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责怪
看着薛正凯突然发来的消息, 祁同蹙眉，他这次来沪城并没有跟他们这群人打过招呼，聚餐怎么会给自己发消息。
微信右下角的发现多了个红点, 他随手点进去, 原本散漫的眼神瞬间正色了几分, 闻祁京赞了姜昭的朋友圈，还刚好是他唯一点赞的那条。
他什么意思？
半晌, 祁同回复薛正凯，【地址。】
另一边, 闻祁京趁姜昭化妆的时候, 非也要跟进去她的化妆间, 扫视一圈后，满意了。
梳妆台边只有一张椅子，他就靠在旁边的墙上, 安静看着她化妆, 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唇……正当姜昭打算涂上唇釉时, 闻祈京没忍住弯下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由于心情很好，他眉眼间溢出恣意的少年气取代了先前的阴郁，闻祈京撩开额前的碎发，牵着姜昭的手指抚上修剪好的眉毛，对她道：“这还是我用你落在家里的修眉刀修的。”
他的语气有几分雀跃, 像是在邀功。
姜昭有些惊讶, 不禁问：“那些东西还在吗？”听销售说他当时那么生气，她还以为屋内的东西早就都换了一遍, 毕竟这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这话, 闻祈京脸色沉了沉，可瞧见她刚刷好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这脾气就像火遇到了水，瞬间就化了。
他情不自禁想伸手碰碰那卷翘的长睫，姜昭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戒备地看向他，“我刚化好妆，不可以弄花了。”
闻祈京深感遗憾，只好方向一转改为抱她，天旋地转间，他坐在椅子上，将姜昭抱到了自己腿上。
“不仅都在，还一直维持着原样。”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坦白说，姜昭并不想继续搬过去和闻祈京一起住，到现在为止，她依然不觉得自己会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更何况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嫁入豪门，只是想有了足够的钱就成功隐退。
而闻祈京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情绪激动，或许只是因为她和他在一起时几乎形影不离，一时之间难以脱敏，再加上被欺骗的不甘。她若想日后能和平分手离开，应该从现在开始就渐渐和他拉开距离、慢慢冷淡，久而久之，他自然就受不了了。
姜昭想清楚了，所以这次，她要让闻祈京主动提出分手，自己再假装失望伤心离开就好了。
于是，她推脱：“过几天吧，我家人说这段时间会来沪城看我。”
闻祈京皱起眉；“叔叔阿姨要来？”
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那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问这个……他该不会是要见家长吧？姜昭故作不解其意：“哥哥不用担心，他们喜欢的东西我都给他们备齐了。”
闻祈京笑道：“你买的归你买的，我买是我对叔叔阿姨的心意，怎么能一样？”
“叔叔平时抽烟喝酒吗，我那还有盒高希霸雪茄，改天给叔叔送来？”
姜昭神色变淡，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上就要起身，“他不抽那个。”
闻祈京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换衣服。”
闻言，他松开手，也跟着起身，见她专心致志开始挑起衣服，闻祈京只好止住了话题，没再继续问下去。
姜昭指尖划过一件件精美的连衣裙，思绪一时有些跑偏，迟迟没有做出选择，他看了几眼，出声道：
“那件Dior去年春夏款的连衣裙还不错，或者zim那件亚麻真丝的也行，外面可以配件浅色系大衣或风衣。”
她指尖一顿，从中拿出一件，走进房间去换。
换好出来后，闻祈京立刻迎上去，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毫不吝啬夸奖：“宝宝真好看。”
“过几天我再叫人将今年的新款给宝宝送来，刚好Chanel秋冬高定要发布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呀，”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到时候没事的话。”
闻祈京脸上笑容淡了淡，他定定看着姜昭，“如果没事？你后面有事要忙吗？”
“没有呀，哥哥怎么会这么想？”她挽上他的手臂，嗓音轻柔：“我只是说万一嘛，没事肯定就陪你去啦。”
不知为什么，她这么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见闻祈京脸色沉下去，姜昭立刻松开他的手，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又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我没有——”
被她指责，闻祈京下意识反驳，可触道她微冷的神色，心底一慌，姜昭还从来没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便连忙道歉：“对不起宝宝……”
道歉完，闻祈京到底也是被人捧惯了的，心里也还是会不舒服，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委屈，甚至有些难过，他只是问问，为什么突然就变脸指责他。
谁料下一秒，姜昭又重新抱住他，变得和以前一样，温柔又乖巧地喊他哥哥。
“没关系，只是我们刚和好，我会有些没安全感，你一生气，我就担心。”
这句话倒是说到闻祈京心坎里了，他现在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所以说，姜昭和他的心境也是一样的？
这让闻祈京真的开始反思起自己刚刚的表现，或许是他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吧。
“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
小情侣之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收拾好后，下楼，闻祈京牵着姜昭来到他的那辆帕加尼跟前，又开始臭屁起来，姜昭也没让他失望，眼睛微微一亮，“这车好帅，之前怎么没看你开过？”
“之前停在我爷爷那边，一直没机会特意开过来。”
闻祈京体贴地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姜昭却没有要坐上去的迹象，她道：
“想开。”
他一愣，挑挑眉：“可以呀，那今天宝宝载我。”
姜昭坐上驾驶座，在闻祈京的指导下，调整好座椅，发动跑车，发动机的阵阵音浪浑厚有力，轻而易举便调动起血液里的亢奋。
她将车开出车库后，拐进道路，油门往下踩，速度瞬间飙升，车疾驰而出。
闻祈京觉得挺新奇的，这是他最喜欢的超跑之一，之前从未让别人开过，现在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姜昭专注冷静的侧脸，他竟也觉得迷人极了。
闻祈京从车里拿出一副克罗心的墨镜戴上，对着手机摄像模式整理了下发型，将手机偏过角度，确认姜昭也能入镜后，随即按下拍照键。
拍完后，他迫不及待点开看了看，不错，俊男靓女，太配了，反手就直接发了朋友圈。
第62章 对峙
“阿京这是走出来了啊, 都有兴致主动喊我们吃饭了。”
宽敞华丽的包厢内，人还没来齐，姚远率先开了瓶红酒, 一边慢慢品着, 一边往沙发那走, 翘着个二郎腿坐下。
薛正凯看了他一眼，说道：“总归是好事, 你们想吃什么，我等会去点菜。”
“随意, 你看着点吧, 等会吃完再去喝一杯么？”
“你现在就喝起来了, 晚点还能喝得下？”
孟泽铎从手机上抬起头，“都别想了，晚点去喝一杯应该没戏了。”
“为啥？”
姚远和薛正凯都朝他看去。
孟泽铎晃晃手机示意, “自己看朋友圈, 阿京他哪是看开了啊, 他是又幸福上了。”
姚远连忙放下酒杯，掏出手机一看，呵了一声：“好家伙，又复合了这是。”
薛正凯沉默着没搭腔，出去点菜去了。
“看这车背景，是他那辆帕加尼吧？”姚远哀怨道：“这辆我上次说想开, 他都没同意, 见色忘义！”
“我还以为就我们几个聚餐呢，不行, 我得把清音她们也喊过来！”
孟泽铎皱眉：“别了吧？”
“就当人多热闹呗。” 姚远无所谓道。
说话间，门被推开, 他俩还以为是出去点菜的薛正凯回来了，抬头一看没成想竟是祁同。
两人面面相觑，又一齐打招呼。
“祁哥。”
“祁哥这次什么时候来沪城的，都没个风声。”姚远打趣：“是不是京城呆久了，发现我们沪城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祁同没将他的打趣放在心上，冲他们颔首示意后，环顾一周，却没瞧见想看到的人。
