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Chapter 201 撑伞

    双方僵持了几秒之下, 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打断。

    “你们在谈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郝君麟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与其同行的还有穿着一身银白色西装的应商。两人身边都未带女伴,看样子是一起来的宴会。

    魏淮泽对于这二人的加入颇有些不爽, 情绪就写在了脸上,本身脾性就乖张的他, 不给谁面子也是常有的事,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来人,“我看郝总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这样子显然是在警告郝君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再考虑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郝君麟不是傻子, 自然能听懂言外之意, 这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面上依旧笑得温和, 心下却思付该不该冒这个风险得罪魏淮泽,这位京城小太子脾性古怪, 戾气重,还有个地位极高的大哥,虽远在京城,可不代表江棱没有他的下线和拥护者, 都是一群显贵,还别说他最近搞得那个新项目, 噱头极大,数量都快赶上樊家的产业链了。

    可

    他的眼神轻微向左浮动,这怎么看都像是魏淮泽单方面找麻烦的样子, 若是就这么走了,南平恐怕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这位太子爷的脸面。

    他不由地想起了前段时间程家的选婿风波, 魏淮泽喜欢南平,纠其占有欲来说,看上去确实不假。

    就在他思量之际, 南平投去了一抹安心的眼神给他,郝君麟接收到,转移视线,迅速又扬起了一抹笑,“看样子魏总是想与南平谈私事,那我们确实不便打扰了。”

    南平一向是这样,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从不麻烦他人。她不是喜欢欠人情的人。

    她是位独立又坚强的女性。

    郝君麟对她的能力,自然是放心的,加上他也不是全然没有顾虑。对于南平的暗示,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朝应商解释道,“他们几人都是熟人,我们先不打扰他们叙旧了,走吧。”

    应商没什么动作,时间久了,只等南平都察觉异样,这才有预感的抬眸,便撞进了一双清澈沉静的蓝眸里,才发现这人正一声不响的观察着她的神情。

    她不禁愣了几秒,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没看懂她对郝君麟递过去的眼神含义?

    据心理学说,一个人若是感到不适或麻烦,眼神是基本避免对方的,眉头也会随之蹙起。而相应的,南平面上虽带着笑,眉宇却有细微的波动,只掩藏的很好,不那么明显,再加上肢体语言的动作,双手都挽着旁边那位男士,是很明显的戒备心理了,这足以说明,对面这个叫魏淮泽的男人,并不受她待见。

    看到这里,他那似夜空闪烁美丽星河般的蓝眸波动了一瞬,宛如蓝色大海里被一块锋利石子投起的一涌水花,看人的视线都变得幽深起来。

    只见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面色不虞的魏淮泽面前,他身形高大挺拔基因优秀,足足一米九还有余的身板,靠得近了,即便是有一米八三的魏淮泽,立即就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不适感,他不明所以,便打算先发制人,

    “你又是哪位?怎么在江棱没见过你。”

    “我叫应商,魏先生可能不熟悉我,但你的大哥应该认识我。我前段时间刚从京城过来。”他象征性地勾了勾唇,向下看得蓝眸微眯着,透着强烈压迫的侵略感,明明是在正常对话,魏淮泽却感觉到了十足的危险气息。

    这人好像是练家子的。不知为何,带着莫名的血.性。

    提到他大哥,也丝毫没有恭敬之态,就像是毫无感情的在读一个名字。因为大哥的身份,在这江棱他即便是惹了樊家,樊九潇都没有动手料理他,说起来也是顾及几分他的后台。

    他有持无恐,只是这家伙就这么当众下他的面子,

    “你认识我大哥?既然认识,那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魏淮泽冷笑一声,不悦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应商轻笑一声,这人在戒备他了,心理战术就是这样,人感到强烈压迫的行为下,下意识反应就是想到避开。

    “我想这不是绅士行为,你应该也不想让你爱慕的女士对你起厌烦心理吧。”

    说完,他把手里还未喝的红酒递了过去,示意对方接下,并微笑说:“魏老身体还好吗?我少时在国外跟着父亲见到他,那会他还会中气十足地称呼我小少爷。说起来,我真是怀念。”

    “……”

    爷爷叫他小少爷??

    魏淮泽冷静下来,爷爷那人性情顽固,根本没给过几个人好脸色,会叫人小少爷?还是一个血统不纯的混血?

    但这人有几分邪性,连他爷爷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这么轻易说出口,这没大没小的模样,就像是在怀念小时候的老管家。

    真叫人不爽……

    他一把接过对方的红酒,一口气灌下了肚子。

    随手扔给了路过的侍者。

    “我会再给你发消息。”

    这句话是越过应商对南平说的,他现在不爽极了,但却碍于不了解这男人的身份,万一给大哥添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他不是完全没分寸的傻子。

    说完,魏淮泽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面前人,转身走了。这人的身份,他迟早会挖出来的。

    见人走远了,南平这才把视线又放回了应商身上,她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和京城魏老熟悉。那么,也就意味着应商的后台也有为.政.者?

    听那口气,好像来头不小。

    但不管怎么说,他帮她解了一个围,这确实要少很多麻烦,毕竟谁都知道魏淮泽不好惹,也不好打发,她只动动嘴皮的功夫,肯定是不够的。

    “多谢你应先生,还没合作多久就又欠你一个人情,真是过意不去。”南平动了动唇,有些歉意地说着,蹙着的眉心仿佛一直没放下过。

    两两相望,那双颇具深意又清冽的蓝眸里,似有风云掠过,能扑捉到明显气息却又平静的过分。

    他的视线轻轻瞥了一眼还挽在程景明胳膊的那双手上,心下自嘲一笑,这小姑娘也同样戒备他呢,这么会功夫,也丝毫不见放松,似常年没有安全感又无人依靠的雏鸟。

    “不用客气。”他简单颔首,便转身带着不知在想什么的郝君麟离开了。他很清楚,只有人都走了,她的心才会完全放下警戒。

    一个人若是常带着面具,装得越久,便越不容易取下来,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没感情的机器。

    应商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注视着前方的厅门视线,也变得愈发清晰。

    “笑什么呢?”郝君麟有些好奇地问,他虽跟这位交情不错,可对于这位的身份背景也是完全不了解的,并不是他不想了解,而是根本查不到。

    神秘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没什么。突然想到小时候罢了。”应商的笑容收敛些许,随意解释了一句。

    郝君麟点头,遂有眼色的不再问。涉及私人话题,再问可就不礼貌了,与人交际,须知点到为止。

    “怎么下雨了。”二人走到外院,郝君麟望着天空叹了一句,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外院门口接。

    应商也随之抬眸,视线拥进绵绵细雨中。

    “郝总,让人送一把伞给南平小姐吧。”

    “啊?”

    郝君麟刚挂完电话,莫名看了他一眼,才反应过来,忙笑道,“不用,大家都有司机接,又不是孤身一人的小姑娘。怎么会淋到雨呢?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有点不像你的性格。”

    “是么。”应商回过头。

    遂玩笑般感叹了一句,“那可能是我孤身淋过雨,就总觉得别人没伞撑。”

    这话说得随意,郝君麟不确定他的意思,也就没往深处想,只当他在开玩笑而已,才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今晚这个宴会也是我叫你一起来的,除了与几个商业董事聊了几句,你连手里的酒都没喝一口,是不是挺无聊的?”

