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Chapter 241 应激的猫(二……

    南平痛地眉头支了起来, 却也没发出一丝唔咽的声音。

    樊九潇细微地观察到她神情的变化,以为她是真的很介意孟观文对她不喜的态度,随即思忖了一下, 开口:“下次他不会再这样了。”

    “没事的九哥,我不是很介意他对我的态度, 我只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南平颇有些幽怨地嗔了眼对方,难得有几分小女儿的羞涩神态。

    樊九潇眼神一顿,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不舒服么?我昨晚给你抹了药, 可能是量还是少了些, 不然一会你自己再上一遍药吧。”他说的很自然, 仿佛并不觉得气氛暧昧。

    可桌底下的孟观文却陡然一怔,上药?做什么需要上药?又为什么不舒服?

    他的太阳穴凸凸直跳起来, 鼓囊着,大有冲破表面那层皮肤的狠劲。

    南平感受到腿上被猛然抓紧的触感,不悦地伸手摁住了他的头,固定住。

    嘴上却回应地颇为亲昵, “你想错了九哥,我不是那里不舒服, 只是头有点晕而已。可能是昨天那个香闻多了吧。”

    樊九潇“嗯”了一声,随后吃下一块切割的方方正正的牛肉,细嚼慢咽地吞进喉咙里, 又端起一旁的温水壶。

    不紧不慢地用钳子从果盘里夹了几片柠檬放进去,再放入一块冰糖, 慢慢摇晃起来,待觉得时间合适了,便倒进了茶杯, 推到了南平的面前。

    “喝吧,适当补充点维c,会好很多。”他眼神平静地看向她,面容温和的笑着。

    南平眼帘细微地浮动了一下,脸色莫名有几分潮红,接过杯子的手都有些握不紧边缘。

    汗湿了大半个手心。

    她一边小口吞咽着柠檬水,一边手指深深-插-入孟观文后脑勺的发丝里,那些发丝像是有感应的数只触手,缠绕进她纤细如脂的指缝里,紧紧地攥住。

    从樊九潇的视角监视下也只不过观察到她愈发红润的脸和鼻尖沁出的一层细汗。

    眼神间仿佛也是湿漉漉的,有些被头晕导致的迷离迹象。

    他不免蹙了一下眉。

    “一会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他放下手里的餐具,有几分关切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汪温泉水,细腻柔软地包裹住她。

    南平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昨晚,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深深溺于其中。

    她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收紧了双腿,另一个桌下的手攥得更重。

    “昨晚那件事之后,九哥把我当作什么呢?”她不由问出声。

    孟观文头一僵,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可听见南平对樊九潇的发问,又莫名觉得气愤,他张着嘴,舌尖疯了一般的蠕动。

    耗费了不少力气,即使有源源不断的水滋养着他的鼻尖,也仍旧解不了他喉间的干渴。

    只是凭本能的,迫切想要去除那早已消散的不知踪影的药香。

    樊九潇放在餐桌上的手指微触了一下凉薄的餐刀把手,身后炽黄的光线淹没他的背部,掩去了他周身冰冷淡漠的气质,只剩下眼底如玉的温存。

    沉默了几秒,他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想让我把你当成什么呢?”

    “十一妹妹,可有可无的情人,抑或是——”

    他微微偏头,意有所指:“我的未婚妻?”

    南平手指扣紧,勉力稳住了摇摇欲坠地身躯,眼神蓦然清醒了几分,她忽略掉那阵阵的快意,直直地看着他,嘴角咧开:“那如果我说,做你的未婚妻呢?”

    樊九潇挑眉,随后沉思起来,似乎真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时间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孟观文的动作也越来越不安分,放肆的厉害。似乎是想惩罚对方。

    南平的眸色溢出零星水光,猛地伸手掐住了他的后颈。

    像是在进行一场生死较量。

    势均力敌。

    “你不会愿意做我的未婚妻的,十一。”他的未婚妻不需要脑子,因为这会让她无法面对枯燥乏味又无趣至极的生活,空有身份地位,却不能拥有决定权。

    甚至出席任何场合都只能冠以夫姓,当个会生养又美丽和善的花瓶。

    这样的生活,即便能拥有至高的地位,可没有其发挥的空间,她就永远不可能愿意只当一个附属品。

    樊九潇很清楚地了解卢南平的野心。

    远不止于光启的继承人。

    南平重新握紧手边的茶杯,又伸到了唇边,很好地掩盖住了她细微的喘息动作,随即淡定地仰头饮尽。

    朝对方嫣然一笑,双眸像被水清洗过一番,亮地惊人,“九哥说的对也不对,如果你是真心喜爱我的,那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樊九潇又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脸上的笑深了一些,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仿佛意识到她会继续往下说一般。

    “当然,眼下我们之间也没必要谈什么爱与不爱,这显然也不适合我们的关系。不过九哥下次如果再有失控,能不能不利用我了呢?”

    樊九潇手指似乎又动了一下,摩擦过银白色的刀背,指腹带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

    他弯唇,“嗯,可以。”

    对他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失误。这种失误还是由他把控,刻意放纵的结果。

    樊九潇清楚的知道昨晚的自己需要有一个突破口,而且这个突破口正好天时地利人和。

    他只是顺应自然。

    南平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果断,没有半分犹豫,那种可怕的直觉又席卷而来,突然就让她有些分神。

    然而没等她分神多久,黏腻湿滑的触感又袭击着她的大脑神经。

    很烦

    让人想要捣碎什么。

    可她越是挺直着背,鬓边的汗水就冒出更多。

    不得已,她开始分散注意力,谈起了最开始的条件,“还有,九哥你之前说要帮我当上光启的继承人,你预备怎么帮呢?我也不瞒你,很快我就能凭借自己做出来的项目成绩,成功进入董事会,所以我想知道,你如何能让我又继续在更短的时间内获得继承人的位置。你可别告诉我联姻这个方法,那会让我觉得有种不实感。”

    樊九潇见她脸颊红扑扑地,神情却异常严肃,莫名就笑了一下,话音很轻,“你不用担心这个,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许诺的事,从来就不需要迂回的方法。

    与其说是帮,不如说成扶,更为贴切。

    南平自然也相信他的话,只是不说些什么,耳边就会出现一些幻听的吮吸声夹杂着黏糊的湿濡感,让她有种想要去如侧的错觉。

    “希望九哥不会让我等太久。”她深吸一口气,故作淡然道。

    樊九潇点头,仍旧笑着,“不会。”

    可很快,脸上的笑意又默然敛了许多,他注视着对方愈发红润的脸唇和貌似发晕涣散的双眸,直觉不对地站立起来,挪开椅子,走到了她身旁,伸手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有些发热,但还算正常。

    “头很晕?”他开口。

    南平本就被他陡然的靠近惊地身体微颤了一下,眼下更觉惊吓刺激,只得点头,不再吭声,把脸埋进了他的腰腹间。

    樊九潇愣了一下,抬起的手便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以便她缓解症状,任由她抱着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半晌,才听对方细小轻柔地声音,说道:“九哥,你能帮我叫医生过来吗?我的头实在太晕了。”

    “好,你先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樊九潇点头应下,见她趴好,才放心离开了餐厅内。

    南平微微抬眸,见人消失不见,便彻底软了身体。

    大口喘息起来。

    那触感不见停,像是咬到了一颗多肉葡萄,又像是打开河堤,发了大水般,涌个不尽。

    很快就吞噬掉了她的脑子,空白一片。

    家庭医师检查过南平的身体,却没发觉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便如常报告道:“卢小姐身体没什么问题,头晕可能是累着了,有些脑供血不足,休息好了,自然就不会有这种症状了。”

    “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樊九潇帮她盖上了被子,转头对一旁的医师道。

    医师见状忙点头,躬身退出了房间。

    “我没事九哥,睡一觉就好了。”南平轻声宽慰了一句,随后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樊九潇见状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没感觉到异常,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卧房。

    待门关上的瞬间,南平猛然坐起身,掀开被子,光脚踩地下了床,直径走进了浴室。

    她必须得泡澡才行。

    实在是过于黏腻了,令人不适。

    樊九潇出了房门就下了楼,走过餐厅,便见一个吃得大快朵颐的男人,仿佛是饿了三天的凶狠样。

    他眉头一挑,走了过去,“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孟观文这才干完最后一盘的食物,抬头看向出声的人,眼底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快意,他抓起餐桌旁的餐巾,细致擦拭了一下唇角,又一口饮下高脚杯中晃荡着波纹的红酒。

    才咂巴了一下嘴,动了动唇,吐槽道,“这红酒真淡,该不会是灌了水吧?”

    一点鸟味没有。

    “灌水?”樊九潇笑开,指了指他的唇周,“你这里是不是被水泡多了,味觉都不灵敏了。”

    孟观文:“……”

    他挑眉,可不是吗?

    还真泡了很久的水。

    莫名觉得讽刺,而嘴里似乎仍涌动着腥甜的气息,久不弥散。

    “你下来做什么?那位不是身体不适?”

    樊九潇拉开孟观文对面的餐椅,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低声道:“十一只是没休息好,现在已经睡下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被你索取过度,营养不良了呢。”他支着脸,哼笑起来。面对着对面端正如玉的男人,言语间甚是轻佻。

    樊九潇眯起双眸,指尖缓慢地敲了两下桌面,“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啊,我能表达什么?事实难道不是那样吗?”他错愕摊手,很犯贱地笑了一下。

    樊九潇垂眼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悲天悯人。

    “观文,你似乎很在意这个事情?”

    孟观文嘴角的笑意一僵,好似抽搐了几下,被他克制地压了下去,“是吗?我只是好奇而已。”

    樊九潇摇头,不禁叹了一声,“你不是好奇,你是气愤。”他直击重点。

    “你开什么玩笑,我气愤什么?又关我什么事?”孟观文下意识皱眉,莫名攥紧了餐布的边缘一角,很有些不爽。

    “那就得问你自己了。”樊九潇黑如墨的瞳孔里仍旧风平浪静,神情毫无波澜,只是那样看着他,让人有种被窥测到底的透视感。

    气氛骤然压抑下来。

    孟观文登时站起身,“随你怎么想。”神情颇为不悦地踢开了椅子,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出了别墅大门。

    樊九潇见他这番应激举动,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有几分淹湿的手指。

    擦拭干净后,他又用餐巾覆盖住了刚刚手指无意划过的地方,黑色的椅间似乎有些潮湿。

    他不免凝视起来,嘴角蓦然笑了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第242章 Chapter 242 选举会议

    如今正值盛夏, 空气中仿佛都被蒸发的热气所弥漫,透着炙热的烫意,简直热得要命。

    出门前南平还不觉得如何炎热, 直到出门后的热浪扑面而来,她才领略到了这盛夏的阳光到底有多毒辣。

    好在只是很短的时间暴晒在外, 她被保镖撑着的太阳伞所遮盖,很快地上了车。淡蓝色的吊带裙隐晦地划过樊九潇的裤腿边,带起一阵温流。

    她似乎无所觉地提拉了一下裙摆, 樊九潇的脚踝甚至还能清晰感知到那细微的摩擦感, 他眼睫动了一下, 脚便往一旁的位置挪开了。

    门被自动关闭。

    南平依旧毫无察觉, 她刚上来车上,只觉得凉爽异常, 果然在炎热的夏季,还是空调最能救人一命。

    她有些畅快的同时,不免又蹙眉,想起自己刚刚好像被晒到了一下, 顿时往包里搜起了防晒霜,补水喷雾, 美人需要二十四小时的护养,才叫精细。

    她先是喷了全身的补水喷雾,觉得皮肤滋润清爽了一些, 立马又细致地抹上了防晒霜。走之前她虽然已经抹了不少,可感受到了强烈的紫外线照射, 自然还是放心不下,得再补一遍才行。

    樊九潇注意到她这一举动,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女人们确实会更注重保养自己。

    只是当对方为了更方便的涂抹防晒霜,把腿直接架在了他的腿上时,他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神情淡然地看向对方,虽然没有直接表达不悦的情绪,但能看出是不怎么赞同的神情。

    “放下去涂。”

    “我很快的九哥,马上就好!”南平不以为意地朝他扬了一下头,果然指尖涂抹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只是动作之大,把樊九潇的西裤直接摩擦了个皱皱巴巴。

    他垂下眼,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白嫩的脚踝,“故意的?”随后眼神又睨向她圆溜溜的眼睛,那里面的眼珠正转得飞快,灵动活泼。

    “拿过来。”他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南平不禁吐了吐舌,把防晒霜乖乖地递给了他。

    倒是被他看出来,她确实是故意折腾他的,不过也只是为了顺势擦防晒霜而已,恶意是临时起的。

    樊九潇见她乖觉的模样,一时又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修长如玉的指节抹上防晒霜的乳膏,映衬得愈发莹润通透,如同雕刻艺术品一般,每一寸的骨节都异常精致。

    他涂抹的力道轻而不腻,手掌宽大的基本都盖住她腿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软肉都不被遗漏。

    速度也快中有序,推抹得很有章法。

    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以前也给别人抹过防晒霜。

    南平有些诽腹,看他的眼神就变得暗涩玩味起来。

    细眉上挑道:“九哥手法真熟练,早知道你涂地这么均匀,我一开始就应该拜托你帮我的。”

    樊九潇悠悠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快速地涂好以后,把她的腿放了下去。

    “等下九哥,还有后背你也帮我涂一下吧,我够不着。”南平理所当然的说着,背对着他,把身子转了个方向。

    一大片白腻犹如刺眼的玉脂闯入樊九潇的眼底,紧接着就是漂亮的蝴蝶骨,骨感削瘦又不过于柴,依旧是饱满动人的匀称。

    而骨下纤瘦有致的玲珑细腰,更是一并展露到臀骨之上,即便不涂抹任何,也已有晶莹滑润之感。

    饶是樊九潇也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只粗略地扫视过,也抵不住在抚上她背部、腰间的那一刻,那晚的触感便像迷雾顿生般,又笼罩在他心头,脑间,和身体各处血管。

    人总是能惯性的屏蔽掉痛苦,而记住令自己大脑神经感觉舒爽愉悦的事情。

    这是生-理性使然。

    就算是他常年的克制禁-欲,也同样无法避免。

    显然一时的放纵对于他来说,有好有坏。不过只要不刻意去关注,就只是一件小事。心不动则不受影响,即便身体上会有反应,也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他注视着眼前风光,眸光从晦暗不明逐渐变得平静淡然,指尖轻缓划过的地方,甚至能带上几分按摩的力度,让南平一阵放松。

    有些昏昏欲睡。

    他们出门的点正好是下午一点,烈日当头,正正适合在空调房里午休。

    可惜这个门是必出不可。

    樊九潇要带她去瞻仰首席督察官的选举,出席观看选举的世家,都是内定的人数。

    大多为政界子弟,而商界出席的只有龙头,譬如樊家钟家等大世家,家族中有为官历史的,才破格允许观摩选举会议。

    而且这次会议之重大,新闻媒体也会全程实时播报。

    樊九潇会带她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南平自然也能猜到一些他的用意,他想提拔她在圈内的地位和名望,首先就要多在重要场合下露脸。

    这么明目张胆的提拔,饶是程温韦也不会怀疑南平的野心,而是欣慰樊家对其的看重,而进一步加强南平在他心里的地位,从而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心甘情愿的把她考虑进继承人当中。

    试问自古大家官员的选举,程家得到几百年后才能有前去瞻仰的机会呢?

    其实是没有的。

    若是无人提拔,程家远到不了这个高度。即便是华栩骞那种身份地位的人都参与不了。

    由此可见,大家世族体系的根深蒂固,人家需要的是原本就长在根上的人。

    所以对于南平的出头,程家必定是乐见其成,而其他世家也会在这种重大会议中熟识这一号人物,开始把她例入邀选名单,而作出评估价值的举动。

    有了评估就等于有了商业地位。

    这比她即将完结的项目收益更大,也相当于锦上添花了。

    果然人人都向往权势,权力给人带来的滋味,实在太好。

    即便是从樊九潇手里抠出的这一点,都足以抵消她这一年的未雨绸缪,还远不止。

    好处都是身份带来的,樊九潇只要把她带在身边,那就不一样。

    身位干孙女的地位才会落在实处。

    “好了,也不需要涂抹太多,一会到了那里,还要更换正式场合的服饰。届时穿着的都是长袖,遮盖很严实。”樊九潇收起防晒霜,塞回了南平的包里,轻声道。

    “好吧,知道了。”南平懒懒散散地回道,也不转身,而是顺势倚靠在樊九潇的怀里,像是无骨一般,闭眼缩在他胸膛,看上去似乎很困倦。

    她其实在思考。

    像樊九潇这么好用的人,也不是不能变成另外一种更契合不可分割的关系。

    可是要怎么不可分割呢,这个男人实在是难以攻克。

    脑子太灵活了。

    站得高,自然看得也远。

    她如果刻意改变两人的关系,一定也会被对方意识到她的意图,这可不好啊,毕竟樊九潇不太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那要怎么做,才能在他面前不崩人设又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呢?

    这是个难题。

    “想睡的话,我给你调一下坐椅,你再睡。”樊九潇开口,声线清润低沉,由上至下的传入她右边的耳窝里,不禁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不睡,就想靠一下。”她轻嗅了一下他颈间淡淡的木质茶香味,仿佛还夹杂着一丝檀香的气味,闻得大脑神经容易麻痹,沉溺于其中。

    樊九潇低头,鼻间的温热气息洒在她的额面,呼吸之间,对方身上浓郁的果香混入他的口鼻中,与他指尖的香气类似,是防晒霜的气味。

    “别这样歪着靠,时间久了,容易脊柱侧弯。”他把人身体摆正,让她规矩的靠回椅背上。

    南平不得已睁大眼,脱离温暖舒适的人体抱枕,再靠回冰凉凉的黑色椅背上,让她裹露的背部被刺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她这一动作颇为醒目,樊九潇见状顿了一下。

    只见他脱下外套,给她垫在了椅背上,调好座椅最舒适的弧度,好让她躺上去休息。

    她便也不拒绝了,睡一下也好,毕竟龙山园离选举会场有些距离,得开不少时间的车。

    夏季的午休很容易入眠,她这一躺便一觉睡到了目的地。

    直到两人下了车,南平都还有些睡眼惺忪。

    好在到达以后,是先去休息室更换正式服饰,不然直接入场的话,她可能会短暂的状态不佳。

    穿好正装后,因为需要上镜,妆造师简单给他们化了一个上镜的淡妆,轻薄自然,在镜头下也很真实。

    作为江棱主台报道,一切妆面造型,都需要严肃细致又不失稳重大气。

    南平跟着樊九潇入场前就有一次露面拍摄,这块播报是用来介绍旁观会议的见证宾客的,需要给媒体众人以及围观群众招手示意。

    之后才是进入会议选举大厅。

    在大厅内投放大屏幕,会进行实时记录并播报。

    选举会议在下午三点正式开启。

    会议大厅内座无虚席,参选者与投票者分成两大区域,裁决员一般都是上级干部,统一坐在最上首。而投票者们也是议员一部分,他们的桌子围绕中央而圈成一个方形。

    参选者并不多,只有三名。

    需要轮流上去竞选致辞。

    同身为督察院的官员,全身都是统一的制服装束。外着黑色的斗篷,领口处别有督察官标志的胸针固定,里面是双排纽扣设计的墨绿色上衣以及黑色衬衣系着黑色领带。

    而银黑色的腰带则系扣于腰间。

    下身同样是墨绿色军裤,手带黑色皮革手套,并佩戴墨绿色大檐式军帽,正前方的图案为华国银色图标。

    南平远远望去,很快就锁定了屏幕中央的那个男人,他身着一双长至膝盖的长筒马靴伫立在两人中间,挺阔的肩膀与扎实的肌肉将制服完美融合,腰带一收紧,宽肩窄腰的身型立刻显现。

    帽檐下是一双冷峻的脸。

    她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孟观文这副正经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英俊帅气,周身散发的张力,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依照顺序发言,他排在第二,不上不下的位置,却难抵他本就优异出色的功绩,勋章别了一排,自然气势不同。

    比之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更有执行力和魄力,决策提议更为利落干练。比之年纪不相上下的,功绩阅历更足,发言也更充分,见识远不能比。

    显然是有备而来。

    直到选举投票,孟观文的票池几乎已经是压倒性的胜利。

    南平清楚他这是有能力的同时也有派系支撑的结果。

    其他的两位只不过是陪个流程,点个卯。

    更何况这位还算是名副其实能当选,有这个资格和身份。

    所以当裁决员宣布结果时,大家都很信服,无一人异议。

    观会区域的掌声不断,新闻镜头自然也记录了这一幕历史性的画面。

    在镜头下南平始终保持着标准微笑,樊九潇处于最靠前的中间位置,自然是曝光最多的地方。更何况樊家是主要观会宾客,神情的一举一动都被赋予特殊意义,稍不留神就会被有心人报道出其他意思。

    孟观文注意到大屏幕里出现的两张特写面孔,唇齿极其细微地摩擦了一下,冷峻的眼神里涌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亮,只是一瞬即逝,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下面,请首席督察官孟观文,来进行宣誓致词。”

    孟观文在裁决员的话音下,万众瞩目的走上了最高层的讲台中央,垂眼俯瞰着前方的镜头与诸多聚光灯,开始进行宣誓。

    他话音沉稳低沉,举起手握拳:“我是首席督察官孟观文,我宣誓,以人民的名义捍卫法律尊严,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

    话毕,掌声雷动。

    受勋任命后,选举会议才正式落幕。

    宾客们开始有序接受媒体采访,询问的问题大多是对于选举的透明化公开化等提出相关的议论话题,最后就是对选举结果如何评价。

    这里也多为走个过场,毕竟观选人这么多,一一采访后,并不都用得上这些访谈素材。媒体只会挑几个他们认为合理有建设性的言论剪到播报中。

    而剩下的就是看身份来入镜。

    譬如樊九潇,钟白莘,言知洲,李华朗等,还有几个高职位政界名流。

    这些人的访问都是必要的。

    当然时间也很有限。其中还属樊九潇的问谈时间最长,而南平又是一直跟在他身侧,自然也一起加入了访问报道中。

    樊九潇回话向来天衣无缝,找不出任何缺漏,只是他这一次刻意让镜头,有心让南平历练一二,多数时间都让她来回答提问。

    “那么,请问您对于这位当选人是怎么看的呢?”新闻记者微笑问道。

    镜头仍旧先是转向了樊九潇,只见他微笑地看向了身旁的南平。

    示意她来答话。

    访问到这个节点,她甚至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好在终于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孟督察官能当首席也是他自己能力优秀,我们相信各位议员们票选出来的眼光。”

    “卢小姐的评价很中肯。”记者笑着点头,随后接着道“好的,感谢二位这次参与选举会议的访问,非常荣幸。”

    “不客气,能作为一名观选人参与这么重大的决定,见证这么历史性地一幕,我们也深感荣幸。”南平微笑颌首,言语间真诚亲和。

    给诸位访谈记者们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深刻印象,基本都是褒奖的一面。

    一时之间气氛颇为融洽。

    等到离场的时候,差不多已到晚饭时间,六点前后。

    让人预料不及的是

    雨来的湍急又陡然,伴随着炎热潮湿一齐迸发,很快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数粒来势汹汹的雨点砸落在会场外摆放的绿植上,不免垂头零落,压弯腰肢。

    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黏腻又湿濡,整个人像是被蛛丝包裹住了身体一般,贴着皮肤,闷又密,很不透气。

    南平在会议休息室的窗台边眺望雨势汹涌,暗觉自己离开的不及时,如果之前早一秒上车,如今就不会困在孟观文的休息室里了。

    不过好在,樊九潇是和她一起的。

    她倒也不担心孟观文会如何她,只是自从那件事以后,她暂时不太想与这个人面对面交流。

    如果此时能不碰面,那就最好不过了。

    第243章 Chapter 243 披着疯狗外衣……

    “说起来督察院里的这些青年才俊, 还是孟首席拔得头筹,遥遥领先啊。”几人坐在会议室里寒暄,其中一位议员朝孟观文颇为讨好的拍着马屁, 表情圆滑世故,看上去并不谄媚。

    孟观文带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指尖原本轻点桌面的动作, 突然戛然而止。

    有些漫不经心地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眼神,视线转向刚刚开口的那个人,双手交握, 把紧贴着皮肤的黑色手套都隆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只见他很是谦逊的笑了一下, “您过誉了。”

    表面功夫嘛

    在职场上各个都信手拈来。

    不过这人从进会议室便一直夸个没完没了, 要不是看他年纪跟他爹不相上下, 孟观文甚至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老爷子请来的水军,絮絮叨叨起来没完没了, 时不时就要捧一下他的臭脚。

    普通同事,实在也不至于此啊。

    只是他向来没有在公众场合下伸手打笑脸人的习惯,看着眉梢微微扬起一公分,眼角上挑着, 笑的很假,却显得真诚极了。

    为人谦逊, 又低调诚实。

    ——baff直接拉满。

    确实像是优秀后辈该有的楷模品质。

    毕竟升官了,盯孟观文动作的人,只多不少。稍不留神, 就会被拉出来大做文章。

    不过这个时候就能显出出身大家族的好处,至少敢惹孟家的人, 脑子好的会掂量一下自身的能力够不够看,而脑子不好的,一眼定生死, 直接提前出局。

    除非你是,幕后有推手,替人办事。

    不过傀儡的命,那可不值钱。

    “欸,孟首席不必谦虚,能到今天这番成就,还得是你自己本身就足够优秀嘛,何况家世又显赫,那些寒门子弟是无法与你相提并论的,按我说,你即使当初去竞选大法官的位置,那也是当得起的。”此话一出,原本附和这议员的其余人,面面相觑之间,纷纷不敢出声了。

    这话他们可接不起。

    首席督察官和大法官,都不是他们可以惹得人。况且在议院做事的,都是老油子一个。心里的那本账,算的比谁都清楚。

    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是他们同样也喜欢看戏。八卦永远是人的天性。

    孟观文挑眉,这人夸了这么半天,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原来是在这儿埋坑等他呢?

    他眼神眯了起来,手支着下巴,悠悠然开口,“您这个笑话讲的真不错,改天我也跟大法官讲讲,没准能博他一笑,化了千年不变的冰山面孔。”

    很多人都知道督察院和政议院是互相牵制、相互制衡的关系。可偏偏总有人喜欢挑起两院争端,来以此破坏平衡。试图从中获得利益,捞得好处。

    即便之前已有被撸官撤职的前车之鉴,也奈何还是有人被利益蒙蔽,喜欢给人当枪使。

    只能说无知者无畏。

    没想到他刚上位就能遇到这种情况,该说不说,这幕后之人还真看得起他呢。

    “哈哈哈,孟首席真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谁不知大法官这人顽固守旧,年纪不大却古板严肃,我等还是不敢与他如此调笑,不过如果换成孟首席的话,情况自然就不同了,估计政议院的气氛,都会更融洽。”议员笑着,脸上的褶子更清晰可见。

    其实除了挑拨,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激怒孟观文,最好能让他骂自己两句,这样戏也能做足。

    可孟观文是什么人?说一句戏精都算是不够了解他。他最喜欢踩人痛处,毫不费力地先激怒对方。

    “哈哈,那您也挺幽默风趣的,我看下一次竞选,您应该在退休之前还能有机会拔得头筹,我先给您加油鼓个劲。”他嘴角笑意加深,越发显得十足好脾气。

    这议员被踩了痛脚,脸上笑着的肌肉都有些轻微的抽搐,可仍旧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哪里的话,这大法官的位置,一般人怎么坐得?”