“闻祈京呢？”
“路上呢，一会儿就到。”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祁同寻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正准备解锁时，门又被推开了，是点菜回来的薛正凯。
他一眼便注意到了单独坐在另一个区域的祁同，脚尖一转，朝他走去，和他寒暄。
祁同毕竟是他开口喊来的人，总不能把人放一旁晾着。
见他过来，基本的教养让祁同掐灭手机，同薛正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直到再次有人推开包厢的门，这动静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闻祈京走进来后，手臂还拉着门，身子往旁边闪了闪，为身后的人留出空间，姜昭随即从他身后走出。
坐着的祁同瞳孔骤然一缩，猛地站起，死死盯着肩并肩往里走的两人。
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又在一起了？
闻祈京搂着姜昭，带着她挨个跟人打招呼，势要把他俩复合的信息告知到每一个人。姚远和孟泽铎瞧他那样，在心里吐槽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姜昭也随他折腾去了，反正都是他朋友。可当她一个转身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时，姜昭一愣。
闻祈京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身体的变化，眼底划过一丝戾气，他用力将姜昭搂得更紧了些，成功吸引回她的注意力。
姜昭避开祁同的眼神，闻祈京却搂着她往祁同那走，三人面面相对。
姜昭原以为会和姚远他们一样，简单打个招呼就结束了，却不料闻祈京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我女朋友，姜昭。”
她莫名看了闻祈京一眼，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闻祈京近乎挑衅地迎上祁同的眼神，“对了，我跟姜昭……我们前段时间确实吵了一架，有些人就觉得自己可以趁虚而入，可你知道么，有时候小打小闹也不过是情侣间的一种情趣。”
血液瞬间逆流，无形的风暴绞在心底，祁同脸色惨白。
一瞬间，他仿佛在一股强烈的眩晕中恍惚回到了几年前。
她不知道，他当初曾到学校找过她一次，每天抱着一部始终没有回复的手机让他想不明白，不禁担心起她是不是出事了。
却不曾想，到了学校的他会远远地看见唐叙钰搂着她有说有笑地走在林荫小路上，于是瞬间明了，原来他辗转反侧的担忧完全没必要。
一次又一次，两股极端的思绪在他脑海里拉扯着，明明他才是第一个遇见她的……
祁同移开目光，执拗地盯着姜昭，怀着仅剩的希冀等一个回答，“他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宁愿和闻祈京复合也不愿选择他吗？不甘心，好不甘心……为什么又再一次忽视了他，是他有哪点做得不够好吗？
闻祈京见他直勾勾盯着姜昭不爽极了，但不得不承认，他也十分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姜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闻祈京迫不及待带她来吃饭的目的是这个。
“大家都在聊什么呢？”
“HI，阿京哥，祁哥，还有……姜姐姐！”
宋清音挽着秦雨诺进来，一下就打断了他们间对峙的气氛。
姜昭松了口气，趁机挣脱闻祈京的怀抱，和她们打招呼，他俩也默契地对刚刚发生的事缄口不言。
祁同看向她侧过去的背影，浅色的瞳孔仿佛失了焦距，他说了句去趟卫生间，从众人身边擦身而过，大步向外走去，隐隐有慌不择路的迹象。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气氛实在诡异，薛正凯忙打圆场：“人都来齐了吗，齐了我就叫人上菜了。”
“秋曳姐可能会来，不过她说让我们先吃，不用等她。”宋清音说道。
“行，那我就先叫他们开始备菜。”
这种多人聚餐的场合，姜昭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全程和闻祈京当连体婴儿，于是祁同一走，她便自然去找宋清音她们了。
闻祈京见她们聊得火热，心念一动，也转身走了出去。
聊天中的姜昭不留痕迹抬头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
卫生间里，祁同在洗手台接了捧清水，用力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双手撑在冰凉刺骨的大理石台面上，弓着身子，一颗颗水珠顺着他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往下滑。
倏地，祁同眼神定定看向镜子里的一个角落，卫生间入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高挑男人，他双手插兜，微微讥讽地对上祁同发红的眼睛。
祁同站直身子，转过去，直面他。
闻祈京眉眼倨傲，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句：“不要脸的小三！”
他身子一僵，“……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么，你明知道姜昭是我对象，还背着我加她微信，和她见面，”闻祈京面含怒气：“祁同，撬朋友墙角？亏你能做得出来！”
听到这话，祁同就知道闻祈京显然还不了解他跟姜昭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淡淡的神色里透着一股平静的疯狂，祁同没有立即回答，反而从旁边的抽纸盒里拽出一张纸巾，有条不紊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擦干净后，那张纸被他攥在手里，死死捏成一团，手背青筋凸起。
“闻祈京，我认识她比你早多了，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才是那个后来者。”
他随手一丢，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无误地落进垃圾桶。
或许有些人和事就像抛物线，从抛出的瞬间就决定了接下来的轨迹。
他晃了晃神，眼眸很黑，看向闻祈京：“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她吗？”
第63章 飙车
“我了不了解她用得着你来说？”闻祈京毫不犹豫回怼。
祁同捋了一把发梢沾湿的碎发, 单薄的眼皮低敛。
“你要真像你表现出的那么不在意，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眼神沉了沉，“我只是来告知你, 我和她现在很好, 你没有机会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那好, 你了解她遇到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你以为我是在你之后才加的她的微信？呵——我和她的聊天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四年前。”
四年前……闻祈京微微发懵，她和祁同竟然那么早就认识了。
祁同心里不好受, 隐隐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迹象，灯光打在鸦黑的睫毛上, 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唇角微微上挑：“你猜, 她当初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闻祈京眼神一凛，“我不会相信你任何一句挑拨离间的话。”
……
姜昭目光频频看向包厢门口，过了好一会, 门被拉开, 她猝不及防撞入一双黑沉如墨的眼睛里, 眼神晦暗而沉重，像一根针直直刺向她的眼底。
一股不安的预感袭来，她试图对他露出一抹笑容，主动站起身，走向他。
在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闻祈京却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搂过来, 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猝不及防, 姜昭差点撞上他的胸膛，她抬头。
闻祈京捏住她的下颌, 声音喑哑：“疼吗？”
姜昭心里没底，试探着点点头。