    应商眼帘微动,“那倒没有,不是还遇到了一个故人之孙吗。勾起了些回忆,也挺有意思的。”

    “话说回来,你真的认识魏老?”郝君麟谨慎地问了一句。

    只见应商不作声,视线却好整以暇地对上了他,那双冰蓝的眸中,像是注了水一般,流淌着涓涓细泉。

    风吹过,才略有波澜。

    “认识也不认识。我当时只是跟他说笑而已,我很喜欢魏老,碰到他的孙子,自然要去打声招呼。”

    这话说得鬼都不信,但无奈人家金口难开,不是那么好查的对象。

    像郝君麟这种周全人,顾全着二人关系,故作点头信了。顺着说了几句周全话:“老早就知道你重情义,确实不假。就魏家那小子的脾气,实在是不怎么样。我们即便在商业圈里碰上了,也不过是面子招呼,不会多谈。”

    应商似理解般点头,微笑。

    这时,各自的司机正好把车开来。

    郝君麟有些诧异,瞥了对方司机一眼,他刚刚也没看到应商打电话叫车,还以为也像来时那样坐他车一起回。

    “先走了。”

    应商没做解释,只简单打了一声招呼,便上了车。

    郝君麟点头,看着车门缓缓关闭,这才若有所思地回过神,转身上了自己车。

    宴会结束得早,全凭各位业界大佬自己来定。若是都离开了,宴会便会关闭。若是还剩一人在品酒,都照常开着。可以说,时间并不受限制。

    南平这会也已经上了车,她和程景明是从前门走的,没有途径外院。

    “大哥今天一整天似乎都很沉默呢。”

    程景明没说话,只是视线瞥向了她的动作。见她把车内的隔离板升起来了,这个隔离板装有隔音属性,基本听不到后车内的动静。

    他喉头滚动,平静的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记忆如碎片形式出现,滚动在脑中,像电影放映一样,一段又一段的播放着。

    突然警铃大作。

    “我只是有些累,你不用管我。”

    他低声解释起来,视线快速挪开,像是无所事事般,伸手去拿旁边的备用水。

    却被一只纤细的胳膊挡住,率先抢了过去。

    “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她拧开了盖子,正对着递给他,嘴唇勾起,又朝他甜甜一笑。

    程景明蹙眉,注视着她的眼神随着她嘴角的弧度放大,瞳孔微微收缩着。

    ——又是这个表情

    “怎么了?不是渴了吗?”南平疑惑地歪头,见他发.愣,又把水递近了一些。

    哪知程景明有些应激反应,一挥手,就把水瓶打翻了,瞬间洒了二人一身,湿漉漉的。瓶子也咕咚咕咚地滚到了南平的脚边,里面还剩下少半瓶无法洒出的水。

    只见南平低下头看了一眼,一时没了言语。程景明回过神,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连忙去拿一旁的备用毛巾给南平擦拭了一下裙身。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他道歉。

    空气似凝固了一秒。

    半晌,才听南平悠悠地回了一句

    “大哥好像真是累过头了。都开始发癫了,这样可不行,爸爸会担心你,姐姐也会担心你的。作为妹妹,只有我在你身边,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程景明手一顿,太阳穴突然跳起来,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只见她依旧笑靥如花儿,清丽逼人。

    可眼底却明晃晃地透出浓浓的恶意来。

    她捡起脚边的瓶子,把人推到了一角,打掉了他的眼镜,瓶口一把封住他的唇角。

    水就灌进了他的嘴里。

    呛入气管。

    一阵急促地咳嗽声接连响起。

    南平也没管,丢了空瓶后,这才扬手狠扇了他一巴掌,头一歪,又把人领带勒紧。

    等他无法呼吸后,又松开。

    反复几次。

    才畅快地笑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清醒一些了?”

    她靠近他耳边,头埋在他的起伏的胸口处,幽幽地说:“你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今天大哥看着别人纠缠我却想要提前离开不管,真是很让人伤心呢。”

    她视线向下,等待他快平复下来,这才开始又动作起来。

    程景明被强烈的窒息感夺去了力气,还未来得及恢复,双手就被人捆了起来,吊在了车顶的把手上,他费力地抬眸一看,用得还是他的领带。

    “你要……”

    “嘘!”南平食指抵在他的唇间,笑盈盈地把鞋子脱掉。从包里拿出一根类似于发绳的东西。

    “咔嗒”一声,似开扣的声音,只见她忙碌一阵,才把东西摆弄好。

    南平握了握,紧收了一下手,又松开一阵子。

    刻薄道:

    “啧,长得真丑。”

    程景明顾不得脸颊上火.辣辣的滋味,只觉得疼痛难碍,却又……

    他根根分明的手指触及顶部把手,猛然抓紧。

    理智逐渐涣散了。

    第202章 Chapter 202 华家

    南平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 吩咐司机道,“大少爷这几天太累,在车上睡着了, 你不要吵醒他,等他自己醒。”

    司机听到后赶忙点头应下, 只等二小姐走后,自己待在车上等待大少爷睡醒。

    而隔离板后的男人,在南平下车关闭车门的声响下就被吵醒了一瞬, 只是意识还不太清明, 眼睛微睁着, 恍惚地盯着车顶暖调光线出神, 只见他手轻轻抬了一下想遮住什么,又似没力气般放下搁置了。

    忽得困倦来袭, 不一会就又闭上了眼睛。

    实在是太累了

    南平走入大厅,佣人刚接过她手里的包包和披风,还未等她换好鞋,卢清荷就快步上前询问起来, 甚至餐桌上刚准备好的茶点都来不及吃。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大哥人呢?今天的宴会还顺利吗?”

    对于卢清荷的三连问,南平并没有着急回, 只等换好鞋朝她微微一笑,“妈妈这是怎么了?宴会当然很顺利啊,何况只是名流圈常有的宴会, 回来得早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吧。至于大哥,他还有点事处理, 我就先进来了。”

    说完,她眼神看向卢清荷的后方,“哎呀, 正好饿了。宴会上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时间吃什么,您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吃东西,我跟你说,你爸爸挺满意小魏的,他今天应该也有找你说话吧,我看那孩子对你还算上心,你可不要太冷着了。你姐可是很想跟他发展点什么呢,你把他捏在手里多好,反正你也还没跟小瞿定下,别太死性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听我的知道吗?”卢清荷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开始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南平心下觉得好笑,瞧瞧她母亲对两人的称呼,小瞿小魏?这要是放在从前,她可是压根不敢的,就连父亲,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姿势甚高,先摆起了岳父的谱。

    人都是这样,给点颜色,就可以开染坊,觉得自己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子。

    要不要给她泼点冷水呢?

    南平有些恶劣地想着,只是余光在瞟到程又薇怒气冲冲下楼,程温韦快步跟下来训斥她后,暂时歇了心思。她搅了搅手里的咖啡杯,难得恬静乖顺得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妈妈,您别操心了。这些事我都是顺着爸爸心意来的。”

    卢清荷见她这样说,那乖巧模样不似作假,便松了一口气。她的女儿确实一向都很听话,这一点比那个不懂事的东西好多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向前方刚下来的两父女其中的一个,隐晦地撇去一抹厌恶,只是不好表现得视而不见。

    便转头低声对女儿先说道,“你听话就最好了,要知道爸妈不会害你们的,别学你姐,瞧瞧,这又是要发疯了。”

    说完,她叹了口郁气站起身,向前走去,脸上快速变换成担忧的表情,是那么真切又令人动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位慈祥的后母。

    只见她手轻轻地攥住了程又薇的胳膊,“又薇啊,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惹你爸爸生气,阿姨的话你不听就算了,可你爸爸都是为你好啊。这几天他都没睡好,都在担忧你的性情,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话刚说到这里,程又薇就不耐烦看她假惺惺的表演,一把甩掉了她的手,“滚开!你也配教训我?!”

    在她眼里卢清荷一直是个穷酸地方出来的烂货,不过就是长了一幅好皮囊,骗到了他爸,以色侍人的玩意罢了,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哪怕生了儿子又如何?血统低下的东西,也配有继承权?除非是她死了,否则这辈子都别想!

    这么想着,便也就嘲讽了出声,“你不过是个玩.物,以为成了正室就真是正室了吗?做什么梦呢卢清荷,看我现在这样你很爽是不是?别得意,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程又薇笑容放大,像看垃圾一样靠近她,“爸爸还没告诉你吧?光启有一半是我外公的股权,只是写在我妈的名下合并了,我妈走后,外公怕我受欺负,就把股份收回了,给了我小叔。而公司一直没出现过的第二大董事我的小叔,他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怎么样?很惊喜吧?哈哈哈哈哈哈”

    她欣赏着卢清荷因发愣逐渐变僵硬的嘴角,笑得畅快,“蠢货!真以为自己能当什么豪门女主人?自己的儿子可以继承公司?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实话告诉你,这里唯一有资格且名正言顺的,只有我程又薇一个而已。”

    “又薇!你太过分了!这是你阿姨,你给我放尊重点!”程温韦把她一把攥了过来,气愤道。

    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在了程又薇的左脸上,力气之大,红彤彤的巴掌印直接就显现出来,高高肿起。

    程温韦这一巴掌倒也不全是为卢清荷打的,是程又薇说的那番话也刺中了他的心结,他和华丽芸联姻,也正是看中了华家的家世背景,光启确实是他和华丽芸共有的,有华家的功劳,可那么多年了,他花了很多心血投入其中。加上华丽芸也没能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唯一的女儿也不成气候,让他怎么安心?