    “哦,也是。”孟观文作深思状,把手放在嘴边轻轻摩擦着,支着胳膊又晃荡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拍手,唉呀一声:“您也不是一般人啊,背后不是有高人指点您做事吗?”

    议员:“……”

    众人纷纷带着探究的眼光看向他。

    议员莫名有些汗流浃背,说起来这些人可都是他的直系同事,出身同一院,要是自己被怀疑了,下面的任务反倒束手束脚。

    他似乎有些小瞧孟观文了,知道他嘴巴能说,但不知道他这么能说会道。能他当面把他逼到这个份上,毫不留情。

    这个话题显然不能再说下去,不然把大人牵扯出来,他也没好果子吃!

    “呵呵,孟首席可真会抬举人。”他假意大笑起来,随后又转了转眼珠,睨了眼厅堂内钟表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一会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各位。”

    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

    可惜——

    孟观文坐得位置离门口最近,长腿一抬,便能把门堵住,这议员被挡得面色逐渐难堪起来,就在要质问对方时,却见对方顺势起了身,手重重搭在他的肩膀上,凑近道:“一起走吧,我正好也有一些公事要处理呢。”

    他语气亲昵,嘴角上扬着,看上去颇为悠然自得。

    可被他辖制住肩膀的议员,显然神情没那么乐观。

    只是那股力道不容小觑,仿佛只要他开口拒绝,肩膀下方的半条手臂就不用要了。

    议员垂下眼,冷汗一瞬间涌到了头梢。

    两人肩并肩哥俩好的出了会议室之后,孟观文才松开了桎梏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手套边缘翻起的小片皮革。

    “那孟首席就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议员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悻悻笑着道。神情略有几分僵硬。

    而孟观文也没应话,整理好了才抬眼看向对方,居高临下俯瞰的视角,让人埋于阴影之下,感到异常压迫神经中枢,像是后脖颈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分毫。

    这个时候,议员似乎才真的意识到大人在背后评价孟观文的那句话,到底有多么危险惊悚。

    极度血性

    ——攻击人的招式是你看不见的阴毒。

    看起来虽区于樊家之下,实际是蛰伏已久。孟家登上高位,是迟早的局面。

    要怪就怪,樊家年轻的这辈儿,没有人从政。这是樊老爷子当初失策的一个决定,毕竟他的长子为官,并没有到达他爹当年的高度,甚至连一半都不及,而能继任他能力和地位的长孙,虽颇有他年轻时期的风范,却选择从了商。

    樊家,其实在政界的地位,已然大不如前。

    之前好不容易扶持出来的外交官,眼下还被降职处理,外派去了国外某个小国家,想要东山再起,难上加难。

    而如今孟家,孟观文则是那匹可以改变未来局势的黑马。

    “您紧张什么呢,我没为难您吧?”孟观文神情疑惑,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哦对了,那位大人今天没跟您一块来吗?我看他对我还挺关注的嘛,当面认识一下多好呢。”

    “……什么大人,你可——”不要乱说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

    孟观文就把“梅有容”的名字念了出来。

    议员瞳孔骤然紧缩,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话音戛然而止,随后反应过来,想维持住镇定的神情,却始终漏有破绽。

    “原来还真是他啊。”

    孟观文从对方直观的表情上琢磨到了真相,嘴角缓缓咧开,这下笑的确有几分真心实意。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他能猜到这人,也全赖他找得这位议员不够谨慎。江棱政议院的制服向来肩膀上会扣三节排扣,只有京城政议院有解一排扣的习惯。

    而京城政议院的权力中心是梅家,京城梅家属于魏家的政敌。而一向位于中立的樊家却与魏家有了牵扯,这么一看,似乎是对梅家产生了威胁。

    可他挺好奇的,樊九潇与魏淮泽的合作都是私下里的,甚至樊魏两家都没有正面交流过,梅有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

    看来,京城在江棱放的眼线,并不少啊。或许在他们其中,还有内鬼。

    “不,是你想错了,我怎么会认得梅大人。”议员伸手擦汗,面容强装镇定。

    “行,您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孟观文帮他弹了弹肩膀莫须有的灰尘,笑得愈发温和:“不过下次您可别忘了把这颗扣子也系上,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京城政议院出来的议员呢。”说完,他手指轻轻一摁,只听“啪”地一声,最后一颗排扣便被稳稳扣住了。

    同样也把对方的腿给吓软了。

    孟观文可不会承认自己这么温和可人的面孔,能把一位年纪能当他爹的人给吓得腿软。

    他可是新世纪的五好青年,最会尊老爱幼了。

    “不舒服的话,您就去休息室坐坐吧,不然我扶您过去?”

    大家看,他多么尊重体贴长辈呢。

    不等孟观文扶上对方的胳膊,议员连客套话都没说,直接推开他的手,转身跑了。当然姿态有点滑稽就是,表情慌张的像是落荒而逃。

    他远远瞧着,忍不住笑出声。随后笑容又渐渐淡了下来,眼底只余讥讽。心情还是很烦,操-蛋的破事一堆接着一堆的来,想见的人,却连影子都没抓到。

    他长腿一跨,往休息室方向走去。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越不想碰见的事,偏偏就越不如你愿。可你越觉得没影的事,它还就让它发生了。

    就譬如樊九潇前脚刚被人用电话叫走,孟观文后脚就来了休息室。再譬如孟观文觉得见不着的人,还偏偏就出现在了他的休息室,像是老天爷知道他心情不好,特意送过来的一样。

    他是兴奋了。

    不过这对南平来说,简直不要太倒霉。

    所以当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试图借口离开。

    可惜把手都没让她摸到,人就被拦腰举了起来。

    “做什么你?!”南平一阵惊呼,手不自觉握成拳头,锤在他后背。

    “当然是-做-你-啊!”孟观文颇为恶劣地笑笑,把人带进了休息室最里面的卧室,这里上了密码锁,没有他的指纹,没人能进来。

    卧室内的布置很现代极简风,家具纯白,还保留着石膏墙体,诺大的一张白色大床区域中央地段,而大床的斜对面则是一整面玻璃落地窗,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窗外的风景,甚至躲雨的议员们和将要行驶的车辆。

    南平被孟观文扔到了被单上。

    在她撑起胳膊转头的同时,就被孟观文低头吻住了唇。

    他两只胳膊置于她身侧,形成一个圈-禁的姿态,顺势用膝盖压住了她意图逃跑的腿。

    南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以防备的姿态,惯性把人往后推开。

    却没推动分毫,他简直像一堵墙一样结实牢固,手指一用劲,似乎能与他黑色制服里的块垒十指相扣。

    手感意外的不错,南平愣住。

    一时忘了反抗。

    孟观文眼神一暗,连呼吸都重了几分,霎时把人吻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是咬肌都有些抽搐。

    这个疯狗!

    混乱中她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带,狠狠一收紧,他劲间青筋骤然清晰可见,隐隐有暴走的趋势,面容涨红的厉害,甚至连眉宇之间都像是抽筋似的疯狂跳动,呼吸极喘。

    但,就是死不松口。

    南平注意到他眼白上爬满的红丝,凸出的瞳孔,简直可怖的厉害。

    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魅影。

    她不得已松了手,可更诡异的是,孟观文居然在那以后的五分钟也松了对她的桎梏,站起身,眼神漠然的俯瞰着她,舌尖却把嘴唇被咬出的血丝,通通舔舐干净。

    如果不是眼底隐藏的血涌,南平恐怕根本感知不到这人到底是在审判还是在兴奋。

    她扶住自己胸口,微微喘息着,像是刚刚才溺水过的模样。

    “你不乐意?还是说只有像上次那样你才不抗拒?”他迫切想要证明什么,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没窥得全貌。

    只是凭着自身意愿所想。

    孟观文伸手,牙齿咬住皮革边缘,用力一扯,黑色手套掉落下来,露出一双干净修长的手。

    他歪头,轻轻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后顷身。

    手指像弹钢琴一样摸索到了琴键的方位,灵活的操控起来,不枉他那次之后,看了那么多实战知识积累的经验,确确实实能派上用场。

    “你是不是疯了……”南平愕然,但很快她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这家伙又玩上次那套,在她呼吸急促前,一口咬住了那颗多肉葡萄,还异常小气的全部吃光,一颗不留。

    诚然她上次是有故意羞辱的成分,可他也完全可以不接受不是。

    南平仰着头,攥紧了手,似乎有些不明白这人是有哪根经又不对了,眼神有些迷离恍惚起来。

    而当那什披着羊皮冲破那道关卡时,她才勉力一躬身,伸手又肋紧了他的黑色领带。

    领带一夹,强烈的窒息感让孟观文在一瞬间就失守阵地。

    只是仍旧不甘罢休,拽住那双手一起窒息在这一片汪洋中。

    激烈的角逐是前所未有的动乱,他们就像两个敌对的战士,要争个你死我活,不是你占上风就是他占上风,翻来覆去的绞杀,誓要把天都桶出一个窟窿。

    南平气喘吁吁地垂下眸,看着落地窗外的实景,底下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堆人,原本的暴雨在此刻变得渺小微弱,砸在人身上都可以忽略不计。

    一群穿着制服的议员有的在议论,而有的正在向上张望着什么,她涣散的瞳孔对上其中一人的眼神骤然一缩,一阵急促的抽搐让她四肢发麻,头脑一片空白。

    思绪就像风筝断线。

    偏偏那狗还不知疲惫,抱着它中意的骨头像给人炫耀多香一般,放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处,没完没了的啃。

    她的双眸出现幻觉,好似被窗外无数双眼睛盯着,刺激的一阵地震又涣散开,最终形成一个细小的圆孔,看上去亮晶晶的,漂亮颓然的不像话。

    “你在看什么?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孟观文起身,抱着她走到了窗前,自己也把视线放了下去。

    他制服里的黑色衬衫已然被扯成一个大型的v字领口,上面津莹莹的,有汗渍,还有几个微肿的红色标记。

    偏头张望的同时,身体也跟着幌动。

    南平虚扶着他的肩,因脚悬空不受力,只得贴身攀附着。

    她恢复了一些力气,猛然抱住他的头往一旁的落地窗砸了过去,下方却一触即发。

    “嘶啊……”孟观文紧搂住她的腰,头疼和愉悦同时坠入心脏,分不清哪个更胜一筹。这体验怕是此生都不会再有。

    “你别在这种情况下砸我的头啊,你这样搞得我,有点被s到了。”他揉了揉头,表情古怪地有些微妙,“你要是实在生气,你可以扯我头发,我要是成了秃子,你估计可以笑三年。”

    南平:“……”

    神经病

    “疯狗!”她低声骂了一句。

    孟观文立刻亲亲她的脸,回应:“好好好,骂得好。”

    南平见不得他这幅欠抽的模样,又张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嘶,我说你……别总奖励我啊。”孟观文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微哑的低沉。

    动作又快了起来,好似还有一场战没取胜。

    南平头脑晕眩,像是支撑不住它鼓点敲起的节奏,飘渺中只觉得耳边很吵闹,嗡嗡作响个不停,她费力掀起眼皮。

    原来是手机响了。

    亮起的页面是樊九潇的名字。

    第244章 Chapter 244 天平砝码

    “他叫你你就要去?我也能送你回去啊, 正好还没去过你家,顺便参观参观。”孟观文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手指还在一圈一圈的卷着怀中人的一缕发尾。

    南平有些困倦乏力的眯了眯眼, 像只乖巧可人的小猫咪,软糯糯的。让孟观文不禁又低头吻住了她, 搅动好一番,才被人一巴掌拍开。

    她斜眼睨他,“还来, 你烦不烦!”

    见对方似乎愣了一秒后, 又一副欠抽的嬉皮笑脸模样抱着她, 只觉得拳头都打在了一团棉花身上。

    “我得走了, 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南平推开他,起身去穿衣服。等整理好自己, 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那道黏腻炽热的视线,还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

    她略停顿一秒,斟酌犹豫几秒,才说服自己走过去俯身, 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有几分敷衍了事的成分。

    好在孟观文这回没再耍赖, 异常安稳地放她出了休息室。

    他注视着南平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一点一点的流逝,似乎在思绪着什么, 随后也不慌不忙的穿上衣服,走到了落地窗前, 俯瞰楼下的人景。

    待目光锁定到一处后,这才似笑非笑地用指腹擦拭了一下还有些许湿润的唇角,眼底有几分显而易见的餍足狂妄。

    “卢南平, 光启集团二小姐,也是我的义妹。”樊九潇向对面西装革履,气质温润的男人介绍道,随后又朝南平看去,“这是娄荻,新上任的外交官。”

    只见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快速地打量完对方,互相都颇为友好地点头示意,客气地称呼了一句先生小姐。

    “那我就不便耽误二位的行程了,这次和九少聊的很愉快,有机会下次再聊。”娄荻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伸出手。

    樊九潇意会到,同样也笑着回握,“会有机会的,回见。”

    两人又一番寒暄过后,娄荻便直径上了车,只是路过南平身边时,也朝她点了点头,神色自然平淡,以面相看,是很正派温润的形象。

    她难免会觉得是不是所有当上这个职位的人,形象都是给人如此固有的,确实有同样的属性错觉。

    “我们也走吧。”

    樊九潇淡声,随后先一步上了车。

    南平转身跟在他身后进了车门。

    待门关闭,隔绝了外界一切视线,他才又开口询问,“孟观文跟你一起在休息室?”

    南平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不免抬头看向他,却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不悦的情绪,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般,她便也随口一答,“对啊。”

    甚至还能轻声反问他,“怎么了吗?”

    这句反问里隐隐含着一丝刻意。

    樊九潇挑高眉头,面容平静的注视着她,紧接着,又似乎很浅薄的笑了一下,眉眼低垂着整理起衣袖来,并没有回答。

    这种情况让南平有几分困惑,他这是什么反应?自己不过是想激他一二,不回话倒也罢了,可那笑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她琢磨之际,樊九潇却像是卡好了时间点一般,把袖子整理的一丝不苟后,出声提醒她:“孟观文这个人看上去虽然孟浪,实际心思很重,你若是与他接触,务必少说多听,如果能掌控他,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南平闻言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樊九潇不会愿意孟观文与她有任何干系的,没成想却是给她提醒。

    她眼眸随之一转,大脑飞速思绪起来,确实如樊九潇所说,孟观文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表现出的那么浅显……

    若是把控住了对方,那就不只是好处这么简单了。

    他似乎挺喜欢她的。

    南平笑得有一分讽刺,她一直会下意识的理清一个人的可利用点,哪怕刚刚她还是不那么愿意的状态。

    这很可笑不是么

    不过又如何呢?

    她是能把这位首席拉下神坛还是能让他的家族为此付出代价?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变化的只会是她的心境。

    诚然,他确实伺候得不错。

    南平从来不是个矫情的女人,她现实又利己,情感淡薄的可怜。

    还真没心情计较,到底是谁亏了。

    “可是,九哥你不介意吗?”她仍旧不太相信对方是没有目的说出这句话的,除非他有意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

    到那时,或许他真正的目的才会显现。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介意呢?”樊九潇见状笑了笑,眼神又越过她看向车窗外的街景,“你聪明清醒有野心,不会因为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更不会因为与谁过多的牵扯就受羁绊。在我看来,你完全能把控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不受任何拘束。”

    “还真没想到,原来我在九哥你心里是这样高的评价。”南平看着他温和平静的面容,也跟着笑了一下,有几分真心实意。

    这人倒是真的也滴水不漏,所幸唯一她能确定的是,他们属于一个阵线的人,樊九潇还不至于会把她给卖了。

    即便是他目前的回答都是浅显的表面意思。

    这么看来,他对孟观文的态度,反而更随意。或许是家族的原因,两人各自有各自代表的态度,孟观文是个不可控因素,所以利用的价值有限,而她还需要依附他的帮扶,确确实实更好控制。

    怎么算,她都是被利用的那一方。

    在绝对权力的面前,一直都是弱势群体。

    樊九潇见她静默不语,脸上虽仍旧挂着浅浅笑意,可眼底的思虑也同样存在,他叹息一声,随后又补了一句:

    “别想太多,十一。你无论什么时候向我寻求帮助,我其实都不会拒绝。这并不是因为你好把控,是我想要你站在一个,同我一样可以向下俯瞰的高度。当然,这其中的你,也需要付出很多东西。”

    这话一瞬间就触动了南平的内心,只见她眉头细微的皱了皱,有些不可置信。

    樊九潇接着,道:“你不用现在就相信我说的这些,留给时间吧。不过,我确实也有我的目的,但那目的对你而言,始终是利大于弊的。”

    这话南平知道他没有说谎,确实,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樊九潇一直与她同一战线,确实受到的利益足以忽略一些问题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们至少算是合作共赢的局面。

    樊九潇这是在向她承诺。

    南平动了动眼睫,细想之下,他这人一直以来的处事原则,都是比较尊重她的,除了上一次在算计瞿蕤琛落水的那一回没有事先告知她,其他都是在她同意之下,平等交易的关系下,进行的布局。

    或许她应该相信他,或者说,目前她也只能去选择相信他。她的野心确实并不仅仅是继承人那么简单,那只是上位后的第一个属于阶级性的跨越。

    “我当然相信你的,九哥。”南平莞尔一笑。

    樊九潇也挽了一下唇角,伸手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其实是不是真的相信,那不重要。聪明人只会快速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从他们合作交易那一刻开始,天平就偏向了他的这一方。

    樊九潇很清楚一点,所以他一直不曾逼迫过任何与他交易的人。

    他把他们放在平等的位置,给予应有的尊重。

    车很快行驶进程家大门。

    在樊九潇那里待了这么一段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眼下事情已然翻篇,南平也应该早点回程家了。

    出门迎接的人,是程温韦两夫妇。

    他今天已经在电视上看到选举直播了,自然也看到了南平接受的采访。

    不得不说,那得是多大的脸面呢,这辈子都想不到程家还有进选举会的一天。所以直到看到两人下车,程温韦仍旧处于情绪高涨的状态,对待樊九潇是极度的热情。

    这不,一锁定关键人物,便立刻把手伸了过去,想要握住。

    “哎呀九少啊,真是多谢你照顾我们南平了,要不是你的提拔,我们光启都没有这个资格入内。”

    他边说边握着樊九潇的手,嘴里一个劲的感激,几度入戏,说得他自己都快要老泪纵横。

    不得不说,程温韦在做戏的层面上,也是非常有经验的,尽管那看上去,略显浮夸。

    但有几分真实情绪在里面,樊九潇自然也不会去戳破,破坏气氛的和谐。

    “程总不用客气,南平是我的义妹,自己也争气,帮我做了不少事务,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毕竟若是南平的知名度提升了,对你们光启来说,也大有好处。”樊九潇笑意淡然,却恰到好处。只是微侧了侧身,把手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

    程温韦却不在意那些,他现在正沉浸在樊九潇说的大有好处的那层思绪里,要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光启若是背靠樊家,不是没有进入江棱前十家族的可能,若是野心再大点,或许前五都是指日可待的。

    想到这,他又不禁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暗暗地又打量起两人来,越看越觉得般配至极,说不定樊九潇对南平有那个意思,他可不信什么义妹,这种正经客套的说法。

    上位圈子,除了看中利益,剩下的只能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但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是对家族有利,他都会支持南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惜这种高涨的情绪维持了没多久,华栩骞那张脸一出现在几人视野里,程温韦的表情就开始逐渐破防起来。

    这个煞神怎么偏偏这会来了?!他还想留人吃个便饭呢!

    第245章 Chapter 245 疯狂的妒忌心……

    华栩骞来的时机很巧, 却是故意算来的时间线。他打听到樊九潇车辆驶离会议大楼的时间,按行程预算,两人在晚饭前就能到达程家宅院。

    果然不出所料。

    几人还在门口寒暄, 并未进门。显然是刚刚才到程家没多久。

    “看来是我来的巧了,今日还能碰见九少, 真是稀客啊。”他满面笑容,看起来俨然一副主人回家的姿态。

    樊九潇见他走来,笑容也没停顿, 仍旧温和如风, “你来的却是不巧, 我一会就要走了。”

    “哦?怎么我来了, 你就要走?”华栩骞笑容又提起一个弧度,言语间眼神不禁瞟向了他身后的女人, 衣着正式,笑容得体,两人距离相隔半米,并不算近。

    看来, 他们的关系似乎只是利益层面上的。

    华栩骞眼珠动了一下,笑意更浓。

    “栩骞你多想了, 我一会确实还有安排。”樊九潇摇头叹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 下次过来一定留下吃个饭。”华栩骞点头微笑,客套起来。

    “自然。”樊九潇道。

    说完, 他便转身就要上车,程温韦见状,便想要上前再寒暄挽留几句, 可却被挡在身前的华栩骞给阻碍了脚步。

    只见这煞神黑眸冷了下来,转头看自己的眼神,异常阴沉。

    程温韦不禁条件反射的弹回了原地,待着不动了。

    待樊九潇的车驶离不见,几人这才一齐进了程家家门。

    卢清荷拉着南平的胳膊走在前面,与后面两人正好分开一小段距离,她贴在她身边,悄声询问,“怎么样这次,钟白鹤的联系方式添加了吗?”

    南平闻言掀了掀眼皮,意有所指的瞥她一眼,“您还没忘记这事呢?”

    真是稀奇了

    按理说,有了樊九潇的提拔,钟白鹤在程温韦眼里已然算不上什么必要接触的人,即便家世确实甩了程家好大一截。

    你看这不,程温韦根本都没有提起钟家的迹象,哪怕只是询问一句。

    只沉浸在樊九潇带来的诺大效益里。

    倒是没曾想,卢清荷还在惦记。毕竟离金池晚宴结束都好一段时日了,记性不是不一般的好。看来程温韦满意还是其次,她确是首要满意的第一人。

    钟家又有什么吸引卢清荷的?

    虽然是前五家族,可是钟白鹤又不是继承人。

    怎么呢?难不成还打算找个条件不错,圈层地位高,且又不是第一继承人的世家子来关照程家企业?

    她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相了。

    毕竟卢清荷表面虽为她着想,可实际自己那年幼的弟弟,以后的路,她的好母亲可是一直在算计着呢。

    “妈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不想说。”她神情恹恹,颇有几分难言之隐。

    这么一看,那还得了,这肯定出啥事了!

    果然,卢清荷着急起来,抓紧她的手,忙问道:“怎么回事?!哎呀,你这孩子,平时就让你对付他们那种少爷,要忍气吞声些,你该不会是得罪别人了吧?”

    呵,她倒是会指责。

    “怎么会呢,您想哪去了,我只是觉得很愧疚。您都没问清楚就指责我,那我还是不说了吧。”南平嘴唇蠕动了一下,面色委屈道。

    卢清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才觉得自己刚刚那态度确实着急了些。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何况南平现在还极有出息。

    她缓合了下,软了音调:“妈不是在指责你,我是担心你若是得罪了钟家,他们到时要为难你可怎么好。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觉得愧疚了?我总好了解一下你的情况不是?”

    南平见把对方情绪调动的差不多,便见好就收,略略把事件编排合理化,思虑道:“钟白鹤人倒是挺不错的,比较绅士,乐于助人。我们不但加了联系方式,他还帮了我一个小忙,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把自己手给伤着了,我看着挺过意不去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你是要好好跟别人道个歉,我就说这孩子家世不错,人品肯定也不差,果不其然,确实不错。这样吧,妈帮你给人赔个礼,你看看晚上给人发消息,让他明天来我们家做客吃饭,程家好好招待一番,如何?”卢清荷理所当然地想。

    这可是个好契机,不利用起来,怎么促进南平和钟白鹤的更进一步呢?再说这孩子都为了帮南平受了伤,足以可见,如若没有好感,绝对不可能发生。

    可惜女儿聪明是聪明,终究还是不太了解男人,这上层圈子里,哪有什么乐于助人的绅士,不在一旁看戏都算不错了。

    南平当然不知道卢清荷是这样想她的,但她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想要她与钟家联姻。不然赔礼道歉何必要叫人到家里来,以程家的名义差人送个礼过去不就好了。

    不过,她眼眸随之转了一下,余光瞥到了身后不远处一直比较有存在感的那道身影,思绪一动,不由地改了主意。

    “好啊,那我晚上邀请看看,不知道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呢。”顺水推舟的回道。

    “一定有的,相信妈的直觉,我毕竟是过来人。”卢清荷见她听话,顿时又笑意盈盈起来。

    两人很快走到客厅,就在南平说要上楼换衣服一会再下来吃晚饭时,卢清荷突然又拉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你大哥被华栩骞派去国外帮他打理事务去了吗?”她悄声问,神情颇有几分古怪。

    南平眼神顿了一下,惊讶:“我不知情呢,这事有什么说法吗?大哥怎么会被突然派去国外的?”

    其实,她并不惊奇,程景明会被华栩骞派走再正常不过,那人眼里其实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只是他自己不觉得,一直以为所做的不过都是维护家族名誉。

    “还能有什么说法,这人就是想把你大哥支走以后,公司里就再没有能用的程家人了。他现在可是光启主领人,虽然对外是说暂时代管,不过看他这架势,后面就算是归还,说不定就直接扶持自己亲侄女上位了,毕竟现在程家,你大姐就是第一顺位,以前还能说有个得用优秀的养子可做人选,这下好了,人都被派走了,华栩骞若是支持程又薇上位,保不齐你爸反对都没用。”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着,眼底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讥讽与不甘。

    卢清荷的担心也不是全然无用,她至少逻辑思维是没错的,现在程家明面上的继承人其实就是程又薇,毋庸置疑。

    人家毕竟血统纯正,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确实有这个资格。

    只可惜终究是个没有能力的废物。

    这诺大的家业,华栩骞就算无所谓,可程温韦若是给了他这长女,那么光启估计很快就查无此名了。

    她毫不低估程又薇的头脑,她的聪明可都在其他地方,比如当了继承人,要如何收拾她和卢清荷。

    不过不好意思了,就算是为了自身人身安全考虑,这个继承人的人选,第一顺位也必须是自己。

    “别担心了妈,爸怎么可能同意让程又薇当继承人呢,况且小舅舅这个人,就算出于对他原来大姐的敬重爱戴,也不会就这么容许程又薇胡乱糟蹋家业的。”南平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卢清荷听了她的话,细细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遂便也笑了笑,点头:“你说的也没错,总归想要当这个继承人,也是得看能力的。好了,妈不耽误你时间了,你上去换洗一下,就下来吃饭吧。”

    “好。”南平垂眉道,笑得一脸温婉。让身后不远处的男人,看着不禁顿了一下,原本冷淡的面容,也逐渐缓和不少。

    就听他开口:“我上去换个衣服,你们不用等,先吃。”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程家,夫妻两早已经习惯他的生活方式,回家必然是要先回房间一趟的。

    所以在他说出这话的同时,两人也毫不作声的点点头,极为配合。毕竟没有他的饭,吃起来可能会更有胃口些。

    华栩骞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不在乎,他待在程家只不过是为了等南平回来。

    上了楼,他便直奔她卧室的方向。

    停下脚步,先是敲了敲门,听到对方的声音,他才拧门而入。

    南平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她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是有预料般先换上了浴袍,坐在这等他上来找她。

    “你知道我要过来?”华栩骞瞥了眼她身上略显松垮的浴袍,黑眸又凝视住她的脸道。

    “这很难猜么?”南平耸耸肩,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把上面重重压出一道塌陷印子。

    华栩骞眉梢动了动,突然笑了一下,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你和樊家,或者说樊九潇,你在帮他做事?他许诺你什么了?这次的会议选举,提高你的社会知名度,这是要为你铺路吧。”

    南平看着他笑,“你不都很清楚了。”

    华栩骞抬眼,指姆在她浴袍的尾间,摩擦了一下,“所以你想要什么?继承人的位置?”

