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崩溃
宽大的床上, 蒙在被子下的一团动了下,从里面爬出一个四肢修长的男人。
闻祈京走到梳妆台的镜子前,里面映出来的形象让他自己都恍惚了下, 下巴冒出了些青碴, 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阴沉沉的,毫无生气。
这样的他, 好陌生。
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这样?总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他该振作起来了。
不过是一段恋爱, 不过是一些挫折, 没什么大不了的。
闻祈京这么想着,去浴室好好洗了个澡,出来后, 手指拉开镜子旁的柜子, 正要取出里面的剃须刀, 入目大片的视野却都是属于她的瓶瓶罐罐,心脏骤缩。
闻祈京深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拿出剃须刀,对着镜子开始剃的时候,视野里却又开始幻视她帮她擦面霜的场景,连什么时候刮破了皮都没注意到。
他感觉不到疼痛, 接了捧清水简单冲洗了一下, 没过一会,伤口又开始往外渗着血迹。
放任它这样, 他又去衣帽间挑选今日穿的衣服,刚一进去, 闻祈京就愣住了,这里的味道比房间内的还要浓些。
他走过门口那堵墙,那是他第一吻她的地方。
他取下一件大衣外套,又猛然想起这是他专门定制的情侣款,这件他们还没一起穿过。
下一秒,闻祈京一把甩掉手里的衣服,满脸戾气。
能不能他妈别想了!
爆发后他又迅速平静下来,重新拿出一套衣服换上,收拾好,正准备出门时,大门的智能门锁突然传来一道滴答的响声。
闻祈京猛抬头,原本平淡无比的眼神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希冀,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提了起来,死死握在手心。
扑通、扑通——
门被打开,随后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和一对陌生夫妻。
三人见到屋里有人,显然也都愣住了。
那对夫妻看向销售:“你不是说这套房子的主人在国外吗?”
“这……”销售也很莫名,那人明明在电话里跟他说她在国外,手机号显示的也是,他这才想着先带人过来看看房,合适的话,等期限过了,就可以直接成交了,谁承想这屋里竟然还有人。
闻祈京皱着眉,毫不客气看向那三人:“你们是干嘛的,怎么会知道房子密码?”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不过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毕竟给他打电话的是位女生,他总得先弄清了对方的身份。
“这套房子的女主人委托我卖房,她现在人在国外,我以为房子里没人,这才带人过来看看。”
闻祈京缓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你说谁要卖房?”
“这套房子的女主人呀。”
心脏……好像彻底被人捏爆了。
“这位先生,你、你没事吧?”
那几人看着突然捂着胸口倒地的闻祈京,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身体发病了。
闻祈京扶着墙壁,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滚,都他妈给我滚出去!滚出我的家!”
他的家……?
销售和那对夫妻对视了一眼,察觉出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正悻悻准备离开时,却突然被他叫住了。
“你说她在国外,她联系你了,对,她一定联系你了。”
他抬头,阴鸷幽戾的眸子盯着对方:“给我,她的联系方式。”
三人走后,闻祈京彻底崩溃了。
先前好不容易重新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经这么一遭,不仅被连根拔起,还踩了个稀巴烂。
他突然奔到卫生间,对着洗手池疯狂干呕。
身体好像在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出现了问题……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要将这套房子卖掉,她不是说这是他们的家吗?
去他妈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怎么能接受这样被人愚弄,姜昭,他发誓,他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缓了很久,再次起身的闻祈京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还是那副长相,可看人时带着一丝阴郁和发狠的意味。
他走出门,回了趟闻家。
不顾管家和佣人在身后的喊声,他直奔爷爷奶奶那。
闻老爷子见他突然回来,心底刚涌上几分欣慰,却见他一言不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闻奶奶一惊,立马就要去扶他,却怎么也拉不动。
“哎呀怎么了这是?”
闻老爷子这才注意到他这个孙子身上糟糕的状态,纵横商场那么多年的人一下便知这是出事了。
他这个独孙还是气太傲了,除了他母亲那事,前半生一直顺风顺水的,这次……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道:“秀芝,别扶了,就让这臭小子跪着!”
“犯错事了才知道回家!”闻老爷子一双横眉不怒自威:“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后的销售,仔细斟酌了半天,在利益和实话实说上,最终选择了利益。
不管这套房子实际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证件上写的是那位女主人的名字,那这就是她的房子,她委托自己一个月后再卖估计也是因为那边现在还住着人的原因。
理清楚后的销售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毕竟是他违约在先,贪心带人提前去看房,才闹了这么个事。要是实话实说,对方说不定就不将这房委托给他了,那可就少了一笔大单子。还是先瞒下来吧,等一月期限到了再说这件事。
这也就导致远在伦敦的姜昭根本不知道卖房这件事被闻祈京抓了个正着,更不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此时的她正悠闲地走在刚下过雨的英伦街头,广场中央停留着不少肥硕的白鸽,等待心软的路人为它送上今日的餐食。
姜昭也买了一包饵食,虽然她不是心软的路人,可也难免好奇当主动给予的一方是什么样的感觉。
瞄到食物的白鸽明显对她热情了许多,扑腾着翅膀就往她身边凑。
她今天穿得很温柔,淡紫色的毛衣配米色的白色纱裙,长长的头发被侧编成一个宽松的麻花,微微弯腰将饵食抛给鸽子。
喀嚓一声,快门按下,似有所感,姜昭侧眸看去,拿着照相机的小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他主动走过来,可惜她身边围了一圈鸽子,他只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Hi, I’m Felix. Just now I……”
Felix是亚裔的外表,却有着非常标准的英式发音,用英语跟姜昭解释了一下他本来打算拍风景的,镜头却一不小心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说那副画面很美,一时情难自禁便按下了快门,若她介意,他也可以删掉。
姜昭摇了摇头,又继续逗弄着身边的白鸽。
Felix盯着她的侧脸,心神晃荡,忍不住用英语问她来自哪里。
“China.”
他眼神一亮,将英文换成中文:“我也是z国人,初中毕业来这边读书的,现在大一。”
闻言,姜昭多看了他几眼,身上倒没有大牌的衣服,但能看出品质都还不错。
旋即她又收回视线,内心觉得好笑,几乎成职业习惯了,第一想法便是判断对方的底蕴和条件。
Felix完全没有意识到姜昭的打量,反倒对她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喂完鸽子后,还一直拿着他那相机跟着她,听说她是来伦敦旅游的后,立马自告奋勇要给她免费做导游。
姜昭没说好还是不好,一路听着他的侃侃而谈也挺有意思,让她了解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就这样,边聊边走回到了酒店。
姜昭欲和他就此告别,不经意间抬头,却在酒店门口看到了一道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她的动作顿住了。
Felix见她停住脚步,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面站着一个身形颀长,外貌出色的年轻男人,他看上去很温柔,细看之下,又叫人觉得清清冷冷的。
“你们……是一起的?”
易婉在大厅就远远看见了唐叙钰站在外面的身影,她走过去:“钰,入住已经办好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房间内只是出现了一只虫子,换一间就好了,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还特意换酒店。”
唐叙钰这才低头看向她,他伸手替她别了下耳边的碎发,眸色温润如玉:“需要的,不能将就。”
对于他突然的动作,易婉下意识心跳加速了几秒,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姜昭收回视线,“不认识。”
“Hey,那能留个联系方式吗?”Felix舒了一口气,重新鼓起勇气,青春有活力的面容洋溢着真挚的笑容:“或者我明天还能来找你吗,我真的还知道许多好看又好玩的地方。”
姜昭看了他一会,想了下:“十二点以后吧。”
“Copy that!”
“那就十二点,不见不散!”
第42章 游玩
和Felix分开后, 姜昭穿过酒店大堂,走向电梯口,待看清了里面的身形, 她放缓了脚步, 直到电梯门开始缓缓合上。
却不料里面的人突然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又开始打开,他一副微风和煦般的温和模样, 定定看着她:“不上来吗?”
