补童年的缺失，心理学上又有一种现象叫强迫性重复，即人会不自觉地反复制造童年时期的创伤或痛苦, 因为那是熟悉的, 熟悉会带来安全感, 所以即便痛苦，也依旧愿意重复。
再一次面对煎到七分熟，渗出血水的牛排时，闻祈京终于没忍住吐出了出来，整个胃都在表达着强烈的抗议，他脸色惨白。
闻祈京虚弱地靠在墙上, 掏出手机, 点开私密相册，里面是那天晚上她喝醉后拍下的, 他哄着她喊老公的视频。
视频一打开，他就看见了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互动, 她窝在他怀里，长长的头发大部分都落在他的肩上，眉眼弯弯，彼此呼吸交融。
他当时只觉得此刻的幸福像一场呼啸而来的海浪，声势浩大到轻而易举就击碎了他对外人的防线，望向她眼底的喜爱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昭竟一直都在骗他。
可，一个人的眼睛是说不了谎的对吧？她明明看向他的眼睛就像是盛满了星星，在闪闪发光，她唤他的时候，一颦一笑也都是生动形象的，所以、她一定对他也是动心过的吧？
这么想着的闻祈京忽然就没那么痛苦了。
说不定，她这么做也是有她的理由，他总得听一听她的解释。
其实他在意的也不是什么房子不房子，他什么时候不舍得对她花钱过。
以前单身的时候，闻祈京是很臭屁的一个人，自己什么东西都要用最好的，车子一天一款换着开，还时不时就去看秀，定最新款的衣服，可自从跟姜昭在一起后，他身上稍微有点钱，就想着给她买东西，看见什么新出的衣服都会先想到给他宝宝也定一件，爱好直接变成给女朋友花钱了。
这样看，她其实也没那么坏，他女朋友还是比较单纯的宝宝，要像别的捞女，肯定是天天嚷嚷着买这买那，吸干对方的血才肯离开。
所以，原谅她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对吗？
……
“我尽量。”
尽量？姜昭看向周慕砚拉住自己的手，嗓音轻柔：“我最近因为……那件事心力交瘁，实在难以对什么东西提起兴趣，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周慕砚立刻松开手，脸有些烧，“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昭对他浅浅一笑：“没事。”
她转身时发丝扫过他的手臂，痒痒的，轻触即逝。
周慕砚有些怅然若失。
随后几天风平浪静，大家好像都在默契地等待着什么。
姜昭的电话突然响起，待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她接通：“徐律师。”
听到她温柔又疏离的声音，徐子哲心下暗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才打了这个电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徐律师？”
他晃过神，清了清嗓子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姜小姐……”
“嗯，我在。”
徐子哲哑然，心跳快了几分。
“姜小姐，嗯……是这样的，你有和什么人结下梁子吗或者…曾经得罪过什么人？”
姜昭原本懒懒靠在沙发上，听到这话直接坐直身子，声音却依旧柔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同，“徐律师怎么会这么问？”
他停顿一两秒，说道：“今早有人找上我，明里暗里暗示我在帮你辩护的时候放点水。”
“但我可以肯定那人不是原告派来的，原告若真想利益最大化，就会起诉你归还房子的所有权，可他并未这么做，而且我们对上原告并不占优势，找我的这个人显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和你之前有过矛盾的人做的？”
姜昭半天没有回话，一股无名的烦躁在心底蔓延。
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祁同，但细想了下，又觉得这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姜昭深呼了口气，语气比先前的诚恳了几分：“谢谢你告诉我，徐律师。”
“你可以答应他，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胜率本身就很低。”
“也不用这么悲观，其实——”徐子哲还试图说些什么，却听她继续道：
“没几天就要开庭了，到时候还需要麻烦徐律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徐律师这么年少有为，履历鲜有败绩，这次却因为我被迫接下……或许我早该清楚的，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即便是想收回给出去的东西，我也无能为力。”
徐子哲听她这么说，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只是想要一套房子而已，又不多，这么欺负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也是有点过分了。
“你别这么说，我输了一场官司无所谓的，主要是你、你……我是说，我们律师主要就是为了雇主服务的，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他们能做出这种事，定然也不是良配，姜小姐，这世上优秀的人还有很多……”