    “你觉得呢?”她仍是笑,像朵纯白的茉莉,可嘴上的胭脂却红的如烈焰玫瑰,与齿间形成强烈对比,不自觉吸引目光。

    华栩骞看着她,捏着她浴袍尾处的手收紧一寸,“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只要你不和樊九潇交易。”

    南平诧异挑眉,看他神情不像是作假,只动了动眼睫,叹了一句,“你先把程又薇安置妥当再说这个吧,不管是你还是他,最主要的决定权其实都在于我,我并不是被迫的,我有我的考量。你也可以说我现实。”

    “所以你之前在金池上,也是真的利用了我?”华栩骞眯了眯眼睛,吊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印出一半的阴影,显得他半边的面容都忽明忽暗。

    “是。”南平承认,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她和华栩骞的关系,也谈不上有什么利益往来。从他重视家族的观念来看,程又薇再坏,身上始终流的有华家的血,他都会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那么,她和他之间,就注定不会有所谓的公平,或是无条件的偏向。

    毕竟,他们二人才是不可分割的血脉亲情。而她呢,只不过是恰好喜欢的一个女人。

    这种脆弱的情感,在现实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有的只是手段和占有。

    华栩骞深深凝视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看到她灵魂深处。

    她别过头,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随后又把虚握在他手心的浴袍边角扯了回来,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虽然那时利用了你,可确也没损伤到你什么利益,你不是也乐在其中么?”

    华栩骞盯着被她扯走的浴袍处怔了几秒,脸上有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情绪,“你说的对,我是乐在其中。”

    紧接着,他起身靠近她,诺大的阴影把她掩盖,俯身吻住她唇的同时,手也掐住了她白皙的颈脖。

    让她一瞬间窒息强烈。

    却在这种窒息中,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唇齿角泛滥的温度与热意,甚至不能咽下的唾液,无数次的搅动,最终只得任它滑落嘴角。

    她用手奋力敲打着对方,又向一旁的茶几摸索,抓起茶杯,狠狠敲在了他的头上,没几秒的功夫,血液就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在两人的唇上。

    甚至还能尝到一起血月星味。

    华栩骞终于松了手,左眼的视线被血掩盖,模糊了视线,他伸手擦拭,却满手的黏稠。

    他抬眼望着她,在眼皮痉挛的状态下,直接把人一把举了起来,抱进了浴室。

    丢进浴缸里,就开始打开花洒,把水淋在自己的头上,待脸上额头上的血丝全部冲刷掉,他才感觉自己的头没有那么疼痛难忍,只余下沉重和闷到窒息的心。

    他阴沉着注视着浴缸中,始终保持警惕的女人,不禁浮现出一个想法,那就是他带着她一起溺死在这满浴缸的水里。

    大概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华栩骞脱掉自己沾湿的衣服,上面已经被血迹污染。

    他丢在了一旁。

    随后一把扯掉了她的浴袍,却陡然一顿。

    眸色变的越发可怖起来。

    以至于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孟观文的敌意甚至远超任何一个男人。

    第246章 Chapter 246 故人重影(三……

    钟白鹤一直觉得有些事情都是可以掌控在手里的, 就譬如说陆远清那个圈子原本以他为中心人物,现在轻而易举就变成了自己。

    他想陆远清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曾经不屑一顾的, 像蚂蚁一样被碾死的弟弟,还有地位远超他之上的一天吧。

    只可惜, 他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少爷,人带来了。”钟管事敲了敲书房门,随即把人推了进去, 关上了门。

    钟白鹤见人踉跄着进来, 不禁没有防备的神情, 更没有以前那种野心十足的样子, 仿佛是吃了很多苦头,被磨去了该有的棱角与血性。

    “邢少霖?”那人抬头看向他, 他才又笑着问,“是叫这个名字吧?”

    见对方点头,钟白鹤笑意愈发温和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邢少霖的错觉, 他莫名从这人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即使这两人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你别紧张,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把你捞出来, 也是因为我看中你的履历,我希望你能替我办事,当然, 我同样也会满足你的一些要求,帮你拿到要想的东西, 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出来。”钟白鹤开口。

    他说的很直白甚至没有一点迂回,邢少霖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算起来,他已经太久没有过过正常的生活了,即便现在让他拿木仓,手腕的筋脉可能都会不自觉发抖。

    “你意下如何?”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钟白鹤知道他不会傻到拒绝。

    只不过是还没找回当初的状态,“给我点时间恢复,我会做好。”

    果然,他答应了。

    毫不费力。

    钟白鹤自然也宽和点头,“可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吧。等你恢复好,我会告诉你,需要做些什么,你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

    交谈完,钟白鹤又让管事把他安排到客房先休息。自己则去换了一身衣服。

    他今天要去程家。

    要给长辈们留个好的第一印象。

    钟白鹤能推测出一些缘由,大约是南平说了什么,程家长辈才会想要邀请他去做客。他垂眸看了眼手心,那里还有一道浅得不清晰的疤痕。

    他指节动了动,或许还有这个原因。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因为什么,都指向了一个目的,那就是程家很可能属意他做女婿人选,从上次南平在金池要他联系方式就能窥测出冰山一角,那这次做客,很显然就是露出了全貌。

    钟白鹤的身份,确实对于程家来说,是上上选择,不会有比他还好的条件,能最大程度上用女婿身份带给光启一定的效益,该不会侵犯所谓程家本身的利益与权威。

    当车驶进程家宅院时,他也收回了思绪。

    下车后,他就见程氏夫妇站在门口,似乎是出来迎接他的。看来他们确实满意自己如今这个身份。

    虽然他并不知道,程温韦本来确是打算让佣人出来接。

    “欢迎欢迎啊。”

    “伯父伯母客气了,天气炎热,叫佣人出来就好,怎么还亲自迎接我一个小辈,实在叫我歉疚。”钟白鹤一脸愧疚道。

    “哪里的话,我们也是顺便,反正正好也是闲着,走动一下没什么不好的。”程温韦笑说,随即伸长胳膊,“来,从这边进。”

    三人一并进了门。

    “小钟真是一表人才啊,我们家南平回来就跟我夸你来说,说你是她见过最绅士的人了,还总帮助她。说到底,这孩子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卢清荷笑的一脸温婉,随后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问道,看起来十足一副慈母心肠。

    钟白鹤听在耳里,也笑着,面上并无任何端倪,“没有,南平很好。我还怕自己帮不上她的忙,能帮上,我也很开心。”

    “你真是好孩子啊小钟,听南平跟你伯母说,你手还受伤,现在如何了?还严重吗?”程温韦无缝衔接道。

    钟白鹤摇头,仍然耐着性子,轻声道:“不碍事的伯父,完全好了,只是小伤。”

    “那就好那就好,来来小钟,先在客厅吃点水果。我让人把南平叫下来,陪你聊聊天。她今天起得有点晚,可能是昨天会议奔波,有些累到了,你别介意啊,不然她肯定也跟我们一块。”程温韦如是说道。

    “没事。我也来的早了一些。”钟白鹤善解人意地说道,随后犹豫了一下,又开口:“正好我现在也没事,不如我上去叫她吧?……还是算了,这始终有些越矩了,我就在这陪伯父伯母聊聊天。”

    卢清荷闻言,眼神一转,与程温韦对视上,互相从彼此眼里看出些什么。

    接着,她一喜,双手不自觉合紧了又很快松开,拍了拍钟白鹤的肩膀,“你这孩子,这有啥越矩的,你们不也是好朋友嘛,何况她已经起床了,现在八成都换好衣服了,你上去叫她,没什么不好的,去吧,我和伯父在下面等你们。”

    “可是这还是……”钟白鹤面色红了起来,还是很有几分觉得不妥当。

    “没事的小钟,你就去吧,你去了,南平反而还更惊喜一些。”程温韦抿了口茶,笑呵呵的鼓励道,最后还把南平的房间位置告诉了他。

    钟白鹤无法,只得妥协下来。

    面色红润的在两人注视下上了楼。

    直到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他脸上的红晕像是会七十二变一般,瞬间烟消云散。

    仿佛刚刚那个腼腆易懂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走到南平房间门口时,他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隔了一分钟左右,门被打开。

    露出了南平那张清纯又娇艳的脸。

    她确实如程氏夫妇所说,衣服已经换好了。就是她的眼眸中仍蕴含着氲氤雾气,似乎还有些惺忪,没睡好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南平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因为脖子微微仰起的状态,让钟白鹤注意到了她颈间那抹淡淡的红痕。

    不是特别明显,可以却也无法轻易忽视。

    “脖子怎么了?”他下意识皱眉,想要伸手触碰,却停在了半途,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没怎么,可能是过敏了。”南平抬了抬眼皮,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又转身往房间里走,钟白鹤跟着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他注意她从卧室里拿了一条丝绒缎带出来,又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系在了脖子上。

    不免失笑,遂觉得这事里面可能有猫腻,但见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想来,应该也不是非常严重的情况。

    这个女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要是惹了她,最后总会被报复回来。

    钟白鹤又走近,最后倚靠在浴室门边,双手抱臂,神色略显慵懒的注视着她,眼底有些许笑意。

    但是这笑并没维持多久,很快,他的面色就有一丝僵硬起来。

    他鼻尖动了动。

    这里面什么味道?

    很浓郁的……

    这种味道,他在晨起时,午夜做梦间,偶尔也会闻到过。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他眼皮沉了下来,僵在脸上的笑,被他克制地压了下来,以至于脸部的经络都有些痉挛状态,只听他较为平静地问道:“昨天是有人来过你房间吗?”

    南平整理好,莫名睨他一眼, 随后又走出了浴室,“那可多了,首先佣人就要进来很多次。”

    “是吗?那除了佣人呢?”钟白鹤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点头道。

    “我想想啊,哦,还有我弟弟,我母亲说,他总喜欢跑来我房间,偷偷睡在我床上。”南平勾唇,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你弟弟,多大了?”他愣了一瞬,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可是不对,南平是最小的,那个人应该是哥哥。

    南平道:“今年三岁了,正是爱跑来跑去,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眼底有一丝意想不到的温柔。

    “原来你还有个亲弟弟。”钟白鹤回过神,若有所思道,那或许是小孩上了厕所,有些气味相似,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理所当然的想。

    毕竟还有谁会那么大胆在程家就……

    这完全不可能的。

    第247章 Chapter 247 撮合

    话题结束, 两人一并下了楼。

    等走到餐厅时,餐桌上已然摆满了各色菜肴,不难看出, 其宴请规格远远超出只请了一人的等级待遇,显得很是隆重。

    南平平静的凝视了一眼, 随后侧目给钟白鹤分去了一个眼神,神情里有几分心照不宣的调侃。

    她知道钟白鹤这人表面上虽温柔善良,其实内心城府并不低, 相反还很聪明, 审时度势。所以他一定能看出来程家夫妇的意图。

    自己既然改变不了卢清荷的想法, 那自然不能让人以为她也是愿意的, 所以由钟白鹤来会意她的意思,灭了他们所谓的联姻期望, 那是再好不过。

    想必钟家给他选中的未婚妻人选,远比程家的档次高上许多。

    既如此,她就不需多费什么口舌。钟白鹤只要暗示一下跟自己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就足以应付过去。

    程温韦是只要面子的老狐狸,绝对不会再上赶着撮合, 更何况,以她对自己这个父亲的了解, 程家有了樊家扶持,联姻这事有没有其实都无所谓了,毕竟, 在江棱,谁能越过樊家去?

    所以, 她并不是担心卢清荷会不会起幺蛾子,只要程温韦不愿意,卢清荷再怎么吹枕头风, 都没什么用。

    卢清荷一直觉得她不了解男人,其实她自己才是,在这个圈层的男人,现实利益才是第一位的。感情只是调剂品。

    包括她也一样这么想。

    如此,南平很笃定钟白鹤是不会给卢清荷递话柄的。

    可惜天不如人愿,总有意想不到的时候。

    钟白鹤这次的表现,饶是让她再自恋一些,也不至于仅仅在金池认识的那段时间里,这位哥就爱上她了?

    搞笑,这又不是什么玛丽苏文的小说世界。

    她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大女主吗?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呢。

    按她这个心计城府,反派女配倒是有可能。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装的这么像在意她的模样,刚刚在她卧房里还问东问西,鼻子倒是挺灵的。

    南平缓缓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微笑注视着卢清荷被钟白鹤哄笑的那张风韵犹存的面容,眼角都笑出了几层美丽动人的褶皱。

    他在刻意讨好卢清荷。

    她能肯定的是。

    难不成钟白鹤真想娶她?

    为什么?因为她背后的樊家?这显然不至于。

    那是为什么?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想念程又薇在饭桌上的跋扈张扬,起码她要是在的话,应该可以很好的搅乱这次午餐。

    可惜,她被华栩骞特意丢去重新打造了。一时半会还真看不到人影。

    “正好呢,我平时没事也喜欢礼佛,要不我看这样吧,一会吃完饭你们休息一下,下午去附近安蝉寺礼礼佛,顺便也可以逛一逛。我们长辈就不跟着去了。小钟你看如何呢?”卢清荷面带笑容的问道,眼底有着不可言喻的期待。

    “当然可以啊伯母,我今天一天都有空,只要南平愿意去,我求之不得。”钟白鹤愣了片刻,笑了起来,转而看向南平的眼里,有几分莫名的温存。

    卢清荷瞬间喜上眉梢,也跟着他望过去,动了动眼帘,给对面使了一个眼神。

    南平同时接收到两人的视线,不免停下进食,朝钟白鹤笑了笑,轻声回道:“好啊,正好我也没有去过安蝉寺呢。”

    “那就这么定了!”卢清荷满意地笑了起来。

    程温韦见状,眼神瞥了一眼低眉顺目的乖女儿,又想起卢清荷那个暗示她答应的眼神,不免眉头一皱,遂在一旁出声提醒道:“好了好了,先让小钟吃饭吧,礼佛什么时候不能礼。”

    他虽被卢清荷说服,有意跟她一起撮合两人,但是他心底还是不那么愿意自家显得太上赶着,毕竟如今南平有樊九潇扶持,再如何,他也不用再担心受怕华栩骞会私吞了光启。

    那么,一开始属意的钟白鹤,便没那么有价值了。

    只是看相貌人品,还算与南平般配。

    他便也对清荷的那点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我,差点忘记你还没吃多少呢,快快,用餐吧小钟,尝尝这个,我们家厨子的拿手绝活,味道很不错的,你多吃点。”卢清荷反应过来,立马给钟白鹤夹了手边的一道招牌菜,放进了钟白鹤的餐盘里。

    钟白鹤谦逊客气地道了一声谢,便认真品尝起来,不时附和对方一句,“很好吃。”

    确实,他也没说谎,在口腹之欲这块,他向来没有多少食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今天在程家吃的这顿午餐,味道确实很不错,尤其是在南平注视下的进食,有种诡异的刺激感。

    一直在不停地刺激着他胃部的蠕动。

    让他加速的吃下更多,还未有半分的饱腹感。

    直到一顿午餐时间结束,几人挪到客厅沙发处休息,钟白鹤还吃了一盘水果。

    卢清荷注意到这一点,尤为开心。她觉得他既然能放开肚子在程家吃这么多,那一定是觉得好吃的情况下,还有在意南平的功劳暂居最大。

    不然怎么可能,胃口这么好呢。

    又不是饿了三天三夜。

    “要午休一下吗小钟?你和南平可以睡个午觉再去,正好中午天气太热了。”卢清荷立马关心道。

    “我倒是没那么困,南平,你要午休一下吗?”钟白鹤笑着回道,随后又问向另一边。

    南平似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嗯,我要休息一下,下午再出门吧,这会太阳正大。”

    “那好,等你午休后,我们再出门。”见她这副小猫犯困的模样可爱至极,钟白鹤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行,那你们就回房先休息休息。南平,你领小钟去你那屋凑合休息一下,到时你醒了,正好也方便叫他走。”卢清荷理所当然的分配道。

    南平眼神一转,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随后什么也没说地起身,路过钟白鹤身旁时,低声丢了句,“走吧小钟。”嗤笑着怂了下肩。

    等到钟白鹤跟着南平后面上了楼,卢清荷才反应过来,“她,她这是——”在嘲讽我吗这几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程温韦开口打断,“行了,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你别总自作主张去搅和。”

    卢清荷:“……”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

    “你要是不困,你就在沙发上坐着看书或者……”她顿了一下,随后又摆摆手,“算了,怎样都行,要是困了,你就躺在这眯一会,我进去睡觉了,两点你叫我一声。”南平走进房间,边说边安排。

    钟白鹤眼见她就要走进卧室关上门,不得已上前先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南平回头,眼神有几分迷离。不过纯属是被困的,谁让昨晚那场仗打的火力十足呢。

    “没什么,只是我也有点困,能不能跟你一起躺着睡一会?”钟白鹤咳了一下,面容有几分不好意思,“别误会,我是躺沙发会睡不着,所以就……我还是去睡客房吧。”

    南平挑眉,不在意道:“那你进来吧,客房佣人没有收拾,你一时半会是睡不了的。”

    她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嘴都亲过了,躺一起午休又如何呢。不过他这番说辞反而让南平困意少了几分,有些想看看这人定力怎么样。

    钟白鹤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顺利,有几分惊喜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他跟着南平进了卧室。

    “上来吧,不过我睡觉不太安分,所以要是让你不舒服了,你一定要把我叫醒。”南平出声提醒,随后示意对方躺到右手边的空位区域。

    “好……”钟白鹤低声应下,声音还有几分难言的干哑感。

    虽然他以为她所谓的不安分只是翻来翻去,手脚大刺刺的摊开,可怎么也没想到,南平睡着以后,会是喜欢缩进人怀里,手脚并用的夹紧。

    他的裤子像是被车碾过一般,皱巴巴的同时,总是有种向下坠的力。

    鼓囊堆叠的地方撞着一处白嫩细滑的膝盖骨,弯曲着,形成一条美得不可方物的曲线。

    它向上向下拉锯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的摩擦作力,让其不可控制。

    逐渐撑开。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见钟白鹤眼神动了动,下颌微昂着,眼底的沉寂下涌动着的是那张纯净绝美的脸。

    不知名的情绪如火势蔓延全身,瞬间高涨。

    明明是在开着22度的空调房里,他却额头鼻尖脖颈都冒出一层薄而细密的湿汗,被冷风吹洗后,更显黏稠,像是化成了一片片的透明蛛网,把他包裹,动弹不得。

    那锁骨处喷洒的热气,仿佛透着浓浓的香甜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孔里,刺激着他的五感。

    大脑神经处都不免一阵亢奋叫嚣。

    他的手动了动,轻轻搂在她的腰间,她仍闭着眼睛。慢慢收紧指节,她仍未醒。

    随后他低头贴近,距离近到,甚至可以看清她可爱的虎牙微微冒出头,她仍旧呼吸平缓有律。

    钟白鹤眼神微眯着,带着几分晦涩,呼吸逐渐重了许多。

    他很想吻上去。

    第248章 Chapter 248 底牌(二更)……

    可内心清晰的了解, 这个时机并不合适。

    他想要的不止是一点蜻蜓点水,望梅止渴。而是激烈的疯狂的忘我的针锋相对,深入骨髓。

    钟白鹤暗了暗眼神, 用脸颊轻轻贴了贴对方的额头,随后闭上双眸, 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极度难捱。

    再睁开时,他微微起身,把南平的身子摆正放平, 让她更好的睡眠。

    待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也逐渐困倦入睡。

    两人一觉睡到两点半。

    醒来的时候, 互相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是内心复杂却坚定,一个是稍稍有几分刮目相看却始终疑惑对方的心思。

    直到坐上了车, 各自脑中的思绪还未停,回忆的皆是午休那段。

    只是路程短暂,很快就到了安蝉寺。

    寺庙红瓦白墙,门口是两座威武石狮, 远远从内望去,一片殿宇连绵, 古树参天。

    两人下了车,便有住持接待。安蝉寺一般是分时间对外开放的。像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恰好是接待贵客礼佛的时间, 程家早已提前预定好了。

    可谓准备充分。

    一入内,四周显得异常宁静, 不远处传来的诵经钟声,甚至都能听的清晰悦耳。风吹拂檐角上悬挂着一排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似能抚平一切烦躁不安。

    连带着松柏枝叶也轻轻摇曳,附和着奏乐,发出簌簌响声,传来一阵清凉的气息,驱散炎热。

    二人被引进佛殿内,微微抬眸,便见莲花宝座之上,有座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着,他像是低着头,慈眉善目的俯瞰着芸芸众生的渺小。

    南平眼神定了定,不自觉跟着钟白鹤一齐上香跪拜,姿势谦逊有礼,再抬眼望去间,已不能直接逼视佛像的眼睛。

    这种感觉很新奇。

    明明知道一切天命都事在人为,可到了这里,却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你正视自己内心。

    它不仅不会阻灭任何野心,还会让一切变得有理可循。

    仿佛你任何想要的东西,在一刻,只要足够虔诚,就能得到保证,让人心安,甚至无比平静祥和。

    很奇异,不是么?

    南平以前可是从来不信神佛论的人。

    轻风卷过发梢,金光映照在她洁白如玉的侧脸上,如笼罩一层神圣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像是被佛渡化过的神女,纯净美好,端方清丽,不能亵渎。

    钟白鹤睁开的第一幕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动人心魄的画面,直击他的灵魂深处。他仿佛又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想要迫切地彻底地占有对方,藏到无人探知的角落,成为任何人都触及不到的存在。

    他的贪恋就在神佛的直视下,一览无余。

    可他不在乎,佛早已透彻他的心思,他每日每夜,所默念的经文里,都带有她的名字。

    这已然成了一种执念,伴随他重生。

    “两位贵客,礼完佛可以去禅房内稍作休息,寺里今天有准备一些素食点心,可与茶水一并品尝。”住持客气地说道,笑得很是慈目。

    南平睁开眼,转头便见钟白鹤起身,朝住持微微颌首,笑道:“大师不用客气,我们一会会逛逛寺庙,再稍作休息。您可以自去忙,不用管我们。”

    “即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住持双手合十,微微笑道。

    钟白鹤也合十,有礼躬身。

    待南平起身,他便提议出去逛一下寺庙内景,见对方点头,两人便出了佛殿。

    走过游廊式的廊道,入眼的皆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殿院,两旁的道路边,古树与花草深深,再往里走,甚至还可以望见远处的山林。

    这里的禅房众多,并且还是可以看见房内布局的敞开式格局,有些像那种供人清修闲聊的小亭房。

    今天来安蝉寺的贵客,显然也不止他们两个。

    这不,冥冥之中是注定要遇见几个相熟之人,在碰见樊九潇的时候,对方也恰好看见了他们。

    他们所在的游廊正好面对着樊九潇那间禅房。

    他在与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个外交官交谈,单从神情来看,二人似乎相谈甚欢。

    南平点头与二人示意,随后在他们的注视下,跟着钟白鹤走了过去。

    “没想到会这么巧,你们二人是来安蝉寺礼佛?”樊九潇笑了笑,见南平与钟白鹤一起出现,神情并未起任何波澜。

    “上次钟先生在金池帮了我的忙,我母亲想要当面感谢他,邀他来我家吃饭,正好下午没事,一起来逛逛安蝉寺,顺便拜一拜。没想到九哥你也在这里。”南平回道,把话答得毫无遮掩。

    樊九潇轻笑:“我和娄先生在这里办点事,顺便静静心。”

    南平视线很自然的转了过去,与娄荻对视,只见娄荻与她微笑点头,浅浅打了声招呼:“卢小姐。”

    “娄先生,又见面了。我旁边这位是钟家二公子,钟白鹤。”南平跟着勾了勾唇,接着又偏头与一旁的钟白鹤介绍起来,“这是新上任的外交官大人,娄荻。”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颇为客气的点了点头。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饮一杯茶吧。”樊九潇边说边倒了两杯茶,递到一旁的茶盘里,伸手示意。

    南平见状,也很给面子的与钟白鹤一齐落座,她倒是也有些好奇,这两人怎么会有联系的,更好奇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本就是一派的,还是樊九潇有意招揽的。

    “钟先生似乎对经文很有兴趣?”娄荻率先开了口,脸上笑意淡淡。

    钟白鹤愣了下,捏着茶杯边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觉得温度有几分不适,不甚在意的笑笑:“是有些兴趣。”他倒是不知道这人从哪得知他对经文感兴趣的,听他的口气,好像对他很了解一般。

    果然,就听他说:

    “我和你姐姐很熟。”娄荻难得露出了一个熟捻的笑容。

    钟白鹤挑眉,倒是开始认真观察起了对方,看年纪,这人应该也比他大不了几岁,那应当是比他大姐小很多岁数的,既不是恋人,也不像朋友,大概率没有任何感情牵扯。那他口中所谓的很熟,难不成是合作伙伴?

    还是与钟家同一派系?