“不了,我等下一趟。”
他清俊面容上的表情滞了一瞬, 唐叙钰松开按钮, 看着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好。”
电梯门合上, 他眉眼瞬间如蒙了一层寒冰,唐叙钰缓缓念着嘴里的名字:“姜昭……”
好久不见,他的……初恋。
姜昭等下一趟电梯上楼后, 长长的走廊里, 她又碰见了他和他身边的女人。
好巧, 巧到都叫人觉得有些影响了度假的好心情。
姜昭不留痕迹皱了皱眉,随即走到自己的套房门口,刷卡进去,关上了门。
在外国人居多的地方,突然碰到了个各方面条件都出众的亚裔面孔,易婉不禁也多看了几眼。
她观察着唐叙钰的表情, 开玩笑般道:“刚刚经过的女生, 你觉得她会是z国人还是h国人?”
唐叙钰眸光浅浅,走廊里的灯光打在他温润的眉眼间, 神情明暗不定。
“我没注意。”
这个答案,易婉还是很满意的, 却听他温和的嗓音淡淡道:“不过没关系,一个酒店,总会有机会再碰上的。”
易婉蹙眉,眼前的唐叙钰明明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却莫名让易婉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从昨天突然要换住了两三天的酒店,到取消后面其他国家的行程,再到刚刚……
这次欧洲之旅的主要目的就是两家人让他们在订婚之前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若没什么问题,回国后就会挑个良辰吉日将订婚宴办了。在这之前,唐叙钰给她留下的印象几乎好到无可挑剔,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易婉心想,她或许还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是他,唐家次子,主动要和他们易家订婚,聪明点的话就应该像之前表现的那样,至少怎么也不能在订婚前暴雷。
目送易婉回去房间,唐叙钰知道自己刚刚最后一句话不该说的,他还是太着急了,可……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另一扇门前,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将近中午才起床,姜昭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化了个淡妆,穿了一套休闲套装和一双白色板鞋,背了个能装的马吉拉购物包中号,整套穿搭和名媛那种精致范、奢华范没多大关系,却很松弛时尚。
等都弄完,姜昭看了下时间,快一点了,她下楼。
酒店外站着一个穿着色彩丰富的男生,正百无聊奈来回走动,时不时瞄向门口,捕捉到姜昭出来的身影,他整个人浑身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活泼了几分。
“Hey,你来啦!”Felix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姜昭看向他:“吃过午饭了吗?”
他一愣,下意识摇头。
“走吧,那先去吃饭。”
她带Felix去的是一家她提前预定的餐厅,环境、口味和知名度在伦敦都挺出名。
在Felix掏钱准备给小费时,姜昭制止了他,自己给了。
Felix有些别扭,忍不住问为什么。
“作为你当我导游的谢礼。”
吃完饭后,在Felix的带领下,他们一起先去逛了伦敦大学,出来后去了不远的大英博物馆,一路边走边聊。
无论介绍什么,提到什么,姜昭总能接上他的话题,不是那种自己了解就要卖弄一下学识的类型,而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仅在认真聆听,还总在关键时候出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Felix觉得自己的分享欲和表达欲从未像今天这么旺盛过,和她相处,称得上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姐姐,我从未遇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他看向她的一双眼睛都在发亮。
姜昭笑而不语,垂眸时,嫁接过的睫毛如一把小巧的扇子,纤长而卷翘的弧度轻轻颤动,带了几丝漫不经心和叫人抓心捞肝的蠢蠢欲动。
Felix一颗心跳得飞快,像姐姐这样的人,即便不看外表,也依旧让人觉得十分有魅力。
也就是这么短短半天的相处就叫Felix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心态,从她主动询问,带他去她提前预定好的餐厅,到代替他给小费,再到后面的聊天,他全程都在跟着她的节奏走,这走着走着……他就生不出追求的心思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就是那种想跟她普通date的心思彻底没了。
他能很清楚的意识到,他跟这位姐姐的段位不在一个层次上,可是……真的很迷人啊,如果、如果他殷勤点,乖巧点,一夜情有没有点可能?
在Felix想入非非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雨。
“要回去了。”
“……啊?”他听见声音回过神,有些沮丧和不舍,找补道:“现在吗,其实雨天漫步也别有一番趣味的,室内也有很多可去的地方,像The Barbican Conservatory室内绿洲,或者你要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坐巴士,欣赏雨天的美景。”
他可怜兮兮地看向姜昭:“姐姐,真的不再留会吗?”
姜昭并没有被Felix的挽留打动到,反倒开始联想起了些别的东西,原来作为上位者被人讨好是这种感觉……她不动声色打量着Felix的表现,很真诚,缺点是太被动了,太毫无保留了,这会助长人性的劣根性,很容易让自己受到伤害的。
另外,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机不好,她想回去,他却希望她留下,这和她的诉求相驳了。
在诉求相驳的情况下,还希望对方能答应自己的请求,有两种可能的情况,一是让对方觉得留下来的收益比回去更高,二是提出能吸引到对方留下来的条件。
好可惜,姜昭不觉得和他留下来会比回去休息更享受,他身上也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她浅浅一笑,婉拒了。
第43章 发烧
听见她的拒绝, Felix还是挺失落的,下一秒却仍扬起笑意,颇具绅士风度地将姜昭送回了酒店, 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 Felix喊住了她。
“姐姐, 加个联系方式吧,平时我不会打扰你的。”他充满活力的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紧张和羞涩。
姜昭这倒同意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是在他身上看到一些自己曾经的影子。
从仰慕、喜欢比自己厉害的人, 到对他们祛魅, 再到成为他们, 正常来说,是这个么个过程。
加完联系方式,姜昭一抬头就见唐叙钰跟门神似的就站在门口。
……这是大少爷不当, 跑来跟酒店保安竞争工作了。
姜昭出神想着, 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一节富有力量的手腕, 替她理了理头发。
“姐姐,你的头发乱了。”
Felix很快就收回了手,一脸阳光又无辜地看着她,最终在姜昭注视的眼神下丢盔弃甲。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可姐姐也骗了我呀,你们肯定认识, 不然我刚刚替你理头发的时候, 门口那人的眼神也不会都快刀了我。”
“他之前不是当着你面帮别的女生理头发吗,我这是帮你掰回一局。”
姜昭闻言笑了下, 不置可否,她摸了摸被雨水打湿了点的发尾, 想着等会上去后可以泡个澡放松下。
她看向Felix:“那就到这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Felix有心还想再说点什么,姜昭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已经转身离开了。
经过唐叙钰身边时,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飘至耳中:“大哥知道你这样么,背着他,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姜昭像是没听到般,脚步停都没停,和他擦肩而过。
“姜昭。”
她停住了脚步,有些令人烦躁啊……明明已经分开很久了,合格的前任最体面的存在方式不是应该只存在回忆中吗?
她转过身,唐叙钰一身浅色套装,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眸色却深沉如墨。
姜昭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唐叙钰:“你变了。”
唐叙钰柔和的表情僵了僵,不明白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以前的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他敛去笑意,定定看着她:“先变的人是你。”
“嗯。”
她轻轻应了声,转身又要走。
“姜昭!”
唐叙钰平日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也被她激起了火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
姜昭只好脚尖一转,朝他走进了几步,漂亮的眼睛很通透,里面情绪却很淡:“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一说逗你玩的。”毕竟他这样的态度和表现很奇怪呀,总像主动送上门要给她玩的一样。
温润如玉的眉眼瞬间蒙上了一层阴翳,他看向她的漆黑瞳孔中找不到一丝光点,泛着寒意。
“生气了?”
她语气突然一软,温柔起来:“好啦,别生气。”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如果有什么东西让你不开心的话,那就远离ta就好啦。”
“所以,离我远点。”
她笑语盈盈地看着他,一如当初在校园时,陪他上课下课的模样。
唐叙钰心头一滞,大脑几乎空白了一瞬。
姜昭这次转身离去,他没再喊住她,只站在原地静静盯着她的背影。
回房后,姜昭立刻换下了从外面穿回来的衣服,去浴室里泡澡。
也就多泡了一会,水温转凉时,她突然打了个喷嚏,脑袋变得有些晕晕的,是泡太久了么?