徐子哲此时已经完全忘了他最开始心里想的这女人肯定不简单，别被骗了之类的想法，还是那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多了双带滤镜的眼睛，看什么都不一样了。
“徐律师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想，这套房子我不要了。”
徐子哲十分惊讶：“你是说…不要了？”
姜昭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嗯，不要了，几天后的开庭我也不会出席。”
她走到落地窗前，天边的云稀薄，高楼林立的建筑物组成了一片钢铁森林，进化的本质是为了生存，所以这里生活的人类也长出了铁石心肠。
她并不清楚做这件事的人具体是谁，但好像也不重要，反正他们都试图以此来牵住她、掌控她，只这一点就足够了，就足以让人觉得讨厌。
正所谓不破不立，实力相当的博弈到最后讲究的就是心态稳不稳，没关系，她愿意搏一搏。
开庭当天。
闻祈京站在落地镜前，对着镜子里的影像，手指翻动打着领带，随后又穿上被熨烫过平平整整的西装，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矜贵又帅气。
换好了衣服，他迈着长腿走向梳妆台前吹发型、刮胡子、修眉，修眉用的修眉刀还是姜昭留下来的。
闻祈京捏着刀柄的骨节用力到泛白，锋利的刀片一点点贴着肌肤划过，好几次都差点戳到了眼睛，手腕总像不听使唤似的，也不知是太激动了握不住，还是压不住怒意在发抖。
她为什么一次都不来联系他？！
从最开始的紧张、期待到后面的失望、寒心，再到现在的恼羞成怒，闻祈京只觉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唱独角戏，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他不信姜昭不知道他放水了，就算她不了解法律察觉不出来，那她找的那个小白脸律师难道也看不出来吗？
是，或许他选择起诉太不是个男人了，可是她欺骗他在先，他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都选择共有了，他真的已经很珍惜这段关系了……
闻祈京望着镜子里眼眶发红的自己，心底失望到了极点。
但他还是将自己打扮得很干净、很帅气，精致的西装一丝不苟，毕竟他们已经61天都没有见面了。
闻祈京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后，从车库里挑了辆最贵的超跑——七千多万的帕加尼ZondaF，它有着极致的性能、优美的车身，宛如暗夜中的贵公子。
闻祈京开着帕加尼前往法院，一路上赚足了回头率，还有不少人拿起手机拍照，估计今天沪城的朋友圈或是网上等会都会出现他车的身影，标题例如：某某路惊现帕加尼ZondaF，太帅了！
这么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财力，就像是孔雀开屏。
闻祈京到的挺早，一看，她还没来，便在一旁等着。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开庭的时间，闻祈京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直到自称是对方律师的年轻男人匆匆来迟，说被告不愿到场，放弃诉讼权利，案件照常审理。
法官还没说什么，闻祈京直接站起身红着眼质问：“你凭什么能代表她做决定？”
徐子哲看向他，很快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挑了挑眉：“闻先生，这决定不是我代表她做的，只是代她传达。”
闻祈京垂着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为什么不愿来？”
“我方当事人说这套房子她不要了，这场官司也没有必要打，她会将房产证等需要的证件寄给闻先生，闻先生收到后可自行去办理过户。”
闻祈京刚听完第一句就已经急气攻心了，又来了，这种心脏快要窒息了的感觉，他咬紧牙关：“不，我不信，你让她来见我，我要、我要亲口听她说……”
“闻先——”
“我他妈说让她来见我！”
周围瞬间一片寂静，徐子哲眼神复杂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他身上原本平整的西装因为激烈的动作多了好多道褶皱，表情痛苦而偏执。
好吧，就算人心是偏的，他也没法说出他的当事人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还不待徐子哲有所动作，只见对方好似想起了什么，当众快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传来声音：“喂？”
听见她的声音，闻祈京张了张嘴，又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和快要落下的泪都咽下去，用尽全力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见他，为什么说不要了，为什么说的话不算数……
电话那头的姜昭听见这三个字的声音也认出了打电话的人是谁，她微微诧异，这个时候徐子哲应该已经到了吧？也就是说闻祈京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可他还是给她打了电话，甚至不知从哪弄到了她的新号码。