他轻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巧了，我也是。”
姜昭缩在他怀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刚好进来的祁同。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都回来啦？那上菜吧，秋曳姐说她临时有个饭局，来不了了。”宋清音扫视一圈，出声道。
闻祈京没再做什么，一言不发，牢牢牵着她的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顿饭姜昭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她还以为会和闻祈京至少安稳地度过一阵子，现在看来似乎没可能了，祁同刚刚一定和他说了什么。
好烦啊……她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现在看来她似乎预判错了一些东西。
姜昭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想着等会回去该怎么办，如果主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主动哄他的话，就势必要向他解释清楚，可她不知道祁同具体跟他说了什么，也想不出什么天衣无缝的解释，那干脆……就冷暴力好了。
回去的路上，车上寂静无声，和来时就像是两个极端。
闻祈京的低气压几乎化作了实质，姜昭却像是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一直低头玩着手机。
闻祈京脸色越来越沉，她以前从不会这样。
前方红绿灯突然变换，闻祁京一时不察，只得猛踩刹车，两人身子在惯性的带动下，大幅度前倾后又被狠狠砸回座椅上。
脊背生疼，伴随着漏了一大拍的心悸，他回过神来，立刻扭头去看姜昭的脸色。
她果然生气了，甚至连看都不看他。
姜昭捡起刚刚脱手而出的手机，只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下个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你什么意思？”闻祈京懵了。
她看了眼手机确认没摔坏后，才将目光投到他身上，若有其事地理直气壮：“你刚刚吓到我了，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或许应该自己待一会。”
闻祈京仔细扫视她那张依旧漂亮生动的脸蛋，可眼波流转间却没有一丝感情的流露，下意识喃喃出口：“不对，姜昭，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落差感。
身后鸣笛声渐起，越来越频繁，催促着他行动。
他盯着姜昭，毫无征兆地一脚踩下油门，顶级超跑凶猛狂暴的加速让这辆车瞬间飞了起来。
姜昭终于体验到了一次心脏狂跳的感觉，“闻祈京，你疯了吗？！”
“闻祈京，你看前面——”姜昭死死抓着安全带，态度软下来：“速度降下来好吗，哥哥，别这样，我害怕……”
他看了一眼前方的路况又迅速收回视线，掩在碎发下的眉眼透着几丝疯狂。
闻祈京承认，他刚刚确实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但敢这么做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对这块路况很熟。
“姜昭，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姜昭心里快急死了，视线一直紧盯着前方，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思考他到底问了什么，就直接应下。
祁同晚上跟他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闻祈京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开着车一个大拐弯闪进一条车辆稀少的新公路。
车速依然很高，但好在这条道路笔直，路上没什么车子，让姜昭冷静了不少，随即是上涌的怒气和烦躁，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只听他问：“姜昭，你和我在一起——”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钱罢了。
也别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你甚至不是第一个。
我听薛正凯说起过你和她认识的契机，你觉得是因为缘分吗？可据我所知，她并不是英国的留学生，更没有好学到会去大学听公共课。
“到底有没有……心动过？”
“有啊。”
闻祈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比如你送我车的时候，就很心动。”
砰得一声巨响，这辆车直直撞上了周边的建筑物。
多亏了帕加尼优越的性能，两人都没有受什么伤，但强烈的冲击还是让姜昭缓了好一会。
和姜昭的慌乱不同，闻祈京显得异常冷静，或许是因为他以前爱玩赛车，有经验、有心理建设，又或许是因为内心的疼痛已经让他彻底麻木了。
“你是不是有病？”
他还能笑出来，轻嗤一声；“是啊。”
姜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疯子！”
劫后余生让姜昭已经生不出任何心思再搭理闻祈京，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见此，闻祈京也紧随其后，他喊住她：“姜昭！”
姜昭转过身，这时才注意到他左手臂受伤了，一滴滴鲜血正顺着指尖往下落，很快便积起了一小滩。
“姜昭——”他强压下发颤的声音：
“我们分手了。”
第64章 删除
柏油马路上,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晚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像一声声低泣的呜咽。
可此时, 若有人能扒开层层遮拦, 就能看见末梢枝丫上冒出芽的小嫩苗。
忽而风席过, 也卷起她的声音：“好。”
透过空气传来的话语有些失真，让人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闻祈京的身子晃了下, 随即扶住车身，硬生生忍住了追问与挽留的冲动。
他低头, 盯着脚尖, 喃喃重复了一遍：“好。”
姜昭在原地停驻了一会, 她最后看了一眼闻祈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过身, 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两人的身影像空中交汇过一瞬的流星, 滑向彼此的轨迹。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 所以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而谎言虚织成的美好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越靠近便越能发现它如纸片般单薄脆弱，轻轻一捅便破了。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总是不断提醒自己，要牢记自己的第一诉求, 事实也证明, 她的想法是对的。
和他们相比，她原本掌握的筹码就太少, 体面离开和狼狈离开，从结果来看, 并没有什么区别。
闻祈京望着她决绝的身影，身子彻底失了力气，滑靠在报废的帕加尼车身上，他试图去摸左边口袋里的手机，又受困于受伤的左手，只好反手别扭地掏了一次、两次……
好不容易终于取出，他缓缓拨出一个号码，报出自己所在的地址后，就静静等待救援。
“真失败啊……”他自嘲一笑。
没想到第一次这么动心，竟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确实很难过，难过得快要死了，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三月的春风拂面，是冬天走向春天的过度，就似乎，再往下走一步是明媚与温馨，却又刚好，将一切定格在了那个寒冷的季节。
闻祈京手指滑了好几下，才颤着点开相册，看见上面的画面，心脏就开始密密麻麻地疼，泪模糊了视线，可他还是捧着手机一张张删除和姜昭的照片，直到将所有的记录都删干净了。
结束了……
姜昭沿着这条空寂的公路一直走，穿着高跟鞋的脚踝开始泛起细密的酸疼，她却仍然没有想起来要打车。
她裹了裹大衣，思绪像一团乱麻在脑海里缠绕。
一辆白色的大G以龟速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蹲下身，揉了揉发酸的脚踝，车子才突然加速，稳稳停在了她身侧。