姜昭摸了摸额头,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她从浴缸中起身,擦干身子,换上睡衣,又将室内空调的温度打高了些。
出来得太匆忙,她带的都是些不实用但昂贵的衣服,只有今天穿的这一套是休闲的,就是薄了点,不太保暖。
精神焉焉的,她钻进被子里,玩了下手机,还没一会,有些晕乎的脑袋就开始犯迷糊了,半个身子还露在外面竟直接睡了过去。
半夜,姜昭突然被热醒了,身上好像是灌了水的沙袋,昏沉沉的,她下意识摸了摸额头。
好烫,她发烧了。
意识不怎么清醒,她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才拿到手机,解锁后打算叫外卖送药,这才想起她现在是在伦敦。
伦敦半夜该如何叫跑腿送药,还是应该打电话给前台……思绪有些迟钝,她看见微信消息界面新通过的聊天框,心思一动,直接拨过去语音通话,等了一会对面才接起。
“喂?咳咳!姐姐,你、你怎么这么晚联系我呀?”
他语气听上去还挺惊喜的,那边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正从被子里爬出来穿衣服。
“我好像发烧了……”
姜昭直奔主题,她声音哑哑的,和平时很不同,叫Felix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反应过来,蠢蠢欲动的小心脏又收了回去。
“我家里有感冒发烧的备用药,姐姐你房间号是多少?”
挂了电话后,姜昭又重新将自己裹回被子里,虽然很热,身上好像还出汗了,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据说这样能快一些退烧,她迟钝地想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姜昭强撑着拖着身子下床准备去给对方开门,骨子里的安全意识还在,她哑着嗓子问:“谁呀?”
门外沉默了几秒钟,她本就难受在,只好催促着又问了一句:“Felix,是你吗,备用药带来了吗?”
她的声音不如平时清亮,听起来也就不如平时清楚。
半晌后,门外传来一道极压抑的声音:“是。”
姜昭松了口气,打开了房门,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她,她身子不稳,腿软的瞬间被那人紧紧攥住了手腕,接了个满怀。
他冰冷的指节用力抬起她的下颌,入眼的一张小脸满是潮红,眸底蕴蓄着水汽,好不勾人。
姜昭只是发烧在脑袋有些混沌,但还没有到被烧迷糊的程度,她眨了几下眼,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怎么是你……”
唐叙钰外表看上去清瘦,手臂却很有力,姜昭身子发软全靠他一手支撑着,他原本只是抬着她的下颌,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到了他的霉头,他的手掌突然转为轻轻攥住了她的脖子,清冷的声音传至耳中:“那你以为是谁,那个什么Felix?”
姜昭看不清他一双黑眸下积蓄着的风暴,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他那只冰凉的指节上,和她微烫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就如同沙漠里突然出现的清泉,好舒服……
就在她想靠得更近些,汲取凉意的时候,又听他道:“姜昭,你就这么欲求不满么,半夜让人给你送避孕药。”平静到毫无波动的声音,细听之下,又似乎是在强压抑着什么。
避孕药,什么避孕药?这三个字让姜昭脑袋瞬间清明了些,不再追逐着一时的舒服。
她咬住舌头,舌尖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分出神打量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唐叙钰,一副压抑怒火的模样,他该不会是刚刚听错了吧?
可即便是听错了,他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也很让人不爽啊。
她垂眸,再抬头时,俨然是一副懵懂至极的模样,她没否认,只执着地问:“你没有带来给我的药吗?”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我急着用。”
“急着用?姜昭……”
唐叙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浑身都泛着潮意,几缕发丝黏在白皙的锁骨处,活像被狠狠x过的模样。
他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失去了支撑的她因为身子软倒在了地上。
手上有些粘湿,是她身上的汗液,甚至可能是她……的汗液,近乎荒谬的荒唐感排山倒海涌来,她或许早就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姜昭了,而他却为了这么个女人,做到这种程度……
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唐叙钰想逃离这里。
可姜昭伸出手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向他:“我好难受……”
她拉着他冰冷的手掌贴上自己滚烫的脸颊,“你摸摸,是不是烫。”
“我都烧成这样了,可你没有带家里的备用药该要怎么办,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空气静了一两秒。
“你是说……你发烧了?”
在唐叙钰注视的目光下,她缓缓点了下头。
心突然就不难受了,再看她,明明就是一副被烧糊涂了的模样,是他先入为主了,才会想歪。
见她可怜又无助地跌坐在地上,唐叙钰心一软,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很烫,身上这样估计也是烧出汗了。
他打横将她抱起,小心翼翼放到床上,看着她因难受皱起的小脸,他伸手替她抚平眉头,动作温柔极了。
“昭昭不难受,是我误会昭昭了。”
唐叙钰正准备去浴室拿湿毛巾给姜昭擦擦汗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姐姐,我是Felix,你的药我带来了。”
第44章 撒钱
唐叙钰眸光闪了闪, 看了眼床上的姜昭,觉得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了,便脱去了外套, 只剩下里面一件单薄的衬衫, 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这才去开门。
门打开后,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Felix一眼就看到了他微敞的领口,不是, 这……他就知道这男人跟姐姐肯定有一腿!
“药给我就好, 昭昭刚刚才休息下。”他温柔又体贴地对Felix说道。
少男心碎。
Felix咬咬牙, 将装着药的袋子递给唐叙钰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酒店。
唐叙钰取出袋子里的胶囊,又拿了瓶酒店里的矿泉水, 打算喂姜昭吃药。
他垫了两个枕头在身上, 将她上半身扶起。
姜昭身体难受, 实在懒得动,便放任了他的动作。
看着胶囊和水,他顿了一下,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昭昭生病了,要是吃药时水撒到身上了怎么办?”
姜昭看着他,眸光潋滟生姿, 有几分不解。
他垂眸, 睫毛颤了颤,净白的面容看上去很无害, 修长的手指撬开她的唇瓣,随后是瓷白的贝齿, 紧接着就被咬了一下。
一只手指被咬着在,他用另外三只蹭了蹭姜昭的脸颊:“先把药吃了,想咬的话等会再咬。”
僵持了一会,姜昭松开了牙齿。
胶囊被他放进了嘴里,她刚想合上嘴巴,又被阻住了。
唐叙钰打开一瓶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口,随后俯身渡给了姜昭,清凉的水源一涌进,她下意识吞咽了下,连带着胶囊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被喂水的姜昭迷迷糊糊地想,不愧是亲兄弟,连喜好都这么相似。
和唐淮景在一起时,他也总喜欢晚上睡觉之前在床头放上几瓶水,半夜他渴了,自己喝不算,还老爱问她想不想喝,姜昭每次的回答都是转个身将自己裹起来继续睡,结果就是被他大手捞回,带了点强迫意味地渡上几口。
期间,她一直双眼紧闭,随他折腾。次数多了,唐淮景也就把握出了她一般一口能喝多少水,小口小口渡给她,即便是躺在床上也不会被水呛到。这也就导致后来姜昭不怎么抗拒了,反正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吃完了药后,姜昭立马推搡了他几下,她现在不需要他的照顾了,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就在这几下动作中,水撒出了一些,落在胸前的睡衣上。
唐叙钰松开了她,视线停留在那一块深色的地方上,“衣服湿了,需要我帮你换掉吗?”
“……不需要。”
“可你生病了,湿了不好。”
他这幅模样,倒像是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时的热恋期。
姜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现在就不怕你大哥知道了?”