    他也不甘心受华家压制,在华丽芸殇后,华家退出江棱回了京城,这些年他拼命创收,就是想更上一层楼,把剩余的股份拿回。

    程温韦自问并没有亏待过华丽芸什么,他既嫁入程家,那就是程家的媳妇,死了也是程家的人,万没有让她小弟弟再继承光启股份的道理!

    光启只能姓程,不姓华!

    而显然程又薇不懂得她父亲的内心活动,只觉得他被卢清荷迷晕了头才会这样对她,她倔强地抬头,眼里有泪光闪烁,恶狠狠道:“你等着吧爸爸,小叔不会让光启落到你和那个贱人的手里,你们生下的任何种都不配拥有继承权!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谁也拿不走!包括爸爸你!”

    程温韦瞳孔一缩,只觉得气血翻涌,抬起另只手就想打下去,只是被来人拉住了胳膊,一时间卸了力道,他愤怒地转过头,眼底是还未平息的燎原,“怎么?你也想来忤逆我?”

    “父亲,又薇的脸已经很肿了,再接您一巴掌,恐怕就见不了人了。有什么事您先消消气好吗?”程景明劝道,他虽不知道什么原因让父女两又起了冲突,可他既然进来了,就没法再当做无事发生。

    只等程温韦冷静下来没两分钟,就又听程又薇冷笑道,“打啊,最好是把我打死,不然等小叔来了,都不知道我原来在程家过得这么惨呢!”

    “你——”程温韦霎时又火冒三丈,指着她,转头对程景明说,“你听听!你听听!她说得这是什么话?从小到大,我哪里亏待了她?她如此不懂事!简直是孽障!”

    小叔?

    程景明从程又薇的话中听出了些东西,怪不得呢。

    他低下头,眼神浮动着,看起来像是在沉默,实际上脑子却是在高速运转着,华家的小叔——华栩骞,华家最小的儿子,一直在国外做生意,手下的产业不少,成年后几乎很少回国,他曾一度以为华家亲眷返回京城定居是默认了光启的股权属于程家,如今华栩骞回国来江棱,难不成真是为了那一半的股权?

    他余光扫向仍旧蹲坐在地上冷笑的程又薇,思绪着,亦或是为了给又薇出头?不过——

    不管怎么说,又薇一定是给华家打电话了,华栩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跟又薇关系并没有多深厚,如此突然的回国,怎么也是回京城,来江棱这大约是华家外公的意思,要他给自家孙女出头争取继承权。

    想到这,他更加不能让程温韦动手了,听说华栩骞在国外能做大不是光靠家世,那点家世放在国外那些大家族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传说他是加入了摩斯家族的盟下,那是西方最大的老贵族,有白年历史,经久不衰。唯一一个两.道通吃的大家族,听说前段时间摩斯家族的长子还去参选了m国议员,反响极好。

    不过这只是传说,消息来源,还不知道真假。

    但事情没求证之前,又薇的脸就不能见不得人,这是在打华家的脸面,他得提醒程温韦,

    “父亲,我会跟又薇好好说的,您别动怒。是我上次没能劝好她,都是我的问题。华家小叔就要来拜访程家了,您也不希望到时您和又薇在对方面前当众吵起来吧?”

    程温韦眼神瞪了过去,他知道这是养子在好言提醒他,只是他内心的火气也忍得辛苦,回想起当初被华家那老头压制的那些年,他就恨极了,思及此,他闭上了双目,只等再睁开时,那一巴掌却是甩在了程景明的脸上,

    “回去好好教教你妹妹,别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他就转身上了楼,也不顾身后几人什么反应,他是一家之主,自然是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这个家能违抗他的人,从来都没有。

    卢清荷见此状况,连忙回过神跟上了楼去,她还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楼的佣人们早在动静大起来之前就有眼色地纷纷退了出去,现在大厅里只剩下兄妹三人。只是程又薇没注意到远在餐厅慢悠悠吃着点心,撑着头看戏的卢南平。

    自顾自地爬了起身,对程景明道,“哥,你不用跟我再讲什么大道理了,你也看到了,爸爸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他现在一心被那女人迷了去,把我手里的权收走,这就是争权的第一步,我是不可能退让的,小叔会帮我,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程景明抬头看向她,并未表态,只十分疲乏地捏了捏眉心,程又薇这才注意到他没戴眼镜,“你的眼镜呢?”

    “坏了,被我丢了。”他淡淡说,有几分没精神。

    程又薇与他情分不错,真心把他当作哥哥来看,瞧出他的疲惫,脸上还被爸爸打肿了,这好像是大哥第一次挨打,就为了帮她说话,她难得有一丝愧疚,喃喃道:“算了,你好好休息,我也不逼你什么,反正你总是比我聪明多了,应该知道怎么选。”

    她相信不用她说得太明了,程景明会懂的,要不是他能力实在出众,爸爸根本不会让一个养子担起公司一部分重任。他不会有继承权,也根本没得选。

    第203章 Chapter 203 选择

    等程又薇走后, 程景明这才面色冷淡地扯开了领带,这领带皱巴巴的,太咯脖子, 让他十分不舒服,他抬脚向前走去, 准备上楼回卧室。

    却在走到一楼的休息室门口时,被一阵轻滢笑声顿住了脚,他猛然转头, 发现南平边笑边鼓着掌地靠近, “真是好精彩呀, 不愧是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兄妹, 感情就是深厚呢。”

    程景明皱起眉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早就进来了吗?

    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随着人的靠近,只顾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就抵在了休息室的门口,一时没了退路, 程景明不免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可他心底清楚, 这并不是在害怕。

    “我一直都在啊大哥,只是你们都太投入到自己的情绪里了,没能及时发现我而已。我也不好出声, 你知道的,姐姐不喜欢我, 我要是在她挨打之后出现,这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不是么。”她边说边整理起了程景明领口处的领带, “怎么搞得,居然皱成这样,看样子是用不了了呢。”

    她抬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泛着细微水光的眸子里慢慢勾勒出对方轮廓分明的脸,眼神中的愣然逐渐变得幽深直至隐隐几分期待,虽藏得很隐晦,却还是被南平给捕捉到了。只程景明似乎还不可置信,眼神恍得厉害。

    书生都有想被妖精缠的时候,你克制什么呢?

    ——我的好大哥。

    南平笑颜绽开,如初开的茉莉,透着一股清甜的气息。只见她手穿过对方的衣袖,毫不意外地落在了休息室的把手上,拧开了门,连人一并推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程景明跌坐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手掩着嘴,耳尖肉眼可见得红了起来。

    “没做什么呀,只是觉得外面不方便说话而已。”南平无辜地摊开手。

    “你想说什么?”程景明撑着胳膊,迅速坐起身,目光交汇得那一瞬,恢复了些许清明。

    南平望着他姿态挺拔而矜持的身形,不免觉得好笑,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停在他眼前,“大哥是聪明人,怎么会猜不到我想说什么?我希望在程家,大哥能是我的人。”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神中的笃定,让程景明有种荒谬既合理的感觉。

    他眯起眼,似乎在判断对方话里的真诚度,“你觉得我能给你带来什么?你想要继承权,即使没有我,你或许也能拿到。”

    程景明从未低估过南平任何,要知道,一个没野心的人是不会从江盐跋山涉水而来。

    “大哥觉得自己对我来说毫无用处?”南平笑起来,“那你可就太低估自己了,你心里也清楚,父亲虽不能给你继承权,可他心底是很信任你的。”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程温韦对养子不是对儿子的那种栽培,而是对心腹下属的培养。

    程景明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知道南平说这话的意思,“可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一定能帮到你,我和又薇从小一起长大,你能给我的,她也可以。”

    “哈哈……你真这么想?”南平故作惊奇起来,遂轻拂着他红肿的脸颊,“她要真有这能力,你这打不是多余挨了?难道真的不觉得痛么。”