她垂眸，半晌后轻轻唤了声：“哥哥。”
闻祈京是真想哭，md，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没那么生气了，心一下就软了下来，甚至委屈得不行。
他想抱她，仿佛拥抱就能瞬间治愈他这段时间内心所有的创伤，分开了这么久她难道一点都不想他吗，可他真的好想她……
“姜昭……宝宝，你在哪啊，我去找你好不好？”
第57章 见面
“……是谁的电话？”
姜昭看了一眼朝她走来的祁同, 没回答，转而低头回复闻祈京：“好呀。”
挂断电话后，祁同也刚好走到了她跟前。
他眉头微蹙, 又重复了一遍：“谁的电话？”
姜昭反手将手机收起, 随口答道：“上门维修的工人。”
祁同盯着她的眼睛, 却没看出什么端倪。
“还有别的事吗？”姜昭问道。
他一早就给她发来消息，说在她楼下等她。
姜昭有想过祁同会主动来找自己, 只是有些没想到会在开庭之前，她还以为他会在她败诉后, 给她送温暖什么之类的。
那晚和她分开后, 祁同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想了很多, 隐隐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临时变卦。
他也是一下被郑乾说的信息影响到了，明明他是那么期待晚上的见面, 也准备了很久。
他原本……是打算告白的。
不过好在他现在想清楚了, 她和别人怎么样毕竟都是过去式。
等今天这件事过去, 他可以再重新策划，他们不会再错过的。
想到此，祁同也不再纠结刚刚的电话，他眉眼柔了下来：“今天不是开庭吗，我陪你去。”
是了，他想直接和她摊牌。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从始至终就了解她的喜好, 了解她做过的事，但他不在意这些。
姜昭心情有些复杂, 目光掠过他略带少年气的眉眼和眸底的期待，他要是再早点说这句话, 哪怕是在那个电话之前，她或许都会考虑一下，但现在……
“确实是今天开庭，不过我不打算去了。”
祁同猛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了呀。”
祁同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慌乱，就好像什么东西再一次从他手中溜走了。
他稳了稳心神：“那……去吃午饭吗？”
“啊，可是我等会约了人上门诶，下次吧。”
“等等，姜昭——”
他喊住了她。
姜昭站在小区的入口处，身后是高档小区气派的大门，她身段纤细，如一朵娉婷袅袅的水仙。
祁同浅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呈现出玻璃般的易碎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弄完。”
她抬眸，浅浅一笑：“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
得到肯定回复的闻祈京心里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他一把拿起座椅上搭着的外套就要往外冲，他旁边的律师迅速站起身，忙问他的当事人要去哪，都开庭了。
闻祈京头也不回地说道：“官司不打了，我撤回诉讼。”
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不是，少爷您费钱费力折腾这么一大圈，合着只是情侣间的小情趣啊？
律师淡定地收起桌上的资料，也跟着走了出去，也好，提前下班了。
闻祈京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车，速度飞快，直接一口气开到了姜昭家楼下。
他小跑进电梯，按下楼层号，余光瞄见光滑洁净的壁面反射出自己现在的样子，他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了起来，像是按捺不住兴奋般，闻祈京心恼，对着镜面，硬生生将自己的嘴角压下去。
他等会不能表现得太凶，但也不能太好说话了。
正想着，结果又看见了西服上的褶皱，他眉头一蹙，伸出手一遍遍按平，动作很细致。
望着平整了许多的西装外套，闻祈京忍不住想，其实恋爱就像身上穿的衣服，要是不知什么时候皱了，那就再将它熨平，熨平了就看不出曾经的褶子。
他理了理衣服，走出电梯，微微颤抖的指尖按下她家的门铃。
门锁滴得一声发出声响，仿佛也敲在了他的心脏上，重重漏了一拍，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好在这次他并没有等太久，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
果然，和他当初想象中的一样，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眨着圆润泛光的眼睛望向他，眼里没有心虚，也没有生疏，好似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些不美好。
闻祈京设想过无数次重逢她后他要怎么怎么做，可真的，事实证明，再多的想象都抵不上亲眼所见。
他原本在心底排演过无数遍的质问，却在她朝他伸出手的瞬间轰然倒塌。
他眼眶一红，md，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看见她的第一眼率先涌起的不是怨恨而是委屈……