    “是吗?可我从没听大姐提过……”他认真思绪起来,随后似觉得这番说辞很有些不妥,立马歉疚地笑道:“啊,实在抱歉,我之前一直都在国外留学,所以对我大姐交友这块,并不了解。”

    “没关系,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你大姐成年前有段时间一直待在京城,我那会年纪也小,经常受你大姐的照拂,你和你大姐长得很像,所以这回看见你,也不免觉得亲切。”娄荻温和一笑,眼底是有几分怀念。

    “原来是这样。”钟白鹤会意点头,后又笑:“我看娄先生您也觉得很亲切,不愧是继任外交官的人,亲和力都与生俱来。”

    “不敢当,说起来瞿司之前做的比我优秀得多,我能上任,也是误打误撞。”娄荻谦逊低调道。

    樊九潇适时出声,“阿荻你就是太谦虚了,你和蕤琛同是老爷子的学生,实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哪里,我只不过有幸当过樊老一年的学生罢了,哪就好意思与瞿司同论英雄。若不是……”娄荻摇头苦笑,说到最后,便不再出声,面色有几分可惜。

    几人看在眼里,自然也清楚他想说的是什么。

    樊九潇笑意温和地抿了一口茶,很轻易地就转了话题,“听说你前天与华朗一起去了政议院?是出了什么事么?”

    “哦,是华朗和九少你说的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大法官找我们二人配合,需要一齐在会上露个面。”娄荻回忆起来道。

    “是京城有什么动作了么?”樊九潇思索开口。

    “那倒不是,只是为了后续工作做准备,政议院需要整改的事,想必九少你也是知晓的。”娄荻解释一句。

    樊九潇眼睫轻晃了一下,点头笑道:“确实有所耳闻。想必厉法官这段时间应该很幸苦。”

    娄荻垂眸赞同,“大法官这段时间确实劳心劳神,他这个人向来做事严谨,忙碌都是必然的。”

    这个回答很官方,几乎挑不出错来。但却也是废话,看似说了不少,可实际什么也没透露。

    娄荻这人,不得不说,说话做事相当缜密,滴水不漏的,城府决计不像看上去那样稀松平常。

    樊九潇微笑:“厉法官向来如此。”

    两人又举杯轻碰了一下,各自心照不宣的抿下一口茶。

    南平冷眼看着,倒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政界的事情放在往常,樊九潇是不会干预任何的,可是如今他与这位新任外交官约见交谈,虽不知是谁主动,可樊九潇既然来赴约,那一定是对方有所价值。

    就冲两人刚刚那番对话,听着好像没聊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寻常对话,可实际上,说不定就有其他的意味。

    她不太懂那方面的弯弯绕绕,却也能感受到话语机锋,这两人必定不是同一派系的人。不过无所谓,樊九潇脑子聪明,应该能很快就探知到这人的底牌,到底是出身哪一张。

    南平余光瞥了眼正在品茶的两个男人,又微微侧目,见身旁人似乎不在状态,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静默一瞬,收回目光,低头喝起了茶。

    第249章 Chapter 249 试探(三更)……

    这时, 一阵铃声突兀响起。

    几人视线一齐落在娄荻的身上,只见他抱歉地笑了笑,“我去接个电话。”掏出手机, 起身往外的游廊走了几步,神色淡然的按下了接听键。

    不知说了什么。

    寥寥几句的功夫, 便又回了禅房。

    “是华朗,他过来了。”娄荻边落座边解释了一句。

    显然,樊九潇也并不惊讶, 只是笑着点头:“应该会有人给他指路的。”

    南平这时主动开了口:“九哥, 你们似乎有正事要谈,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樊九潇手一顿, 偏头看她,柔声道:“没什么正事谈, 也只是聊聊天而已,阿荻和华朗是老友了,正好今天都有空,就一起约见一下。”

    “这样。”南平作了解状, 瞥了娄荻一眼,“我主要也是怕我们在这, 你们不好敞开聊。要是坏了你们的兴致,变拘束了,那就不好了。”她善解人意道。

    娄荻静默一瞬, 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后又觉得确实也如同樊九潇所说, 只是老友小聚,并不是什么公事相商,多几个人并没所谓, 何况大家都认识。

    两湘想法一碰撞,便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沉默。

    最终斟酌一二,开口:“没事,卢小姐不用多想,若是你们一会还有事,也可以先走。”他看了眼南平和钟白鹤,神色真诚的建议道,似乎考虑到了二人待在这里没话说的尴尬情况。

    尽管当事人并没有这种感觉,南平却觉得对方倒是挺会做人的。

    她莞尔:“那好,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说着,又朝樊九潇点了点头,“九哥,我们就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樊九潇微笑颌首。

    钟白鹤也简单道了别后,与南平一起往游廊外走。

    凑巧的是,李华朗这时正好从游廊外进来,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他看见南平那张脸的时候,眼神似乎很细微的停顿了一下,这一幕恰好落在了娄荻的眼里,因为从他这个角度,正好面对着的是李华朗的脸。

    神情的变化,捕捉的格外清晰。

    只见李华朗似有些意外的停顿一下,却很快恢复正常。三人又互相点头示意,便擦肩而过,没什么特殊的表现。

    可却足以引起娄荻直觉上的关注。

    接下来三人的交流上,他便有意无意提起刚刚卢南平和钟白鹤一起来安蝉寺礼佛,又提到上次选举会议的第一次见面。

    李华朗表情虽没什么特别表现,可唇角确是紧绷的状态,眉头时而舒展,时而轻微皱起一下。这些下意识的习惯,都有了一个指引。

    他好像对那位卢小姐有些特殊的情绪。

    这两人大抵是认识,且有几分渊源,但应该不深。

    或许可以利用。

    娄荻静静观察着,察觉到异样的地方,只是笑得更温和,眉梢并无任何变化。

    “说起来,华朗这段时间倒是真忙了。”他开口转了话题。

    樊九潇放下茶杯,也跟着打趣,“你好像从金池结束后,就忙的不可开交,需要参加各种会议。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代表上面看好你的能力,你父亲应该也为你开心。”他拍了拍李华朗的肩。

    李华朗这才收了思绪,遂摇头叹道:“不过是完成本职工作罢了,说起来,言知洲比我还更忙一些。”

    “知洲确实也忙的脚不离地,最近总往返几个地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出现在镜头前。”樊九潇颇为理解的点头。

    “我倒是和言上将一起交流过,他很风趣。说起来他的个性似乎与孟督察官有些相似之处,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孟首席了。”娄荻笑着,后又发觉不对,便又摇头道。

    樊九潇唇角微微上扬,摆手:“观文不在乎这些所谓的称谓,阿荻你不必在意。”

    “确实,孟观文虽然嘴上不饶人,心眼还不至于这么小。”李华朗嗤笑一声,一想到孟观文嘴欠的模样,他就笑得有几分抽搐。

    那家伙也不知是哪里入了上面的眼,明明狂得很,与言知洲相比,他讨厌得多的多,嘴贱程度,无人能敌。

    要不是同与樊家交好,他才懒得跟他扯上关系。更别提,现在还帮他说话。

    “那便好,我是没想到华朗你也与孟首席相熟。”娄荻的神情显然有些诧异,看着李华朗的眼神却不似作假。

    李华朗眼睫轻浮了一下,顿了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我说娄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几人幼时在同一大院一起踢过球啊。”

    “哦?”娄荻疑惑,随后努力回忆起来,仍旧没什么收获,便有几分抱歉:“我真是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幼时在江棱没待多久就去了京城。”

    “那倒是。”李华朗理解的点了点头,“不记得也很正常,你当时也只跟孟观文踢过那一次球,而且也不是同一队的。”

    “下次有机会可以给你引见一下,观文性格直爽,你会喜欢的。”樊九潇也笑着朝娄荻说道。

    娄荻点头,“我也很期待了。”

    几人又一起谈笑几句,樊九潇就因身有要务先走了。

    而与此同时,南平那边也逛的差不多了,准备返程。

    钟家这边的车也提前到了安蝉寺门口。

    “我先送你回去吧。”他开口。

    南平闻言摇头:“不用麻烦,一会程家司机也就过来了,你先上车回去吧。”

    “那怎么好留你一人在这里,要不你先跟我一起上车等吧,外面天气炎热。”钟白鹤知道她不愿麻烦,便换了一种说辞。

    果然,南平思绪一瞬,抬头望了一眼仍旧火力十足的天,便点头同意下来,跟他一起上了车。

    在车里吹着空调确实比在外面等要舒服的多。她向司机发去了一条信息,询问他怎么还没过来,早在他们准备返程之前,就发过一次消息了,钟家甚至住的更远,都能提前到达,程家这是在干嘛呢?效率如此低下,以前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纰漏啊。

    她不禁有些疑虑。

    眉头便蹙了起来,钟白鹤瞥见,伸手按了一下智能键,车内的隔离门板便升了起来,隔绝了前方的司机和保镖。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关心道。

    南平回过神,给了他个安心的表情,摇头:“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你不用担心我。”

    钟白鹤静静地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探究出其他的任何情绪,他不信她的说辞。

    他也清楚,她不信任他,所以不想说。

    “真的没事。”南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见他沉默不语,便随口扯了一句:“好吧,其实我很苦恼,为什么你不拒绝我母亲的暗示。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她想撮合我们联姻。”

    这确实也算是她的疑问,只是并没那么苦恼而已。

    可钟白鹤似乎真的信了,他怔了一下,紧接着,俯身凑近,神情异常认真:“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想要同你联姻,你会相信我吗?”

    南平眨了眨眼睛,“我是很想相信,可是我们才认识都不到一个月,换成是你,你相信吗?”

    确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其实他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他也不想让她知道,那个名字还是消失在她的世界,比较好。

    那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钟白鹤心知肚明。

    “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他眼神一瞬不错地紧盯着她。

    一见钟情?

    这都第几世纪了,上层圈里还流行这个剧情吗?

    南平心底有些想笑,面上却不表现任何,只是有几分无辜,“我没有决定权呢,若是家里满意你,那我只能接受,若是又改变主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你指望我做什么呢?

    话里话外的意思。

    钟白鹤还是能听懂的,他也不气馁,“好,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家选不到比他更好的人选,只要你不反感。

    “加油。”南平笑眯眯地歪头,模样看起来乖的不行。

    钟白鹤动了动唇,手指收紧在椅垫上,陷出深深痕迹,忍住了想要吻下去的冲动。

    他不想让她反感。

    这时,车外一阵鸣笛声响起。二人同时转头,才发觉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稳稳的停在了安蝉寺门口,看样子是在等人无疑。

    南平认出了那辆车的主人,那是华栩骞名下的车。

    她看了一眼,果然有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是华栩骞常用的司机。

    “那是程家派来接你的司机吗?”钟白鹤出声问道。

    南平摇头:“不是,不用理会。”接着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传来的简讯,回复的是:

    【二小姐,华总的司机说是奉了他的命令,一定要争着去接您,一堆保镖围着,我也不敢行动,老爷也默许了他的行为……】

    怪不得,磨蹭了这么久。

    真是一群废物。

    南平眼底浮现一抹讥讽,抬眸间稍纵即逝,她摁灭手机,故作无奈道:“车子在半路上出故障了,估计得拜托你送我回去一下了。”

    她可不想坐华栩骞的车,那位也疯得不轻,被她伤成那样,还能再不管不顾的索要。直到凌晨扛不住伤痛去医院检查才停止。

    总之,上位圈的那几个,没一个正常的。

    “好,那我送你回去。”钟白鹤毫不犹豫点头,遂又摁了一下门板上的智能屏,那头的司机便接收到消息,发动起车来。

    车子顺利驶离了安蝉寺。

    第250章 Chapter 250 内乱(四更,……

    李华朗注视着禅房外的景色, 一语不发。他这段时间的心事,就像娄荻说的,只多不少。

    还没有一件事解决的爽利合意的。

    可这话并不能告诉对方。娄荻新上任, 又是从京城那边派过来的,究竟有没有参入那边的派系, 还不得而知。

    他父亲告诫过他,行事要谨慎,不可先漏出马脚。

    即便是儿时的好友, 也不能轻信。

    所以对于对方的关心, 他也只是笑着应付:“其实没什么, 年轻人嘛, 暂且还能忙的过来。不说我了,你怎么样?刚上任一切都还适应吗?”

    “你知道我的, 我回江棱就像是回到自己的老家了,当然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只是挺好奇瞿司那样周全的人,怎么会突然被降职外派了呢?”娄荻有些不明白,可当着樊九潇的面, 他也问不出口,眼下只有他们二人, 自然放松许多。

    李华朗默了默,他其实对瞿蕤琛的印象并没有娄荻想的那么好,瞿蕤琛为什么下台, 他一点也不关心。就算里面有些什么,那也是瞿蕤琛自己技不如人。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耸了耸肩。

    娄荻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 面容却笑:“你现在和九少关系相熟,瞿司又是樊老的得意门生,你这说辞, 倒是显得漠不关心,难不成你与他有过什么矛盾?”

    “没有。”李华朗立时反驳,眉梢微微扬起,他不可能告诉对方,他以前亲了瞿蕤琛的女朋友,恰好被人当场捉到的事,虽然是醉酒的状态,可亲了就是亲了,他也不推脱逃避,从那以后,他也很少再见到卢南平。

    “好吧,看来是我惹你不快了。”娄荻摇了摇头,遂笑着举起茶杯:吧意四把一六9留三“一杯抿恩仇如何?”

    李华朗被他这一举动弄笑,卸了几分防备,同样举杯与他碰了一下,“怨你什么事,我和他是真没矛盾,只是不熟而已。他和言知洲关系更好,你去问言知洲,他可能知道些内情。”说完,他仰头抿了一口茶。

    娄荻见状也饮下一口,转而笑笑:“我与言上将也不相熟,何况也不至于好奇到那种程度。”

    “行,我看你啊,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真相。”李华朗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咬下一口,道:“你小子是想套话吧。”

    “哈哈哈哈哈”娄荻听闻,很是畅快的笑了起来,指了指他:“多年不见,你到底是长进不少。”

    李华朗也笑着眯起双眸:“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真没什么,只是好奇这事与孟家到底有没有干系。”娄荻笑得眉眼愈发清隽。

    李华朗挑眉:“有没有干系有什么可好奇的,总之,孟观文最后能当上了首席督察官,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他确实有这实力,和瞿蕤琛下台没多大关系,就算没那回事,未来那个位置也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我看你倒是很欣赏孟首席,刚刚不还在九少面前吐槽人家么?”娄荻摇头一笑,眼底甚是玩味。

    李华朗摆手:“一码归一码,我只是就事论事,谈不上什么欣赏不欣赏的。”

    “看来孟首席这人也是有过人之处的,能让你破格替他说话。”娄荻叹了句。

    李华朗假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可我听说,他私下有些目中无人。有这回事吗?”娄荻似想起什么来,接着问。

    “那倒是说的没错。”李华朗哼笑一声,随后又觉得这样说也不妥,便又补了一句:“总之,他那样的家世,有点脾性也正常。”

    “这么说来,孟家如今在江棱的地位确实颇高呢。”娄荻顿了顿,“看来,那个谣传也不一定就是假的。”

    李华朗手一顿:“什么谣传?”

    “政议院都传开了,你不知道吗?”娄荻诧异反问。

    “我不知道,他们传什么了?”李华朗不明所以。

    “说孟家迟早取代樊家在江棱的地位,孟观文甚至对大法官都不屑一顾,你也知道,大法官并不是大家族出来的,所以孟观文确实还真有可能看不上他的身份。”娄荻缓缓道。

    李华朗眉头夹得更紧了,他脸色很臭地拍了一下茶几,“没影的事,这些人瞎传什么?!”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们都说看到孟首席当众为难政议院的议员了,显然这事不像作假。”娄荻摇头不解。

    李华朗睨他一眼,“这事你刚刚跟九少提过了吗?”

    “并无。”娄荻苦笑,“你也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个,相信之后会有人告诉九少的,这事闹的动静不大,可碍不了有心人的挑拨。”

    “哼”李华朗嗤笑,“不过一帮爱嚼舌根的老货,樊家也是他们能议论的?孟家如今都是仰仗樊家的帮衬,绝不可能以下犯上。”

    “至于孟观文瞧不瞧得起厉法官,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他这个人性格乖张,不会因为家世清贫就瞧不起谁,他只会平等的瞧不起所有人。”

    娄荻闻言,静默地瞥了他一眼,心底似乎认同了他说的话。

    “想不到,你对孟首席如此了解。”

    李华朗停顿,反驳道:“打住,我这不是了解,你去接触一下孟观文,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不过,我看你还是少接触为好,不然怎么被气死的都不知道。”

    娄荻:“……”

    行吧,当他没说。

    这一插曲就此略过。

    且说南平被钟白鹤送回程家时,华栩骞也已经从医院回来。

    几处包扎明显的地方,足以证明,他伤的不轻。

    “钟白鹤送你回来的?”华栩骞抱臂倚靠在窗边,眼眸深沉的注视着刚刚进房间的南平。

    南平瞥他一眼,只觉得脖颈处有些微微发痒,她伸手扯掉了缎带,扔在了沙发上,顺着他的话回道:“是,你不回自己房间休息,来我房间做什么?只是想问这个?”

    华栩骞先是皱眉,遂竟破天荒的笑了起来:“所以,我不能来么?”

    南平见他紧盯着她不放的模样,仿佛只要她说一个不字,他就能冲过来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让她窒息后又变态的亲吻她。

    她就忍不住一阵战栗,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人占有欲这么强呢?

    简直史无前例!

    “你都这样了,何必呢……”南平小声嘀咕了句,转身就要回卧房去,不想跟他争论。

    在即将关门的那瞬间,被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肘抵住了门缝,硬生生给掰了开。

    让南平连连后退几步,颇有些惊恐的望向他。

    “他们属意钟白鹤,那你呢?”华栩骞哑声问道,胸口处包裹的白纱,仿佛有印红的迹象。

    南平见状皱眉,“你胸口……”

    “回答我!”

    她被他吼得一愣。

    真是神经病啊……突然有一刻视幻前夫哥的错觉。

    “我对他没意思,大哥。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南平无语,她真怕华栩骞又失血过多,晕在她床上。

    华栩骞胸口急促的起伏了一下,可他却不觉得疼痛。

    比起南平带给他的背叛感,这点伤痛显然不值一提。他抬脚走近,把门重重关上。

    南平瞬间,又被扑倒了。

    这回是在地毯上。

    背后膈应的疼,还摩擦泛红。

    她觉得她有点像只被扒了毛的兔子,蒸煮都随意,反正怎样做都好吃。

    可是预料中的顺序却突然有了变化。

    它像是一朵花被连根带进土壤,随后花蕊被蜜蜂成群叮咬,采摘出花粉,酿出清甜花蜜。

    筑起巢穴,行成一座牢固的地宫。

    那股香味,翻山越岭,简直滋养过剩。

    从沙发底部的间隙视角望去,只觉得那蜷缩绷紧的雪白玉足,都变得粉嫩异常。

    晚饭过后,南平便逃也似的去了天马庄一趟。程家是不能待了,华栩骞这个神经病,自从知道她和樊九潇交易后,精神状态比之瞿蕤琛还要疯癫更甚。

    再这么下去,她都怕自己下不了地。

    对于南平的突然来访,沈裕川虽有疑惑,可更多的却是惊喜,这么久不见,他真的很想她。

    “我是来跟你说项目完工后的安排的。”南平坐在沙发上,接过佣人递来的水,自然地饮下一口。

    “怎么不提前让我去接你?”沈裕川坐在她身旁的位置,犹豫片刻问道。

    “没必要。”南平摇头,随后又说起正事,“天马庄马上就要成为公司上市,到时便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你让人选几个名字出来,给我过目。”

    “还有,北野堂和南门行那边后续是怎么说的?”她抬眸看他。

    沈裕川立马回道:“北野堂上市后仍旧会跟我们合作,毕竟他们的根基还不稳。至于南门行,这段时间正好出了点事,他们的领主逝世了,正在内乱呢,怕是还顾不上上市的事务。”

    南平眉头轻皱:“怎么这么突然,林也怎么说的?”

    沈裕川听到她提林也,眼神晃动一瞬,手指轻触沙发皮面,轻声道:“似乎与继承人的选定有关。不过林也已经混到了南门行的高层,副领主把他当左膀右臂。”

    南平颌首,揉了揉眉心:“让他想办法扶持副领主上位,那两个继承人成不了气候。”

    “是,小姐放心。”沈裕川点头,见南平实在疲惫的面容,不禁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帮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南平也不推拒,早就习以为常。她顺势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只有在沈裕川这里,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暇意。

    他的手法很好,三分钟的功夫,她便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累了,房间一直都是收拾好的状态,要不今晚留宿吧?”沈裕川嗓音轻缓道。

    南平略掀了掀眼皮,轻“嗯”了一声。她本就打算在天马庄住几天。

    对于沈裕川的提议,自然不会拒绝。

    …

    后一周,钟家。

    “恢复的不错。”

    钟白鹤看着邢少霖最后一次瞄准的十环,拍手夸赞道。

    邢少霖看见来人,连忙取下护目镜,放下手中的木仓,转身朝对方微微躬身,“还要多谢您的栽培。”

    “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去书房谈谈吧。”钟白鹤语调温和,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肩。

    邢少霖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路上不发一言,心底却在琢磨,一会要怎么开口。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门便被管事关上了。

    邢少霖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钟白鹤看在眼里,宽慰了一句:“别紧张,我看你差不多都恢复了,应该可以开始接任务了吧?”

    邢少霖怔了一下,随后又点了点头。

    钟白鹤满意了,转而问起他的要求:“那么,作为给你的报酬,你可以说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在能力范围内,我会满足你。”

    “我……”邢少霖愣愣道,遂闭了闭目,后坚定道:“我想拿回天马庄的主事权。”

    钟白鹤挑眉,对于他的这个要求并不觉得惊奇,只觉得即便经历过了那么多波折,这人的野心倒是不曾减少过。

    “我只能说尽量,你也知道,天马庄已经上市了,现在叫安盛集团,你想要这主领人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从长计议去布局收购。”

    邢少霖点头:“我明白,我并不着急。”

    “那就好。最近我了解到南门行正好在内乱中,正好可以趁乱做些手脚,把你安插进去,希望你可以先拿下南门行领主的位置。他们也快要上市了,如果你能拿到这个位置,后续的一切都容易很多。”钟白鹤不紧不慢道。

    邢少霖眼神变了变,不禁眼底也有了几许期待。

    而南门行此刻,内部划分为了三个派系,一是以副领主为首的长者派,二是以易听双为首的大小姐派,三则是以易修尧为首的二少爷派。

    群龙无首,底下的这些人便野心四起。

    林也这阵子作为副领主的副手,帮他处理了不少事情,他行事果决狠辣,头脑聪明,其他人也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又拉了不少还在观望犹豫的中立人士,他自己自然也受另外两方拉拢。

    “依你之见,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副领主在会议上,主动询问起他。

    林也沉了下眸,稍作他想,便出声道:“领主可以当众宣布你持中立的态度,不参与主事权的争议。就说他们才是正统继承人,让他们去争,争赢的那方便能获得您的支持。”

    副领主沉思,认真思酌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还未等他回话,便有另外跟着副领主的老人,哼声道:“我们岂能怕两个乳臭未干的后辈?!依我看,就算如此做,他们二人也不一定会信,还不如直接了当些,一把先端了他们其中一个。”

    “是啊,就是!”其他老人则也纷纷热血起来。

    剩下一众跟着林也办事的年轻人,则没有出声。他们在看林也的眼色行事。

    并不理会这些人犯蠢。

    “别吵了!你们也是南门行的老人了,身为堂主,怎么也这么急躁。”副领主拍了下桌子,训斥道。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皆有些面红耳赤。

    他们确实没什么脑子,但是身手都是不错的。所以只余下一些莽劲。

    眼下领主生气了,自然立马噤声,当起了孙子,点头受教。

    只个别资历深的敢瞪林也一眼。都怪他先提出这个孬法子。

    “我看林也这个法子不错,你们别小瞧他们二人,手里可用的人也不少,虽然明面上比我们弱很多,但终究是大哥的血脉,自然有人效忠。如果跟其中一个对上,难保另外一个不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那就得不偿失了。”副领主思绪起来,认真分析道。

    “可是我们三方,明面上早已撕破脸,您就算现在告知他们哪方胜就支持哪方继位,他们也决计会疑心您的目的,留有后手。”其中一个并未出言的党主,犹豫再三,点出了问题。

    “你的顾虑也没错。所以这事一定不是由我出面。”副领主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越过他,看向林也的方向。

    林也会意到,立时出声:“我来出面。他们两边都想要我,由我去挑拨起两边的心思,他们只要不傻,也该知道用何种态度对待您。”他勾唇笑了笑。

    副领主拍手,畅快大笑:“哈哈哈好!真不愧是我的心腹大将!这件事你要是办好了,党主之首的位子,便由你来坐。”他沉声许诺。

    林也垂了垂眸,很好的隐去了眼底的野心,起身微微颌首:“定不负领主期望。”

    …

    南门行最近新进来了一人,能力出众,相较林也,实力不相上下。

    这个人叫邢少霖,据说以前曾是创办天马庄的人,后不知怎么落魄了,消失在了道上。

    如今却被易修尧收入了靡下做领事。

    据说,易修尧很看重他,他也帮易修尧除去了几个易听双那边安插在他这一派的奸细,在出谋划策赢得了几个中立党主的支持时,便也成功获得了易修尧的信任。

    林也打算与这个人会会面。

    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他可不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就消失,回来后不仅不回天马庄还来了南门行。

    林也不了解天马庄的过去,他打算等见了这个人后,再回去找沈裕川商谈。

    若是不足为虑,便顺手解决了去。

    若是有些棘手,那便要从长计议了。

    上一周他已经把话说的很明了,想到得到副领主的支持,那就先两方决出胜负来,这很公平。

    如今易修尧得此良将,确实如有神助,稳稳占据上风,可对他们这一派来说,太过出头,名声打得过于坚固,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

    很可能被分去一半的人心。

    毕竟南门行有很多都是前任领主的忠士下属。易修尧身为直系血脉,自然会更名正言顺些。

    “哈哈,林党主真是好久不来了,叔父近来身体可好?”易修尧心情不错地询问道,还不忘让人给林也上茶。

    “您客气。”林也低眉接过茶,顺势抿了一口,“副领主身体安好,我来之前,他还夸赞您最近做了不少利于南门行的事,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叔父过誉了,即便不是为了南门行,就算是为了父亲,我都该承担起比叔父更高的责任来,以前是我不堪重用,如今有了人才相助,总算能让叔父放心了。”易修尧如此感慨道。

    话语间几句不离亲情。

    显然是受了人点拨,说话都精明不少。

    林也放下手中茶杯,笑了笑:“确实要恭喜您收获一员大将,听说以前曾是天马庄的主领人?”他适时表现出好奇。

    易修尧摆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少霖他也不容易。正好你还没见过他吧?他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喊他来见你。”

    林也微笑点头。

    待人领着邢少霖进来易修尧的书房,两人才正式面见了对方,彼此都久闻大名。

    邢少霖知道眼前这人叫林也,钟白鹤曾给他看过他的资料,京华大学出身,头脑很聪明。是副领主的心腹。想要得到南门行的主事权,第一个就得干掉这个人,他这么年轻就混到这个地步,显然不可小觑。

    “林党主。”他先一步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林也眼皮动了下,起身虚虚扶了一把对方的胳膊:“不敢当,邢领事。”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入座一块聊吧。”易修尧主动出声调和氛围。

    两人一齐落座,才又说起了话。

    第251章 Chapter 251 试探与隐患

    “久闻不如一见, 林堂主果然年轻有为,看上去比我要小许多,真是后生可畏啊。”邢少霖眉眼弯弯, 温和的眼神中透出一抹肉眼可见的欣赏,嘴角勾勒的弧度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林也对上他友好的眼神, 凝视片刻,眼眸被茶杯里几缕飘渺氤氲的雾气笼罩着,转瞬间似星河流转, 末了却透出几许沉稳内敛。

    只见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不紧不慢的放在唇边, 轻抿一口, 沾湿的薄唇便带了几分靡色,他绽开嘴角, 语调不徐不疾,“邢领事过奖了,我不过是运气不错,侥幸能被副领主赏识, 若不是副领主,我便什么也不是, 跟领事你从前独自创下一派相比,完全不值一提,甚至是远不能及的。”

    林也把钩子巧妙的抛给了对方, 他知道易修尧面上虽不在意邢少霖的过去,但是掌权者都有一个共通的毛病, 既想要下属能干,又不想他们太过能干。

    所以有时候很容易被有心人挑拨,陷入地位会被取代的顾虑中去, 不然你看,古时候的皇帝,为何上了位,便立马反过来忌惮自己身边为他打拼江山的能人呢?