车窗下降，姜昭站起身，看见了驾驶坐着的一头白灿灿的头发，祁同对她说：“上车吗，我送你回家。”
姜昭静默了一会，随后拉开车门，坐上车。
祁同启动车子，她靠在座位上，看向窗外倒退的景色，“为什么这么做？”
他捏紧了方向盘，“你向着他？”
“是他主动找上来的。”
祁同承认这其中有他的私心，可在她不曾知晓的地方，他一声不吭地帮她圆过那么多次，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忽视，他不想再要这样的结果。
姜昭背对着祁同，懒得再同他说些什么，她本就打算让闻祈京主动提出分手，如今不过是提早了些，与其心烦，不如思考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车子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姜昭楼下，她正欲下车，祁同却喊住了她。
上次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开口说希望她留下来，这次，祁同不想什么再等等、再准备准备。
他紧张又期待地看向姜昭，斟酌着开口：
“姜昭，你愿意和我回京城吗？”
第65章 就诊
姜昭的视线扫过他浅色的瞳仁又收回, 垂眸，似不解：“可我，为什么要和你回京城？”
“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那我为什么不继续回去找他们？”
他沉默一秒, “因为在我面前, 你可以不用伪装自己。”
闻言, 姜昭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她道：“和你回去可以呀, 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祁同，你——送我去留学吧。”
祁同微微诧异, 被她这个意料之外的要求打得措手不及, 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送她留学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他没时间陪她一起出国，她一个人在国外，一来他不放心, 二来见面时间会大大减少, 他不想异国恋。
姜昭却没给他多少思考时间, 见她又要下车，祁同只好直接道：“好，我答应你。”
姜昭收回手，乖巧地放在双腿上，车顶柔光落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尖上，显得几分清冷, 狭小的空间内, 祁同心底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他蜷缩了下指尖, 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果然再见多少次还是会心动。
“嗯, 你知道的，我刚分手，所以暂时不想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跳动的心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祁同愣住，姜昭偏过头，直白到近乎单纯地望向他。
她在试探他的底线…他知道这一点，甚至，她也知道他知道这一点。
“暂时…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对吗？”
她随意应了一声：“当然。”
“……好，我相信你。”他声音很轻，却还是妥协了。
就在姜昭再一次想下车回去的时候，祁同出声道：“你的脚不方便，我送你上去吧。”
姜昭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他下车，绕过车身，走到副驾驶车门前，为她打开车门。
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姜昭身侧，挡住了背后一大片光源，在她眼前投下一道阴影，她抬眸，祁同俊秀的面庞背着光看不太真切。
脑海里有一些片段快速闪过，快得她有些抓不住，随即她不再犹豫，朝祁同伸出双手。
祁同呼吸一滞，僵着身子弯下腰，小心翼翼又不怎么熟练地将她从车座上抱起。
好轻……他有些不敢用力。
姜昭却没思考那么多，她自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对他道：“还有我的包，别忘了拿。”
“好。”他认真应下，一只手稳稳抱住她，另一只手拿起她的小包，带上了车门。
……
时间在恍惚中流逝，救护车呼啸着尖锐的笛声直奔他而来，闻祈京站起身，看着对方一点点缩短距离，最终停在眼前，麻木地任由上面下来的医护人员将自己带上车。
双开门关上，也阻挡了他看向报废的帕加尼的最后一道视线。
周慕砚今晚操刀了一场手术，下班便有些晚，他走到医院的大门时，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下意识看了一眼，一个黑发的高瘦男人托着受伤的手臂走下车。
他觉得身形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直到对方凌乱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精致的侧颜和耳间闪光的耳钉，周慕砚这才突然想起这人是谁。
出于好奇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他有些在意，周慕砚踯躅了一会，调头重新向自己的科室走去。
“周主任，”护士长见到他显示惊讶了一瞬，随后问道：“您怎么又回来了，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周慕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小护士便带着那个男人往骨科手术室走，他随口回答想再加会班，便匆匆走进自己办公室，穿上白大褂，拦住正要进手术室的孙医生。
“孙医生，你家里不是还有人在等你吗，今晚的值班我帮你代上吧。”
孙医生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
周慕砚没再管孙医生什么反应，直接推开门，走进手术室。
闻祈京抬头见来人，不禁诧异出声：“怎么是你？”
周慕砚进来后，没了先前的急匆匆，表现得很淡定，他边走向闻祈京，边说道，“先把上衣外套脱了，去拍个片子。”
闻祈京坐在位椅子上，看向这人胸前戴着的名牌，一字一顿念出声：“周、慕、砚——”
他像是感受不到骨折的手臂的疼痛，漫不经心往后一靠，“我要换医生。”
“抱歉，我是今晚这唯一值班的医生。”
“那就换医院！”
周慕砚顿了顿，扫过他暴戾的眉眼，忍不住蹙眉提醒：“闻先生，拿身体开玩笑并不是一个负责任的行为。”
闻祈京眼一眯：“你知道我叫什么？”
“听姜小……姜昭提起过。”
他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你不是说你跟她不认识么？”
周慕砚隐隐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但又欺骗不了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他道：“之前确实不认识。”
闻祈京神情晦暗不明，他站起身，从周慕砚身边经过，冷冷丢下一句：“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在意。”
“你去哪，你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出于医生的职责，周慕砚喊住了他。
他头也不回答道：“拍片。”
等拍完片子回来，闻祈京的状态又恢复如常，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脱去了外套，上身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周慕砚拿着托盘走到他身边，“把袖子捋起来。”
闻祈京停顿了好几秒才开始动作，像是克服了什么很大的障碍，他解开袖口处的扣子，血色沾染上白色衬衫，干涸后呈现深沉的暗红色。
他卷至最上方，周慕砚用镊子夹起酒精棉准备给他消毒1，看了一眼便愣住了，他的手腕上有着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一个现代人手臂上出现这样的痕迹几乎只有一个猜想，他却难以将这个猜想和眼前人联系起来。
闻祈京牵起唇角，讥讽道：“周主任该不会是虚有其名吧？看了这么久还不动手。”
周慕砚收回思绪，开始认真地为祈京处理伤口。
由于这突然的发现，让周慕砚生不起对他试探的心思，只好全程沉默着。