他收回手,“嗯,昭昭说得对,他是我大哥,确实应该告知他一声。”
姜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唐叙钰目光掠过姜昭胸前的发丝,温柔一笑:“我未婚妻。”
“……你该走了。”
她躺下,将自己蒙进被子里,用实际行动对他下着逐客令。
“昭昭不喜欢这样么,我以为你是喜欢的。毕竟你当初也是背着我,和我哥在一起的。”
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和你提了分手的。”
“我没同意。”
分手不是单方面的事么,而且当初他带她回家见家长时,就像看不见他母亲的刁难似的,姜昭背过身,实在没有精力和他继续掰扯,将自己蒙起来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昨晚唐叙钰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反正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身边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姜昭觉得身体好了些,便马不停蹄收拾好行李离开了酒店,飞往下一个国家度假。
……
迷离的灯光闪烁,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前面是k歌区域,走下一节台阶是摆着真皮沙发的休息区。
沙发上坐着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黑发男生穿着balenci最新的秀款,耳边带着一款鸽血红的宝石耳钉,眉眼被掩在稍长的碎发下,看不真切,但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依旧能叫人看出外貌的出色。
躁动的音乐声响在四周,现场的气氛却有几分诡异,姚远和孟泽铎对视了一眼,随即轻咳了一声,倒了杯酒递给闻祈京。
“阿京,你也别太伤心了,要我说,低谷期谁都有……”
闻祈京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姚远端着酒杯的手下意识一抖,阿京这眼神……变化也太大了些。
眼看姚远开导失败,孟泽铎迅速找补转移话题:“阿京,公司那事都处理好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说。”
闻祈京扯了扯嘴角:“小事罢了,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既然公司的事都是小事,那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就不言而喻了,只是在场无一人敢提那人的名字。
第一批酒喝完,姚远又重新叫了一批。
门推开,这次上酒的是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孟泽铎看了姚远一眼,用眼神问他想干什么。
姚远拉着他,小声说:“没听过最好的走出来的办法就是找新欢么,当然我可不是要撮合他什么的,就只是让她们走一圈,有没有那个想法看他自己。”
他们原本想的是分了也好,顶多难受几天,阿京到最后估计还是会和雨诺在一起,只是雨诺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喊了她却没来。
上酒的那几个小姑娘穿的都是统一的包臀裙配白衬衫,身材姣好,腿又细又长,其中有一个是她们中心思最活跃的,一眼就看中了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年轻公子哥,她不动声色调换位置,成功走到他身边上酒。
和其他几人追求网红妆,妆扮上夸张的小恶魔睫毛和存在感强的卧蚕不同,她的妆容很淡,却花了不少小心机,比如在眼下点缀的细闪亮片,灯光一打,若隐若现,既清纯又惹人怜。
她的头发也没染乱七八糟的颜色,就是简单的黑长直,上完酒后起身,她装作不经意地撩了下侧面的长发,露出轮廓分明的侧颜和白皙的脖颈。
就在她转身要离去时,那个男人喊住了她:“等等。”
她心中一喜,故作不解转身。
姚远和孟泽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聚精会神地看着,看了几眼,孟泽铎突然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女生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他俩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答案,姚远讷讷道:“他该不会是要搞替身那一套吧……?”
闻祈京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自认为自己的外形条件还是不错的,一想到有可能和这样条件的公子哥发生点什么,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却不料那人下一句却问:“你喜欢钱吗?”
她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问题,她该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难道这人是喜欢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吗,那她是不是要编造一个凄惨点的故事,解释自己为什么需要钱。
闻祈京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碎发下狭长的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弄。
“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么?”
“不,我只是……”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在手机上发了条消息后,才重新抬头看她:“一句话,一杯一万,喝还是不喝?”
一杯一万,挺大手笔的,可跟他本人比起来,那就根本不够看,她要是能立个不一样的人设,说不定真能搭上他这条船。
她也是个有野心的,咬咬牙,正准备说出心里刚打好草稿的措辞时,却听他又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
“就是像你们这种做婊子还要立牌坊的。”
她脸色煞白,羞愤感瞬间从脚底上涌。
“不想喝就快滚。”
她这时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愚蠢,他根本就对她没那方面的想法。
她也想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和骄傲,掉头就走,可她选择来这里工作,不就是为了挣快钱的,不就是因为她爱钱。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知道,她只不过是幻想了一下霸总和小白花的故事也能发生在她身上。
她不再纠结,娴熟地从桌子上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一口直接闷一杯。
期间,外面进来一个人,递给了中间那男人一个箱子。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他打开,在她每喝完一杯时,就往她面前丢下一沓。
而那个箱子里,还剩下许多红艳艳的钞票。
此时此刻,什么羞愤感都没了,只剩下对金钱的渴望和往上爬的决心。
火辣辣的酒精在胃里灼烧着,她已经喝了差不多有十杯,那就是十万块钱,她想着,喝到去洗胃也没关系,她要把握住眼前的机会,可一滴泪不知什么时候顺着眼角流下。
闻祈京并不满意这个进程,她连箱子的一角都没喝到。宝石耳钉在他耳间闪着碎光,昏暗中的神情显得有些阴郁,他嘴唇轻启:“脱一件,十万。”
这下,连姚远和孟泽铎也都愣住了,他们猛然回想起阿京母亲刚去世的时候,直播行业刚起色,不记得是谁拿着手机炫耀说,拿他哥的号刷了十万,那个女主播就一口一句好哥哥,下播后还主动找他要微信,天天发信息问候,私下约他吃饭见面。
闻祈京看了眼后,也不知怎么的,情绪突然就不好了,当场创了个新号,给人最贵的特效连刷了一百个,叫那女主播笑得嘴角都合不拢,直播间里一直甜甜地问他想看什么才艺表演。
他却打下一行字:“你的才艺表演不就是为钱出卖自己的嘴脸么?”
发完他就退出了直播间。
后来他们这圈人才听见些闲言碎语,他爸好像带过这样的女人回家,还被他妈撞到了,以至于闻祈京格外讨厌这种女生,甚至几乎从不跟阶级差距太大的女生接触。
女孩身子僵住了几秒,随即颤巍巍地抬起手,试图解开上衣的扣子。
闻祈京却突然暴起,一把扫去了桌面上所有的酒,“你们为什么能那么贱啊,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女孩先是条件反射地被吓了一跳,随后又觉得可笑,他一个从来没缺过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世人都是以结果论的,弯下的脊椎在成功时会自动直起,脱下的衣服在站在顶峰时,会披上光鲜亮丽的礼裙。
闻祈京拎着箱子来到女孩跟前,然后一把倒下,哗啦啦的纸钞洒满了一地。
他哐当一声扔掉空空如也的箱子,大步走了出去,孟泽铎和姚远也立马起身,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唯有女孩蹲下身,一张张捡着地上的钱,她慢慢想着,这一箱有很多钱,她可以拿着这些钱再去调整一下自己,然后留在这个超一线城市继续掉金龟婿,捞钱,但或许她也可以拿着这些钱回老家,找个条件还行的人嫁了,从此生活安稳。
可不知怎么的,一颗颗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打湿了她手里的钞票。
第45章 过年
站在霓虹灯闪烁的街头, 闻祈京点了根烟,淡淡的烟雾模糊了他的棱角,他吸了一口又吐出,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内心那份空洞和迷惘扩散得越来越快。
他掏出手机, 在一个界面上停留了很久,敲打下一串背得很熟的电话号码, 手指蜷缩了好几下,最终微颤着按下拨号键。
嘟嘟声响了几下, 这次再不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一个女声接了电话:“喂?”
他原本有很多质问的、恶毒的话想说, 可话到嘴边,又似乎没有。
声音发哑,他这才惊觉自己竟说不出来。
“喂?”
那边又催促着问了一句。
他张了张口, 烟燃至指节中间, 灼烧感让他手忙脚乱了一下, 再看手机时,电话已经挂了。
闻祈京站在路口,拿着一部熄了屏的手机发愣,心脏发涩。
……
姜昭在欧洲玩了一圈后,没回沪城,回了自己老家。
她回去的时间挺巧, 赶在了过年前一天。
姜母唠叨着姜父的声音她刚踏进大门时便听见了, 厨房里,热腾的蒸汽正在不断上升。
姜母忙着团圆子, 做过年的吃食,姜父也在她的指挥下, 拿着个漏勺不断翻动着锅里的热油。
姜昭就是在这时候,拖着行李站在了他俩面前,也不知是谁先看到了谁,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唠叨声戛然而止,只有油炸丸子的声音滋滋作响。
姜父和姜母并不知道他们女儿在大城市里究竟做着什么工作,只知道她从京城调到了沪城,工资是一如既往的高。
三年前,先是给外公外婆在老家建了套农村自建房,让两个老人得以回家安享晚年,不用和城里的儿子挤在一块,天天争吵。
两年前,让姜母辞去了劳心劳神的工作,给她配了辆她喜欢的小电车,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姜爸这人,却不愿退休,优秀的女儿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反倒干得越来越起劲了。姜昭还记得以前夏天他那辆没有空调热得跟蒸笼似的面包车,攒了些钱后,给他换了一辆奔驰s级轿车。只是姜爸平日工作还是爱开他后来换的破旧的二手奥迪A6,虽是A6,却是十几年前款,现在放二手市场去买,两万都未必有人收。
眼前的女儿是一年比一年精致、优秀,周身的气度气质叫老两口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一方面是骄傲,逢年过节都难免跟亲戚朋友夸上几句,可这另一方面,却又是说不出的惆怅和心酸。
其实他们呢,就是普通老百姓思维,期待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过是考上个好大学,找到份好工作,最后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幸幸福福一生,哎呀那就是最好的了!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飞的那么高,走的那么远,一年见不到几次,电话视频也很少,只有钱打得多。这可不是什么凡尔赛,他们就一个女儿,钱再多也比不上她幸福,陪在他们身边。
姜妈是个感性的人,眼眶红了一圈,却不愿在女儿面前落泪,忙推了一把站着不动的姜爸。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丫头把行李搬到楼上。”
姜爸立刻反应过来,放下了漏勺,他不善言辞,走到姜昭面前,正欲拿她那一看就很贵的行李箱时,姜爸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油污,又将手收了回来。
“诶!瞧我这手上都是油,我先去洗把手——”
姜昭鼻尖一酸,她拉住姜爸的手放在拉杆箱上,“没事,爸……”她压下酸涩的心情,扬起笑意:“你跟妈做什么好吃的呢,刚走进家门就闻到香味了。”
“这不明天就要过年了吗,你妈在炸些山芋圆子,还有糯米圆子。”
姜妈也跟着说道:“马上就好了!丫头你快歇歇,我和你爸刚还说多炸些,到时候给你也留点,这下也不用留了,赶上吃口热乎的!”