    她使劲按了下去。

    程景明吃痛“嘶”出声,来不及说话,却见南平俯身贴着他的面额,温声软语道:“大哥若是站在我这边,起码还能发挥自身价值,帮我管理公司大部分企业,身份依旧是高贵的。而程又薇有没有用人的能力,你最清楚不过,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叔,想必你也认识。比起华家人占股份,你应该还是想让公司继续姓程的吧?我不觉得你会拒绝我。”

    说着,她的视线便重新对上对方的双眸。

    似乎在说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

    程景明注视着她眼底的坚决,似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半晌才有了变动,伸手握住了拂着他脸颊的那只手。

    “先静观其变吧。”

    这就是答应了。南平嘴角弧度放得更大,坐在他身旁,开始漫不经心地调侃道,“大哥就是聪明,体力也比别人好。”

    这话不假,程驰别看是个变态,每次却要休息调养一阵,而程景明却只用睡一觉,稍微有点后遗症倾向而已。

    “……”

    可程景明却不想回她这句话,毕竟那不是什么可以让人得意的话题。

    南平翘起嘴角,懒散地靠在他怀里。

    “大哥跟我说说那位华家小叔吧。”

    “好。”

    程景明慢慢说起来,身体逐渐放松,只是手微搂着南平,不让她掉下沙发。

    南平边听他说,边拉扯着他的领带,随意丢到了一旁。相比他戴眼镜,南平更喜欢他不戴眼镜,这么精致清冷的一双眉眼,被挡住了还有什么意思。

    轻轻移动,她纤细的手开始有规律地弹着,想象中像是在棉花。

    棉花外面的口袋仿佛变得越来越坚固不催,似多了一层厚厚的防备,筑起铜墙铁壁来。

    “继续讲吧,我在听呢。”

    程景明耳根有些发烫,红的厉害,像是生了病。毕竟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没有过如今这种情况发生。

    而今天一整天都……

    想着想着,突然大脑空白,又似乎只是停顿一下,继续往下讲。

    停停补补,不知说了多久。

    待终于要说完的时候,脑袋里的一根弦突然崩断了,瞳孔骤然一缩,手指抓紧了南平的衣袖。他的大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飞快地流失。

    闭上眼睛的一瞬,等待平复,半晌又睁开问她:

    “你都听清了吗……?”

    南平点点头,望着他的眉眼带着一丝清纯无辜。

    “你快说完了吧大哥?”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问着,见程景明有些艰难地点头,遂起身转过。

    “那你也帮我来整理一下吧。”

    南平笑起来,清亮的眼眸微眯着,像清晨刚沾惹露珠的花枝,美得惊人。

    让程景明心脏缓慢地停止了一瞬,遂又猛得跳动起来。

    他眼神朦胧中流露着淡淡的柔情,伸手低下头。

    低声说着,“好。”

    像是在睡梦中入了满是花枝的花丛里。

    花枝上的雾水甜得惊人,他想用手摘下,怕伤了花根,只敢轻轻碰触,用齿轮咬下来。

    南平赞许得摸了摸他的头发,觉得他果然比程驰好用百倍,或许可以是个很好的玩.伴。温柔又可靠,青涩又有趣。

    重要的是,还很干净,又极聪明。

    “真是好狗狗。”

    …

    翌日

    南平手上的项目开始启动了,启动仪式办得相对低调,除了邀请合作方的人员来,其他就是子公司参与项目组的员工们了。

    仪式结束后,还开了一个会议,应商作为主要合作方,自然是先开口提出建议。

    他既然出钱投资,那么项目公司就必须要达到他规定的标椎。

    商人不做亏本的卖买,项目只要开始,后续的一切收益效果都是要录入其中的。

    “目前就是这些,我会定时让助理来跟你这边的项目经理进行对接,如果中间出了什么状况,你这边解决不了的,我会出面替你解决。不过我看南平小姐经验充足,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应商笑了笑。

    “应先生过奖了,对于小项目的经验,我确实是充足的,可像这种大项目,一般都是总公司才会接手,我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算是首次独立完成规模这么大的项目,所以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得仰仗应先生提点。我们只有联系密切,合作才会更融洽不是?”南平俏皮感得眨眨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应商不置可否地点头,表示理解。他欣赏敢于尝试的人。迷雾般的蓝眸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脖颈处,那里系着一条丝巾,搭配的简约大方,还透着一丝朦胧且灵动的清新感,衬得皮肤更加白皙如雪,清冷感直击人眼球。

    迤逦脱俗,却与这燥意的天不那么相投。

    或许是比较怕冷。

    他收回目光,没有深究。思绪也一并收敛,起身道,“那就vx随时联络我,消息若是回复的不及时,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有事我会再联系你的,应先生。”南平勾了个标准的笑,起身把人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就在应商走出门一瞬,不妨他突然回头,“南平小姐叫我应商就好,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应该不算生疏吧。”

    南平愣神,似乎没想到他想说的是这个,停滞在嘴角的笑容反应很快地接道:“好啊,那你也别小姐小姐的称呼我了,叫我南平吧。”

    二人相视一笑,氛围又变得轻松起来。

    应商这人很有趣,直觉也很敏锐,还善于调节关系的亲疏远近。她有那么一丝想跟着学习的心。

    只是碍于这人背后的身份尚不明了,就先作罢,即便有些好感,也还是要有一个度。

    送走了应商后,南平这才有时间给沈裕川去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项目定下来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个项目还兼并其他工程的开展,这是程温韦额外许可她的,原先她还纳闷怎么他答应的这么果断,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华家小叔要回来争股权了。子公司没有华家股份,不参与其中,可以做大做强,总公司程温韦只打算再放放,等待时机。

    似乎是一场拉锯战呢。

    挂了电话,南平只觉得有些热,眼下还有文件需要她亲自处理,她尚且还得在公司待一段时间。

    想到这,便随手锁了办公室的门,取下丝巾丢在了沙发上。昨天弄得太狠,一些痕迹用粉底遮都遮盖不全,只好略作些装饰。

    第204章 Chapter 204 受害者

    也许是大人物一贯特有的出场方式, 华栩骞登门的那天,还没看见人下车,一群强壮威猛的黑衣保镖就先依次并两排, 排起了足够令人感到压迫的方形长队。

    阵仗之大,让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情况的程温韦, 迎客的笑容都有些微微抽搐。

    他程家难道是什么狼虎窝?

    心里虽感到不满,但脸上虚伪的笑倒是一直不曾停过。他略略向前走了两三步,停在了安全范围之内, 看着那位被保镖拥护进来的男人。

    跟印象中年少青稚模样相差甚远, 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眉眼深而上扬, 多了几分锐利,高挺的鼻尖, 轮廓立体的面部,像是在战.场打磨过的棱角石膏体,分明且极富雕塑感,甚至都能看到光照下的阴暗面, 天然的修饰,更显精琢细腻, 似高级工艺品。

    不过依南平来看,却更像是一个AI,精致又冷酷, 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就连跟程温韦等人交谈时,也不过是泛泛两句带过, 唯一被他眼神关照的程又薇,只多停留了两秒钟时间。

    看那表情,像是回忆得很艰难。不过也确实, 程又薇年纪小时,华栩骞也没大多少,一直在外读书,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甚至他不记得自己这个侄女长成什么样了。

    面对程又薇的热情招呼,华栩骞略微不适得挪开了胳膊,“站正了说话,不要靠在我身上走路。”

    “”

    程又薇讪讪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只是语调有些委屈可怜,吧一似叭易流舅六散“小舅舅,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而已!”

    听着像是要哭了。

    华栩骞眉头紧皱,觉得这个侄女不太矜持,甚至没继承到大姐的一半端庄。

    顾及到大姐在世前的叮嘱,他没再说什么,只眼神示意她跟上,其余人都跟在后面,被保镖自动隔开了距离。

    南平颇有意趣地瞥了眼程温韦的脸色,心下觉得好笑,如果说卢清荷的脸色就像是刚吞了一只苍蝇,难以下咽。那他就是像刚吃了一坨冷到发硬的屎,臭硬难嚼。

    华栩骞对程温韦没什么好脸色,不光有他大姐的原因,两人年岁相差甚大,不常联络,压根就一不熟。自然少了很多的嘘寒问暖流程。

    而对卢清荷,那是什么东西?