一见她，他就想倾诉他这段时间独守在房子里的难过，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身边到处都是她存在过的痕迹，他偏偏还自虐般不肯搬出去。
生怕她反悔，闻祈京毫不犹豫接过她递来的手，指尖穿进她的五指间的缝隙，牢牢扣住，紧密相贴。
下一秒，他一把抱住她。
终于……
鼻尖……全是熟悉的气味，是独属于她的味道，好满足……瞬间就抚平了他这段时间的所有不安。
姜昭稍微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身体，他立刻抬起头，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门还没关。”
他眉眼间的郁气散了些，却还是不肯松开，一手抱着姜昭，直接托起她的身子转了个圈，将她带进屋子里，腾出另一只手关上了大门。
闻祈京弯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伴着他剧烈的喘息喷洒在肌肤上，姜昭被刺激得下意识偏过头，纤细白皙的脖子延伸出流畅的弧度。
他咽了咽口水，冰凉的唇碰了碰她的锁骨，细密的吻逐渐向上蔓延，随后又得寸进尺，一点点舔舐她的肌肤。
闻祈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昭：“宝宝，你想我吗？”
……
吴秘敲了两下门后，走进办公室。
唐淮景抬头看了眼，见是他，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
“结果怎么样？”
见吴秘一脸纠结的表情，唐淮景心一沉：“她胜了？”
“这倒不是……”
“那是什么，”他蹙眉：“你什么变这么墨迹了？”
吴秘心一横，道：“姜小姐开庭没去。”
听到这话，唐淮景心情反倒好了些，“她竟不贪财了一次。”
“只不过闻总到了后见姜小姐没来，也走了。”
“……什么意思？”吴秘显然是话里有话，他狭长的眼顿时眯了起来。
“闻总他……”吴秘顿了顿，“取消了诉讼。”
空气沉默了几秒，突然一道巨大的声音响起，文件被扫到了地上。
吴秘偷偷瞅了眼他老板的脸色，打算这几天都少在他面前晃，最好是离他离得远远的。
待吴秘退出去后，唐淮景也彻底没了掩饰，脸色阴沉得骇人。
太阳穴被气得一下一下涨得疼，闻祈京这个蠢货，他脑袋到底在想什么，都被她骗成那样了，好不容易有个牵制她的机会，竟然还白白浪费掉了。
越想越不对劲的唐淮景又将吴秘叫了进来。
“你说闻祈京也走了，他去哪了？”
按说闻总去哪了他一个秘书是不知道的，但无奈闻总今天开的帕加尼太拉风了，一上午溜了两圈，不仅朋友圈有他那辆超跑的视频，社交软件上也被大数据推了过来。
于是，吴秘道：“闻总去了碧水天阁。”
他又补充了一句：“姜小姐在沪城买的房子也在那。”
唐淮景坐不住了，眼底笼上一片暗色。
“…地址发我。”
第58章 涩意
“宝宝, 你想我吗？”
他目光灼灼，可对上姜昭那双眼睛，闻祈京心脏猛地骤缩了下, 涩意蔓延, 他条件反射地快速低下头, 避开她的眼神，两只手臂却环得更紧了。
他突然不想问这个问题了。
“姜昭, 我能……吻你吗？”
“可以呀。”
话音刚落，闻祈京眼睛瞬间亮了亮, 兴奋地抱起她, 姜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 忙环住他的脖子。
他将她抱到进门不远处的小吧台上，姜昭便比他高出了许多，轻而易举就能看见他的全貌, 他的眉毛似乎修过了, 眉峰很利落, 眼尾比起以前的张扬，平缓了很多，肤色有些暗淡，给他这张脸染上了几分阴郁。
和他先前剧烈的动作不同，他吻她时，缓慢到显得十分虔诚, 唇与唇相碰, 如三月风绵柔，随后竟只停在这一步, 不再前进一分。
轻触即逝，一个瞬间便足够了。
闻祈京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若有其事地跟她说：“姜昭，你知道吗，只有恋人才可以接吻。”
“但——”
他又快速亲了她一下，堵住她要说出口的话：“在我这就是这样的。”
这个高度，闻祈京能刚好埋进她怀里，他贴着她的胸脯，肌肤是温热的，一起一落的呼吸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哑着嗓子道：“所以你现在又是我的宝宝了。”
姜昭突然怔住了，她的胸前，有泛凉又滚烫的湿意。
终于，她弯下腰，回抱住了他。
恢复元气的闻祈京整个人又都舒展开来了，他半哄半强制地让姜昭把他的联系方式又加了回来。
当扫到聊天界面有祁同的聊天框时，闻祈京的动作顿了一瞬，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在你家楼下】，时间是今早八点多，也就是说在他来之前，她正和祁同见面。
刚平复好的心情瞬间又掀起了惊涛骇浪，见闻祈京半天没动作，一直盯着她的手机发呆。
姜昭出声问道：“怎么了？”
他机械地抬起头，漆黑的瞳孔蕴蓄着散不去的浓墨，像是暴雨前的阴沉，又似雨后被淋透的狼藉。
他掐灭手机，随手将它丢到沙发上，攥住姜昭的手腕。
倏地，他扯出一抹笑意：“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他自顾自说，又重复了一遍。
闻言，姜昭也笑道：“那就好。”
那就好，好吗？不，他一点也不好，闻祈京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当着她面失控发火。
她到底为什么会跟祁同认识啊？！他们之间聊了什么，见面又做了什么，闻祈京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深思。