    道理都是相通的。

    他需要在易修尧心里埋下一颗不安定的种子,也正好借此,来试探邢少霖的能力究竟如何。

    果然听了这话,易修尧原本虚虚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却并不明显,连他自己都无所察觉,只也笑着点头,似乎很赞同林也的话。

    可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斟酌一二,便笑呵呵地开口:“你们二人都是人中龙凤,有你们,南门行才能发展的越来越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就别互相谦虚了。来,林堂主,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林也注意到易修尧伸来的茶杯位置,凝视一秒,便立时低眉顺目的起身,用双手托起杯底,放在对方茶杯的下缘,轻轻碰了一下,“您太客气了,我其实真的不是谦虚,也是如您一样,实在是很欣赏邢领事的才能,才会发自肺腑的有此一说。”

    “哈哈哈,我理解。少霖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易修尧爽朗一笑,很自然的接了话柄。

    两人各怀心思的共同饮下一口茶,在放下茶杯的间隙,只见邢少霖先是起身扶了易修尧胳膊一把,等他落座,才又很恭谨的举起手中的茶杯,自发性地低头举过头顶,双膝跪地,肃然真诚道:

    “就如林堂主所说,他与副领主感情深厚,少爷又何尝不是我的伯乐呢,我从前被人背叛,失去了天马庄,尝尽了人间冷暖,最恨忘恩负义见异思迁之人,少爷既救了我又赏识我,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请少爷喝下我这一杯茶,以慰我心中不能言表的敬意。”

    易修尧顿住,内心颇为震撼得看着他,似乎被邢少霖这一忠心举动所触动,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以往即便是他最忠心的老下属,都从未如此表达过服从性,现在不是过去的时代,阶级划分那么森严,早已没有丢弃自尊心来忠诚于一个人的说法,有的只是利益羁绊罢了。

    我给你利,你自然要听从于我。

    林也看着两人温情对视的这一幕,不免眼底叠荡起一抹淡淡的讽刺。同时也对邢少霖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这个人能屈能伸,演技过人。观察力和反应力都是相当敏锐的程度。这样的一个人,曾经身为掌权者的一个人,会放下自尊会为易修尧这个废物做事么?这绝对不可能。

    因为答案都是显而易见,他一定有其他的目的,不然不可能会在他面前作出此举。

    说不定与自己是相同的目标。

    这么来看,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这人不在乎尊严和他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他会不会把这些都禀告给副领主,完完全全只做易修尧的一条狗,这样重的‘情义’,短时间内易修尧怕是舍不得再怀疑他。

    即便他刚刚已经被自己挑起了一丝防备。

    “少霖,你你…哎呀,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是个相当重义的人,我也真心拿你当兄弟看待,你实在不必跪我,这杯茶我就喝了,全敬我们二人的情义,余下我们心照不宣。你快起来吧。”易修尧说完这话,接过茶,立马仰头喝下,还不忘把邢少霖扶起来。

    “万万不可,我不配与您当兄弟,您就拿我当管家一样对待便好。”邢少霖推拒道,随后又向后挪了半步,独自躬身站了起来。

    易修尧无奈一笑,伸手指了指他,“你啊你,真是固执的很。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入座吧,别让林党主看笑话。”他嘴上这么说着,眉眼却舒展了很多。

    邢少霖点头,遂朝林也抱拳颌了颌首,稳稳落座。

    易修尧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心情大好,便对林也也道了一句,“让林党主见笑了,少霖他就是这般固执愚忠的一个人。”

    林也会意,立时摆手回道:“还是大少爷有福,得了一位如此忠诚可靠的下属。不像大小姐那边,至今仍旧内乱不断。我看副领主在这回议选会上,必定是会支持大少爷您的。”他自然而然地对易修尧画了一个饼,探探他的态度。

    易修尧闻言,以为这是自家叔父的意思,自己也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心思,便只笑了笑:“那还要多谢林党主你的美言了,修尧感激不敬。”

    自从有了少霖的帮扶以后,他便没那么忌惮林也的实力了,言谈间便多了一丝随意,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的讨好拉拢。

    林也自然也能感觉得到,便也点头莞尔。转眼与邢少霖的目光对上,就见对方跟着挽了挽唇,注视他的眸色里多了几许看不透的深意。

    他眼睛微眯了一下,不再作声。

    易修尧又客套了几句,林也便起身告辞。

    待到对方离开,易修尧问询问起邢少霖,林也这人如何?

    邢少霖作出一副思索状,缓缓道:“城府是有,可终究还是年轻了些,不足以到令人忌惮的那种程度。只是这人极会套话,少爷下次再与他相见时,切记不要多说,同时也不要轻信。”

    易修尧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般点头,又道:“那你看,他对我叔父是不是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忠心耿耿呢?”

    若是林也没有那么忠心,那便很容易收买。只要好处到位,一切都好说。

    若是也如少霖一般,向对自己一样忠心于叔父,那便很难攻克了。就算他不及少霖的老辣,可也不是吃素的,何况那边还有一个易听双,万一她……

    “不好说。”邢少霖沉下眼,“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野心之人,少爷还是少接触的好。”

    易修尧听闻,生出几分不满,谁没一点野心呢这道上,“可林也是叔父的心腹,我要是少接触,易听双那边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拉拢,若是被她得逞了,我们可就危险了。少霖,你也是知道的,叔父的支持,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是父亲最亲近的弟弟,很多元老都会听取他的意见,而议选会马上又要开始了。”

    邢少霖沉默,在对方不耐快要浮现之际,抬眸笑了笑,镇定自若地开口:“那如果没有林也这个人呢?”脸上浮现出淡然而又笃定的笑容。

    易修尧瞳孔细微地震了一下,他从未往除掉林也那个方向设想过,但细想之下,确实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办法。

    若是一个优秀又具有威胁的人不能为你所用,那么还不如让他消失在人海中来的妥当,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想要除掉林也,同样也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他的下属也不少,都年轻力壮的体格,各个身手矫健。

    看出易修尧的顾虑,邢少霖便主动举荐了自己来布局这件事。

    易修尧见他要出手,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他是见识他手段的。

    只简单嘱咐道:“多加小心,若是不能除去,那就及时收手撤回,我不会怪你的,自身安危比较重要。”

    “我明白。”邢少霖点头,随后给了个让对方安心的笑意。

    …

    天马庄宅院

    林也上门的这天,南平正好也在。

    算算日子,他和南平自从那一次在天马庄举办的宴会上见过,之后便再也没见了。

    他眼神直视前方,目光有几分逾矩。

    沈裕川刚跟南平商谈完公司事宜,各部分人事的分布与调动,转头便见不远处下属领着林也走了进来,而林也望着南平的眼神,令他不喜。

    他微微皱了皱眉,就想起身带林也去他书房里谈,可南平还在这里,他便有些顾虑。南平是他的上司,这事得她拿主意。

    “林也来了,他一般有棘手的事才会来天马庄相商,小姐你看是去书房,还是就在这里谈?”沈裕川轻声细语道。

    南平摆了摆手,“就在这里谈吧,反正也没有外人。”这就是自己要听的意思了。

    “好。”沈裕川点头,凝视着林也的眼底掩去了那抹藏得极深的厌恶。

    待林也走近沙发区域,他便让下属退下。

    “坐吧,想说什么,正好小姐今天也在,可以一起商议。”沈裕川温和开口,颌首示意林也坐下。

    林也余光瞥了一眼南平的方向,见她正低头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并没有给他多余的视线,不免心下有几分失落。

    他缓缓坐下,直接了当的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南门行易修尧最近得了一个实力极强的下属,叫做邢少霖,说是从前创立天马庄的人,后面不知怎么落魄了,前段时间被易修尧救助回来,短短一周,便成了他的心腹。我曾试探过这人,他确实很有心机,对付起来有些棘手。我这次来,是来向你核实他的身份的,天马庄以前的主领人,真的是他吗?”

    沈裕川一顿,转头与南平对视,二人之间皆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诧异。

    邢少霖居然出来了么?

    这么大的变故,他们都未及时得到消息。果然没有了瞿蕤琛的压制,这人的野心便又死灰复燃了。

    可想要出来,以他曾经的罪行,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事显然还有其他猫腻。

    有人帮了他

    身份还不一般。

    第252章 Chapter 252 议选会上的心……

    “他确实是创立天马庄的人, 只不过犯了一些事,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在道上消失了踪迹。你现在说他又出现了, 我们也很惊讶。”沈裕川眼神凝重道,回话里隐去了一些真相。

    林也见他证实, 便也蹙眉,不解道:“那他为何不回天马庄呢?你们应该曾经是他的合作伙伴吧?”

    沈裕川睨他一眼,低头拨弄了一下手里的银色扳指, 那是天马庄主领人身份的象征指环, 他似乎很浅淡的嗤笑了一声, 随后抬眸看向对面之人, “你觉得如果是合作伙伴,他为何如今却回不来了呢?”眼眸深邃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危险。

    “何况这事与小姐无关, 我当时也只是邢少霖的一个下属,说到底都是他自己能力不及别人,还偏偏不低调做人。丢了天马庄主领人的位置不说,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当时群龙无首,若不是小姐帮扶, 天马庄可走不到如今的位置。”沈裕川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微微敛目,言语间尽是从容不迫, 仿佛这是件不值一提的旧事与人。

    林也静默一瞬,转眸瞥了眼不曾开口说任何话的南平, 他手指紧了紧,又道:“那他的实力究竟如何?会不会对天马庄造成威胁?”

    其实天马庄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南平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会不会因此陷入危险境地。

    “实力自然是不错。威胁恐怕很难产生,你也看到了,他如今身在南门行,势必是想从头来过,才挑了最好侵入的门派。我们倒是没什么,现在的天马庄不是从前的小门小派了,没道理落寞的时候不见人,辉煌了反而来抢。他现在还没这个势力。反倒对你的威胁是比较大的。”沈裕川若有所思道,三言两语的点明了邢少霖的意图。

    林也不禁蹙眉,水晶吊灯的光线照射下,眼睫下的阴影便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原来是这样,那想必他定有吞噬南门行的想法了。”

    “嗯,你也不必过分担忧,对他时刻防备着就行。必要时,可以利用副领主来对付他,给他找点麻烦。”沈裕川抬了抬手示意,不远处的佣人便沏了茶过来,端给了林也。

    林也注视着茶杯中叠荡的涟漪,伸手握住了杯身,水波慢慢又归于平静,他点头小酌一口,便不再出声。

    他知道沈裕川的意思,是想让他喝了这杯茶便离开。

    想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剩下的就是想计策了,总之不管如何,天马庄都会支持他。

    这些道理,他都懂。

    可是……

    林也眸色沉了沉,心底深处膨胀的野心又不自觉变大了一些。他想知道更多的事。

    “我听说南门行内部三年一次的议选会就要开始了,邢少霖既然选在议选会之前进入南门行得到易修尧的信任,那么,你就得小心了,你们这次的议选会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落幕。这个会议是继承人选定的重要节点,难保他不会动手脚。”南平难得开了口,神情间有了一丝淡淡的忧虑,似乎在为林也的处境感到担忧。

    至少在沈裕川的眼里,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林也见她终于出声,心里的阴暗面瞬间淡去不少,注视着对方的眼底,有着不加掩饰的浓烈情感。

    从沈裕川那个角度,一览无遗。

    这种视线炽烈的让沈裕川觉得碍眼异常,他微微侧身,端起茶杯,眼底的寒意被雾气掩藏,他轻轻吹了吹热气,放在唇边浅浅淹没唇瓣间隙,却没有饮下喉间,仿佛只是尝了个苦味,来平复他面部的阴霾。

    半晌他思忖出声:

    “这样吧,既然对方可能会在议选会上做手脚,那么我们便提前布局,先一步引君入瓮。林也你尽管放开手去做,我会派人支援你,最好能一次除掉对方这个隐患。”沈裕川似有所斟酌,恰好与林也的想法不谋而合。

    倒是南平还有几分顾虑,虽说是她先提出议选会这件事的,可她的直觉却觉得事情没有说的那么简单,这可能会是一场硬仗,而邢少霖若是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除掉林也。

    她得让沈裕川保护林也的安危,倒不是多重视他,林也即然爬到了这个位置,如果因为邢少霖就半途掉了下来,那可得不偿失,何况再怎么,他也罪不至死。

    邢少霖想要除掉他,也得顾忌一下他背后的主人不是?

    “你在议选会之前给邢少霖发去一张以我名义的邀请函,邀他在议选会之后过来天马庄约见,这么多年未见的老友,怎么也得顾念一下当初的患难情义才是。”南平开口,朝沈裕川如是吩咐道。

    沈裕川和林也闻言同时一顿,心下情绪各不相同,沈裕川觉得南平这是在保护林也,却让自己陷入了危险,独立面对邢少霖的怒火。而林也却觉得南平这是在意她的表现,可惜自己能力不足地位不够,所以并不能让她完全放心。

    两人异口同声道了一句:“不行。”

    随后面面相觑的停顿了一下,沈裕川先开了口,“不能以你的名义发,这会让你陷入危险。我来处理这件事,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妥,林也也不会有危险。”

    他说完,林也便也点头:“我有把握能和沈领主联手除掉邢少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张邀请函,我也不想让他觉得你是在忌惮他的归来,让他对我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南平见两人都这么坚定,便无奈一笑,她当然不是没想过这些,她的本意除了给林也加一层砝码磅身之外,还想当面套出邢少霖的背后之人,那才是她需要忌惮的人。

    敌在暗,天马庄在明。

    不揪出这个人,便有一个未知的危机。

    更何况,她和邢少霖,是有些过去的情份在的,他一时并不会如何对她,若是真让沈裕川出面,那邢少霖才会发怒,毕竟沈裕川曾经作为他的下属,背叛了他,还清理掉了所有簇拥他的老人,那对他来说,可是极大的耻辱。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事就按我说的来做就行。”南平摆手,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随后起身上了楼。

    沈裕川沉下脸停留在原地,林也还想上前拦住她,却被一旁的沈裕川拉住。

    “小姐既然这么说了,你就要服从她的旨意,若不是担心你陷入困境,小姐怎么会多此一举?有这烦扰小姐的勇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邢少霖。”沈裕川沉声说道,眼底尽是讥诮。

    林也被他这番话刺激到,他也清楚对方所说的全都是对的,若不是自己手里的权力不够大,又怎么会让南平做下这个决定。

    他无声紧握住了拳头,隐忍不发。心底的欲念却如杂草般肆意生长。他想要拥有更多的权利,至少在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南平可以停留住脚步。

    依赖于他,能被他护在羽下。

    他想让她只当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操心这些本应该男人来做的事。

    林也眸色变了又变,随后抬眸望了一眼南平消失在楼道口的那处位置,闭了闭眼,似乎还能闻到刚刚萦绕在他鼻间的那抹香气,他缓缓松开了拳头,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转身离去。

    沈裕川凝视着林也离去的背影,不禁冷笑一声,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他配吗?

    他抬了一下胳膊,下属便出现在了身后,躬身听起指示,“叫人盯着他,议选会那天安插进去的那些人,换上那批新来的几个,正好给他们培养一下实战经验。如果那天收到支援信号,一律不予理会,有能力回来的,才是我天马庄想要的人才。”

    下属闻言,立马低头,应:“是。”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从来不怀疑领主的动机是来自于自己的私心。

    …

    南平在天马庄又待了几日后,再无其他事宜要处理,恰好又收到应商发来的简讯,邀请她明日参加项目完结的庆功宴,她便立时答应下来,让沈裕川派司机送她回了程家。

    回到程家,华栩骞并不在。她歇了一口气,可以好好在家安稳的休息一晚了。

    等到第二天,叫来化妆师和发型师给她做造型时,华栩骞才又陡然出现,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份方形礼盒。

    “这是我为你定的最新款限量礼服,与我是同款,你今天穿这个参加庆功宴吧,我们一同出席。”华栩骞淡声道,把礼盒放在了化妆桌上,不等南平开口问他是怎么知道庆功宴这事的,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南平蹙眉,摁下心中的猜测。她知道华栩骞与应商认识,可不明白他为什么也要参加,明明不是说不相熟么。

    果然男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勾了勾唇,有些无语。

    造型师见她面色不愉,以为是自己没做好发型,便又重新做了一个更新颖别致的设计来,待给人戴好首饰珠宝,与一旁的化妆师惊叹不已,夸赞不绝,

    “您真是美的不像话,仙女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每次给小姐您做造型,都让我震惊,真是怎么装扮都美得不费力。”

    “你们过奖了,也是你们手艺好的功劳。”南平莞尔一笑,眸间很是温和可亲,唇瓣上的那抹艳色为她增加不少视觉冲击。

    两人被她的笑颜击杀到,不免捂着心口,一时说不出话。

    待到南平说要更换礼服了,二人才回过神,仍旧心有余悸的退了出去。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南平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镜子望去,看到自己的这张脸,自然也深知美貌给她带来的诸多好处。

    可这圈子美貌只是其中一个加分向,并不能摆平所有,一切还得靠她的谋划才能事半功倍。

    而若不是爬到这个位置,可能她的这份美貌带来的便全是危险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的笑意便慢慢淡了下来,随后起身打开礼盒,见里面是件绯红的玫瑰礼裙,伸出的手不免一顿,眼眸间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在片刻的沉寂中,换上了身。

    第253章 Chapter 253 放生与逃亡(……

    这次庆功宴应商请的都是一些老熟人, 以及这次项目的合作伙伴。所以规模不是特别大,却也足够奢华。

    尤其是在吃食上,花费的巧思诸多。

    当夜幕降临, 宴会便正式拉下帷幕。南平挽着华栩骞的胳膊走进了熠熠生辉的宴会厅,璀璨的灯光照耀二人身上, 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应商见他们一齐出现,投来的目光停滞片刻又落在了二人礼服间相似的玫瑰花纹图案上,他不免眼睫幌动一瞬, 随后扬起笑靥走了过去, “倒是想不到你们二人一起来了。”

    遂又似熟捻的拍了拍华栩骞的胳膊, “怪不得华先生不要我给你安排好的女伴, 原来是早就已经内定了。”

    华栩骞动了动唇,也未出声反驳他的话, 只笑着转达了他的来意,“这次项目这么成功,先生也有所耳闻,他很高兴, 希望你能回家族一趟。”

    他本是不打算过来的,传达消息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只是联想到应商合作的对象是南平,便又改了主意。

    “好,既然是父亲的意思, 我会的。”应商点头答应下来,又与南平寒暄了几句, 便邀二人入席落座。

    应商这次宴请的人除了项目上的伙伴,南平比较熟悉,其余的旧友, 就只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很自然的朝对方颌首,郝君麟也回以一笑,这一幕落在了华栩骞的眼里,便成了别的意思。他眉峰不易察觉地凝了一下,眼底的暗涌流动,凝视对面人群的脸,显得异常冷峻淡漠。

    应商离他座位很近,对他这个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一般在外不会戾气这么重,他注意到对方周身气场的变化后,不禁又瞥了南平一眼,见她似无所觉的模样,心底又有了几分了然。

    开始思量起什么来。

    晚宴餐席间,酒桌上推杯换盏,各色男女相谈甚欢,开始有一句 没一句的互相恭维起来,即便是如南平一样有同伴的,也难免会与他人交流几句,认识一下。

    毕竟这种场合,就是一个大型的社交圈,你想要获得一些好的人脉,当然得费心思去了解对方的家业如何。

    华栩骞见她与身旁一位男士谈笑风生,聊的颇为融洽,他眼睫先是动了动,随后克制着自己微垂下来,只凝视着餐盘中的那块牛排,深褐色的酱汁很是浓稠的黏盖在那块肉上,好像怎么也洗刷不净。

    他慢条斯礼开始用餐具切割,银色的刀面折射出他云淡风轻的面容,清晰紧绷的下颌线,隐隐有几分起伏,他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仿佛咬烂的是他那颗逐渐癫狂的嫉妒心,狠狠刺穿又反复折磨。

    “华先生,我敬你一杯。”应商在这时举杯示意,笑容间有几分意味深长,看来今天会有意外的收获,他不免如此作想。

    华栩骞掀了掀眼皮,抬眸望向他的一瞬,有片刻的晦暗转瞬即逝,只余下无尽深邃幽静的眼眸,他勾了勾唇,伸手端起一旁的高脚杯,与他相碰,“客气了,小少爷。”

    他对应商的态度向来如此随意,在摩斯家族成员里,他的身份能力,都算不上顶尖。所以才会各种把握机会,赢得先生的另眼相看。

    这是家族里儿子们惯有的争宠手段。

    他作为先生的心腹,地位自然不一般。不偏帮哪一个,也不参合其中。

    “我前段时间才听闻,原来华先生这次回国,是与光启集团有干系,我在江棱的商圈里,还算是比较抢手的投资方,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说,我很乐意帮先生的忙。”应商笑了笑,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善意,言语间又真诚万分,很容易拉得好感。

    华栩骞眼眸微眯了一下,笑意晕开唇角,“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眼下还用不到。光启于我而言,只是暂时代管,至于让他高速发展起来的事,还需看未来的主领人如何做。”他好以整暇的抿了一口红酒,看起来像是不久后就要退位让贤的模样。

    应商眼睫煽动了一下,顺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么华先生何时回摩斯庄园呢?”

    华栩骞晃着红酒的手,略略停顿,随后低声道:“还有一段时日,不急。”

    应商点头会意,随后也不再出声。晚宴吃得异常和谐,直到结束,部分人聊得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紧接着舞会便开始了,华栩骞与南平一起跳了第一支舞。

    他搂着对方纤细的腰肢,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周旋,不停转动着。南平感受到他手掌间灼热的温度,不免柳眉微蹙,“你楼的太紧了,松开一点。”

    华栩骞却似不曾听闻般,又收紧一分。南平逼不得已,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时恰好交响乐放到更换舞伴那一段,她趁他松动的时候,霎时一个转身,脱离他怀,成功换了一个新的舞伴。

    她身上的裙摆摆动幅度很大,在舞池里旋转,就像一朵盛开的异常娇艳的玫瑰花,并随着玫瑰每一次的绽放,她都会对着新舞伴巧笑嫣然。

    华栩骞远远看着,墨色的双眸似被尖锐的利器刺中,就要流出血痕来。他眸光微动,即时转身离开舞池中心,独自去了休息室。

    不能再看下去了,自从知道南平与樊九潇交易合作的那刻起,他便陷入了一种强烈的嫉妒中,隐有一种无名的妒火在猛烈燃烧着,被火焰烧酌的面积愈发的大,就快要吞噬他的心脏。

    这是一种不太好的状态。

    他很清楚。

    所以必须要克制自己,才能让他看上去是正常的。

    华栩骞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了好一段时间,久到快要入睡。直到有人敲门进来,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才略有不适的蹙起眉头,用手背遮盖在眼前,微微睁开了双眸。

    有些惺忪迷蒙的模样。

    “原来华先生还真在这里休息啊。”应商走进休息室关上门,“我找你好一阵了。”浅浅一笑。

    “你找我有什么事?”华栩骞揉了揉眼皮,凝视着来人,水雾散去,瞳孔间清晰不少。

    应商笑了笑,顺势坐在沙发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华先生聊几句。”他交叠双腿,语气很是温和:“我感觉华先生变了很多。以前像是机器人,毫无情感,也轻易看不透。现在总算有活人的气质了,不仅有温度,还会有不常见的表情。能看见先生你这种状态,很难得不是么?”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华栩骞冷笑一声,眉宇间附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悦。

    以为对方是在挑衅。

    然而应商却摇了摇头,解释起来,“先生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先生这样很好,让人觉得可以亲近,我来是想帮先生分忧的。”

    “是么?”华栩骞眼眸直视着他,瞬间变得有几分玩味,“我有什么忧可以让你给我分的?”他觉得这位家族小少爷实在是太闲了。

    “先生,喜欢南平吧?”应商仍旧微笑着看着他,遂直接点明。

    华栩骞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便得有几分阴戾,他几乎立马就要掏出腰间的微型手木仓抵在他那不知死活的脑袋上。

    却被应商的下一句话,抚平了怒火,“南平那样优秀的女士,先生会喜欢,也是情理之中,若不是先生喜欢,我恐怕也会追求她。我与她接触不少,多少有所了解,她的事业心很强,野心也很大,所以做什么事都有一股拼劲,不像是会为感情妥协停留的女人。先生若是想要赢得她的心,恐怕还需要花费一些功夫。其实,可以换一种方式。”

    华栩骞眯了眯眼眸,肩膀松动下来,似乎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颌首示意他继续。

    “你给她她想要的东西,而作为交换,你也可以从她那里获取一些你想要的。利益共同体才会是最长久有效的关系,分割不断,又疏离不了。你想想她在意的是什么?”应商笑着隐示道。

    其实他说到前半句,华栩骞就已经懂了,因为南平确实喜欢现实性的交易,所以会与樊九潇有所牵扯,她渴望更高的地位。

    “继承权。”华栩骞缓缓开口,“不过这个继承权我并不能直接给她,这里面有我大姐一半的心血,她的女儿应该享有一部分。”

    “不不,你是让你给,你可以提出这个事,让她与你交易,公平竞争。先生的侄女我也有所耳闻,貌似能力并不突出,如果先生真让她来竞选,恐怕会引起董事会成员的不满呢,其实先生想要弥补,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给予,不一定就是继承权这样重要的东西,相信不用我说,先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应商摆了摆手,笑道。

    华栩骞拧眉:“我想过让她们公平竞争,我当然也知道又薇技不如人。可南平的身份,还并不够参与竞选,她的血统不正,又没有完成足够多大型项目的成绩来磅身,目前也只有与你合作的这一项,还算拿得出手。要知道身份的正统,往往能让人忽略很多东西。”所以她才迫切的需要樊九潇的支持,这些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她要走的那条路,于她来说,本就无比艰难。

    “那你就让她有,这就是你们可以交易的地方。能够长久维持下去。”应商轻笑,随后又似想到什么,“先生想过带她出国吗?据我所知,先生手里的项目,大头都在国外吧。何不利用起来呢?”