    他根本没看一眼。

    这两人从南平回国的这段时间被身份高贵的富家子捧多了,左一句伯父,右一句伯母的,哪曾受过这种冷待和忽视。

    何况还带着这么多保镖上门,根本不像是来做客,倒像是来找茬的。怎么说在身份上,程温韦也是他的姐夫,这么不受尊重,当下脸就直接黑了个彻底。

    “父亲不用多想,华家小叔或许就这个性子,我看他对又薇也只略微宽容几分。”程景明见状,象征性地宽慰了一句。

    程温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快步跟在了队伍后面,面色却缓和不少。

    南平和程景明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只规规矩矩地走着。而跟在最后注意到这一幕的程弛,却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到了餐厅,华栩骞作为宴请的客人,首当其冲坐了主位,依次才是程温韦,作为大家族出来的人物,对于礼节这块的看中,有时候严苛地让南平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作为他的亲侄女程又薇自然是坐在他身旁另一边的位置。

    “来,栩骞,这可是我收藏多年的红酒,咱们今天一起喝个尽兴。”程温韦咧起唇角,笑得毫不费力,甚至都要忘了在这之前,他的那张臭脸到底有多黑。

    只见他给名义上的小舅子倒了一杯红酒,才又介绍起饭桌上哪些有名的菜系特色,一通专业口才,哪怕是在公司开高层会议的时候,恐怕也没有这么费功夫。

    南平暂且又长了一回见识,在利益面前,亲情是淡的,人是贱的,脸皮是贼厚的。毕竟人至贱则无敌,走到哪里,这说辞都成立。

    “你快尝尝这些菜合不合你口味。”程温韦笑呵呵道,眼角的褶子能堆起三层不止。

    可华栩骞看上去兴致并不高,只抬起眼皮看了眼面前离得最近的菜,伸手夹了一块浅尝。

    他似乎并不饿。

    “味道不错。”华栩骞简单点评一句,随后抿了一口红酒,紧接着再用餐巾掩了掩嘴角。

    便开始问起了话题之外的事,“我想问问,关于光启股份的事,你是怎么看的?”似乎这就算是吃过了。

    程温韦一时没了语言,他没想到这人根本不给他面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是一顿王炸。

    他笑容下意识有些收敛,但怎么说也是百年的狐狸,仍旧先想着打马虎眼应付一句,“那是丽芸留给孩子的,我自然没什么意见。要是岳父有什么好建议,我肯定是第一个支持。”

    华栩骞一向不喜拖沓,他靠在刻着复古花纹的椅背上,伸手向后点了两下,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保镖不知从哪变出来的一份白色文件,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程温韦。

    “这是父亲当时跟你签订的协议,拿出来也不是为了提醒你的,只是怕你忘了,重新又备了一份。在上面签个字吧,我们明天到光启正常走司法程序进行交接。”他双手交叠在腿间,朝对方扬首示意,视线直逼视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把抢直接抵在了你的脑门上,如此紧迫危险。

    程温韦难得出了一身冷汗,说实话他以为至少会有一个婉转的过程 ,给他应对。

    眼下这种火烧眉毛的仗势,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把眼神投向别处,试图得到喘息的机会。

    而第一个得到眼神暗示的程又薇,想都没想就偏过了头,直接隔绝交流,她如今正想让小舅舅替她出这口恶气,又怎么可能会帮着被贱货迷了心智的父亲说话。

    这位大姐,一向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看问题完全不会从根上去剖析,甚至都没深想过,光启到底姓程对她好,还是姓华对她更好。

    总而言之,她就只想要那份独有的继承权,然后给卢氏母女一点颜色瞧瞧。

    程景明见程又薇没有回应,为了不让程温韦再使唤南平,平白得罪了华家小舅舅针对于她,便率先开了口。

    温和提议道:“小舅舅,冒昧插一句话,我们眼下还是先把饭吃了再谈正事,您看如何?毕竟又薇也才就吃了几口,还未饱腹。饭后我们大家一起在客厅坐下来谈谈,岂不更好?”

    “是啊是啊,不急这一时不是?”卢清荷连忙也应付道,只声音不大,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华栩骞随着开头的声音来源,抬眼睨了眼程景明,他眼神薄凉,像是站在悬崖峭壁边缘徘徊的雄鹰,就这么锁定你一眼,气场就散了开。

    视线交错间,竟有种凝视深渊的即视感。

    程景明扛着压力,顶住他打量的目光,笑容礼貌又规范。他知道眼下不能退缩也绝不能犯错。若是因此压力分了心,稍不留神间,场面只会更加难以控制。

    他只能表现的诚恳又无害。

    努力给对方传达友善又和谐的气息。

    华栩骞收回视线,转头瞥了一眼程又薇,见她确实没吃下什么东西,便抬手一扬。身后的保镖立马会意,恭敬地把文件又重新收了回来。

    “先吃饭。至于程总,我想你可以好好想想,尽量果断一点。以免浪费彼此时间。”他冷淡说道,眼底一瞬间充斥着十足地蔑视。

    “……”

    程温韦心底恼怒异常,餐桌之下的拳头都握了起来,却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发泄。只得沉默下来,装作受教的模样。

    看着盘里的美味佳肴,吃进嘴里,犹如味同嚼蜡。

    程又薇倒是心情不错地吃得爽快,她冷眼瞧着父亲吃瘪的模样,卢清荷畏畏缩缩的姿态,心里就异常愉悦。

    明晃晃地冷笑刻在了脸上,余光无意间瞟到正安静得体切着牛排的南平,她神情一变,这贱人倒是吃得悠闲。

    差点把她给忘了。

    只见程又薇突然松掉了手里的叉子,面色故作疼痛般呼道:“哎呀,我的手腕好疼。感觉拿不起来叉子了。”

    被她呼声引去注意力的华栩骞转头看向她,眼神深邃,似乎在询问怎么一回事。

    “小舅舅,我手腕不舒服,恐怕不能好好进食了。能不能让我妹妹来服侍我用餐呢?”程又薇装模作样地揉捏着手腕,扮演柔弱角色。

    华栩骞漠然,自动忽视掉她稍显做作的神态动作,心底清楚这恐怕是装的。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为了节省时间。他摆了摆手,让保镖去请人过来。

    而好在,南平在程又薇三番几次瞟向她那会,心底就有所防备着,眼下这种局势,她自然要做足功夫。

    还未等黑衣保镖们过来请她,她便端起刚切好的一盘牛排起身走了过去。

    站在程又薇身旁,开始服侍她吃饭。

    “大姐,我来喂你吃。”

    南平低头用叉子叉进了一块牛排肉里,抬手移到了程又薇嘴边。

    她低垂着眼眸,唇角含着温和笑意,眼神温柔注视着对方面带挑衅的脸庞,见人不动,她也毫不在意,甚至恬静体贴地放在嘴边帮她吹了两口气。

    “这下不烫了呢,吃吧。”

    她纤细白皙的手又伸了过去。

    笑盈盈地看着对方。

    程又薇把她这幅模样看了个彻底,不免觉得膈应,甚至有几分古怪。

    这贱人居然这么顺从?