姜昭应了声:“好。”
姜爸看着女儿:“今年……工作不忙呀,你前两年都没回来,我和你妈还以为今年也回不来了,丫头呀,这钱够花就好了,也别太累着自己了,你爸我现在也还能干……”
他拉着她说自己今年还挣了二十多万,再干个几年,拿上家里的存款给她在城里买套房子,一定要在婚前买,只写她的名字,说是给她未来结婚的底气。
姜昭差点落下泪来,她笑着说:“不忙,以后也不会忙了。”
她知道父母希望她在身边,希望她稳定,可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
她也是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说情种只出现在富贵人家,因为爱情会湮灭在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中,连带着你的美貌、你的青春,你的理想和思想。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姜家一家人难得在一块吃了个团圆饭。
老家这边烟花管控还没那么严,出门一看,外面都是璀璨的烟火,这家放完,那家又接着燃起,此起彼伏。
而城市,越接近年关,街道上便越发冷情。
京城,唐家。
唐淮景觉得室内的气氛闷得慌,出来匆匆抽了根烟,他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里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应付。
他掐灭烟头时,想起去年这个时刻,他似乎也很心急,可和现在烦躁的急不同,那是迫切和期待的急。
因为他知道,他的房子里,有人在等他。
祁家。
四合院里,一大家子气氛热闹又融洽,祁同作为小辈,即便大学都已经毕业了,家里长辈还是哐哐给他包红包,顺便还带了一堆补品,说是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祁同有些无奈,收是收下了,却还是忍不住提议明年能不能换成电子红包,一堆现金实在麻烦。
姑姑说他不懂,红包讲究的是一个美好的寓意,就得要现金,还让他晚上放枕头下垫好。
祁同:“……”
“都铺枕头下,那我今晚得站着睡。”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祁同给长辈敬完一圈酒后,拿了瓶酸奶到院子里一边喝着,一边缓缓醉意,他刚打开手机,瞬间便弹出来许多祝福的信息。
祁同几乎是皱着眉一条一条在删,只回了几个关系还不错的。
正要退出微信时,他手指却顿了一下,点开了一个头像,和她最近的聊天记录显示在四年前。
祁同知道她现在用的不是这个号,却还是打下了一句。
“新年快乐。”
第46章 脸红
与此同时, 一千多公里外的姜家,正和爸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姜昭手机响了一下。
她解锁后随意看了眼,这一看目光便定住了。
备注是‘少爷’的给她发来了新年快乐。
在沪城时, 她用的一直都是新号码注册的新微信, 这个号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用了, 但里面的联系人都是她的家人亲戚,还有……以前的朋友。
对‘少爷’的身份有猜测, 却一直没机会去确定,姜昭没多纠结, 也给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祁同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一堆祝福信息刚把手机收起, 它又震动了下。
他蹙眉, 重新掏出手机,一边喝着酸奶,一边漫不经心查看信息。
下一秒, 看清发信人后, 他被猛地呛了一口。
姑姑祁连月吃饱了, 伸着懒腰从屋内往外走,一眼就看到她那个侄子捧着个手机猛咳嗽。
她收回胳膊,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下他肩膀:“我们同少爷这是看到什么了呀,这么激动?”
祁同一惊差点连手机都没捧稳,反应过来后立即掐灭屏幕, 不让脑袋凑过来一脸好奇的姑姑看到。
“姑姑, 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总吓我?”
他长了双厌世的眼, 浑身的气质又像只大型猫科动物,慵懒下藏着几分高傲, 被惹毛时总让人觉得身后仿佛有条毛又长又顺的尾巴在不耐烦轻扫,祁连月从小就喜欢他身上那股劲,总爱逗他玩。
不过到底还是小时候可爱呀,白白胖胖,腿短短的,胳膊也短短的,就是被欺负急了,也只能紧抿唇看她,追也追不上她。不像现在,一下长这么高,身高腿长的,她就是站在台阶上面还是矮他一截。
祁连月刚想说点什么,就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不自然,祁同本就皮肤白,脸颊哪怕是稍微红点都特别明显。
她惊奇道:“祁小同,你脸红了?”
“……”
祁同背过身,套头卫衣上的帽子一戴,俨然一副酷哥,谁也不搭理。
祁连月跳下台阶,绕着装酷哥的祁同转了一圈,啧啧道:“祁小同,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快快,跟姑姑分享下嘛,是因为小姑娘还是什么,就凭你姑姑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
“姑姑,我听说今年过年还有一件大事要商量,”他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估计现在就趁你不在,已经讨论起来了。”
祁连月果然很好奇,忙问道:“什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貌似是姑姑三十多了为什么还不结婚,是不是因为喜欢的是女孩子?”
“什么?!你听谁说的,这绝对是诬陷啊诬陷……不是,他们不会又要催婚吧?”祁连月欲哭无泪,一下焉了起来。
“未必是催婚,姑姑说不定可以心想事成。”
“……啊?”祁连月瞪大了眼睛,下一秒,立刻风风火火冲进了屋里,“爸——妈——”
祁同笑了笑,他斜斜依在院子里大树的树干上,抬头仰望明月。
明月皎洁。
第47章 训话
唐家, 庄重奢侈却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唐氏家族年夜饭结束后,唐父又单独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叫进书房,做着类似年终总结之类的谈话。
对于唐淮景, 他这个大儿子, 唐父无疑是满意的, 简单询问了几句后,只在听说他明年会亲自跟进在沪城的新羽计划时, 沉吟了几秒,叫他凡事适度, 要做到心里有数, 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样的事。
唐淮景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应下, 并不多辩解,身旁的唐叙钰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眸, 神色不明。
紧接着, 唐父转移视线, 看向小儿子唐叙钰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声调也提高了不少,“唐叙钰,你说说看,你今年都做了什么, 是不是又荒废了一整年!”
“给你安排的路不走, 非要自己闯,闯出什么名堂了吗?说出去是我唐家的人, 你不觉得不好意思,我都觉得丢脸!”
唐叙钰长相更像唐母, 温婉些,没什么攻击性,唐父训他时,他就受着,低眉顺眼的模样叫唐父看了就更加来气。
“当初说好了,你们兄弟二人,一人从政一人从商,这样才能保证我唐家屹立不倒,这也是我和你母亲为什么会生两个孩子。淮景在他的领域上确实做得很好,可你呢?你可知政绩是要你一点点做出来的,履历得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仕途才能平步青云,叫他人说不出闲话,你倒好,白白浪费了这两三年的光景,还一事无成,打乱了我的多少计划!”
“今晚吃饭你也在,我想你的眼里还能看到事,就连你二叔那个曾经样样比不上你的儿子都敢站出来炫耀,给老太爷敬酒,你唐叙钰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说吧,今年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还打算吃这个家闲饭的话,就趁早给我滚出国去,国内我们唐家容不下你!”