他盯着这张漂亮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脸蛋，想挽回刚刚温馨甜蜜的氛围对她安抚笑笑，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法做到，淡淡的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他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鲜血溢满了口腔。
要是这时候微笑的话，一定会露出破绽吧。
不，甚至也不能说话，他只能将它们全部咽下去。
好在乍然响起的一阵门铃声把他在这个两难的境地中解脱了出来。
两人一齐看向大门处，可，这时敲响她家门铃的人又会是谁？
第59章 遗憾
姜昭拂开闻祈京拉着她的手, 对他道：“我去开门。”
闻祈京点了点头，趁她转身时，抽出桌子上的一张餐巾纸, 细致擦拭着唇齿间的血迹。
走到门前的姜昭心里也没底, 她想不到这个时候谁能来敲她家的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闻祈京没有跟过来, 这才打开门。
看清那人的身影后，她瞳孔放大了一瞬, 反应过来立马想将门关上, 却被门外的男人一手拦住。
只听他冷笑一声：“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他怎么会找过来啊, 偏偏还是这个时候，姜昭有些急躁，她一点也不想让他俩碰上面。当机立断, 在他想要跨进来的瞬间, 她作势要朝他怀里扑去, 唐淮景迈进的脚步果然一滞，伸出手要接住她。
姜昭却迅速收回动作，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门外的唐淮景还维持着双手伸出的姿势，看着紧闭的大门，脸顿时黑如锅底，气得牙都快咬碎了。
“姜昭！”
闻祈京将自己擦干净后, 若无其事地从后面走出, “敲门的是谁？”
“小区物业。”
她话音刚落，响亮的门铃声再次响起。姜昭没动, 无人应答，门铃响起的间隔时间一次比一次短, 也越来越急促。
闻祈京心底的火气又蹭蹭冒起，这相似的场景，不得不让他联想很多。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猛地想到，姜昭骗了他，那他是唯一一个被她骗过的人么，甚至说，他真的了解她吗？
闻祈京一步步走近姜昭，姜昭担心他会开门，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在门锁前，面上依旧维持着镇静的姿态。
直到他站在了她跟前，几乎将她抵在了门上，而一门之外，是仍在按着门铃、心却一点点沉下去的唐淮景。
闻祈京低头，“什么物业这么讨人厌？”
姜昭将手背在身后，手掌覆在门锁上，正要张口回答，闻祈京突然伸出手挡在了她的嘴唇上。
他不想听她说那些。
他凑在姜昭耳边，丝丝缕缕的气息缠绕着，“既然这么讨厌，那就不要理了，有关他的一个字也不要说，就当他不存在。”
“好吗？”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身体的弧线下滑，挑开衣服，慢慢深入……
姜昭忍不住抽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他继续下去，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掌贴上了她还覆在门锁上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她不受控制地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猛地定住，望向闻祈京，想要看透他的想法，可偏偏，他嘴角还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黑色的瞳孔却如一汪幽静的深潭，泛着冷意。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一张看不见的薄膜牢牢贴在他们身上，仿佛轻轻一戳，就会轰得炸开。
他的手臂在发抖。
姜昭感受到了肌肤下轻微的颤动，倏地，她松开了手。
闻祈京眸光闪动，不再隐忍，手指毫不犹豫……
没有前戏的刺激让姜昭双腿一软，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闻祈京也收回了另一只手，他抬起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又重又急的动作像是另一种表达方式，在宣泄着他心中汹涌的情绪。
舌尖探入的瞬间，也带入了口腔里残留的淡淡血味，她蹙起眉，闻祈京察觉到她的抗拒，心里又气又难受，动作更加毫无章法，不让她有半点退缩的余地。
耳边刺耳的门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姜昭的整个后背正牢牢贴在门上，闻祈京一边亲吻着她的耳垂，一边低声道：“宝宝，你说这门的隔音效果好吗，门外的人能听到声音吗？”
她微微喘气，没有回答，抓着他领口的力气却越来越大，闻祈京知道她快要到了，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姜昭漾着春水的眸子不解地望向他。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我们试试好不好？”