    该不会是下毒了吧。

    她不由地想起刚刚卢南平切动牛排的动作,那十足的狠劲,白如温玉的手腕都不适宜地凸出几缕青筋。

    程又薇眉头莫名跳了两下,不由臆想出那副泛着幽幽冷光的银色刀叉下,切下的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胳膊霎时冒出密密麻麻地一层鸡皮疙瘩。

    人体的保护机制开始支配大脑,她起身打掉了对方手里叉着牛排的叉子,用高脚杯里盛得满满一杯的红酒,迅速泼了过去。

    红酒飞洒而出——

    全落在了南平身上。

    额前几缕发丝尾处滴着大量颗颗红色水珠,争先恐后向下滑落,没入一大片白茫茫地带,顺着锁骨的位置植入而下,连带着纯白色的抹胸连衣裙也顷刻间染上了大片的红。

    餐桌上,一时之间静谧的诡异。

    南平低垂着头向下看去,一动也不动,眼角似乎还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是标准的被欺辱模样。

    可谁也不知道,她喉间正隐秘的颤动着,碎发完美遮盖了她的眼神。

    她注视着裙身处的大片狼藉,欣赏着那个蠢货干出来的杰作。

    不由地感叹

    真是……好极了

    她很早就在程又薇身上得到了一个结论。真要论起心理素质,程又薇远不及她万分之一。但凡她只要表现得服从温顺,这个女人就会先破防变成臆想受害者。

    第205章 Chapter 205 拖延

    程又薇喘着粗气, 胸口处急促起伏着,这足以看得出她有多用力,仅仅为了破解那所谓的‘危机’。

    她死死盯住卢南平, 瞧见对方目前的惨样,足以称为狼狈不堪, 自觉没有威胁后,反倒又开始恢复了嘲笑心态。

    “瞧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红酒可是很贵的, 就这样赏你了, 你得觉得荣幸才是啊。”她笑得讥讽, 在她心里, 卢氏母女永远是穷酸沟里出来的一堆烂泥,哪里配与她同吃同住。

    “又薇, 你住嘴!长辈们还在吃饭,你就这样肆意侮辱你妹妹?!你眼里还有没有家规教养!!”程温韦气得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得拍在了桌子上,他正愁火没地方发,没时间对付华栩骞的强势。

    眼下不就有了机会, 他这个长女被他宠坏了,任性至极。这会正好让华栩骞好好看看瞧瞧, 根本不能怪他不栽培长女,纯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冲动又善妒, 哪里能担继承人的大任?

    日后光启迟早要玩完。

    “哼,怎么了爸爸, 我说你心肝生的小心肝,你就生气了么?”

    程又薇并不怎么怕程温韦,面对他严厉的教训, 也丝毫不为所动,更别说在她心底,小舅舅是站在她这边的,会给她撑腰,顺便也让小舅舅知道,她父亲现在对她根本就是六亲不认。

    “你自己做错了事,你还有理?我自问一向对你更加宠爱,从小到大你说想要什么我没许诺给你?你现在居然妒恨你妹妹,当众就欺负她,前短时间还打你弟弟的脸。要是你真做了日后程家的主领人,是不是你的这些兄弟姐妹都要匍匐在你脚下讨生活?!你简直太不可理喻!丝毫没有长姐风范!”

    程温韦言辞激励得说着,观其涨红的脸色来看,未必这所说得就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可程又薇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当下只觉得气愤至极,还颇为荒唐,“长姐?我是哪门子的长姐,你别往我身上加担子!程家按正规血统算,从来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你对不起我妈,做下这些孽,让她郁郁而终。你的这些孽种,根本不配出生!!”

    她说到最后,已近乎癫狂得吼叫出来。

    震得离她最近的华栩骞,耳膜都一阵发麻。

    程又薇这一举动无疑是又拖延了他的时间。

    眼看着程温韦气得出不了声,只铁青得脸指着她,“你你你,你母亲病得严重那段日子,你见天得见不到人影在外鬼混,我承认在对待家庭上,我是有错的,所以我答应你母亲走后说得一切要求。可你呢?你母亲有多疼爱你,你却没当一回事,以为她只是生个小病就不放在心上,甚至景明都比你更孝顺。我从来不曾说你什么,你如今却理直气壮地在这里鸣不平,我看你不是为了你母亲,你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你太自私了”

    他沉下脸,眼底异常悲痛,让人一时分不清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做戏的成分。

    只是,华栩骞不管他们父女两如何在程家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提到他大姐,他心里就非常不愉快。脸色也渡着一层山雨欲来的阴沉感,让人不容忽视。

    “没完了?”

    “是不是要我把你们拖去我大姐墓碑前吵,才觉得解气?”

    一个两个,在他耳边嗡嗡直叫。就像是烦人的苍蝇,他开始有些没耐心了。

    眼眸也眯了起来,盯向两人。

    争吵埋怨声霎时都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有所顾忌的变浅变轻。只一道抽泣声断断续续、柔柔弱弱得传进华栩骞的耳里,很突兀,很不合时宜,但又合理存在。

    短时间内,他还没忘记刚才这个状若疯癫的侄女做下的猖狂举动,饶是现在,华栩骞仍旧觉得像大姐那种骨子里就刻着优雅端庄的传统女人,怎么会生下这种不良基因的?把仗势欺人,狐假虎威那一套,用的得心应手。

    这或许是继承了程家的血统,从根上就是坏的。

    一向不喜欢麻烦的他,指了指正在给南平擦眼泪的程景明,“你——,把她扶回房间换衣服。”说着,又点了点保镖,“给这位小姐一张空白支票。”

    这是他的赔礼,足以买无数条裙子。

    华栩骞不会亲力亲为,只挑最省事的方法来解决烂摊子。这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只是他没预料到,南平并没接这张支票,只用她那双通红还噙着水光的眼眸看向他,状似圣母道:“不要紧的小舅舅,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怪大姐。您想安慰我的心意我心领了,您的钱恕我不能收。”说完,她便哭着向前跑去,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想独自跑回房间里静一静。

    华栩骞听闻,眼皮微抬了两下,不欲勉强。

    只程又薇听到那句一家人,又开始咬牙起来,心想这表子可真能装,在南平跑过她身旁,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

    受贯力影响,南平不得已摔进了前方华栩骞的怀里,好在华栩骞稳稳接住了她,不然就要摔个狗吃屎,如程又薇所愿再出大洋相。

    南平紧紧抓着华栩骞胸口处的衬衣布料,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模样,娇娜的身体闷在华栩骞的怀里瑟瑟发抖。

    华栩骞无可奈何,一把把人抱了起来,他从来都是直截了当的性子,做事不会思绪太多无用的东西,只听他冷声吩咐起来。

    “把大小姐单独送回卧房冷静一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出来。”他转头,又看向一边,“至于你,程总教养子女总归是要负起责任的,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随后跟你签协议,即使又薇难登大雅之堂,可该是她的东西,你还是得给。况且暂时有我管着,你大可放心了。”说完,转身走了。

    当下就给程温韦判了死刑。

    那一半的股份,是必须要分出来的。不管是给程又薇还是给华家,那都不属于程温韦个人的产业。

    程温韦气得两眼发昏,紧紧捂住了胸口,又奈何不得,一口浓浓的郁气哽在了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坐在身旁的卢清荷见状,连忙扑过去给他顺气,让佣人赶紧去拿药过来。

    一时之间,餐厅内乱做一团。

    程景明忙去稳住了场面,指挥了秩序,只再抬眼望向让佣人带路送南平回卧房的那个背影,眼底有些隐隐的担忧。

    半晌,似已有所觉身后传来的那道探究视线,遂转头瞥去,只瞧见程弛低头进食的模样。

    他有些不虞,眉头也一并皱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得下去

    华栩骞并不管身后如何吵闹如何乱,他脑子里回忆着父亲交代他的话,要把程又薇推上继承人的位置,可就今天种种现象来看,她确实难担大任。

    即使放在身边培养,也终究为时已晚。他甚至质疑程温韦在教养子女方面,根本不曾用过心。

    养成这纨绔样。

    但她身体里又确实流着她大姐的血,不能不管。

    华栩骞目视前方,冷脸思绪着,若不是怀里的人动了两下,手指不小心擦到了他的锁骨,冰凉的触感让他思绪回笼。

    差点忘了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垂眸睨向怀中似受了惊吓,又一动不敢动得把脸埋在他臂弯里的小人儿。

    扬眉,他看上去有这么可怕?

    “能自己回去么?”