    华栩骞眉头动了动,认真思绪起来。这个法子确实可行,相当于出国镀金,回来后阅历都是国内不可比拟的,成长飞速。

    就如他当年一样。

    他心下了然,眼眸微动,半晌道:“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应商专程来找他,又说了这么多,自然不会是没有目的的假好心,商人都是最重利的。

    无欲无求,那都是表像。

    “我想要的东西,在先生面前一直很透明,不是吗?”应商眉眼微弯。

    他想要父亲的看重,想得到最后家族继承人的位置。

    这个如果没有华栩骞的支持,会异常艰难。毕竟他的那几位哥哥们,也不是吃素的纸老虎。

    拉华栩骞下水,这无疑是他今天最大的收获,以及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他从不怀疑。

    只是心底那一份美好的悸动需要永远隐藏,从此与那人就真成了商业合作过的伙伴,仅此而已,这是他的选择。

    …

    宴会结束后,夜幕已深。

    华栩骞坐在车上,率先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氛围,“你这次项目让光启又提升了一个档位,已经有入选董事会的资格,准备一下后几天的资历评估吧。”

    南平听闻,眼帘浮动间,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表示自己知晓了。

    说实话对方提出这事,她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是项目还未完结时,他就提过的,进入董事会只是继承权的一个敲门砖。

    只要进去了,竞选才是刚刚开始。

    所以这个提议并不稀奇。

    她这次的项目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当然有资格入选董事会。南平并不觉得这是华栩骞在跟她示好的一个表现,毕竟她很清楚,不久后,程又薇就会以自己正统大小姐的身份,入选董事会,哪怕她身上毫无成就,哪怕她是个废物,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就是极大的,很自然地就为她铺好了路。

    不需要她去付出什么,就可以喂到她的嘴边。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其实她非常羡慕。可惜出身不是她能轻易改变的,甚至私生女这个身份若是放在江盐或是江汉,那可能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

    她同样也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存在。

    可是,活在羡慕别人的世界里多累呢?你想要什么,你就自己去挣来,如果你只想躺平,那就不要轻易羡慕别人,否则那样只会让自己感到痛苦与不满足。

    人生来就是有欲-望的,你想要得到满足,就只能不断攀爬。

    “你好像并不开心。”华栩骞视线落在了她平静的面容上,她冷淡的表情,就像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

    他的心口又有些灼烧的痛意,驱使他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却又生生忍耐下去。

    南平收了思绪,抬眸注视他,蓦然唇角荡开一抹纯真笑容:“怎么会,你多想了。我只是觉得这本就是我应得,毕竟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不是吗?所以开心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以免你说我娇躁了又怎么办。”她摊手。

    华栩骞凝视着她这双俏皮灵动的眸子,瞬间似被清风抚平了灼热的内心,得到了片刻的慰藉,他眼底不免多了几分温存,“你在我这里可以娇躁,我不会说你。况且我说过,樊九潇能与你交易的东西,我也同样可以。”

    南平闻言,眨了眨眼睛,说实话她实在是怕对方挑起这个话题后又向上次一样发癫,这就很难受了,而且眼下还是在车里,这样逼仄的空间。

    她可受不住。

    南平睁大眼睛仰头看着他,似乎有几分不信。并没有随便接话。

    华栩骞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无奈一笑:“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不可能直接给予你,但我说公平竞争就是公平竞争,你的身份落后于又薇,阅历成绩却可以弥补,我想带你去国外,我手上很多头部项目都在那里,你跟我去历练,等到归国,身价自然有所不同。”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哦,原来是这样,出国镀金嘛,就像华栩骞少年时那样,归国以后确实身价大涨,在商圈一下跃位前列。

    这个道理,南平是懂得的。

    只是,他这明显是在与她做交易,她不信就这么跟去以后,华栩骞会没有任何要求。就以他目前这个占有欲来看,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万一到时发疯了,不让她回国了,怎么办?

    “你这样做,不会让家族的人指责你么?”南平巧妙的转了话题。

    华栩骞一顿,以为她是在担心他,便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你别担忧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这个圈子本就是看能力说话的,你也是程温韦的女儿,又被樊家看重,与又薇公平竞争,外界也不会找话说。何况,又薇那边,华家给她的资源已经是顶尖的了,如果这都做不出成绩,那只能代表她不适合这条路,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即便是父亲,也不会多说。要知道,一个家族继承人的担子,是很重的,若不是你喜欢,我也不想你去承担那些。”

    南平被他眼底温柔至极的复杂情绪所触动,她微微偏头不去看,“我想考虑一下。”

    “好,我给你时间。”华栩骞笑了笑,遂又轻轻贴了一下她的唇角。

    只要南平不排斥,他就有信心,她迟早会答应。

    …

    距离南门行此次的议选会还剩三天时间。

    因为公司的上市事务不能再耽误,故而此次议选会就显得尤为重要,需要选出一位代管的集团主领人。

    由于副领主的公开退出,剩下的主领人人选便只有易听双和易修尧两个人。

    “都准备妥当了吗?还有几天议选会就开始了。”易修尧有些担忧地问道。这几天他可注意到好几次易听双那边人去林也那里交际应酬,看上去像是颇为热络的模样。

    这怎么能让他不担心。

    就只剩最后这一步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虽然他嘴上安慰少霖任务失败了也没关系,可是他知道,若是失败了,他就必定无缘那个位置。仍旧会被易听双踩在脚下。

    那种滋味,他不想再尝。

    邢少霖为了安抚他,故作轻松的点头笑道:“少爷放心,自然一切准备就位,时间不早了,我就不与您多说了,走了。”

    易修尧见他如此,心情好了不少,稳了稳心思,拍拍对方的胳膊,笑道:“好兄弟,一切顺利,千万小心。”

    “是,一定不辜负少爷的期望。”邢少霖抱拳。

    说罢,转身就带了一批年轻人,收拾好装备上了车。

    等车顺利驶离南门行,他脸上的笑才冷了下来,昨天他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放着一张邀请函,那是卢南平派人秘密塞到他手里的。

    他倒是不曾想过,林也竟然是卢南平的人。肯出手保他,恐怕关系匪浅。

    这次计划,他本是想在出任务收货的时候除掉林也的,正好地段是偏远的郊外,无声无息解决掉一个人,并不是难事。

    只是,他确实在看到邀请函的那一刻,犹豫了。

    他对于卢南平的感情是特殊的,他们有过患难之交,即便最后他落在了对方男友的手里,却也很难对她产生什么极大的恨,毕竟她确实帮过他,甚至扶持起了天马庄。

    世人皆有野心,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圣人,他也不是。所以他能理解她,只是也没想到沈裕川那个叛徒居然会听她的话。

    他们二人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

    邢少霖实在觉得好奇。

    这种感觉很奇怪,既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合作友情,仿佛只是对过去的一种羁绊。

    但确确实实影响了他,让他决定暂时留林也一命。

    车很快到达目的地,邢少霖也收了心绪。

    下了车,便见林也的队伍朝他走了过来。只见他笑靥如少年般清澈明朗,似乎毫无城府,“邢领事,又见面了。”

    “林党主。”邢少霖微笑颌首,随后瞥了眼不远处的方位,“你是去收B区和D区的货吧?”

    林也点头,笑了笑:“确是,刚刚大小姐派来的领事已经进了C区,想来剩下的A区便是邢领事来收了。”

    “是,大少爷觉得A区地段不易运货,大小姐那边是已经定好的,而林党主又身兼两个区位,已然非常幸苦,所以这种麻烦事还是我来比较好,少爷他就主动向副领主申请了,你别见怪。”邢少霖笑着解释道。

    林也了然,默了默眼帘:“原来是这样,还是大少爷会体恤人。既如此,那我们便稍后见了。”

    邢少霖作出请便的姿势,林也便带人进了B区地段,他需要先收B区的货物,等收完后,才绕道去D区,这边D区与其他收货地段不同,没有与C区相连,反倒与A区临近。

    想要收D区的货,便要经过A区。

    这个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其实林也早有所知,他让沈裕川派来的人替他守好后背,埋伏在DA区的中间地带。

    这样即便是出了差错,也能及时撤退。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沈裕川派来的人,身手会这么的‘废物’。

    在他还未赶到D区时,在DA的中间地带便看到了那几人横倒在地的身影。

    林也皱了皱眉,清楚他们这是被邢少霖发现了。

    “老大,这些人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都……”其中一个年轻下属蹲下就近测了一人的鼻息,随后摇了摇头。

    林也静默一瞬,立马改了计划,稍显镇定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这很可能就是邢少霖做的手脚,试图来诬陷我们。往返撤退吧,我来计算一下时间,再行动。”

    “是。”众人应声,随后便跟着林也退回了B区。他们这次除了收货,最大的目的则是要完成除去邢少霖的任务,眼下莫名多了几条人命,怎么看都像是阴谋。

    他们并不知晓这些人是天马庄的人,知道的只有林也一人,因为他在南门行谁也不信,即使对他很忠心的下属,可为了保险起见,不拖累天马庄的名声,他自然不可能暴露。

    也并不想在南门行培养自己的心腹,没那个必要,只要听命于他,就行了。

    林也计算好了时间,便让队伍分成了不同组别,分散于各个邢少霖的队伍会出现的地段,以便一次性击毙那批人。

    而就在邢少霖第一支小分队被林也带着的一批击毙的同时,林也的队伍那边,同样也传来了求救信号。

    糟了!

    事情果然超出了他的预想。

    “走,撤退,去西边方位!”林也厉声道,身边跟着的几人纷纷面色严峻,甚至有些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林也趁着爬上山林放信号的功夫,顺便击杀了好几个邢少霖的下属。

    尽管双方争端已如此恶劣,山林却还是一片祥和安宁。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统一用的都是消音木仓,这种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轻易判断不了方位,很容易被队友发来的求救信号所误导。

    当两队人马皆已损耗一半时,邢少霖这才终于现了身,他的队伍也牺牲了不少,却又似乎补给了很多。

    林也皱了皱眉,他的计划根本没有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邢少霖的支援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沈裕川不是告诉他,已经把支援的那条路堵死了吗?!

    还有,天马庄的人为什么还没过来支援?

    该死的……

    “林党主,你这是何必呢?为了对付我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己不也失去了很多兄弟?划算吗?”邢少霖耸耸肩,勾唇轻笑道。眼底的讥诮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林也站在原地,冷静思绪着,嘴角却笑:“邢领事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不是邢领事先伤了我的人吗?还打算诬陷我,在道口上放了那么多无关人员的s 体。我真的看不懂,这难道是大少爷在对我不满?”

    邢少霖没想到林也在这个时候还能头脑清晰的驳回他的话,不免挑眉,有几分另眼相看:“你倒是牙尖嘴利。”与你的主人,还挺像的。

    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在这些跟来的下属里面,也有易修尧另一个副手的人,都知道这次任务是让林也消失,自然也不能放过的太明显。何况他只是答应留他一命,可没说具体怎么留呢。

    “邢领事反驳不了我,是证明我说对了吧?这确是大少爷的主意,他不满副领主,想要造反。”林也冷声嗤笑。

    邢少霖眯起双眸,先是“啧”了一声,随后面色下沉几分,“少攀扯大少爷,反正你的命也不长了,就别这么好奇。不如想想为何你提前布下的那些局,怎么都不攻而破了呢。”真是好笑,他至今还未见过身手那么烂的新人,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不过显然,这其中一定有想要林也命的人。

    邢少霖着实可惜地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弯,数颗如细雨绵绵的子弓单从他身旁飞逝而出,直击对面人群。

    “躲开!”林也厉声,随后朝一边的残墙断壁滚去。

    而他的手下,有的闪躲不及被击中,有的则是仍旧稳稳护着林也撤退,灵活的滚到一边。

    林也看着不远处牺牲的下属,有几个还是非常信任他的人,不禁愣然一瞬,闭了闭眼不再去看。

    “你们从后山方向跑,邢少霖的目标是我,我们分散撤退,你们或许能留一命。”林也哑声说道,事已至此,他反而有了几分人性。不免在心底自嘲的笑了笑。

    “不,老大,我们的任务是护你安危,不可能让你去引开他们。”其中一个下属坚定说道,林也待他们很好,拉他们离开脏乱之地,给他们全新的人生,不再受生活的困苦,林也对于他们而言,是比南门行还崇高的存在。

    “对,我们不可能丢下老大你独自逃跑,我的背影发型都和你相似,快跟我换一下装扮,让何住护送你撤退,他身手是我们里面最好的。我和其他几人去引开他们的视线。”何生说完,就要去扒林也的风衣外套。

    林也摁住他的手,淡淡的望着他的眉眼:“不行,这样你会没命的。”

    何生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这条命都是老大你救的,是时候回报你了。”说着,便听到身后的一众脚步声,眼神一凝,“快!没时间了,老大你若是再犹豫,大家都会死!”

    林也沉默,霎时卸了力。何生立马与他交换了衣服,叫了五个下属,与他一起打掩护,引开那些人。

    其余人分开行动,搅乱对方的视野。

    何住则护着林也撤退往东边山林的方向,那里有一条离郊外大道极近的路。

    “不好领事,林也要逃!”邢少霖身旁的下属喊道,说着就要带人追上去。

    邢少霖摆手,示意他少安毋躁,“不急,你看他跑的方向,那是后山,路途陡峭,稍不留神就会摔死,带人慢慢逼近,才是正确的做法。不会费我方一兵一卒,对方就会陷入绝望。何况他自尊心又这么强,一定不甘心死在我们手里,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都会自己跳崖的,任务不就轻松完成了么。”

    “是,还是领事您想的周到。”下属闻言,不免也笑,按照邢少霖的指示,带了一批人慢慢逼近林也他们逃走的方位。

    “好了,虽说林也才是我们主要解决的目标人物,可其他人,也同样不能放过,以免让他们回去污蔑大少爷就不好了,所以剩下的那些,我们分几批人去解决吧。”邢少霖慢悠悠地分布道。

    心底计算好了时间,便带人继续追击上了对方其余人的踪迹。

    他想,他已经够仁至义尽,给了林也足够的逃生时间,若是这样都逃不出去,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废物。

    卢南平的情义,他也不欠什么了。

    第254章 Chapter 254 事败

    何住掩护着林也逃至山林深处, 一路朝东。穿过层层树林草丛,踏过荆棘坎坷,使尽力气, 逃亡着,在林间茂密枝叶的遮掩下, 那些追击扫|射的弓单雨,在两人配合的闪躲中,销声匿迹。

    然而危险却愈演愈烈, 追击的一方似乎觉得他们二人身手不错, 一直在增加人手, 而不远处邢少霖等人在解决完其他敌队人马时, 却见下属们还在追人。

    看样子是那两人有点棘手。

    他眉头一挑,带着另一批下属也追赶了上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 天渐渐的泛出些灰蓝调,沉闷的雷声响起,隐隐约约起伏着,不到半晌, 淅淅沥沥的雨珠就落了下来。

    在大雨的加持下,身后人就更难击中那两人。

    邢少霖眼神一黯, 眼底不由认真了两分。通过辨别二人来回的走位定点,分析出可以瞄准的方位,手腕一动, 用一旁的石块迅速借力一跃,瞄准, 挥出一片似点点繁星的光幕,猛地飞逝而去,正好一木仓打中了林也的肩膀。

    只见他踉跄往前扑了半米, 一只手不由紧紧攥住胳膊,痛感随着神经霎时传遍肉身,但仍旧不忘朝前方继续逃,他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停下脚。

    即便是受伤。

    何住见状,担忧之色浮现眼底,立马改变闪躲的走位,完全掩护住林也的后背,不让他再受到攻击,顺势转头侧身边跑边射击,他的身手敏捷,准头更甚。基本每木仓都能击中一个敌方。

    邢少霖在闪躲时,注意到这个人的木仓法很准,不由也跟着改变走位,他难得露了个笑,眼神刷地亮了一下,本来还觉得追杀这些小喽啰没什么意思,这下突然冒出来个身手不错的,自然精神亢奋了不少。

    “你们小心点,注意闪躲,受伤的弟兄先不用管,左右没有伤到要害,先集中精力射击后面这个灰色衣服的,前面那个受了伤的不足为虑。”他嘱咐道。

    众人连忙应下,立马跟着改变了走位。

    在何护又成功闪躲过几枚木仓弓单,并击倒几个敌人后,邢少霖皱眉,眼神示意身旁两个身手敏捷的下属配合他,往两边分散追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在这个间隙,他看准机会,立时上膛拉拴,木仓风凌厉,出手又快又狠。

    何住被击中腿,速度霎时慢了下来,林也察觉回头,想要去扶住他的胳膊,带他往前。却被他低声喝退:“别过来!快跑别管我,我会拖住他们!!”

    林也望了他一眼,眼神沉的可怕,也不顾肩膀还在流血的痛楚,毫不犹豫的狠狠扫|射了几个敌方迎面追来的凶徒。

    随后便决绝而去,再也不看一眼。

    他知道,只有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报仇。

    何护见他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拼尽一切力量击杀敌方,他疾如闪电,打出一道道沉闷气流,发出簌簌般如枝叶被风吹拂的声响,不顾疼痛,极速闪躲的同时,成功拖住了一行人的脚步。

    只是好景不长,一人始终难挡众者,他坚持着,在身上中了三木仓后,终于被邢少霖最后一击,击中要害时彻底击倒。

    “哼,你倒是仗义,要是不管那个抛下你而逃的兄弟,没准最后就是你活着跑了。”其中一个手下一脚踩住他握木仓的手,狠声嘲讽道。

    “行了,你们处理掉后就先撤回,去看看老胡追击林也如何了。剩下那个受伤了,跑不远。我带两个人就行,你们先走,把受伤了还有气的弟兄带回去,早点送上车回去治疗。”邢少霖抬手示意。

    “是,领事。”其他下属忙应道。

    大雨还未停歇,反而越发滂沱,侵蚀着几人的衣衫直至完全湿透,在追逐的路上,雨雾愈来愈大,弥漫整个山林。

    眼看就要追到效外大道,路边隐约有零星几量车辆飞驰而过,邢少霖终于瞄准到林也的身影,他半条胳膊已经完全被红色浸透,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对方不曾回过头,似乎只一味的逃亡着。

    求生的意志倒是意外的强烈。

    邢少霖突然起了坏心思,想要逗逗他,吩咐另外两人等他示意再开木仓,自己却向玩似的,在对方跑到大道边缘时,一木仓击中了他的右腿,紧接着,又一木仓打在了他的左腿上。

    彻底失去了逃跑的能力,只能勉力的匍匐前进。

    邢少霖见状,玩味一笑,又改变了主意,摆了摆手:“这个我来解决,你们在这待着。”

    他不紧不慢的走近,脚步声混在雨水里,由远及近,林也终于回头,撑起胳膊举木仓想要瞄准一击,却被对方一脚踢飞了木仓柄,踩在他的脸上。

    “原来是你啊,看来是我白给了你一条退路了,你竟然跟你手下换了衣服,啧啧啧。”邢少霖诧异摇着头,脚力又加重了几分,“有些人的命啊,注定都是一个结局,记住了林也,下辈子要靠就靠自己,别靠别人,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他说的话意有所指,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只是林也也无力思绪。

    邢少霖见他这副孱弱的模样,退后一步,笑着用木仓头拍了拍他的脸。

    “你的命就交给老天决定吧。”

    他嘴角上扬,随后起身给了他最后一木仓。

    两个下属见邢少霖回来,立时询问:“领事,不把人处理了吗?”

    邢少霖摇摇头,“先回去,一会天黑,我会派人过去清理。”

    “是。”两人应道。

    灰暗的天空很快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幕,那墨色般的雨滴还在下落,只是逐渐变小,与这一方黑夜彻底融合。

    大道两边的路灯开始点亮,光晕倒映在路面的积水之上,被照应的异常清晰。雨珠沥沥,带起层层涟漪,搅得光影支离破碎。

    坐在车内的人靠着椅背的身体挺阔又慵懒,他眉心舒展着,看着手里的报纸不免有几分漫不经心。

    这时,车蓦然停了下来。

    这条大道的行车非常稀少,即便是就此停车,也不会有任何阻碍之处。

    “先生,前面好像躺了一个人……”司机注意到那具血红的人影,心头猛地一跳,不由低声道。

    娄狄这才抬起头,眼神望向前方,精确的捕捉到一具人体后,吩咐坐在副驾驶的助理,“下去看看还活着么。”

    助理接到指令,点了点头,立即下了车去,在他蹲下伸手探其鼻息时,只能探得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他收回了手,又检查起对方的伤处,待到猜测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他才准备起身返回。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衣角猛地被人攥紧,助理转头看去,这人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嘴里却断断续续地说着些什么,他眉头一皱,有几分不耐,俯身就要把沾湿了的衣角抽回来。

    可谁知,对方像是死命攥住不放一般,力气竟大的出奇。

    嘴里还不停念着谁,“南平……”

    半晌过去,助理还未返回,仍旧蹲在不远处,娄狄眉头轻皱,收起了手里的报纸,吩咐道:“把车开过去看看。”

    司机从后视镜瞅见上司略带不耐的沉默神情,不由赶忙点头,左转了一下调整位置,顺着最边缘的方向,把车开了过去,稳稳停在了两人身旁半米处。

    车窗摇下,露出了娄狄那张格外清俊的侧脸,他偏头望去,“磨蹭什么?”

    他在车里,漠然的凝视着两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注意到下属被人攥紧的衣角处,不由挑了一下眉,“看样子是还活着了?”雨雾蒙蒙把他容颜照应的并不真切,似蒙上了一层薄纱,有种纤尘不染的矜贵神秘感。

    “是的,不过受了严重的木仓伤,不及时送去医治的话,就不成了。”助理皱眉点头道。

    娄狄轻飘飘地又扫了一眼被对方攥住衣角不放的那处,再瞥见人一直翕张的嘴,不由眯了眯眼,“求生意志倒是挺强的,他在说什么?”

    助理顿了顿,思绪开口:“听上去好像是在叫人的名字,一直在喊南平两个字。”

    娄狄闻言,眼帘轻浮了一下,细微地皱了皱眉,随后若有所思的又打量了一下地上身受重伤的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开口:“把他带上车吧。”

    助理一愣,随后见上司不似作假的神情,不由与刚下车的司机一起把人盘上了车内。

    一来一去,夜又深了许多。

    车辆驶入喧嚣繁华的都市,四周人潮涌动,车如游龙,色彩斑斓的霓虹灯照应进车内,渲染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那是血红色与黑色车背的对应。

    娄狄望向车窗外,瞧着不断变换的街景,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她的脸很清晰,眼神确是不分明的,看起来像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而他救下的这个人,与她又是什么关系呢?

    似乎是太冷了,林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抖抽搐起来,面色慢慢发青,有种濒死的状态。

    伤成这样,不死也算命大了。也不知是惹了谁,还是说伤他的那个人就是她?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上层圈里的人,又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呢。

    “车开快点。”娄狄淡淡的说了一句。

    司机听闻,不由加速起来,很快便消失在了繁华的街道。

    邢少霖等人回到南门行时,易修尧正带着人马迎接他们,他已经提前得知了这个好消息,自然心情大好。

    “好啊少霖,你干的很好!”他重重拍了拍邢少霖的肩,笑道。

    邢少霖微微躬身,“总算不辜负您的期望。”很是恭敬的姿态。

    易修尧见状虚扶了他一把,眼底露出几许满意,他笑了笑,“你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我可一直拿你当亲兄弟。”说罢,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一顿,似乎还有些紧张,立马问道:“对了,一会还得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少霖你看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邢少霖摆手,摇了摇头,“您不用多说,一切由我来上报,您只用作出惋惜的样子即可。”

    “那好,我听你的。”易修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还要去盘点一下货,就不跟您多说什么了。您也不用担心,少了林也,副领主即便是有猜测怀疑您,也无济于事。”邢少霖给他按了一颗定心丸。

    易修尧闻言,果然镇定了许多,迟疑的面容重新恢复了笑脸。他确实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这事就算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毕竟不是他亲自出的手。

    他笑笑,遂即点头:“好,你去吧。”

    第255章 Chapter 255 失踪与试探(……

    三日后, 南门行议选会如期开始,由于副领主过于痛惜的缘故而没有参与此次议选,最终其他长老一致投票决定, 让易修尧暂时代为打理集团上市事宜。

    这事一经放出,天马庄那边便得到了消息。沈裕川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南平, 南平当即回了天马庄一趟。

    “你是说最后是易修尧方得到了主事权?”南平拧眉道。

    沈裕川点头,“据传来的消息,说林也一行人在议选会开始前去收货的路上被南门行以前一个死对头出手给埋伏了, 死了不少, 就连林也也没能幸免, 听说是邢少霖去上报的, 南门行的副领主当时听了就犯了病,受了很大的打击, 所以没有参加议选会。”

    “这么说林也死了?他们已经处理掉s体了不成?”南平抬眸,神色有了一丝波澜,后又否定道:“这不可能,邢少霖收了我的邀请函, 就不可能再下死手。还有,你当时派去的人呢?也都死了?”

    沈裕川叹息了声, 点头:“是的,我派去支援的那些人也都没能回来,怕是已经被处理掉了。而且原本定好的支援路, 还被邢少霖的人给堵了,林也当时也没有发射信号, 另外一批人马,一直没能得到具体消息。”

    “这事你怎么才告诉我?”南平皱眉。

    沈裕川沉默一瞬,半晌才道:“我不想让小姐担心, 不过,他们好像也没有找到林也的s身,说不定是邢少霖手下留情了,留了他一命,只是失踪了。”

    南平闭眼,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只能先这么想了。你到时再派人去查找一番,这事等邢少霖来赴约,我会再试探他。”眉宇间透出几分疲倦。

    少了林也,南门行的控制权就没有了。这颗棋子作费,往后想要再安插人进去,就麻烦了。

    这个道理沈裕川也懂,只是比起这个,林也还是死掉为好,可惜他命大,居然没能找到s身,邢少霖就算答应留他一命,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了他,不死也是重伤了。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要怎么逃?

    “邢少霖怕是不会说实话。”沈裕川眼神动了动。

    南平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邢少霖是什么属性,不过这事说来也蹊跷,明明之前都安排的事无巨细,没有任何漏洞,如今却损伤惨重。

    这其中要是没有猫腻,她都不相信。

    “不需要他说实话,我能辨别。”南平淡漠的说了一句。

    知道她是生气了,沈裕川摸着扳指的手一顿,不由点头,“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这事你不用管。”她摆手否决。

    等到邢少霖登门时,南平也没让沈裕川出现,她是故意的,为了证实心里的一些猜测。

    虽然不明白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这样做的意图又是什么?