闻祈京左手轻微骨折，打了个石膏，弄完将近十二点了。他走出医院，随意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一进家门，闻祈京浑身瞬间便泄了气，心脏狂跳，身体发抖，他扶着墙壁大喘气走进房间，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里面的药，快速塞进嘴里，借着一口矿泉水咽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静静等待药效发作，等待胶囊抚平心底的焦躁不安。
闻祈京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虽然已经凌晨，对面却并未让他等太久。
接通后，他痛苦道：“易医生，我想预约一下下周的复诊。”
第66章 讨厌
门打开后, 祁同将姜昭放下，待她站稳后，才松开了手。
她扶着墙, 正欲弯身, 祁同却先她一步, 半蹲下身。
“我帮你。”
这个时节的天气还不算暖，她裸露在外的脚踝肌肤泛着凉意, 祁同修长的手指碰上去时被冰到了一瞬，他改碰为握, 替她脱下高跟鞋, 穿上舒适的棉拖, 站起身时，注意到她后脚跟处红了一块。
“疼吗？要不要擦点药。”
姜昭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摇摇头, 转身往屋内走。
“没破, 不用擦了。”
她一边说, 一边脱下大衣，随手丢到了沙发上，露出里面华丽又端庄的裙子，裙摆随着她的转身荡出一道圆形的弧度。
祁同看着她在屋内走来走去，放衣服、扎头发、倒水，渴求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实质化, 心里慢慢被填满了。
他眼神柔和下来, “这件裙子很适合你，很好看。”
她捧着水杯, 转身看向他，在他的视线下, 轻轻转了个身，随即对他笑道：“是吗？这是闻祈京下午帮我挑的。”
祁同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薄唇抿起，“我可以带你去买新的。”
“好呀，那我们抽个时间去吧。”
她一点也没客气，整个人都靠上沙发后，继续道：“对了，我想去英国，你要帮我准备推荐信和资料，今年下半年入学，房子也要帮我提前租好，不要离学校太远，要挑治安和设施好的，最好还要有落地窗……”
“姜昭——”
“怎么了？”
她不解地看向他，澄澈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意味一看过来，祁同又瞬间哑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状态，却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她喝了一口水，不在意道：“随你呀，反正我也不用收拾行李，到时候直接全部买新的好了。”
她看向祁同，“可以吗？”
虽是询问，却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
祁同垂了垂长长的眼睫，一步步走向她，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可以，但——昭昭，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见她没有反驳，他蹲下身来，抬头盯着她的眼睛，平日懒散的神态认真起来也带着几分锐利，“昭昭，那我是不是也能提前收一些利息？”
“你想要什么利——”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动作略显青涩，总是不得其门，但胜在手指灵活。
祁同顿了一下，脸颊忍不住开始泛红，“抱歉，我……没什么经验。”
他眼底划过一丝紧张和羞赧，却期待地问：“会舒服吗？”
姜昭眨了眨眼，“还可以。”
他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下颌线紧绷，沉声道：“我可以学。”
……
等他起身后，抽了几张纸巾慢慢擦拭着刚刚沾湿了的地方，祁同扫视着她脸上每一寸餍足的神色，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产生的，他喉结动了动，他真的很喜欢这样。
人类真是贪婪的生物，没得到的时候想得到，得到了后又渴望更多，如果当初能早点明白自己的感情、如果能再主动点、如果他没有生病……他再一次感到无比的后悔，这一切本该就是他的，甚至应该只属于他。
他真的很讨厌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人。
第67章 复盘
后来没几天, 姜昭和祁同一起离开了沪城。
他们走得很急，以至于或许有人在不知名的时间段叩响门铃，房屋的主人也无从知晓。
同为超一线城市, 京城和沪城给人的感觉却不太相同, 正如网络上曾流行过一句话语, 是金子总会发，可京城遍地都是金子。
风水养人这话也有一定道理, 当初在京城时，姜昭的穿着打扮会更明媚大方些, 在沪城也不知是受了城市的影响, 还是和闻祈京在一起待久了, 变得越来越精致时尚。
而于祁同而言，京城才是他的主场。
他在外并不张扬，不怎么爱出席高档场所, 车子也只是作为代步工具, 但在自己的别墅里, 他却几乎全天候都有人伺候着，每日三餐也都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搭配。
姜昭在最开始确实享受过一阵子，毕竟别墅里设备齐全，从观影室到游戏房再到游泳池等等，应有尽有，还全程不需要自己收拾打理, 可随着待的时间越来越久, 她渐渐感受到了一股不深不重却难以忽视的压抑。
就比如，虽然祁同打过招呼, 让别墅里的佣人率先考虑她的诉求，可餐桌上呈上来的菜品永远是以祁同的喜好为先, 再加个一两道她爱吃的，若是他俩想吃的食物相冲，那就势必会以他家少爷为主，更别说其他的情况了。
姜昭没办法对这些事说什么，作为从小就伺候祁同的人，他们对她并不差，只是会更偏向他们少爷，而这种偏心甚至是人之常情，短时间内无法改变。
姜昭自认是一个隐私感很强的人，习惯人伺候却并不代表习惯和不熟人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考虑过向祁同反映这些事，因为大概率是她提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下午，姜昭刚午睡醒不久，她站在楼上休息区域的窗户前，掀开窗帘的一角，下面有正在修剪花草的管家，和往里运新鲜食材的工人。
她收回目光，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佣人刚呈上来的下午茶。
正在她发呆时，祁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在入口处，唤了她一声昭昭。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眉梢处都洋溢着浅浅的笑意，衬得苍白的脸色都有活力了些。
哦对了，见到这一幕的姜昭才想起来，原来她还漏了一条，他们对她还不错应该还有他们少爷和她在一起后，整个人气色越来越好的原因。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姜昭实话实说：“不怎么样。”
闻言，祁同立刻松了松环住她的手臂，看向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了，还是有哪些让你不满意的？”
她摇了摇头，“我想出去旅游。”
他沉默了一两秒钟，“过段时间好吗，我把一些事提前安排好。”
之前他在沪城花了太久的时间，很多事情都耽误了，现在她就在自己身边，他也有了继续奋斗的想法，前些天他帮她还了她沪城那套房子剩下的两千万房贷，下半年还要供她读书，在伦敦租一套她喜欢的房子，给她买礼物，送她不动产……
祁同本人无疑是幸福的，家里包揽了他大部分的开支，别墅里所有定期的食材配送、品牌直供……都是祁家一手安排好的，可受了家族好处的，势必也要受到它的桎梏。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将来想和姜昭一直在一起，家里会不会对姜昭背调，毕竟他姑姑那个谈了很久的另一半，家里就曾私下背调过，确认没问题后才松了口。
姜昭挣脱开他的怀抱，“你没时间就直接给我转钱，我自己去就好了。”
祁同当然知道可以这样，可他想陪她一起去，他们还从来没有一起旅游过。
“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昭昭这几天也可以先看看想去哪。”他试图哄她。
可他的这句话让姜昭莫名有些排斥。
祁同承诺说在他面前她可以做自己，是了，她确实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她并未感受到自在和自由。
就在姜昭开口想要继续提出要求的一瞬间，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无形中掐住了她的脖子，扼住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在这个久别重逢的城市里，面前祁同的脸一时是他自己的，一时又变换成了唐淮景的，两张风格迥异的脸不断交相变化，如一场拉扯割裂的默剧。