    华栩骞压根没有找她麻烦的打算。尽管以前想要扑他的女人不知道被处理了几箩筐。

    “脚好像崴到了,小舅舅。”

    小人儿在华栩骞怀里摇头,额头噌过衣物,不免引起不必要的摩擦力,让人略有不适。

    他眉间不自觉地弓了起来,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是不再询问,继续开始踱步向前走。

    在佣人的带领下,平稳地走进了南平的卧房。保镖们则恭恭谨谨地守在了外面。

    华栩骞踢开门,把人抱进主卧房间,放置在床上。

    只放下的时候,身上的那双手始终不肯放松。

    “到房间了,松开手。”

    他静静地看向下方,等待那颗脑袋自己移出来。

    感知到视线变化,南平身子莫名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望了过去。

    华栩骞这才看仔细了这小人儿的模样,是一张十足惊艳的东方面孔,之前不曾注意到,眼下如此近距离对视,视觉冲击力自然不一般。

    弯弯细眉下嵌着一双至纯至澈的眼眸,此刻还泛着莹莹水色,眼眶是明显的红。樱唇琼鼻,白皙无暇的脸上因哭过变得愈发红润娇嫩,似要滴出水来,额前被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更添一种独特的凌乱美感。

    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浓烈醇香的红酒味。

    环绕在华栩骞的鼻尖,试图与他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小舅舅。”

    南平视线躲开,声音有些发抖,畏缩地喊了一句。

    华栩骞不喜这句称呼,但也懒得纠正,回过神后,伸手把她的胳膊从他身上拉扯了下来,“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就要走,打算尽快处理完程家这挡烂事。

    谁知就听见身后一声惊呼,转头望去间,床上的人儿就已经跌坐在地上的毛毯上。只见她勉力地撑着胳膊,细眉紧锁着,似乎真是疼得狠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一时站着没动。等见她仿佛真没法独自起身,这才重新返回去又把人捞了起来,转而放在了主卧另一边的沙发上。

    “说吧。”

    他言简意赅,像是洞彻了她的内心活动,询问她到底想干嘛。

    “我只是想去洗澡换衣服。”

    南平脸颊憋出了一抹红,整个人似乎都因窘迫泛着一层淡淡的粉。

    华栩骞注视着她紧抓裙摆而白腻分明的手指,似乎是紧张过度的姿态。他这才松了视线,如鹰聿般的眼眸睨向了别处。

    "等着别动,我让女佣进来服侍你。"

    佣人在华栩骞的指示下连忙进了屋,有条不紊地给二小姐准备起换洗衣物,并去浴室放好水调好水温。

    只她力气太小,抱不动小姐,便尴尬地杵在一旁讪讪望着华栩骞。

    无奈,尽管这很麻烦,但毕竟是一个大家小姐的身体,不好随意让保镖抱进浴室,他只犹豫这一两秒的功夫,袖口就被沙发上的小人儿牵住了。

    只见她怯懦抬头

    “小舅舅,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无辜的眼眸被泪水洗涤地更加纯净,望着他的一瞬,像是献祭给鹰聿的林间小鹿。

    纯白色衣裙上沾染的红,也宛如被鹰聿咬出的一抹血色。

    华栩骞静默无声地盯着她两秒,只得伸出胳膊又抱起了她,转身走进了浴室门。

    先把人放进了浴缸里。

    这浴缸里还撒了很多玫瑰花瓣,一旁摆着琳琅满目的香薰香膏。

    他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两下。

    什么时候了,程家的佣人还觉得她家小姐会有心情泡澡。不准备药膏反倒准备这些东西。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领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大家都有样学样。

    一味儿只顾表面的虚华,不注重实际问题。

    “行了,你们自便吧。”

    他没了耐性,今天忍到这里就已经是华栩骞的极限。这远超过了他给程温韦定的时间。

    “小舅舅等等……”

    华栩骞走到浴室门口顿住脚,眼神沉得吓人。

    片刻才听见一句浅糯的声音响起

    “……你的衣服好像湿了,是不是先去换一下比较好,不然会生病的……”

    他果然低头看去,白色衬衣下,已沾湿了一大片的红,深浅不一的痕迹。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红酒味道。

    水痕不多,沁入感便不强,以至于他现在才感知到这不痛不痒的黏糊感。

    该死……

    华栩骞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这无疑又耽误了他的时间。

    第206章 Chapter 206 小孩儿

    保镖拿来了新衬衣, 华栩骞在客房里换上,套上西装外套后,仆人再替他系上领带, 他才又下了楼。

    等到他下楼的时候,程温韦早已调整好心态, 被程景明劝住了。

    确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来日方长, 不好跟华家硬碰硬, 毕竟他不占理, 法律也不站他这边。

    程温韦又恢复了笑容, 在黑衣保镖再次拿出文件后,非常平和地签了字, 只略有歉意的说道:

    “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栩骞。说起来都怪我教女无方,如今不提也罢。只不过你今天也看到了,又薇实在是不成熟, 光启另一半的决策权恐怕还是得继续在你名下,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也能给时间让又薇多锻炼锻炼, 等长进了,再继承公司。”

    “你觉得呢?”

    程温韦诚恳至极地望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

    只见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双腿交叠, 两只手也交握着放在膝盖上。像是没听见程温韦在说些什么。

    只等保镖把签好的文件收起来,这才视若无睹的睁开眼。

    “我说了, 有我盯着。”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用管。

    代理权在他手上,至于什么时候给程又薇那得看父亲的意思。不是程温韦的意思。

    华栩骞本人对光启没兴趣,他的产业是光启好几倍不止, 遍布全球的产业链。

    这点股权,他还看不上。

    可父亲不放心这唯一的外甥女,自然不管她成熟与否,能否继承,最后必须都要拥有那半份股权。

    这是华家给她的体面。

    程温韦可没有话语权,无权干涉。

    “那么岳父大人是什么意思呢?需不需要让又薇去看望他一趟?岳父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程温韦讪笑得想要套话,据说华家那老头是身体不行了才让华栩骞回来给程又薇做主的,就怕自己走后,又薇受欺负。

    可她是自己女儿,他会欺负她什么?

    顶多是不给继承权罢了。

    还不是一样身份贵重,做她的程家大小姐。

    “你不需要知道父亲的意思,我所表达的你照办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打听,也别有小动作,我会时刻盯着你。”

    华栩骞眼神锁定对面的中年男人,面色忽明忽暗,难以探究。

    程温韦只觉得冷汗直流,可又憋屈的很,那种很久不曾有过的憋屈,仿佛看到年轻时华家那老头居高临下注视着他,让他跪下的模样。

    “栩骞,我怎么也算是你姐夫。”

    他知道奈何不得,开始打起感情牌。

    可终究低估了华栩骞对大姐的感情,长姐如母,他母亲去的早,是长姐担任了多半母亲的角色。

    这老东西对不起大姐,还敢提是他姐夫?

    华栩骞起身,目光阴鹫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块死物。

    身后的黑衣保镖不约而同地,从腰间掏出抢,齐齐对准了程温韦的脑袋。

    “啊啊啊…………”

    卢清荷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尖叫出声,躲在了程景明的身后。

    程景明有些头痛,此刻心底也慌乱,因华栩骞身上杀气重得让他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朝父亲动手。

    一时之间,背脊冷汗直冒。

    他都如此想,而可想而知,当事人程温韦是个什么鬼样。

    只见他直接跌坐下沙发,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声音抖得厉害,“栩骞……我,你……你有话好好说,我们好好说,我都听你的就是……你别怒…别杀我”

    可能是这幅胆小如鼠的模样突然取悦了对方,只听华栩骞冷笑两声,连带着肩膀都有些颤动。

    长姐就找了这么一个老东西。

    真是令他恶心至极。

    他摆了一下手,保镖们纷纷收了起来。

    只见他走过去,蹲在了吓跪下的程温韦面前,拍了几下他的脸,

    “你最好是小心点,我在江棱不动手,但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他起身,鞋子从程温韦无力瘫在地上的手背撵了过去,踩得他惨嚎起来。

    华栩骞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神情冷漠得离开了客厅,黑衣保镖们纷纷跟在身后,待走到拐角处的楼梯那里,才望见蹒跚着脚步下楼的卢南平。

    她神色慌张,眼底乘着明晃晃的担忧。

    两人对视间,她一个没站稳,又跌了下来。

    华栩嘉抱住了她,不悦道:“你乱跑什么?”

    玫瑰花香扑鼻而来,吸入肺里满是浓烈的燥意。他不喜欢这种勾人的气味,分明与这张清纯极致的脸,搭不上任何边。

    他伸手把人拉开。

    “我听到楼下很大的声响,担心母亲她……”

    担心母亲?不是担心父亲?