一门之隔的屋外，唐淮景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的行为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连同他最在意的自尊。
唐淮景正欲离开，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大门……刚刚是晃动了下么？
他盯着猫眼的那道小孔，眼神晦暗不明。
姜昭，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他阖了阖眼，最终还是转身选择了离开。
够了，就到此为止吧，
唐淮景死撑着他在外面无懈可击的风度地走进电梯，看着楼层的数字从大一点点跳动到小，电梯也带着他从高处一点点落回原处，心底无缘由地突然对此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憎恶，他觉得这会给人一种错觉，好似时光也能从现在倒流回过去。
但这显然是荒谬的，他知道，若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宇宙遵循熵增定理，会自发地从有序走向无序，落到地上的树叶无法再长成一棵大树，人也无法回到过去。
也正因此，人的一生总是充斥着遗憾和后悔，可他，一向讨厌遗憾。
他从小被教育的处事准则就是事事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坐进车里的唐淮景不再留恋，开始定回京城的机票，放在从前，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毫不犹豫为一个人放下手里的工作就急匆匆赶来见她，更想不到见到她后被拒之门外，还能锲而不舍按了那么久的门铃。
这不像他，爱也是欲的一种，控制不住欲的人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他正要付款，手机却突然响起一个电话。
唐淮景指尖一滑，接起，开门见山：“你找我什么事？”
唐叙钰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哥。”
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紧接着道：“我现在正在沪城机场，父亲让我先跟着你后面学习。”
唐淮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些懵。
“你是疯了吗，还是在说笑？”
“哥不信的话，可以亲自打电话和父亲确认。”
挂了电话，手机又跳回原本的界面，软件提醒他请重新付款。
唐淮景眼底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他重重砸了下方向盘，脸色极差。车子停在路边，他放弃了继续启动，一时半会也不愿回分公司。
他掏出烟，一根接一根抽着，狭小的空间内不一会儿就弥散起乳白色的烟雾，越来越浓，一时不察就给自己抽呛着了。他剧烈地咳嗽着，难言的悲意蔓延。
第60章 原谅
闻祈京并没有做到最后, 只是费尽心思取悦姜昭，用着各种方式让她一遍遍抵达高.潮，直到她软着身子瘫在了他怀里。
盯着姜昭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欲, 喉结重重滚动了下, 他咽了咽口水, 却依旧克制地停在了这一步，身上的衣服工工整整的, 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趁姜昭去换衣服的空隙，闻祈京这才得空打量起她的房子, 落地窗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里面还剩一半液体的杯子, 旁边的单人沙发搭着一条毛毯。
入户处他刚进门时便注意到了, 只有一双常用的的女士拖鞋和几双外穿的休闲女拖，并没有专门的男士拖鞋。
这说明，至少她是独居的。
意识到这一点, 闻祈京竟觉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拿出手机, 重新将姜昭的新微信号置顶, 又点进她的主页看了下，她设置了仅半年可见，发的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一些旅游的分享照，还能看出她过年期间应该是回家了，是和家人一起度过的。
他一点一点翻着, 直到闻祈京看到其中一条时, 手指突然顿住了，下面点赞的突然多出了一个共友。
祁同……
他查看发出的时间, 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握着手机的力气加大，这个名字真是碍眼极了, 像是宣誓主权般，闻祈京控制不住地在祁同名字旁边也按下一个点赞，他知道，大家都是共友，祁同那边一定收到了提示。
可还是不够，一点也不够，嫉妒爬满了他的内心，闻祈京突然觉得，比起姜昭骗他什么的，他更接受不了她和别人接触。
就是啊，看她离开他之后就马不停蹄去旅游了，多好，穿着他给买的衣服首饰出去吃喝玩乐什么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找别的男人算什么啊？
闻祈京点开薛正凯的聊天框，打下一行字。
【晚上聚聚，把祁同也喊上。】
等姜昭换好衣服出来，闻祈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收起，对她说：“宝宝，晚上跟我一块去吃饭吧。”