静静等唐父全部说完,唐叙钰才抬起头,表情平淡,不卑不亢和他对视:“可是父亲,最开始决定好的从政的人不是哥么?”
“为什么他能从商,我却不能。”
“愚蠢!钱是巩固阶级最低劣的手段,唯有权,才能永保地位稳固。你大哥从商那也是再给你铺路,这点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吗?”
他一字一句道:“我懂,只是为什么要变更最初的选择,为什么大哥有选择的机会,我却没有,父亲,这不公平。”
唐父停止了说教,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内心藏着一股劲的小儿子,半晌后,“阿钰,说出这样的话,你是对我们有怨还是真不满我们的安排?”
他垂眸,一言不发。
唐淮景只站在一旁观看,狭长的眼微眯着,琢磨着唐叙钰心里的想法。
唐父回忆起唐叙钰出现变化的转折点,也就是在大学毕业后不久,一声不响地拒绝了他的安排,而在这之前,他带了所谓的女朋友来家里吃饭,他和他妈都对那女孩颇有微词。唐父觉得荒谬,自己的儿子总不能是应该一个女人而选择改变自己人生的方向吧?
他疲惫地地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行了,都出去吧。”
在唐叙钰即将走出门的时候,唐父突然出声,“享有特权而毫无力量的人是废物,阿钰,我希望你自己能好好考虑清楚。”
唐叙钰身子顿了一下,随即走出,带上了房门。
一转身,就见大哥靠在走廊边的扶手处,身形颀长,矜贵而冷漠。
他唤了声大哥。
唐淮景想抽烟,但家里家教严,非私人区域禁止吸烟,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偏头,看向唐叙钰,“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做哥的奉劝你一句,别做无用功。”
唐叙钰温柔笑了笑:“哥有什么资格说这样话?”
“真为我好的话,哥不如就主动让出来吧,这样也省得让父亲忧心了。不,我应该说哥要是良心发现的话,毕竟那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可惜,唐叙钰的温柔也只是浮于表面,他和他哥一样,唐家两兄弟都是表里不一的人。
果不其然,闻言,唐淮景嗤笑一声,“我主动退让一步,你还真以为自己就可以得寸进尺了?”
唐淮景站直身子,走向唐叙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逼近,面对面,气氛剑拔弩张。
“你刚刚说的话都挺愚蠢的,但你知道最愚蠢的地方在哪吗?”
唐淮景眉眼深邃,长相更随唐父,颇具攻击性,两人都带笑,也都不达眼底,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温润如玉。
他薄唇轻启,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生来就占据不公平天平上端的人,竟然主动要求起公平了,可笑。”
“我想要的只是相对的公平,相对于和我相同的人。”
唐叙钰看向他哥的眼睛,突然来了一句:“前段时间我见到她了,晚上睡觉还是那么不老实,让我照顾了她一整晚。”他也没说谎,那天晚上她发烧,后半夜出汗总想扒拉掉被子,他只好跟她后面,她每掀开一次,就帮她盖回去一次。
唐淮景一下就反应过来唐叙钰说的是谁,可她现在不是和闻祈京在一起吗,怎么会有机会和唐叙钰在一块,难道说他们真的这么快分手了?
猜到她可能分手唐淮景也没觉得多开心,反倒在心里冷笑一声,闻祈京创业失败赔了一大笔钱,正处于低谷期,她还真就在这时候离他而去了。
虽说这结果是他一手推波助澜的,但唐淮景不觉得多开心。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嘛,等过完年了,把这边的事安排好,他再回沪城好好跟她算算账。
不管心里怎么想,唐淮景表面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那我替你嫂子说声谢谢,前段时间快过年了,我也忙,就给她放放假,让她到处走走。”
唐叙钰要真跟她有什么也不会还在这里拿言语激他,更何况他都还不知道那个小骗子早就卷钱跑路了。
唐叙钰眸光沉了沉:“我都不知道哥什么时候变这么大度了。而且,嫂子?哥在说笑吧。”
唐淮景狭长的黑眸一下犀利起来,嘴角微勾,抓住了他言语里的漏洞,“所以你也不是不知道父亲母亲不会让她进门的,那你对我的怨就毫无理由了。毕竟在看到母亲对她的态度,你却护不住她时,你就知道她一定会和你分手。”
“阿钰,你心里门清啊。”
唐淮景声音低沉磁性,却暗含讥讽,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唐叙钰的肩,扬长而去。
身后的唐叙钰孤零零伫立着,垂在衣袖里的净白的手骨节发白、凸起,与面上的波澜不惊相反,他眼底一片暗沉。
过了十二点,今年的守岁也就结束了。
姜母拿来一盏小台灯,放在姜昭床头,将灯光调至最暗,伴她睡眠。
这边有个习俗,大年三十要点灯长亮,习俗是如何由来的姜昭即便是到现在也不清楚,但世人总是倾向于去延续习俗,期待这能保佑他们,为他们带来福报。
她躺上自己的小床,被套是棉的,里面的被子是爸妈找人专门弹的棉被,和她在沪城住的不同,闻祈京爱用蚕丝被套和鹅绒被,质地轻而软,却很保暖;相比之下,棉被会重很多,但很厚实,能给一种她记忆里熟悉的安全感。
可能是第一天回家的缘故,内心总有些不平静,姜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只好干脆坐起身。
这样的夜晚并不静,老家的房子也不隔音,她能听见远方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和被惊到的犬吠声,透过窗户,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璀璨花火。
她打开手机,对着外面的烟花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回家啦。
估摸着后面几天爸妈会带她走亲戚,也算提前告知大家一声,果不其然,和她同辈的亲朋好友这个点都还没睡,有几个哥哥姐姐便来直接问她什么时候来他们家吃饭。
姜昭挨个回着,直到看到了少爷发来的信息。
少爷问她:【还没睡?】
她指尖停顿了顿,没回答他的问题,敲下另外两个字:【祁同?】
对面隔了好一会才发来信息:【你怎么才认出我…】
不知道为什么姜昭看到这句话有些想笑,便同他开玩笑,【少爷这三点省略号用的,怎么给人一种委委屈屈的感觉。】
祁同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是么,原来……他在委屈么?
在御都会那次,从电梯出来,远远看见了个背影,他就一眼认出她来了。
虽说惊讶能在这里见到她,但心里还是难免因此雀跃,更何况,他知道她主动离开了唐淮景。
他勾了勾唇,一边向她走去,一边想着她等会看见他变化这么大估计会大吃一惊,可还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了走廊拐角处的闻祈京。
一个被他忽略的想法浮上心头,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御都会的顶层。
她是不是又有新的目标了?
复杂的情绪蔓延,还是先试探一下吧,就像以前那样,如果她能认出他……
可第一次没有,后来的几次也没有。
他回过神,打字,【是挺委屈…】
第48章 个签
姜昭没太将这句话当真, 只以为他也是同她开玩笑在。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了,之前吃饭碰到唐淮景那次,他突然出声就是特意提醒她的, 但祁同这是……知道她和唐淮景的关系?