    不管如何,若真是这样,那就不能轻饶了。这总归是犯了她的忌讳。

    她让管事带邢少霖直接进到二楼书房来。

    “好久不见了。”南平见人进来,不由笑了笑。神情一如当初一样熟捻。

    邢少霖眼睫幌动了一下,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压下心底的那点异样,遂即笑着打量起周围布置,“确实很久不见了,久到天马庄现在都已经成了另外一番景象,托你的福,看起来奢华不少。”

    南平眉眼弯弯,“当初也不过举手之劳,毕竟天马庄如果落败了被其他门派吞并的话,确实也很可惜啊。”她闭口不谈当初他被抓一事。

    邢少霖自然也不扫兴的接了话,往下说:“当然,比起那样,我宁愿是你扶持了天马庄。只是不成想,沈裕川那小子竟然能入了你的眼,他从前不过是庄里一个小领事而已。”

    “他很聪明,又读了书。你也知道,你的那些手下可没几个肚子里有墨的。关键时候,真的顶不上作用。”南平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

    邢少霖只是笑笑,不再搭话。

    南平给他添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其实我在想,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何不再回天马庄呢?反倒去了南门行岂不辛苦?”

    “回天马庄?”邢少霖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接过茶杯的手不禁都顿了一下,“你若是让沈裕川把领主的位置让出来,我说不定还真会回来。”他开起了玩笑。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茶香味流入口中,席卷着味蕾,充斥着整个鼻腔,他轻声赞了一句:“好茶。”

    接着又道:“我去南门行此举,就像你们安排林也在那的目的一样。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猜到了吧。”

    提到林也,南平眼眸微动,却仍笑着答话,“倒是还没谢你,留了林也一命。”

    邢少霖掀了掀眼皮,见她神色并无任何波澜,不由眉头一挑,“谢我做什么,他眼下失踪,能不能活命还两说。”

    南平眼神默了默,又笑:“总归是你手下留情了,之后的事就看天意。”

    邢少霖听她这么一说,蓦然摇头哼笑,又抿了几口茶,遂即放下茶杯,开口:“你似乎不怎么在意他的命,那又何必让我留情呢?”

    “一个失败者,当然也得自己承担失败的代价。我已经尽了我该尽的责任,剩下的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然手下那么多,去执行任务,我一个个都能护得过来吗?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才对啊。”南平弯了弯唇。

    邢少霖哈哈一笑,“说的是没错,可惜他这失败的代价挺惨重,你们还真心狠。”

    南平眼皮一挑,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他却摇头,“没什么,总归这个结果,我也是满意的,就算林也没死,结果也不会好过死了,总有人比我还不想让他活。”他笑眼眯眯,像一弯漆黑夜幕下的银月,透着淡淡的冷意。

    南平皱了皱眉,遂即若有所思起来,听他这个意思,派去的支援果然有问题。可也有可能是邢少霖在说谎,目的是想要挑拨,引起天马庄内乱。

    她并不接话,而是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你扶持易修尧很辛苦吧,据我所知,他胆子可小着呢,怎么不趁机爬到副领主身边去,没准比现在成就更高些呢?”

    “易修尧年轻可控,副领主可是个老狐狸,况且林也费了那么大心力才走到那个位置上,能决定的事,有哪件能他点头就行?副领主手上的刀刃可不好做,稍不留神,就是两败俱伤。”邢少霖摊手,做了个割脖的手势。

    还有一点他没说,老狐狸防备心太强,到时若是没用了,除去都棘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易修尧,让他来动手,一箭双雕。

    “你说的也是,不过谁不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呢?有些选择都是个人机缘。”南平莫名笑了一下。

    邢少霖耸耸肩,算了给了一个回答。

    “话也谈了,茶也喝了,还有什么活动吗?我手里的事可不少呢,时间耽误不了一点。”他又道。

    南平意识到他这是想走了,不禁笑起来,轻轻拍了一下桌面,“瞧我,只顾着跟你聊天,马上就要到饭点了,留下吃一顿再走吧。”

    “就我们两个人?” 邢少霖偏头一笑。

    南平一怔,遂即笑着反问道,“那你想要几个人呢?我也可以多叫几个人来陪你。不如我把小沈叫过来?”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邢少霖拍手。

    南平注意到他笑若灿然的表情,不由心下嗤笑,果然是没放下沈裕川当初背叛他的事。不然就不会接她的话了。

    “还是算了吧,我突然想起来,他今天说了公司的事务很多,需要忙一阵时间不能回了。”南平故作恍然想起的表情。

    邢少霖跟着挑眉,“那倒是可惜了。”

    …

    吃完这顿饭,天也暗了不少。

    邢少霖在被管事客客气气的送出来时,很是碰巧的见到了刚回来的沈裕川。

    至于为什么说是刚回来,人家刚刚才下车呢,看上去风尘仆仆的。就是奇怪,这副样子反倒刻意了些。

    就像是在等他的模样。

    “好久不见了,少霖哥。”沈裕川看到他时,不由停住了脚,笑着先打起招呼来。

    邢少霖也勾了勾唇,“原来是沈领主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精英呢,现下身价不同往日,怎么当的起您这一声哥?”

    沈裕川听了,也不生气,依旧笑得温和,“少霖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说笑,我听说你今天来天马庄赴约,真是不凑巧,我没能赶上饭点。”

    邢少霖闻言,摆手诶了一声:“这都是小事。再说你这不是赶上和我碰面了么。”

    “这确实也是赶巧了。”沈裕川笑了笑。

    “是很巧,早知道你这个点就能回来,我就让南平晚点准备饭菜了。她说你今天忙碌,不得空呢。显然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忙完了,真是效率颇高呀。”邢少霖眯了眯眼,语气听着像是在赞许。

    实际沈裕川知道他这是在讽刺他。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赶回来是想知道林也的下落,失踪这个说法他可不信,真要受了重伤,那么偏僻的地方,谁能救他?

    说不定就是邢少霖留了一手,想要借此挑事。到时林也再出来说出支援一事,南平一定会不喜他自作主张。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当然得早点回来上报才行。今天少霖哥不也是来上报林也一事的么。”沈裕川慢条斯礼的理了理衣袖。

    邢少霖似不可置信的抠了抠耳蜗,“上报?”遂即弹了弹指甲盖,咧嘴笑起来,“你可真会用词。不过林也这事你应该很有知情权吧?轮的着我来上报么。”

    沈裕川抬眸,眼神露出些许疑惑,“少霖哥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不是?何必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呢。”邢少霖走近他身侧,转了一周打量他,刻意压低了嗓子,道:“当初你能背叛我,现在又在林也的事上动手脚,你是怎么呢?这回想要背叛卢南平了?还是说你单纯看不爽林也?我倒是好奇,他能威胁你什么呢?一个天马庄安插进南门行的小小棋子,也配你亲自做这些手脚除去?我真不知说你一句蠢,还是说你——”

    他刻意停顿住。

    脚步停在沈裕川的身前,与他四目相对,眉眼带笑的说出了他最后的猜想,“——对自己上司那点龌龊的心思?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沈裕川淡淡凝视着他,像是没感情的生物,没有一丝动怒的迹象,“少霖哥原来是这么想的。”

    邢少霖见他如此,不由又眯了眯眼,继续攻心:“不是我这么想,是你的行为让我这么想,南平恐怕迟早也会知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沈裕川偏头,又是疑惑不解,“小姐知道什么?林也的事我是真的尽力安排了。”

    邢少霖鼓掌,很是佩服起来,“好啊,很好。不承认也没关系,这事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最清楚。”

    沈裕川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少霖哥怕是误会我了。当初我其实也并没有背叛你,而且从加入天马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是小姐的人罢了。”

    邢少霖闻言,脸上的笑突地戛然而止,盯着沈裕川的眼神沉得可怕,“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裕川望着他的眼神,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邢少霖想要试探他对小姐的心思,他以为他是谁?也配知道这些。

    何况,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他想除掉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他眼底露出一丝讥诮。

    第256章 Chapter 256 破裂

    天际一片暗浊, 夜幕浓得像墨一样,很快便笼盖住诺大的庄园,南平伫立在落地窗边, 不紧不慢地喝着咖啡,冷眼注视着下方, 管事和几名下属正簇拥着西装笔挺的男人进门。

    她眼底有片刻聚集的冷凝,只一瞬便消散而去,缓缓收了视线不再看, 随后走到了书桌前的办公椅上落座。

    沈裕川上来书房的时候, 打开门便看到南平低头小酌着咖啡, 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若不是轻抬眼睫的那瞬间太过清冷,他至少还有几分自持的镇定。

    她没有说话, 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沈裕川不由自主地屏息,指尖几乎是反射性地蜷缩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低垂眼帘的功夫顺势关上了门。

    定了定心神, 向前走近。直到站在办公桌前才停下脚步。

    在这长时间的对视里,他眼底某些复杂的情绪才有了一丝破绽, 就在南平几乎以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时,终于提前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你都看到了?”

    空气滞住一瞬,他眼神暗了几许, 声音也哑了些,指尖陷进肉里, 因用力过度,连带着唇瓣都泛起苍白,莫名抽搐了两下。

    可望向他的那双眼, 仿佛似利箭能穿透他的心脏,又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对而凝视时没有半分温度。

    “是你做的吧。”南平淡声,话语间带着笃定。

    从看着他身影出现在天马庄园门口堵邢少霖时,答案就浮出了水面。

    沈裕川想要除掉林也,所以从中做了手脚,可惜没能处理干净,才会出现傍晚门口的那一幕。

    他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作主张。

    可她却还琢磨不透他的动机。

    说实话,这种感觉令人很不舒服。

    南平放下咖啡杯,轻轻抱臂凝视着对方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显得异常讥诮玩味。

    “请您相信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绝不会做不利于小姐的事!”沈裕川见状,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身向前解释道。神色急切中有一丝懊恼的慌张,手掌中心被指尖凹陷的那处正隐隐作痛,令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而沉重。

    紧接着,只听对面一声冷笑,“是吗?那你的意思是除掉林也,也是有利于我的一件事了?”

    沈裕川一顿,身体僵冷起来。深深注视着她的神情里有一瞬的悲怆,他甚至没法开口说出上一世林也背叛她的事,甚至无法将爱意宣之于口,没法为自己做一丝一毫的辩驳。

    她不相信他,所以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而她是上位者,怪他自作主张都合乎情理。

    沈裕川张了张唇,半晌才道:“林也野心很大,我担心后面不受我们掌控。我知道我不应该不跟您请示就出手,是我太心急了,您罚我吧……”他眼神暗了下来,眼底的不甘心都被一并掩下,低垂着头,说着看似逻辑通顺的话。

    南平见他这副颓废恍惚的模样,不禁皱眉,自己也没说什么要他如何的重话,不过是质问了一句,就受伤至此?

    她眼神久久凝视在他俊美精致的面容上,没有挪开。她在确认,沈裕川是不是在她面前演戏。

    长久以来,他对自己的忠心,的确毋庸置疑。人聪敏,办事也稳重。没道理就因为处理一个人而失了她的倚重与信任。他还范不着这么蠢笨。

    所以,她猜测,大概率是林也做了什么忤逆沈裕川指令的事,她了解林也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不会轻易就服从一个人。

    两个人意见不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南平暂时还没往深了去想,毕竟为了林也就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卸去一条,本就不至于。

    沈裕川她留着,是有大用的。

    这么想着,她语气也缓了几分,“罚是要罚的,不过既然你也是为了集团着想,我就不计较你这次自作主张了,但…这也是最后一次。至于林也这事,既然没找到他的s身,就证明他极大可能还活着,你尽快吩咐人继续去查,他要是被什么人救走,那就必定会有回来的那天,到那时,我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继而有损于安盛。你自己做下的局,自己就要考虑后果,要么就彻底解决后患,要么,技不如人,你就忍着。”

    “是,我明白。”沈裕川默然点头,只要南平还用他,让他怎么样都好。

    他刻意忽略掉心口的闷痛感,抬头注视着对方,异常卑微的扯起了一抹笑意。眼底掩盖住的汹涌情绪,一并让他强势且克制的压了下去。

    有些东西,只要不想,他就不会痛。

    这是绝处逢生的第二世,自己不能太贪婪,局面已经改变了很多,一切都要慢慢来。

    沈裕川垂下眼帘,蛰伏的情绪化作轻颤的羽睫,晃动几下,便消散不见。

    他想,

    林也在这一世,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没有靠山的蝼蚁,眼下还受了重创,已然不足为虑了。而……那个男人,也从未出现过,即便他眼下出现了,从南平如今的成就来看,根本不需要倚靠他的扶持。

    沈裕川眼神冰冷,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纵使他权势大又如何?

    江棱始终还是樊家做主,没有契机,他的手就永远伸不过来。

    …

    次日清晨

    霞光穿透玻璃窗面,驱散了房间的昏暗。床上的人双眸依旧紧紧闭着,似乎睡不安稳,额间细密的汗珠不断的生长在他皱起的眉头上。

    不一会,便见他身体猛地抽搐了两下,随后立时睁开了双眼,似受到了惊吓一般,瞳孔剧烈收缩着,看起来空洞又苍白。

    又梦魇了。

    他久久喘息后,伸手拭去了额角的汗液,随后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视线看向进房的佣人。

    不远处的佣人见他醒了,脸色却不太好,以为是自己开窗吵醒了客人,便连忙推着餐车走近,解释起来,“吵醒您了吗?是先生吩咐说给您送早餐上来的,您还生着病,房间需要开窗通风,好的更快些。”

    林也淡淡地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佣人见他态度温和,立马又笑着多关心了几句,“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能进食吗?要不我让医生过来给您先吊针?”

    “不用了,我只是没什么力气。还是照常等吃了早饭后再吊吧。”林也听闻摇头。

    “那好,那我给您把早餐放在案几上,您洗漱好就可以直接吃。”佣人笑道,随后便转身忙碌起来,林也看着对方,直到对方摆放完,推着餐车离开客房后,他才松开眉头,放松警惕下了床。

    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他养伤的这段时间根本走不了很多路,只待在这个卧室内,每天吊完针就看着窗外发呆。

    也不想去思索到底是谁救了他,只一味沉寂在反复发作的那个梦境里。

    林也不明白,也想不通。沈裕川想让他死,南平知不知情?而邢少霖最后的手下留情,又到底是因为要履行南平的那封邀请函,还是他故意挑拨?

    这一周里,他每日每夜的想,头都快要裂开了,心脏的钝痛早已超过身体疼痛的数万倍。

    到底为什么局面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还是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

    娄荻来看林也恢复情况时,对方正倚靠在窗台前眺望着远处的四周。似乎对附近的地形,有了那么一丝好奇。

    这处房产的环境比较独特,每栋别墅都间隔很远,像是独居郊外一样。

    很有隐秘性。

    而这种房子,一般达官贵人都会比较喜欢。

    林也的眸色似光影游离,有所煽动。

    “看来,你恢复的还不错。”娄狄进到房间,朝着窗台的方向,温和的勾了勾唇。

    林也听到身后的动静,先是顿了一下,立时停止了脑中的猜想,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看见来人后,片刻之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人微微鞠了一躬,“承蒙这段时间,您的照拂。”

    几乎是一瞬间的直觉,他便猜测到了眼前这个穿着笔挺西装,优雅得体的男人,必定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了。

    毕竟有那么一些人,天生就有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气质,那是浑然天成的。

    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否极。

    林也的眼神在对方胸口前泛着金色光芒的胸针处轻轻划过。

    真是亮得刺人眼,他不禁颤了颤眼睫。

    这种金色胸针,他只见过极少数的高官佩戴过。

    猜测的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人的身份,看样子确实不简单。只是为什么这种身份的人,会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手呢,可别告诉他,是因为所谓的怜悯之心?

    这实在不具有什么说服力。

    这么多天的时间,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只见娄狄微笑,“不用客气,过来坐着吧,你刚刚恢复一些,不宜长时间站立。”他长腿一跨,走近了一旁的沙发处落座。

    林也点了点头,并未吭声。顺从地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区域坐下。

    “你叫林也?”娄狄双腿交叠,眉眼含笑的开了口。

    林也眼皮微挑,适当的表现出几分意外,“您认识我?”

    “倒也谈不上认识,其实我对你很好奇,一位京华的优秀学子,怎么会出现在那片山林上,还受了这么严重的木仓伤呢?难不成,你加入了什么帮派?”娄狄盯着他诧异的神情看了两秒,有些似笑非笑道。

    他问的话看似尖锐,但在这种环境下却又很合理。叫人无法避而不谈。

    林也望着他,从对方那双上挑的眼眸里,看出来了一丝期待的神色,他似乎在期待着,自己能主动说出更多的实情。

    第257章 Chapter 257 洞察

    一般对他人之事有好奇心的上位者, 都不能简单称之为好奇,想调查的事,他们心里门清, 余下一些私密的隐情,他们更多的是希望对方能识趣, 识趣的说出可以令人信服的真相。

    在试探对方真诚度的同时,其次才会考虑这个人是否有交易的资格。

    林也熟识这种试探,毕竟第一个试探他的人, 就是沈裕川, 第二个是南门行副领主, 第三个则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社会地位,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一样的境遇, 不一样的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通性,看中他身上某一点价值,想要利用。

    这人跟他素昧谋面, 便毫不犹豫救下了他,一定是认识他身边的某一位。不然一个伤患, 要怎么看出他身上的价值?

    可在他重伤后,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这人又是怎么判断出他认识谁呢?

    那么短的时间内, 他根本没时间查那片郊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也掩下思索的情绪, 换上了一副复杂纠结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但说无妨,我既救了你, 自然不在乎你有怎样的过去。”娄狄看出了他的犹豫,继而温声宽慰道。他一向很擅长开导人。

    只见林也犹疑了一瞬,注视着对方温润的眼,不禁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道:“我是替南门行做事的,这木仓伤是受南门行内乱的缘故。”

    “原是这样。”娄狄似恍然大悟般抬眼,后思索两秒,又问:“我确有听说南门行最近在管理新集团的是一个年轻的少爷,那想必就是他手下的心腹伤的你了?这么看来,你是他叔父的手下?”

    林也瞥他一眼,点头,“是的。”

    “怪不得了。”娄狄手指轻轻点了几下膝盖,忽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好奇的事,骤然一停顿,道:“不过,你受伤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南平这两个字,恰好我也认识卢小姐,看样子你们关系很熟识?我想这正好了,不如等你的伤养好了,我打电话去程家,让卢小姐派人来接你,你意下如何?”

    林也在他说到南平两个字的一瞬间,眉头就猛然皱了起来,面色晦暗。他想果然如此,看来这个人真的认识他身边的人。

    原来,自己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喊了南平的名字……

    而这个男人只是听到自己念了她的名字,就决定救下她,难道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情?或是他对南平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企图?

    可他从未在南平身边见过这个人。

    ……不过,他又见过谁呢

    林也心底涌出一抹自嘲,如疾风暴雨席卷着他的大脑。

    这个时候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其实对南平的任何事都并不了解,他仿佛被排除在外,甚至都不如沈裕川那种半路才认识的下属,得她的信任和看重。

    他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一丝暗哑,“不需要,我会自己走,多谢您的好意。”

    听他出声拒绝,娄狄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你不想见她吗?你重伤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我以为你们至少是关系匪浅的朋友了。”

    林也神色苍白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难堪,尽管他极力在隐藏。但娄狄是做什么的呢,他是外交官,拥有极度敏锐的洞察力。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林也不想跟自己讨论任何关于卢南平的事,甚至他现在恐怕一丁点都不想听到这三个字眼。

    看来,他猜测的没错,这个叫林也的,也是光启集团二小姐众多爱慕者的,其中一个。

    还是一个身份极低的男人。

    “你好像很排斥我说到卢南平这几个字眼。”娄狄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的音调,他在故意激怒眼前这个紧握双拳,闭口不谈的年轻男人,试图想撬开他那张紧抿的唇。

    “是有什么原因吗?”他问。

    见林也还是不肯开腔的克制模样,他眉头抬了抬,叹息一声,身体好整以暇的向后靠去,姿态松弛。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吧,最近有一批道上的人正在查你的下落,他们的势力不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不过卢小姐似乎和这家集团有合作关系,他们以前的名字叫天马庄,现在成了安盛。你下落不明,或许是她托人寻你也不得而知呢。”娄狄恰当地透露出一些讯息,配合着疑虑思索的神色,双眸却始终一说不错地凝视着对面似乎受了情伤的男人,表情有多生动的变化。

    显然,年轻热血的孩子,总是有相当赤忱的心灵,并不负他的期望那般,破碎了。

    碎得还很彻底。

    仿佛不可置信。

    不过是透露一点讯息,他便不行了。看样子怕是这段时间都在想着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他刚刚说的南门行内乱,恐怕实情远远不止那么简单。

    难不成是,这个叫卢南平的女人,想要除掉他?

    ……真有意思

    毕竟,他可看起来相当忠诚。

    娄狄眼底隐隐的讥笑,都化成潋滟的眸光一扫而过,余下一抹凝重的神色,“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是想到了什么后怕的事吗?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我和卢小姐也算有些交情,如果你怕她找不到你,我可以让人给她去一通电话。你眼下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利于你身体的修复。”

    林也用力攥住胸口,他双目猩红,试图以撕扯的痛感来缓解这疼到窒息的心脏。他的心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密封的玻璃器皿里,四周是破碎的玻璃刀片,千刀万剐的插进他的心脏。

    闷,痛,窒息

    让他无法再承受这具破碎的躯体,喉咙一阵发紧,血从唇齿中涌了出来,喷洒在昂贵的地毯上,顷刻间似被那抹纯白色抽取了鲜活,余下廉价的暗红。

    忽然,他耳边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躯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倒进了这不属于他的纯白里,被那腥甜的暗色所遮掩。

    娄狄霎时站起身,吩咐身后的下属把他抬到床上去,让私人医生诊治。

    他冷眼瞧着,眼底有些显而易见的不耐。娄狄并不喜欢做这种低效率的事,这次对话虽然套出一些讯息,可也没有达成他想要的效果。甚至都没有从这年轻男人口中,探知到一些有利于他的真相。

    有关卢南平的任何情况,他是半点都没说。反倒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娄狄皱了皱眉,神色冰冷。奈何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完不成那件事,大人是要怪罪他的。

    “把他转到地下医疗舱,短时间内务必给救治好。”他开口,朝下属丢下一句嘱咐,便离开了客房内。

    过几天就是两院联合会议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

    …

    在约见钟白鹤的时间里,邢少霖是带着重要讯息过去的。不知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尽管钟白鹤给他的感觉更高深莫测些,他却始终有种熟悉感。

    并且潜意识里认为,当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时,是不配拥有上报面见的资格的。

    钟白鹤于他,有很大的恩。

    “邢先生请在茶室歇息一会,我们少爷一会就过来。”管事轻声道,恭敬的把人引了进去,吩咐佣人倒上热茶后,才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

    钟白鹤当然也没让邢少霖等多久时间,几乎是一盏茶喝完的功夫,他便来了茶室。

    “等很久了吧?”他笑。

    邢少霖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到不久。您这是刚忙完?”

    “嗯”钟白鹤点头,坐到了邢少霖对面的沙发上,“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升职了?”

    “谈不上升职,只是大少爷没有管理集团的经验,让我代管一部分事务。”邢少霖笑了笑。

    钟白鹤了然笑笑,“不管怎么说,进展不错。”

    邢少霖也跟着点头,“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您上报林也一事的。”他音量适当低了一些。

    钟白鹤察觉到他的谨慎,遂抬眼看了门口一眼,下属便识趣的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茶室门。

    “说吧,他难道不是被你除掉了?”

    “他没死,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如今下落不明,天马庄的人一直在搜查他的踪迹。很大可能是被谁救走了,背后那人有些权势,就连我这边也查不到半点消息。”邢少霖拧眉道。

    钟白鹤眯了眯眼,一瞬就捕捉到了关键,“你手下留情了?”

    邢少霖神情一怔,没想到他那么敏锐,而后点头,“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卢南平给我发了一张邀请函,我为了还她的情,所以并没有对林也下死手,只可惜,有人保他,有人却想置他于死地,安盛的主领人沈裕川,这小子想要借我的手除掉他。”

    钟白鹤挑眉,“等等,你的意思是,南平跟这个叫林也的也有很深的交情?他们认识?”

    “是的。”邢少霖点头,“林也是沈裕川安插进南门行的人,而南平其实就是沈裕川幕后的老板,只是不知为何沈裕川想要除掉林也,毕竟林也只是一个棋子,目前看来毫无威胁之力。所以我猜想,很可能就是林也和卢南平关系深厚的缘故,沈裕川怕危及自己的地位吧。”他刻意隐去了沈裕川那点子龌龊的心思,虽然本人并不承认。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这个叫林也的这么受南平看中,居然不惜暴露,也要给你发邀请函保下。”钟白鹤莫名笑了一下,如玉的脸上尽显谦和,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其实他有些惊讶,惊讶南平原来私下培养了这么多人。

    她应该吃了很多苦。

    回想起当初那个刚进入江棱无权无势的少女,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绽放的格外绚丽璀璨。而他参与其中的,却是她最耻辱的那段过去。

    钟白鹤眼眸垂下,带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邢少霖静默片刻,没有出声,他在等钟白鹤接下来的安排。

    “嗯,我大概都知晓了,林也的下落,你那边不用暗中查了,他既被救了,后面总会相安无事的回来,到那时势头必定是来势汹汹的。这会敌在暗你在明,救他的那个人,有什么目的都尚未可知。你先专注集团的事宜,找个合适的时机,让易修尧在董事会上提出建议副领主退休养老这一事,搅一搅那些老股东的水。适当收买一些老人,让他们依附于你。”钟白鹤端起茶杯,剐了剐杯中的茶水,轻轻吹了一下,却不急着饮下。

    他像是已有所觉地抬了抬眼皮,正好瞥见邢少霖点头应下的那副忠诚模样。

    钟白鹤勾了勾唇,眼尾略微上挑着,这让他更显几分啤睨的凝视感。睫毛下的暗影在浅淡温润的笑意中莫名显出了一丝凌厉气息。

    只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悠然地低头饮起了茶。

    邢少霖喉咙莫名一紧,脑中突然开始复盘起来,是不是哪一步出了纰漏。他摸不透,钟白鹤到底对他上报林也一事满意几分。

    第258章 Chapter 258 两院联合会议……

    一周后, 两院联合会议如期召开。

    为了强化两院之间的紧密联系,互相制约平衡,确保一些重大决策的科学化进展, 基本每半年就要召开一次定期的联合会议,有重大事件的特殊情况下, 也可临时召集。

    会议需提前确认汇报内容及问题,继而有效商定。而两院各自的首席代表则率先给出建议,针对需要改革的部分问题进行集中讨论和协商, 共同判定解决方案, 履行全票决策权。

    督察院与政议院两院所有议员以面对面沟通方式而落座入席。

    对于此次会议, 提出的改革两院监测化管理, 两边都有不同的意见。

    孟观文提议合并管理,厉寒则属意区域化分类监测。一时之间, 争执的焦点从两院众人之舌下,逐渐演变为各自首席代表的争论当中。

    整个会议,最后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回响整个联合院的会议大堂之上。

    “合并管理明显要更双管齐下, 你犹豫什么?难不成是厉大法官你担心合并管理后,不利于你治下不成?”孟观文哼笑, 神色透出一丝恶劣来。

    “孟首席慎言,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你不用刻意曲解。既然提出了两种不同的决策, 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中处理,分类监测后再合并上报, 这样督察院也能及时了解到情况。”厉寒神情淡然道。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会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么?介时只要有一处出了漏洞,损耗的就不只是那一处了,环环相扣不明白?你既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的?”孟观文不可置信道。

    “区域化才能做到事无巨细,方方面面,这才照顾到了人民。而分类监测,虽耗费了人力物力,却更不容易出错,这些都是必要的。若是这担心那可惜,为了方便监测就合并管理,就算省下不少资源,其中的改革又有什么意义?你得站在人民的角度去做更细化的思考。”厉寒别过脸,神情有一丝严肃的冷。

    会议一时之间陷入僵局。

    因决策迟迟下不来,很快便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瞧见二人在大堂上气场不合的模样,前段时间传出的谣言八卦,又纷纷有了重启的苗头。

    ——孟首席果然和厉大法官不和睦。

    “你是怎么了?非要在联合会议上跟厉寒吵。”言知洲有些不解,明明会议前一天,九少还特别叮嘱过,不要跟厉寒起正面冲突的。

    尤其是孟观文,最近风头正盛,不冒头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才能彻底消停了去。

    何况这明显是有人想要挑拨两院的关系。孟观文应该知晓才是。

    言知洲一时琢磨不清他到底是刻意的还是另有缘由。

    孟观文瞥他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而是调笑道:“你过来看这热闹做什么?一个上将这么悠闲?”