姜昭面上表现出纠结的神情，她轻咬下唇，并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
闻祈京心一刺，道：“之前给你定的那辆ferrari到了，我陪你找个时间去取回来，怎么样？”
“可是我不想要了。”
“……为什么？”
她垂眸，有几分委屈道：“不想再被人起诉了。”
“那也算起诉吗，我根本就没想真的要回！”
察觉到自己失态，闻祈京语气又立马软下来：“不是宝宝，你听我说……”
见姜昭根本不看他，他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保证道：“我已经取消诉讼了。”
“可你有前车之鉴，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我们签……赠与合同。”他沉默良久，吐出这句话后，就开始观察着姜昭的反应。
她抬起头，望向他，眼眸微弯：“好呀。”
“……”
闻祈京漆黑的眼眸透不出一丝亮光，他扯了扯唇角，微颤的手指抚上姜昭的眼尾，“姜昭，那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他爸说的不无道理，可他想要的东西也不能少。
姜昭没被他这样吓到，主动伸出双手，环住闻祈京的腰。
她看人时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柔而专注的，被人这样注视着，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就是对方的唯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你想听实话吗？”
闻祈京犹豫了下，还是无法抗拒诚恳带来的诱惑，在她注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只听她道：“其实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害怕。”
“哥哥，我只是太担心了……”
即便觉得她说的话没几分信服力，闻祈京还是顺着她的话问出口：“害怕什么？”
她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我必须要向你坦白，对不起哥哥，我有很多事情都骗了你。”
闻祈京没有说话，抱着她的手臂却加大了力气。
“但那并不是我本意，我曾经有过一段恋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闻祈京只好继续问：“然后呢？”
“你捏疼我了。”
闻祈京松了松手臂，“抱歉，一时情难自禁。”
“……但我和他分手已经很久了，早就已经把他忘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话让闻祈京心里好受了许多，他浅浅嗯了一声。
“只是没想到会和他在沪城再次碰见，他知道我有对象后，竟然还威胁我，让我和你分手。”
闻祈京咬牙，该死的祁同！
“他你也认识。”
“我知道。”
“就是唐淮景。”
“嗯……你说谁？？！”
闻祈京不敢置信，几乎失语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震惊的。
若非是唐淮景今天找上门来，姜昭也不至于要说出她和他的关系，但一个雷就在身边，与其担惊受怕它何时会爆，不如走一步险棋，主动将它爆掉。
姜昭抹抹泪：“当时我还小，他又比我大那么多，还总喜欢管着我，我一直都挺害怕他的……”
这话，半真半假吧，唐淮景确实爱管着她，但她却不怎么怕他。他俩的关系有点像危成，看似姜昭在地位上弱于唐淮景，实际上她背靠着唐淮景成长，唐淮景还总处处为她考虑，当然，他本身也很享受这一点。可能是男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喜欢好为人师，喜欢养成。
闻祈京先是被这个消息砸了个晕头转向，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昭会和唐淮景在一起，真的是差点一点口气没喘上来。
细想后，后知后觉原来先前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就说唐淮景后来怎么突然跟有毛病似的，说话夹枪带棒，还找他合作……等等，合作——
好啊，他说一切怎么都那么凑巧，原来都是他刻意做的局。
姜昭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加强这些话的可信度，闻祈京却已经握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这个可恶的老男人！”
又对姜昭道：“宝宝真是辛苦了。”
姜昭：“……？”
虽然气愤唐淮景的所作所为，但闻祈京倒也没被姜昭说的话冲昏了头脑，更何况还有个祁同在这没搞清楚。这些，他就算她糊弄过去了，但——
他缓了缓，对她道：“姜昭，你以后不许再骗我！”
见她没有回复，闻祈京捧着她的脸，强硬地让她和自己对视，“宝宝，你答应我，我之前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姜昭思考了一下，这对她来说目前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她点点头。
闻祈京满意了些，开心地捧着她亲了又亲。
“那你要化妆吗，等会我们去吃饭。”
名正言顺的闻祈京已经迫不及待想带着姜昭去某人面前宣誓主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