姜昭摸了摸鼻子, 回道:【那过段时间请你吃饭~】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后来就没下文了。】
是吗……?姜昭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还真有这回事, 当时她暑假兼职结束,说等下个月月末发了工资就请他吃饭, 只是开学后不久她接受了唐叙钰的告白, 谈起了恋爱, 唐叙钰这个人看上去挺温柔无害的,实则占有欲很强,还总粘着她一起上课下课, 渐渐地, 她就不怎么跟少爷联系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唐叙钰符合她对‘白马王子’的幻想,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还不用她花钱,自然就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神。
自知自己理亏的姜昭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说:【这次肯定不会啦~】
祁同:【单独请我的?】
姜昭:【你要是想带别人也可以。】
祁同:【不带。】
祁同:【你男朋友会介意么?】
姜昭:【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祁同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三个字后,原本耷拉着的眼睛亮了一瞬, 【好, 你家在哪?】
姜昭:【疑惑,jpg】
祁同:【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姜昭:【是呀, 但也不用这么急…】
祁同:【可我不想再等四年。】
姜昭眸光闪了闪,他这话什么意思……
姜昭作为一个走感情路线的捞女, 对感情敏感度无疑是很高的,她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还不敢确定。
祁同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如果他能出现得更早点,她一定会很开心地说出地址,或许都没有闻祈京什么事了,可偏偏是这个时候,是她已经决定金盆洗手的时候。
思索了下,姜昭还是决定拒绝,祁同和那几个人都认识,说白了,那就都是一个圈子的,可她不想再和那个圈子里的人有接触了。
她这离开的方式也算不上太好,总在他们面前晃,保不准哪天就翻车了,还是谨慎点好。
姜昭:【可是这段时间我想多陪会爸妈诶,过年期间还要走亲戚,挺忙的,要不等下次呢?】
祁同久久未回复。
姜昭正欲熄了手机睡觉,对面的消息又来了。
祁同:【好………………】
姜昭:【那少爷早点休息啦,下次约,晚安~】
祁同:【…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发了这么多省略号?】
姜昭顿了下,【为什么?】
祁同:【你说三个点会显得委屈,用了很多,想说很委屈。】
姜昭看着这条信息感觉有被撩到,想象了一下祁同那张脸说委屈的样子……好吧,有点想不到,但应该还挺带感的。
可是……这也太直白了吧,如果说姜昭之前对那个想法只是有些怀疑,那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她现阶段还不想挑明,什么时候明牌以及要不要明牌应该掌握在她手里才对。
姜昭:【又没有拒绝,只是晚几天嘛,我保证,这次肯定不会忘的!】
嗯,决口不提为什么很委屈,主打一个转移话题。
祁同在感情方面、聊天的话术方面显然没有姜昭擅长,看似自己是被安慰了,可又感觉没有,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
姜昭:【我有点困了,少爷还不困吗?】
祁同:【我不困,你要睡了吗?】
姜昭:【嗯嗯,有点睁不开眼了。】
祁同:【好,早点休息。】
姜昭:【你也是,晚安。】
祁同:【晚安。】
祁同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和她聊完,他才动了动身体。
姜昭,她在敷衍他……
可是为什么,在知道他的家世和心思后,她不应该顺水推舟和他在一起吗?
他是第一个遇见她的,也能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她却从没选择过他。
为什么……祁同垂眸,神色不明。
窗外的月亮高悬于天,月光薄透如银纱,斜斜落在床边低着头的男人身上。
另一边,和祁同道过晚安的姜昭点开他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只能看到一张背景图和个签,个签是耳熟能详的一句诗的下半句——江月何年初照人,背景图则是对应的一轮高高在上的皎洁明月。
她觉得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点了退出。
闻家。
闻祈京也就过年过节这段时间能看见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自母亲去世后,他自己就搬出去住了,他爸更是四海为家,一年到头见不着面。
闻祈京优越的长相源自于他父母,比如他爸闻晟天,年过四十,身上却没有岁月沉淀的痕迹,反倒如一杯越酿越醇厚的美酒,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穿着也十分讲究,微敞着领口,袖口随意捋起,梳着个大背头,露出深邃迷人的眉眼和棱角分明的轮廓。
闻晟天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摇晃着手中的红酒,回想起刚刚见到过的闻祈京的模样,他一口闷下杯中剩下的酒,随即起身,走向后院。
后院的摇椅上,闻祈京躺在上面,一直盯着手机一个界面,恨不得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眼前突然黑了一块,他移开视线,见到来人,他猛地坐直身子,不自在地皱起眉:“你来干嘛?找我有事?”
闻祈京包括他那几个哥们几乎是沪城公子哥的形象代表,穿得精致玩得高级,可现在明眼人见到他都知道他状态不对劲,浑身气质阴沉,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怨念,哪能看出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闻晟天看着他道:“你爷爷说你炒期货亏了一亿多?”
闻祈京听完心底顿时就很烦躁,之前也没管过他,一听说亏钱了就来兴师问罪。
闻祈京站起身,欲直接离去,却被闻晟天叫住了。
“嗯,让我想想,这要是我,也会很郁闷,郁闷自己的失败,可阿京——”闻晟天笑了笑:“你这幅模样倒不像只是因为创业失败。”
“发生什么了?不如说给你爸听听,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呢。”
他转身,他爸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看上去比他这个年轻人还要洒脱,闻祈京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玩弄感情又毫无责任感的恶心家伙,还过得这么开心,那被他伤害过的那些人又算什么?!
“用不着你管!”
“这么生气?”闻晟天盯着他发红的眼眶,收起了笑容:“阿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就是谈恋爱了又怎么样?”
“嗯,确实不怎么样,但问题就在,我的儿子看上去爱玩实则心底缺爱又重感情,万一对方要跟他分手或者对他不是认真的……”
闻祈京恼羞成怒了:“你少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闻晟天沉默几秒,“看来我猜对了。”
“说吧,是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还是两者都有。”
闻祈京低着头,死死捏着手机,“才没有……我才不会……”
看自己儿子都像丧家之犬一样了还在这死鸭子嘴硬,闻晟天眯了眯眼,“你若是想尽快走出来,过完年就利用空闲时间来公司帮忙,要是想挽回……”
闻祈京瞬间抬起头。
第49章 起诉
闻祈京瞬间抬起头, 又皱眉移开视线,“你根本就不了解,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清的。”
随即他又忍不住冷嘲一声:“少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管好你自己那一堆烂情债再说吧。”
“我的烂情债?”闻晟天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阿京啊, 玩归玩, 你见我什么时候给你弄出私生子了?”
“其实男人女人都一样,对你好, 死心塌地跟着你,那一定是对你有所图, 要么图的是钱、权、利, 要么图的是身体上的享受、精神上的愉悦, 先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再对症下药。你都满足她了,那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 久而久之, 对方就会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你。”
闻祈京怔然, 这听上去太功利了,和他想象中纯洁的爱情相距甚远,下意识反驳:“不,我只是单纯想对她好……”
“是么?那你能接受你对她好,她却不爱你么?”
闻祈京沉默了。
半晌,他眼神暗沉, 咬牙道:“我愿意对她好, 可她不能不爱我!”
他抬头看向闻晟天,发红的眼睛犹如困兽挣扎:“我不是要挽回她, 她那么骗我,我只是…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闻晟天也没拆穿他, 只问道:“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闻祈京纠结了一两秒,只简单说了一下他投资失败的过程以及女朋友房子过户后人突然就不见了,隐去了其中各种细节。
闻晟天挑了挑眉,即便闻祈京遮遮掩掩的,但他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只凭只言片语,也大概拼出来了完整的事件。这女孩有点心机啊,唯一的漏洞就是太着急了,他道:
“其实很简单,起诉就好了。”
“……什么?”闻祈京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起诉对方归还房子。”
“满足需求可以让对方主动留下来,但捏住把柄可以让对方被迫留下来。”闻晟天并没将话说死,如果只是出点钱,闻家有买单的资本,他想让闻祈京自己去做最终的选择,这也算是锻炼他的一个好机会。
“对了,你刚提到了嘉能集团,我记得唐家跟这家公司有利益输送。”
姜家,过年这段时间姜昭在家待得很惬意,陪陪爸妈,见见亲人,偶尔再跟祁同聊聊天。
直到某天早上,她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法院的诉讼信息。
姜昭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久久回不过神,直到姜爸喊她吃饭,她才收起手机。
和闻祈京的恋爱期间,他们没吵过一次架,一直都是甜甜蜜蜜的热恋期,虽说这其中有她的努力,但闻祈京本人作为男朋友这个角色,挑不出来任何毛病,为人绅士又大方,家里也绝对不缺这点钱,身上还有点傲气,所以她从没想过他会纠缠,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吃得差不多了,姜昭放下筷子,突然道:“爸,妈,公司开始复工了,我明天就要赶回沪城。”
第50章 邀请
沪城的高铁站, 姜昭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冷飕飕的风刮过脸颊,让人忍不住想裹紧围巾。外面算不上喧闹, 人群倒是乌泱泱的, 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背着个大包小包。
她提前预约了专车, 没花什么时间在等待上,很快便到了自己的住所。
电梯叮得一声打开, 她推着行李箱来到门前,微微惊讶, 门上竟贴了一副对联。
姜昭扭头看了一眼, 和对门贴着的风格如出一辙。
她收回视线, 解开门锁,回到阔别已久的房子里。
许久没住人,房子里落了些灰尘。姜昭放好行李, 简单打扫完后, 肚子刚好也有些饿了, 她边点着外卖,边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躺下。
今天外面的天气不算太好,云层又矮又厚,阴沉沉的,压着远方高耸的建筑,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叫人喘不过来气。
她再次翻出那条短信通知, 看了遍后,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您好, 我想确认一下XX这条短信的真伪。”
“属实是吗?好,请问我可以要一份对方的起诉状、证据等材料吗?”