    言知洲被噎了一下,未能及时接上话。一旁旁观多时的李华朗则嗤笑出声:“你管他做什么,九少让你做的事,你都没做好,他不过好心劝你。”

    孟观文眉头轻扬,差点忘了这货,“那你说说,我哪件事没做好了?难不成你们过来旁观会议,就是来督察我的?”他笑。

    “哪敢呢,我们只是受九少托付,如果瞅见你发疯,过来适当给予你提醒,如此而已。既然孟首席你不肯听九少的话,那我们也就不说了。”李华朗耸肩。

    “哈哈哈好,话都被你说完了。”孟观文鼓起掌来,啧了一声,“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你对九潇的话如此推崇。想当初,你和魏家那小子关系匪浅的时候,很少能在这种大会上撞见你这副义正严辞的模样呢,稀奇,真是稀奇。”

    李华朗眉头一皱,立时就要起身,却被身旁的言知洲一把摁住。

    他朝孟观文道,“观文,不管怎么说,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华朗的脾性你了解,说话直接,但没有什么恶意。你听了别生气。”

    孟观文的视线在他面容诚恳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后,眼睛眯了起来,咧嘴一笑,“怎么会,我们毕竟是同一立场的人啊,李华朗这样我才习惯,总比他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状态真实很多。”

    言知洲见他并无不满,心底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在乎对方的态度如何,只要别为此伤了大家的感情就好。

    可李华朗却不这么想,他看着孟观文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脑中就莫名浮现出之前与娄狄的那段对话,孟家有取代樊家的心思。

    孟观文今日如此违逆九少的动作,不管他是真是假也好,难免不会动了这个心。

    更何况,这人也确实不是那种会甘心长久屈于人下的。

    “瞧你们都这么严肃,我倒还有些不适应了。哎,不过就是在会议上多讨论了一下嘛,何必这么担忧呢。”孟观文摇头笑笑,他摆手,“得了,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先聊。”

    待孟观文走后,言知洲才转头看向李华朗,颇有些不认同道:“你不应该那么说他。他和九少跟我们不同,他们二人是朋友。”

    李华朗瞥他一眼,只是哼笑,并未反驳什么。

    言知洲知道他这是对孟观文有偏见,遂摇了摇头,也不再劝了。他没那么喜欢给自己找事做,当过一次和事佬,已然算仁至义尽。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厉寒在休息的时候,也碰上了一个熟面孔。

    是娄狄。

    “大法官刚刚会议上提出的决策,真的很合理,只是可惜孟首席跟您立场不同。”娄狄遗憾道,刻意提了立场二字,试图让厉寒会意。

    可厉寒向来是极难受影响的主儿,即便清楚他的意思,却并不搭话,反倒为孟观文辩解了一句,“会议上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孟首席应该有分寸。”

    “…确是如此,不过怎么说,您和孟首席也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只是……孟首席实在不该当堂就对您出言不逊,您看您现在还为他着想,只怕他并不领大法官您的情。”娄狄叹息一声。

    “不需要他领情,你也不必多说。”厉寒眼帘向下瞥了一个弧度,有些不喜娄狄说话的方式,“如果有旁的话要说,就不要铺垫这么多废话。”

    娄狄身形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遂勾了勾唇,解释起来:“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提醒您,孟家有想要拖您下水的心思,如今刚上位不久就敢跟您别苗头,您可千万要防备一二才是。”

    厉寒听闻后,表情依旧淡漠,只一双眼锐利的惊人,“你倒是知晓的很清楚。”

    “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得知的,具体是谁相告,属实不便和您说。但有一点可以跟您保证,我的立场和您一样。我的一些情况,您应当是了解的。”娄狄言语坦诚道。

    厉寒眼眸动了动,炽白的灯光投映在他锋利的下颌轮廓线上,增添了一抹冷色。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询问更多,只轻轻扫了身旁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会议下半场气氛和谐融洽了很多,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很快就通过了厉寒口中提出的折中建议。

    孟观文也不再反驳。

    待会议快要结束时,李华朗便先一步离开了大堂内,只身去了龙山园。

    简单明了的与樊九潇禀明了会议上发生的来龙去脉。

    当然,也有他始终怀疑的那个问题。

    “华朗,你实在不用担心观文的问题,他表面上瞧着不靠谱,喜欢胡闹。但其实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樊九潇温和的笑了笑,给他递过去一杯砌好的茶。

    李华朗沉默一瞬,接过茶杯,道:“可那个谣传虽是假的,但久了难免生出其他心思。九少您还是多顾虑一些为好。”

    “放心,我都有数。”樊九潇拍了拍他的肩。

    李华朗心底这才松快了很多,转而低头品起了茶水。

    “不过,你是自己听到的谣传,还是什么人跟你说的?”樊九潇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李华朗眼神一幌,这个问题他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答。毕竟娄狄也是好意,况且只是偶然提了一嘴,并没有多说其他。

    总不能白白冤枉了好人,给对方惹上挑拨的嫌疑。

    樊九潇久不见他回话,不禁抬眸看他,“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李华朗心底又挣扎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上次您与娄狄见面那次,您后面不是有事先走了么,我和他聊了几句,恰好聊到了这个话题。”

    “原来是这样。”樊九潇点头表示知晓了,旁的话没有再说。

    李华朗见他反应平淡,不免又为儿时玩伴解释了一嘴,“他也不是故意提及的,只是以为我也听过那个谣言。”

    “嗯,我明白。”樊九潇轻笑,“我并没有怀疑阿狄的动机,别担心。”他又拍了一下李华朗的肩,这次的力道却比上一次轻了许多。

    待两人又聊了几句,言知洲正好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提前离场是有什么公事要处理,原来是躲到九少这里来提前报信了。”言知洲笑着指了指李华朗,调侃一句。

    李华朗也朗声笑了起来,“我是真不耐烦听他们那些絮絮叨叨的结束语才先过来的。”当然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提早一步过来的,毕竟不早点,也没法提醒九少防备着孟家。

    但看样子,言知洲之前那话说的也没错,九少确实与孟观文的感情不一般,他们是朋友,所以很信任孟观文。

    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提醒是对是错,李华朗突然心下有几分烦躁不安,脸上的笑就逐渐淡了下来。

    “观文说他晚点再过来,我就先他一步来了。”言知洲解释了一句。

    他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樊九潇笑着点头,也不问缘由,只道:“我听华朗说了今日会议上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其实观文的决策也没什么问题,但厉法官的立场始终更容易被信服一些,毕竟他是一步一步从基层爬上来的,实践经验更丰富。不过我看得出来,观文并不是没有分寸,他说的也在理,只是立场不同,所以才会当面呛声吧。”言知洲无奈地笑了笑,他其实心底很羡慕孟观文的这种脾性。

    第259章 Chapter 259 回归

    孟观文抵达龙山园时, 天色已有落幕的痕迹。他被管事引去了书房,房内只有樊九潇一人在翻阅书面,再无其余人的身影。

    “那两位是已经走了?”他很自然的走进书房, 踱步朝樊九潇对面的沙发落座,自顾自的执起桌面的茶壶往空杯中倒个满怀。

    樊九潇眼睫一抬, 目光正巧落在了对方那盏水迹溢出茶杯的杯面上,他不动声色地轻皱了下眉,合上书, “谁让你来的这么晚, 别人也有公务要处理。”说完, 他把书放在了办公桌上, 起身踱步而去。

    孟观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摇头饮下一杯茶, 叹喟一声:“我还以为他们有多闲呢,要来会议上盯着我一举一动,原来也是大忙人啊。”接着朝樊九潇眨了眨眼,“看来是我多想了。”

    樊九潇并不理会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着刚抽出来的纸巾,擦拭掉桌面流淌的茶渍。他自然清楚孟观文字面下的意思, 便也没有拐弯抹角,“是我让他们去旁观的。你也知晓,厉寒对于我们来说, 是需要拉拢的人。”

    “得叻,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孟观文笑笑, 似乎意有所指,“不过,我今日一番试探, 可没见厉大法官对我多留情面。你不怕他不上道么?”

    “那便是他的优点。若是顾忌你身后的势力便畏惧,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樊九潇轻笑。

    孟观文眼神闪动,手指点了几下杯身,指腹顷刻染上一丝余温,他似笑非笑道:“政界的孤狼可不好合群,你当心被反咬一口。”

    樊九潇闻言,眼底也染上一层浅薄的笑意,“你说的没错,所以现在只是观望。”

    孟观文挑眉,“你还没和那两位提你有意招揽厉寒的事吧?”他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场面,哼笑一声:“今天会议中场休息时,李华朗当面指责我不听你劝,那模样还真是罕见的忠诚。”

    “华朗么?”樊九潇眼底晃动一下,瞬间明了,“他一向是个直性子,晚一些告诉他比较好。至于知洲,他心里是有数的。”

    孟观文瞥他一眼,并未反驳。言知洲确实比李华朗机敏过人。

    “不过,我上次和你提的那人,或许也安插了手底下的眼线过来江棱,不过一个小小的议员就敢当面与我呛声,事后又挑起舆论,弄得都以为我不尊重厉大法官,故意弄出这么大的一个风波,保不齐背后还有更大的推手。”孟观文轻抿一口茶,略有犹疑的看向他。

    樊九潇注意到他眼神里的深意,遂也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梅有容这人城府极深,颇有梅自山的风范,老爷子当年少有倾佩的人,梅自山算第一个,他的长孙梅有容算第二个。能在老爷子心里排到第二,想来不简单。不过越是不简单的人,越不会明目张胆的引人瞩目,这里头,或许还有其他人在搅浑水。”

    “你说会不会是温家?”孟观文手背撑着一侧头颅猜测道。

    樊九潇却不认同,他摇头:“不会,温家历来都是保守派,轻易不会冒头。”

    孟观文笑,“你就这么肯定?可排除了温家,那就只剩魏家了。魏淮泽那小子不是跟你有交易?魏家那位应该不会这么不识趣吧。那这样的话,指向又回到了梅家,只有他最有安插人的动机咯。”他正了正身,抱着胳膊,忍不住吐槽。

    樊九潇瞥他一眼,一时没有反驳。确实,梅有容的动机是最大的,毕竟在京城也是二虎相争,梅家独大的局面。

    如今他和魏家有牵扯,自然也会被人误以为有同盟的倾向。不管是不是误解,但凡有这个倾向,上位者向来都会提前规避掉未知的风险。

    也不无道理。

    “你找时间致电问候一下温家,同属督察院,偶尔电联也不会引起怀疑。”樊九潇吩咐道。

    孟观文摊手,“行行,这种试探的费脑活,一向都是我来做。”

    樊九潇难得笑了,“能者多劳,除了孟首席,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

    一月时间如窗间过马,流逝得很快。

    娄狄启动了最高级的医疗团队把林也的伤修复到最佳状态。只需要再按时吃些药□□即可,少量大幅度的运动也不易损伤其他器官。

    这已然是双方都满意的恢复结果。

    “年轻就是资本,恢复得快,接下来你回南门行一事就要提上日程了。”娄狄注视着林也射击靶心中间的数个弓单孔,颇为欣赏道。

    “嗯,还要多谢您。”林也挽唇,收起手木仓,丢给了一旁的黑衣保镖,“我已经想办法联系了副主领,他很惊喜我还活着。正催着我赶紧回去,想来也是处境堪忧。”

    娄狄笑了笑,“我听说易修尧一派把他架空了,恐怕这段日子不太好过,本来已经没了希望,猛地得知你还活着,死去的野心自然又复燃。只是——”他停顿,缓步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此番他可是求着你回去的,那么你势必得把他手里的权给夺了,让他做你的傀儡,这样你才有资格和易修尧一派对上。”

    林也眼神动了动,“我明白。”

    “呵呵,我对你是放心的。毕竟你应该也不想屈于人下,若没有权势,还怎么向天马庄报仇呢。”娄狄靠近林也脸侧感叹一声,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对方的面部表情,直到扑捉到那股狰狞可怖的神态,才满意的松开了压制在他肩头上的手。

    轻轻地给他掸了掸肩膀的灰尘,“去了别忘记第一件事,就是与易听双谈合作,她可是你能顺利回南门行的一大功臣,既然有需求,你就姑且满足了她,降低她的防备心,以后吞并也方便。有了多方势力的加持,这样你才好与易修尧一派平起平坐。”

    林也冷声应是,他明白娄狄的用意,也清楚该怎么做。从决定做娄狄手下的一条狗起,听话就是至关重要的。

    他得学会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才能取下那朵只属于他一人的花蕊。

    …

    林也回归南门行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到了沈裕川和南平的耳里。

    他们很清楚总会有这么一天,只疑惑不明的是,到底是谁在林也的背后做推手,这个人像是鬼魂一般,摸不到踪迹。

    “眼下林也刚刚回南门行,势力还不稳,必然会做一些动作,要不要趁他还未起势时做些手脚?防患于未然。”沈裕川皱眉思索道。

    南平却摇头,“不,让他起势。不是还有邢少霖么,他既然想要南门行的主权,眼里势必容不下林也。何况他的背后还不知是何方神圣,让他们二人先斗。我们只观望即可。”

    其实她很想看看,到底是林也背后的新势力厉害还是邢少霖背后的势力更强?

    二虎相斗,总有一方被覆灭。而另外一方也会暴露。

    若是势均力敌,两者都会元气大伤。这个时候再插手,会更容易。

    这个道理沈裕川只要多想一些也能瞬间领悟,只是他患得患失的心理总是有意无意的影响他的理智,他还是担心南平对林也会有不忍之心。上一世,她很信任林也。

    想到这里,他便静默下来。

    南平察觉到他心绪不宁,以为是之前林也一事他还耿耿于怀,不免皱眉提醒道,“没我的旨意,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沈裕川眼神闪了闪,立时应下,“是,小姐。”手不自觉的收紧。

    林也在回归南门行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把副领主那派的人攻克下来为自己做事,而副领主则识趣的当起了‘太上皇’,一切事宜都不过问。

    邢少霖想,他或许小瞧了这小子,不禁也突然有几分理解当初沈裕川想除掉林也的心思。确实不能放任他做大,否则危及地位,是迟早的事。

    “听说林也原先在校就是学霸级别的人物,自来学什么都快,难怪他死到临头了,都能逃走,得高人相助。”易修尧捏了捏眉心处,烦扰道。

    “副领主恐怕是顾忌林也身后的人,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林也做主。少爷也别急,他手上权利不够大,不敢到您面前指手画脚。”邢少霖略略宽慰一二。

    易修尧叹气,“我明白,叔父那人历来如此德行,知道审时度势,他现在老了,清楚顺了林也背后的大势力,才能捞得一些好处,若顺了我这个侄儿,他恐怕心里不服。少霖,你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林也如今借由叔父义子的名头进了董事会,我怕他联合其他股东,抢夺我们手里的主权。”

    “您其实不必过多担忧,他若是想抢主权,也名不正言不顺,只要您别先乱了阵脚,我就有法子把他移除董事会。”邢少霖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易修尧听闻,果然心情大好,忙问:“你是有安排了?用不用我帮忙?”

    邢少霖勾了勾唇,“您若是想帮忙,那这段时间就帮忙跟大小姐多交流交流感情吧。”

    “易听双?”易修尧皱眉,“与她有什么关系?”

    邢少霖知道易修尧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不和,甚至有仇怨,可是谁让人家也有一份股权呢,同是继承人选之一,哪怕是当下落了下风,正牌的名头总还在那。

    林也一定会利用这一点,来同他们争权。

    只可惜易修尧至今还没这个概念,脑子里都是无谓的担忧,确实很草包。

    不过没关系,林也回来对他也是有好处的,正愁这废物没有合适的理由解决掉。

    想到这,邢少霖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语气异常温和,“大少爷可别只顾个人恩怨,易听双手里的那份股权若是转让给了林也,虽没我们这么高,但也是极大的威胁了。您起码这段时间对她态度稍稍和睦一些,总不要太快就把对方推到敌方的阵营里。”

    易修尧眉头不自觉又夹紧一分,要他对易听双和颜悦色,那必不可能。当初的耻辱,午夜梦回时,怎么都忘不了。

    没现在把她杀了,都算他仁义至极。

    可易修尧也清楚邢少霖说的没错。他面色狰狞,咬牙冷静了下来,强迫自己暂且忍耐着。

    “我知道了。”

    第260章 Chapter 260 商会下的暗涌……

    易听双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身姿颀长,眉眼如画,生就一双桃花眼, 垂眸间又尽是疏冷,只见他朝自己略略颌首, 周身的气质与往日在叔父身旁大不相同,已然有几分上位者的姿态。

    这种熟悉感,貌似从谁身上见过。

    她还不及细想, 就被对面清冽的声线所打断, “大小姐考虑的怎么样?这已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目光明明很温和, 面容也带笑, 却让易听双有种身处凉寒之地的错觉。

    真奇怪,不过是叔父手底下的一条狗而已, 有什么好怕的。

    易听双移开视线,面目清冷,姿态甚高,“我要再加一条, 后天的商业会上,你想办法把董嘉勋带到我面前来。”

    林也皱眉, 董嘉勋?那不是尚腾的二公子么,他眼神向下,停在了对方那张寡淡的脸上。

    有几分摸不到头绪。

    南门行不过刚上市, 易听双就要去招惹尚腾集团的二公子,这女人莫不是疯了?他不知道易听双跟这位有什么恩怨纠纷, 可若是为此让硕峰受创,他是必不能应的。

    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他不由分说的摆手拒绝:“不行, 换一个条件。”

    可终究还是低估了易听双那不知死活的胆量。

    果不其然,她像是没听见般笑了一下,“我只要董嘉勋,别的免谈。”话语带着三分任性和七分的笃定,遂又若无其事的低头整理起了衣袖,缓缓道:“你既然想要我手里的股份,就得按我说的做,不是吗?”

    “按你说的做?得罪了尚腾,硕峰有什么好处?”林也敛眉,眸色愠怒。

    易听双既然能说出这种不顾后果的话,显然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她甚至毫不在意:“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股份既然转给了你,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应该善后。”

    林也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就知道这女人恐怕还留有后手,要人只是其一,故意刁难他才是真的。

    如此一来,再跟她如何争论,也是浪费时间。

    毕竟这位大小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还像以前一样,觉得他不过是她叔父手下的一条狗,即使是上位了,也改变不了本质。

    所以,跟一条狗哪有公平可谈呢。

    林也不知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转了个风向,他笑,“行,我答应你就是了。”易听双想要找麻烦,那就让她去。至于到时出了什么岔子,总要有一个替罪羊才妥当。

    他也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能整出多大的乱子来。

    …

    后日,商业宴会如期举行。

    此次面向的公司范围较大,有刚上市不久的,也有老品牌集团,大多以交流为主,在会中寻求合作的机会。

    宴会厅名流云集,财富和权力交织在推杯换盏的酒酿中,被贵族们分食殆尽,他们在樊笼里狂欢,试图闹出一些动静,从而获取一些利己的价值。

    自古新旧集团总有暗流涌动,旧以审视的眼光看新,新则需要更大的定力来掩盖自己的弱点,迅速融入进这个圈层中,才能防止自己不被宰割。

    南平今晚是以光启二小姐的身份来参加宴会的,而明面上谁也不知新集团安盛与之有何关系,只浅显的知晓他们有过合作,大约算个合作伙伴。

    合作过,那就比没关系要好得多。

    与旧集团有牵扯,是新集团快速发展的开始,资源也会比其他新集团更好获得。毕竟,谁都知道,光启二小姐的背后除了家族,还有更大的靠山。

    更何况安盛的前身,上层圈里的人也是略有耳闻的,不是那等毫无存在感的无名小卒,他们属于黑白|通吃一类,典型的,有实力且不好惹。

    而与之对比的万垣也是如此背景,它的前身是北野堂,如今也成功上市。另外相同背景的还有实力稍弱些的硕峰,听说正在闹内乱,恰好处于不利局面。

    今天显然都是熟人局,见到的圈中老友凑出几桌麻将来,都是搓搓有余的。

    林也望着不远处被众星捧月般包围的男女,宛如被蚁虫腐蚀过心脏的慢性阵痛感忽然蔓延全身,随之而来的是被麻痹的神经,像是不会跳动,有片刻的静止停顿。

    让他做不出相应的表情。

    然而这一异常,离他最近的易听双却没能及时察觉,因为她也在注视着相同的位置,甚至情绪起伏更大,神情狰狞中带着丝愤恨,她显然还没忘记之前与卢南平的种种恩怨。

    攥住的掌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感受到刺痛,才恢复原样,她突然讥讽出声,“倒真是想不到麻雀也有飞上枝头的一天。”

    易听双突然觉得这次能碰上也是缘分,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指示,恨得牙痒痒的人就在眼前,之前没能报的仇,今天这不就有机会了么?

    “我突然觉得,只提一个要求好像有点太便宜你了,不然就再加一个吧,中场休息的时候,你把那个女人也给我带过来,可别认错人了,她叫卢南平。”易听双伸手指了一下中心位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而听到她念卢南平三个字时,林也也霎时抬眸,仿佛才从疼痛的情绪中脱离而出,他来不及消化她的话,只沉声反问,“你要她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然不需要知道,我们可是老熟人呢,好好叙叙旧罢了。”易听双翘起唇角,深红色的口脂衬得那份清淡的脸难得的艳丽。

    见对方如此回答,林也盯着她的眼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阴翳深邃,他可不信易听双的解释,看样子这里面是有他不曾知晓的仇怨。

    不过也对,南平的很多事,他都没有知情权。

    甚至,他还尚未查清楚当初沈裕川害他,究竟是不是有她的旨意。

    但事到如今,都不重要了,既然明月不落,他便先拥明月而去。

    林也挪开视线,眼底的阴郁被眼睫下方的一片阴影所掩盖,他沉声:“行,我可以给你把人带过来,不过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我概不负责,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有限,之后的事大小姐你就自己处理吧。”

    易听双听闻先是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出声嘲讽,却又碍于不好就此闹翻,便强制忍耐下来,眼帘微微晃动一下,略略点头,“你带过来就是。”说着,她似又想到什么,停顿片刻,“对了,这两个人得分开带来,千万不要撞到一起。”

    随后,她又招了招手,身旁的黑衣男人便上前递了一个东西给林也。

    “把这个加到酒水里让对方喝下,然后再把人给带过来。”易听双笑了笑,又颇为好心的解释了一句,“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对身体向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更何况,我这可是帮你减轻了难度呢。”

    林也低头看了眼手中小巧精致的玻璃器皿,里面是透明无色的粉末,大约有一个指甲盖的容量。

    他捏在手心转了转,抬眸睨了眼易听双,在她刺眼的笑容下漫不经心的把玻璃器皿收进了袖中,缓慢笑道:“好,就如大小姐所愿。”

    …

    宴会进行的异常顺利,南平此次来的目的也已经完成,带着沈裕川结识了不少排名靠前的世家从商主领人。

    不过她倒是也没想过会这么快就和林也碰上,原本以为这种大型商会,邢少霖不可能让对方出来活动呢。

    看样子,林也此次回归,背后的力量不可小觑。不然才这么短的时间,邢少霖就有些压不住了。

    “小姐,要不要我去跟他谈谈?”沈裕川自然而然地把南平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对面的男人,眼神有几分不屑。

    “不用了,他既然主动过来,那便是来找我的。”南平摇头,轻抿着嘴唇笑笑,把手放在沈裕川的肩上拍了一下,沈裕川便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犹豫片刻,即便心下再怎么想把林也弄死,也还是顺从的让开了身。

    林也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默契举动,他眼神一暗,原本的假笑僵在了脸上,莫名冷了眸。

    注视着那朵摇曳生姿的玫瑰逐渐靠近,与梦境中的璀璨笑靥重叠,他心口便难以自持的心悸和止不住的疼痛,猛烈的交替着。

    “林也,好久不见了。庆幸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南平走近他身前,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右脸,注视着他的瞳孔里,仿佛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那张白净无暇的面容上,发自真心的笑容不似作假。

    “你……”他话还未说出口,南平的食指便轻轻抵在了他的唇上,她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担忧复杂起来,“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才又回到南门行。不过没关系,事情总算都过去了,天马庄也随时欢迎你回来。”

    说完,她便霎时抽回了手,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错身而过,丢下一句:“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下次你来天马庄园再叙旧吧。”

    林也见她要离开,立时想要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却被身后的沈裕川先一步扯开了胳膊,“林先生,公众场合下,这种行为怕是不妥吧。”

    林也猛地甩开他的手,抬眸与沈裕川对视的眼里笼罩的尽是阴霾,他咬牙:“沈裕川……”

    沈裕川嗤笑打断,拍了拍他的肩膀,“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等着呢,随时恭候。只不过,你也最好小心点,若是敢打小姐的主意,就不是之前受伤那么简单了,好自为之吧。”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林也不自觉握紧了手,随后垂下眸又松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没关系,一切都在计划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