她屏住了呼吸，直到祁同抓住她的手，唤回了她的思绪。
“昭昭，你怎么了？”
对上他一脸紧张关切的神情，姜昭却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定定看了他一会，随即道：“我身体有点难受，想先回房自己休息会。”
不给祁同再说话的时间，她跑回房里，快速关上了门，留下外面的祁同默然看着紧闭的房门和空落落的掌心，久久未动。
姜昭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她抚上自己的心脏，感到一丝不解。
为何她会在祁同的脸上看到唐淮景的影子，为何她会觉得这样的相处叫人压抑到难以忍受……
这段时间以来，姜昭头一次感到了困惑，她向来目标感和执行力都很强，只一心为了利益……
可她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偏离了自己的初心，明明她现在越来越有钱，过着高端奢华的生活，还能毫不掩饰自己欲望和内心，她却……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
不，这不对，这很不对，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一定会很满足的，姜昭抱住自己，开始对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和心态变化进行复盘。
待她理清了思绪，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紧迫感，她的欲望甚至也在一点点消退。
可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似乎……真的是这样。
最开始，她只是想有够花的钱能让她毕业后在京城立足，于是她在这个时间点上遇到了唐淮景。
和唐淮景在一起后，他一口气就给了她这辈子都没拥有过的一笔钱，她拿出其中一部分打造自己，另一部分开始想着减轻家里的压力，她的生活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
后来，在他身边，她接触到的事物越来越多，欲望一点点被激得越来越大，人也被养娇了，她发现自己回不去曾经的生活了，她开始希望这样的生活能真正属于她，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下半辈子不愁花的钱……
可唐淮景毕竟比她大上个好几岁，到了被催婚的年纪，加上对方管她管得越来越严，钱却一次给的比一次少，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到沪城发展。
到沪城后，她买了人生中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正是因为房子的贷款和见底的现金流带来的紧迫感，促使着她做出后来的种种行为。
可现在，她的贷款还清了，手里还多了一套房子，现金也有不少，她不再急迫着要获取什么。
正如马斯洛需求理论所阐述的那样，人在满足了一个需要后，才会往更高的需要寻求。
如果说她在拿到闻祈京的房子离开时，刚萌生出这个想法，那么现在，在她和祁同相处后，她终于能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过上属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需要讨好某人、依靠某人甚至伪装自己而获得的。
虽然确实存在用完就丢的嫌疑，可毕竟是要为了自己开心，她现在，应该不需要和任何人纠缠才对。
就比如，她为什么非要住在祁同的别墅里，她想出去旅游为什么还要跟他说一声，既然是他喜欢自己，那应该是他主动去争取机会才对。
是了，她现在并不渴求着什么，她才是自由的。
第68章 变化
姜昭拖着一个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时, 祁同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
他僵在原地愣愣望向她，“……你要走？”
“嗯。”
她从祁同身边经过，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祁同声音听上去还算平稳, 试图关切地问：“是要出去旅游吗, 现在走会不会太赶了，我先让人安排好出行和住宿, 然后……然后再做打算。”
姜昭拂开了他的手，面上带着浅浅笑意, “不用了。”
祁同空了的手心倏又攥紧, 他缓了缓心神, 将态度软下来，“那你想去哪，我陪你。”
“还没想好, 只是想先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为什么？”他心脏直直往下坠。
姜昭看了他一眼, 鼻尖微微皱了皱, 道：“我习惯了自己住。”
她重新拉起行李箱，正要动，他拉住她的手。
“别走——”
祁同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嫉恨，“他们都可以，到我这就是习惯了自己住，姜昭, 这到底算什么？”
“你还说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你是不是也在……”
他眼神越来越阴郁，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重, 又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低声地挽留：“昭昭……留学的资料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学校也沟通过了，下个月我就陪你去伦敦挑一套你喜欢的房子。”
姜昭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抽动，她蹙眉：“放手。”
“我只是想出去住，你要是想见我，完全可以自己来找我。”
祁同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手被烫到了般收回，心头一阵席卷的钝痛，他垂眸，看不出情绪，
“…好，我知道了，我送你。”
姜昭没再拒绝，祁同送她去了附近的一家的酒店，办好入住后，姜昭便以休息为由将他打发走了。
在酒店里稍微休整了下后，姜昭开始感觉身心都在慢慢放松下来，心情也格外轻松。
她计划在京城待一两天过渡下，便离开这个地方。
眼见快到饭点了，她给自己化了个整体偏素雅的妆容，不过眼部细节依旧很精致，随即去换了身相配的衣服，一件葆蝶家卡其色衬衫裙，极简的同时又兼具都市女性的优雅与气质，脚踩Jimmy Choo冰白金色的细跟高跟鞋。
穿着方面整体颜色相近，姜昭便挑了一款黑色的房子包，加深穿搭的视觉层次。
饰品选了一套的紫罗兰翡翠套装，是祁同不久前才送她的，也是她这段时间的心头好，淡紫色的水滴形耳坠隐在发丝间，随着走动若隐若现，既温柔又透着淡淡的贵气。
她对着酒店里的镜子打量了自己一圈，满意极了，单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程和结果就足够令人愉悦身心。
姜昭走出酒店，去了一家她许久没吃的餐厅，以前唐淮景带她来过这不少次，菜品和环境都挺不错。
时间的流逝会给记忆中的事物带上一层滤镜，美化曾经的体验，所以仅仅是记着个模模糊糊的感受，姜昭依旧十分期待。
餐厅是新型四合院的装修形式，入口处在一条平平无奇的胡同里，推开略显内敛的木门，里面环境却别有洞天，石子路，两边种着直挺的竹子，充斥着中式意境美。
姜昭提前预定了一处靠窗观景的好位置，坐下后便开始点餐。
外面紧跟着走进来两人，服务员询问他们想坐哪边。
张承峰目光随意一扫，突然定住在了一个角落，“嚯，角落里那姑娘长得气派！”
李越青起了兴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靠窗观景区的餐桌前坐着一位样貌姣好，气质温婉的年轻姑娘，身段出挑，衣着打扮也贵气十足，看上去就是被娇养的模样。
李越青眼前一亮，这姑娘确实长得出色，但身上的气质却更胜一筹，叫他见了都愿意欣赏地多看几眼，可这看久了，竟觉得十分眼熟。
旁边的张承峰又道：“这姑娘一个人坐着，都吃上了，该不会就自个儿一个来的？”
“我看她倒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张承峰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打趣道：“人好看的你都眼熟。”
“你别打岔，我说真的。”
李越青想了会，实在没想起来也就放弃了，随便寻了一处地方先坐下，点好菜后，两人一边等着一边聊着。
张承峰说什么出门日行一善，要不把那姑娘的单买了，能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也好，人要不乐意也没事，李越青听他提起，又往那方向看了一眼，那姑娘正和服务员说着什么，末了微微一笑。