“麻烦了, 谢谢您。”
挂了电话的姜昭终于确定闻祈京是要来真的,她烦躁地扔掉手机,漂亮的眉头皱成一道结。
她原本确实没打算这么快就和闻祈京分开,他是个潜力股,离出社会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里以他的大方程度,付出未必会比这套房子的价值少,可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要去搞投资,还赔了一大笔钱,要变卖资产还债。
这时候还不走,难道要继续陪他上演什么患难见真情的戏码吗?
她自认为自己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实在不明白闻祈京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起诉一出。
很烦。
可再烦还是要寻找对策,姜昭深呼了一口气,她仔细想了一下,目前最要紧的便是找个靠谱的律师咨询,最次的方案是主动找闻祈京和解。
当然,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她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房子万一真要被收回,那她也得……找下一个目标。
思及此,她给祁同发去信息,【我回沪城了,你最近有时间吗?】
对面回得很快,【有。】
姜昭:【说好的上次请你吃饭,我一直记着在,乖巧jpg.】
姜昭:【但我最近在沪城还有些事要忙,可能会抽不出时间去京城找你……】
祁同:【我后天去沪城。】
姜昭:【少爷也太好啦!比心jpg.】
过了好久,祁同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一个猫猫抱心的表情包给姜昭发了过去。
姜昭看了眼便退出了聊天框。
她来沪城不久,大部分时间还都和闻祈京待在一起,没什么人脉,再加上闻家的影响力,她要找个靠谱能干的律师可谓是难上加难。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外卖的电话。
姜昭暂时收起了思绪,起身下楼去拿外卖。
回来的时候,姜昭还是一眼就被门上那醒目的红色对联吸引住了视线,她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多,似乎快要到下班点了……
她在门口驻留了一会,随即打开门。让大门敞开着,自己则提着外卖袋走向厨房,拿出干净的盘子,将塑料盒里的菜转移到盘子上,又用筷子拨弄了一下摆盘,俨然一副刚做好的模样。
做好了这一切,姜昭又去换下客厅里的垃圾袋,将它放在玄关处,自己也是,靠在门后一边玩手机一边静静等待着。
直到时针过了数字六,电梯处传来声响,她立刻收起手机,拎起旁边的垃圾袋,装作刚出门的样子,十分凑巧地和往这边走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她穿着家居服,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娇嫩可人,柔顺的长直发披散在后背,气质干净又温婉。
男人见到她显然也有几分惊讶,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如刀削般的坚毅侧脸罕见的有几分不自然。
“那个……”
“那个……”
两人出乎意料的默契,竟同时开口。
见他怔愣,姜昭扑哧一笑,眼睛弯弯的:“那个对联,是你贴的吗?”
周慕砚避开她的眼神,下颌线紧绷,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是……单位发的,多了些。”
“这样啊,原来是多余的,我还以为……”
她说一半就不说了,周慕砚莫名心狠狠跳了几下,朝她看去。
她轻启红唇:“那我是不是白高兴了一场?下午回来看见门上的对联时,还觉得十分惊喜。”
“总之……不管是不是特意的,谢谢你啦。”
周慕砚看着她的笑容,有心想解释他其实……但别扭的性子又张不了这个口。
“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啦。”
当然喜欢了……是喜欢什么,他心跳的速度好像有些异常,从医学上来看心跳加速可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身体机能出现了问题,诸如患有甲状腺的疾病、贫血、服用了心率增快的药物等等,从心理方面来看,则是……
“对了,我叫姜昭。”
他回过神,“周慕砚。”
姜昭冲他点头示意,拎着垃圾袋经过他身边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
“我刚做好晚饭,作为感谢,等会要一起吗?”
身体离得好近,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周慕砚一边回忆着心跳加速的原因,一边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那……叨扰了。”
“那等会见。”
周慕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注意到她经过他身边时,鼻尖轻轻皱了下,之前那次也是。
他举起袖子嗅了下,是医院的味道。
周慕砚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洗澡,洗完还简单吹了个发型,换上了一套休闲的套装。
临出门,他脚都快迈出门槛了,还是没忍住返回衣帽间,拿起香水,忍者羞耻喷了几下。
这瓶香水还是满的,他平时不爱用这种东西,但又担心自己被医院的消毒水腌入味了,洗不干净。
再次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正准备出发,周慕砚又猛然想起去第一次去邻居家里吃饭,他还没有准备伴手礼,可这时候再准备又有些晚了。
他有些不满意,却也只好两手空空敲响了邻居的门。
姜昭从里面打开,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你来啦,进来吧。”
初次踏入异性的家里,周慕砚有几分拘束,教养让他很懂分寸,并未过多打量周围的装修,目光几乎是随着姜昭的身影而动。
他一米九的高大身躯,却沉默着任她领在身后,一直来到餐桌前。
桌子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和……两份牛排,奇怪的中西结合。菜的份量还并不多,看上去像是一人份的。
她说:“原本只做了一人份的,怕会不够吃,又煎了两块牛排。”
她看向周慕砚,如琉璃般的漂亮眸里含着几分歉意,“这样、你会介意吗?”
周慕砚心神一晃,天生有些面瘫的冷峻长相掩盖了他内心的波动。
“没关系,已经…很棒了。”
姜昭站在餐桌前摆着碗筷,听见他的话,柔声道:“周先生倒是个比外表要温柔很多的人。”
灯光打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和鸦羽般的睫毛上,晕开几分暖意,纤细的手腕托着象牙白的瓷碗,清凌凌的,美好得宛若一幅画。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是。”
“姜小姐,”他顿了下,“真的很温柔。”
周慕砚第一次说这种话,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下。
姜昭抬起头,撞入他目不转睛的眼神里,莞尔一笑:“是吗?”
“周先生,可以坐下吃饭了。”
周慕砚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静谧又温馨的气氛在两人间流淌,偶尔的眼神碰撞就如一次次隐晦的试探。
周慕砚莫名觉得有些燥热,明明才刚洗过澡,身上却似乎又出了汗,连带着空气都粘稠了起来。
手上拿着的筷子要夹她面前的那道菜,视线却总不受控制上移,停留在她樱红的嘴唇上,张开,咀嚼,红艳艳的舌尖一闪而过。
姜昭放下筷子,突然出声:“周先生身上总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不知道周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匆匆低头:“我是医生,骨科医生。”像是在掩饰什么,还特意强调了一次。
“怪不得,总觉得你身上有种令人信赖的冲动,一见你,就十分安心。”
周慕砚哪里受得了这种攻势,裹在衣服下的肌肉早已一片紧绷。
“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姜昭笑了笑,继续不动声色打探着:“做医生的话,那每天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嗯,但我很享受这份职业,选择医生也是因为……”
她一边听着一边应和着,时不时在对话中夹杂着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姜昭突然咳嗽了两下,她郁闷道:“今天急匆匆从家走的,衣服穿少了点,从高铁站出来时冷不丁被沪城的天气冻到了,也不知这边过年期间有没有下雪。”
“是感冒了吗?”周慕砚薄唇抿起:“家里有药吗,我那边备了很多。”
姜昭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耐,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回答。
“没事,我之前吃过了。”
周慕砚黑沉的眸子盯着她,还是有几分不赞同:“沪城这段时间乍暖还寒,衣服还要多穿,注意保暖。”
“……好。”
见她应下,他冷峻的眉眼罕见的像是被融化了几分,他道:“今年这边初一初二早上飘了小雪,不过很快就化了。”
闻言,姜昭眸光闪了闪,“这样啊……”
“这么说,周先生过年也在这边,”她眨巴眨眼:“过年都没有回家吗?”
“不是,我家就在这边。”
姜昭由衷地笑了,总算听到了她想要的回答,看来今晚花的功夫不算白费。
第一次见到周慕砚,她就在心里夸了一句高质量男人,一看家里条件就很不错,加上对方医生的职业、沪城本地人的身份,他一定能帮她找到沪城出色又靠谱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