这个笑……他顿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嚯，我说我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老唐之前身边的女伴！”
张承峰吃惊：“真的假的？”
“你还记得不，之前老唐家里人给他张罗着介绍对象，当时好像还问上你表妹了吧？”
见他提这事，张承峰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后来就没下文了，为此他们家还特意给我表妹赔了份厚礼。”
“害，老唐当时硬扛下来了，还被弄去国外跑了整整一个月。”
话说道这份上，张承峰也反应过来，朝那边的角落看去，“为的就是坐着那位？”
“估计八九不离十。”李越青呷了一口茶，又道：“你说，这是爱养人还是钱养人，那姑娘跟前几年我刚见她时变化不小，怪不得叫我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钱养人那是肯定的，至于爱不爱什么的……”张承峰笑：“你问这话，还整文艺上了啊？”
“……也是。”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李越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随即又很快收了思绪，也跟着笑道：“算了，我问你还不如直接问老唐，不过让女方一个人来吃饭，他多少显得也太不绅士了些。”
张承峰眼一亮，“这倒是，他平时就一幅死装的大爷模样，可让我找着机会说教说教他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给唐淮景发去信息，【唐总，忙呢？】
对面好一会才回过来，【有事说事。】
【没事儿，就问问。】，还配上了个龇牙笑的表情。
唐淮景：【。】
张承峰：【不过老唐啊，你瞧你做的这事，也忒不绅士了，让人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唐淮景：【……你喝傻了?在这说胡话。】
张承峰：【我们还没开始喝呢，不是，我和青子可都看见了，你那小女伴就搁我们旁边桌吃饭呢。】
唐淮景拿着手机，仔仔细细看着发过来的信息，确认自己没看错后，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掀起了波澜，这个形容叫他一下便想到了某人，他们说的会是她么……他身边的人见过她的不多，青子算一个，他和她分开的事也没什么人知道。
唐淮景：【没认错？】
张承峰：【不能吧，青子刚多看了好几眼，还在说人变化可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唐淮景心狠狠一跳，真是她……她怎么会来京城，还去了那家餐厅。他站起身，刚要迈出一步脚，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唐淮景自顾自冷嘲一笑，他还有去找她的必要吗？
手机又在嗡嗡震动，他拿起一看。
张承峰：【你知道青子刚想问你什么不，他想问你是爱养人还是钱养人，我也挺好奇，都说爱人如养花不是，好家伙，你敢信，起前段时间那盆小叶赤楠竟然给我养死了，明明我也可宝贵了。】
唐淮景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紧绷，是啊，就凭此，他也理应去见她一面的，不是吗？
唐淮景：【你们在哪？】
过了会，外面走进一个气度矜贵的男人，他扫视一圈，一眼就注意到了窗边坐着的姜昭。
唐淮景眸光闪动，她似乎和上次见到她时又变了些，怪不得青子会说认不出来，饶是他，乍然一看，都会有种恍惚感。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变得越来越好，即便是在离开他之后。
唐淮景隔空和张承峰、李越青打了个招呼，便朝姜昭走去。
他一步步走近，脑海里却已在想她待会又表现得多么地不想见到他，他压了压变晦涩的眼神，连脚步都开始放慢，放慢的脚步是想而害怕的靠近。
身侧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正在夹菜的姜昭抬头看去，她微微一愣。
唐淮景随意拉开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目光牢牢锁定着姜昭，见她依旧淡定地坐在位子上，轻嘲一声：“这次见我倒不怕了？”
他要这么说……那还真没错。
除了略微惊讶，姜昭确实没了一直想避开他的想法，她一边将刚刚夹的菜放进自己的碗里，一边笑容恬淡又坦率地应：“是呀。”
唐淮景瞧她这幅模样，先前想好的措辞一时竟说不出口了，重逢后的每一次见面她要么在欺骗他，和他虚以委蛇，要么恶劣而决绝，恨不得再也不见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的心平气和，细看之下，还有几分浅浅的欣喜，就像是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他一时哑然。
姜昭见他不说话，主动询问道：“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
说罢，她招呼过来服务员：“你好，麻烦给对面再上副餐具。”
唐淮景也不明白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拿上筷子和姜昭坐在一起吃上饭了，明明上次见面他们还分开得那么难堪，他甚至下定决心……再不关心与她有关的事。
“怎么不动筷呀？”她调侃道：“放心好了，今天我买单。”
唐淮景心底一涩，有点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原想扯扯嘴角，不在意地调侃回去，却发现脸部肌肉几乎僵住了，他彷徨着，半晌，哑着嗓子道：“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这可不像你。”
“是吗？看来我在你眼里的形象不太好，听上去像个小气鬼。”她言笑晏晏，眼眸弯弯的，漾着无限柔意，整个人卸去了尖锐的防护，像和煦的抓不住的风。
这样的姜昭叫唐淮景移不开眼。
社交媒体上曾流行着诸如白月光变成饭黏子、朱砂痣变成蚊子血的描述，可大多数人迷恋的只能算作自己幻想出的一种感觉，而并非对方本身，又或只是对曾经逝去的、再找不回来的自己一种感情投射。
可不管出发点如何，还是会有情况能加深这种情感，比如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故事，比如对方在未曾亲眼见证过的地方成长得愈加闪光，再辅以求而不得的遗憾，最终被烙印进骨头里，带进老去的坟墓里，伴随自己走完一生。
唐淮景强硬的想法在这一刻又开始软化，为何她每次都让他猝不及防。
第69章 预感
唐淮景夹了一道眼前的菜放进嘴里, 事后回想，他其实记不得当时究竟夹了哪一道菜，可味道却很清晰, 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 总之是食材本身的味道, 微微发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深处, 余韵悠长。
谁都没有提起上次不愉快的结尾，到唐淮景这个年龄阶段, 早已没有事事刨根究底的冲动。他本人也不是个一板一眼的循规蹈矩者, 就像他从没责怪过姜昭的行事, 甚至说比起责怪，他是欣赏的，只是气愤她对他的背弃。
没错, 就是背弃, 商业上这种事不算少见, 同行业中，若一家利润下降，或另一家竞争力上升，甲方都有可能更换合作对象。她这种寻找下家的行为就像此，只是他在她的利益选择里掺杂了感情，而感情这东西最不讲究理性或公平原则。
“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为了打破寂静, 他开启了话题。
姜昭也同他闲聊起来, “两三周前。”
他持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来了这么久。 ”
“是呀, 所以算算时间，也该离开了。”
唐淮景眉头蹙了蹙, 放下筷子，又下意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离开后打算去哪，或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去哪还没想好，不过下半年我打算去留学。”
他摩挲着细长的柄部，冰凉的触感刺入肌肤。
当初她也曾试探过他对出国深造这件事的看法，却被他一口否决了，他私心希望她能一直待在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范围内。她很识趣，也一向如此，自此之后，再没跟他提过这件事。
唐淮景抬头看向她，视线扫过她脸上的惬意，又快速收回。
“挺好。”
放下了的筷子后就再无法拿起，他没有继续吃下去的胃口。
见他一直没动筷，姜昭便问：“是没有合口味的吗？”话音刚落，她想起了什么，笑道：“不过也是，我记得我们以前吃饭点的菜就挺南辕北辙的，你还有次嫌我吃的腻人。”
“原来你还记得。”
“当然啦。”
宽敞的餐厅，半敞开的木质窗，新鲜空气源源不断涌入。
“所以要加菜吗？”
“不，不用。”
他偏过头，玻璃杯里红酒是静止的，如同凝固的血液。
“有点闷，我出去透口气。”他突然开口。
姜昭看向窗外，浓密的仙女睫随着眨眼与迎面的微风相拥，也不知在想什么，随口道：“好呀。”
从唐淮景角度看去，她姣好的侧颜融入身后竹林的背景，如一幅精描细绘的名画，明明嘴角挂着笑意，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他摸进口袋里烟的手又收回，转为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
是他有些着急了，可有一份隐隐约约的预感在他心底盘旋，狭长的眼微敛，涌动着不分明的思绪，他提议：“一起么，你看上去也已经吃好了。”
姜昭回过头，愣了一下，说：“可以，那刚好把单结了，我们走吧。”
她招呼服务员买单，不一会儿，对方就将打好的账单递上。
唐淮景正要接过，却被她抢先：“给我吧。”
服务员便转身将账单递给了姜昭，他不赞同，“还是给我吧，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让你买过单？”
姜昭没抬头，继续扫码，“提前说好了呀，怎么能临时反悔？”
唐淮景这一下就觉得不对劲了，之前情绪波动再大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他虽常常嘴上说着她钻钱眼里去了，可这其中未必没有他惯着的因素。
当她真不愿花他钱时，他反倒慌了。
付完账后，她对他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唐淮景先稳了稳心神，“嗯。”
他与她一起起身，又一前一后向外走去，只是中间隔了些距离，算不上疏远，也不算亲近。
另一桌上，张承峰略带艳羡地感叹一句：“郎才女貌啊！”
“不过他俩在外一直都这么正经么？”
李越青回想了下记忆里两人腻歪的模样，又联想到唐淮景离开时竟然都没带人过来打个招呼，他沉默了。
“谁知道呢？”
从餐厅里出来，外面是一条左右延伸的长长柏油路，夜幕已至，前方的一盏路灯刚好藏在婆娑的树叶里，光从错落有致的枝叶里流出，流到周边的砖块垒成的墙上，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的车停在哪？”
“今天没开车。”
“那看来要打车回去了。”
他想了想，“前面应该有共享单车。”
姜昭惊讶，“你还会骑那个？”
“会的。”他说，“先走一段吧，就当饭后散步了。”
“也可以。”
第70章 爱情
并肩而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哒哒的高跟鞋声就如小时候踢毽子发出的响声，落的每一下都利落清脆，一声声敲在心的鼓面上。
姜昭的影子也是娉婷袅娜的, 裙子是掐腰的设计, 胸下收紧, 又以一道圆润的弧度延展开。
两人沉默着，这样的场景姜昭和唐淮景在一起时并不陌生, 他在某些方面挺强硬，但在某些方面又显得格外简朴, 喜欢阅读纸质书籍, 也喜欢和她饭后散步。
没走多久, 唐淮景将外套脱下，轻轻披在姜昭身上。
晚上的风依旧有些凉。
面对面站立，这个角度轻而易举就勾起了一些回忆。
唐淮景想起, 有次晚上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出门, 她听到后立马开开心心躺回床上开始下单各种外送到家, 就等着他走后一个人开始享受了。
唐淮景心下又气又觉得无奈，他这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只差一个领带没打，看不惯她那副没把他当回事的样子，他喊她：“过来。”
她头都没抬：“干嘛呀？”
唐淮景狭长的眼眯了眯，“姜昭——”
她终于不情不愿扔掉手机, 从床上站起, 走到床边，朝他伸了伸手, 直接扑入他怀里，甚至没给他丝毫准备时间, 就像是故意在发泄小脾气。
唐淮景稳稳接住了她，明明眼里带着宠溺和纵容，嘴上却说：“正路不走，非走床上，连穿鞋的功夫都要省。”
他轻笑，“姜昭，你说，是不是我把你养刁了，变小废物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一些恶趣味，但和她在一起，总控制不住这种既喜爱又想逗弄的心思。他甚至觉得变小废物也没什么不好，最好是变得离不了他那种。
她挂在他身上，听见这话，拉起他的一只手在虎口处重重咬下一口，松开后，虎口处就留下了一道牙印，她漂亮的眼睛很圆润，略带挑衅地看向她，这时又像一只调皮的高傲小猫。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唐淮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爱，就像源源不断溢出的泉水，可他只是眼神变晦暗了些，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他仅是露出了一丝宠溺，她就恨不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要是全表现出来，这没心没肺的还不知要怎样。
“会系领带吗？”他克制地转移注意力。
她接过他手里的领带，踮起脚尖从他身后穿过，手指拿着领带两端，一端较窄，另一端宽些，随后一会是窄的放上面，一会又是宽的，来来回回却不得入门，动作青涩极了。
唐淮景覆上她的手，带动着她的指尖将领带绕上又翻过，打了个较为简单的四手结。
她看向打好的结若有所思，自此之后的相同场景，她系领带的动作就已经熟练了，甚至还会根据他当天的穿着和领带款式换不同的系法。
唐淮景知道，她所有的暗戳戳的努力、甚至波动的内心他都看在眼里。
“一个人在家乖点，晚上等我回来。”他叮嘱着。
她随口答：“知道了。”
唐淮景拿她没办法，又给她抱回床上，看看时间，他现在必须得出发了。
他走出房门后，抬起手，看向虎口处的那道牙印，最终轻轻在她咬过的地方落下一吻。
他喜欢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回忆走马花灯，思绪不过一瞬间。
“姜昭，”他眸光微动，低声说：“回来好吗？”
他的声音很低，可在这狭小寂静的路上，又足够清晰，至少足够身边的人听见。
姜昭拢了拢他的外套，继续向前走，她没回答，看上去也并不意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出。
没回答就是拒绝，为了维持成年人的体面，他应该就此停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就在自己的咫尺之间，要怎么面对面放弃自己的爱人……原来过去的甜蜜有天会化作一根根针扎向现在的自己。
唐淮景压了压心头的微涩，在出声的那一刻也终于意味着对她弯下了腰，他说：“你不是喜欢钱吗，刚好我有很多。”
“姜昭，我支持你去留学，也支持你所有想做的事情，回到我身边，就像从前那样……好吗？”
唐淮景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这个姿态，正常来说她应该是有所动容的，可好像……也没有。
他们毕竟也曾实打实在一起过很长时间，可姜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会毫无波动，是因为她提前预料到了吗，还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他的感情了。
总之是要拒绝的，可拒绝人也是一门学问。
她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在书店里买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它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会跟你一见钟情的，可惜终你一生都未必能遇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唐淮景沉默地看向她，半晌后，说：“所以你想说，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唯一的？”
她并不看他的眼睛，“我只是担心，毕竟这是个真爱都瞬息万变的时代。”
“可你有没有想过，和对方共同拥有的回忆都会将彼此变成无法替代的存在，或者说，若真有这种可能，从我遇见你后，两万的选项也就坍缩成了唯一的答案。”
他在认真耐心地向她解释着，试图让她明白他的真心，更害怕他们因此而错过。
姜昭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什么感觉啊，似乎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对方的真心而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