    华栩骞眼神微动,这才回忆起那个坐在程温韦身边,因害怕尖叫着躲在程景明身后的中年女人。

    那是她的母亲。

    长姐走后,成功上位的第三者。

    她怕他会因为程又薇和长姐的缘故,开抢崩了她母亲。所以才说担心二字。

    毕竟一直以来,他对她母亲的态度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她的担心也没错。

    可——,他眼帘上浮。

    “你担心你母亲,你母亲似乎并不担心你。”

    不管是程又薇当众羞辱她女儿还是跌倒被他抱起的时候,那位母亲可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眼里只有程温韦一个人。

    她关心的从来都是给她滋.养的那个男人。

    儿子女儿不过是争权的工具。

    华栩骞看向这个脆弱得像菟丝花一样的女孩,眼眶里似乎又有水光打转。

    貌似戳中了她的痛处。

    他眼神向下,注意到她脚踝处高高肿起的青色。

    “去上药。”

    华栩骞让保镖从身后那摊乱象中,拎出了一个佣人去给她拿药膏出来上药。

    只是上药归上药,对方脸上挂着的泪珠却没有断过。

    他不禁皱眉,怎么这么爱哭。

    “行了,我不会拿你母亲怎么样,你应该关心的是你父亲,他这种货色,你母亲跟着他,也是咎由自取。”

    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

    还费劲心思上位,图什么?不过是权势金钱。

    这种道德观,教养子女可不好。

    南平没说话,脑袋转向一边不看他。脸颊有些气鼓鼓的,只泪珠听话得没再掉了。

    华栩骞顾念她终究是个小孩儿。

    到底没有把话说得太重。

    只等佣人上好药,他才吩咐道,“把她扶回去,不准再出房间。脚养好了才能下地。”视线既凉又利。

    佣人听闻,连忙点头,悚然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哪里敢不听他的话。立马躬身就要扶二小姐回去。

    南平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在经过华栩骞身旁,期许地恳求了他一句,“小舅舅,能不能给父亲点时间适应?他管理公司多年,实在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对大姐他真的很好了,至少比对我……”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随着音调的降低,原本扯住他衣袖的手也恍若无力般缓缓放下。

    华栩骞很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即使程温韦是个极不称职又很偏心眼的父亲,可他依旧是她的父亲,哪有不期待父母的孩子。

    这世上只多得是不爱孩子的父母。

    “他早该适应了,何况这也不是你应该担忧的事情。回房间去吧。”

    他不会安慰别人,更不打算浪费时间在口舌上。只抽出了袖子,眼神示意佣人扶她回去。

    南平费力得仰着头,他个头很高,下巴还微扬着,这样的视角,使得他的脸部轮廓愈发棱角分明,逆着光源下,阴影面积交错而织,让他修长脖颈处凸出的喉结轮廓都格外醒目,似乎还能看到血脉贲起的张力。

    如此生命力,犹如一口烈日炎炎下的山泉井,让人不禁想要舀上一瓢,饮水止渴。

    而察觉到面前的小人儿并一动不动,华栩骞这才低下头,发现她正固执地盯着自己,眼底有一丝倔强含着。

    都说青春期的孩子最容易叛逆,这孩子到底多大了?

    看着好像还在读书的模样。

    他有些不想搭理,那双纤细的小手虽没有再拉扯他的衣袖,可却胆大包天的握住了他的手心。

    “又做什么?”

    他象征性的开口询问。

    手掌间传来的凉意让他不禁皱眉,“下次不准不穿鞋就往楼下跑。”

    南平:“……”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这么凶狠的表情瞪着她。

    “我知道了小舅舅,但是你能不能不为难父亲,我看他好像受伤了。”

    这回轮到华栩骞沉默了。

    他该怎么说这是她那个烂人父亲自己要犯贱呢?他觉得当着一孩子的面辱骂那老登,似乎影响不好。

    华栩骞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找个听上去不那么血.腥的理由。

    “那是我不小心踩到了他的手,个子太高,视线就看不到这么仔细。医护已经在给他止痛了,他的骨头应该是硬朗的,没有这么脆弱能踩断。”

    “……”

    远在冒着冷汗冷,痛的死去活来的程温韦如果听到这位的话,只会在心底:?#$&^*艹

    “总之,他是个男人,你要知道,男人的骨头都是贱的,牢固得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还宽慰性的给了南平一个微笑。

    大概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表情。

    以至于看上去有些阴测测的,南平害怕得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在了对方的胸膛处。

    华栩骞:???

    笑容有些僵在脸上。

    看上去更像个智能Ai了。

    她怎么总喜欢往男人怀里钻?程温韦是怎么教的,这可不行。

    他伸手提住了她的后领子,试图往外拉,可南平却拽得很紧。

    谁也不知道,她其实憋的很幸苦。为了不让自己演技被看出破绽,她才故意这样埋头。华家小舅在某种意义上,似乎有喜剧天分。但从侧面也应证了,是个善恶分明的好人。

    华家血脉,似乎一直是很正直的血统。

    仅仅从卢清荷嫉妒华丽芸就能看出,能让她妒恨这么久的,恐怕真是位挑不出错处的贤能人。

    毕竟只有小人才会妒恨,平常人只会羡慕。

    “松手。”

    他仿佛又忆起程又薇靠在他胳膊上走路的那种不适感。

    女儿家得矜持一点。

    华栩骞微微垂眸,看着她因埋头而露出的半截颈肩,雪白细腻,像是有灯光反射,晃人眼得很。

    他一时又觉得她穿的太少了,即便是睡衣,也不好在这么多男人的面前穿下楼。

    轻声啧了一声,让身后黑衣保镖会错了意,以为他是不耐烦了,立马准备动手把人拉开。

    只两只带着白色手套的宽大手掌还未碰到人胳膊,就被华栩骞搂住腰一移,眼神扫了过去。

    冷而犀利。

    让保镖突得背脊一凉,惶恐地跪了下去。

    “请家主惩罚。”

    南平偷偷伸出脑袋张望,她已经平复了笑意,刚刚突然被华栩骞搂紧腰一离地,悬空的那秒让她一口一悸,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成想,刚伸出来脑袋,就被华栩骞另一只手重新按了回去。

    只听他冷声:“没有我的命令善自动手,回去剁一根手指。”

    南平:“……”

    这时,恰好中央空调的风口吹过来一阵风,光足的她,不可避免的颤抖了一下。

    华栩骞不禁有所感应,停顿一秒,完美得误会了。

    “……算了,你回去禁闭三个月。”

    这个词可能比较温和一些。

    果然怀中人不再抖了,察觉到手掌间传来的凉意,他皱了皱眉,遂单手一边脱下外套,裹在了她的头上。

    别问为什么裹在头上。

    南平也很想知道……

    这人难不成把她当成小孩儿了?

    第207章 Chapter 207 摩斯家族(二……

    她挑了挑眉, 看着头顶上方只略微透出的几缕光线,映射到被她手扯皱的白色衬衣上,不免添上些许阴影斑驳。

    南平的脸被很好的挡在阴影之下, 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不需要演戏,肩膀也不灌风了。只剩属于男人身上的气味, 久久萦绕不散。

    哦,差点忘了,还有腰间那只修长有力的胳膊。

    收得很紧, 像是蟒蛇一样缠住了她。

    随后, 一个悬空, 她又被抱了起来。

    华栩骞似乎嫌麻烦, 觉得等佣人扶她上楼回房,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还能再去微波炉里热第二回。

    索性自己送上楼。

    “小舅舅。”

    她扯下头上的西服,只露出一双圆又大的眼睛。没有上妆的她,更显青涩稚嫩。

    还有几分天然呆。

    叫声也软软糯糯的,像个玉米团子。

    华栩骞低头向下, “怎么了?不透气?”

    他瞥了两眼有些密不透风的西服面料,思绪只不到两秒, 看着她想要全部扯下来的样子,立马严肃开口,“不准扯, 就这样盖好了。”

    “……”

    可是真的很热啊……

    她在心里暗骂一句。

    华栩骞也能猜想到是因为热,脚底便加快了脚步。待送回房间, 才拿掉西服,把人丢上了床。

    “小舅舅,我渴了。”

    她睁着眼睛, 眨巴眨巴得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期许,可能是之前哭过的缘故,眼尾处的红还弥留几分。

    就显得无比可怜。

    华栩骞只看了一秒,无奈转头便去桌上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她。

    见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像个家养的一只小萨摩犬,通身雪白,眼睛噌亮。喝水也是吐着小舌,轻轻舔舐着。

    看上去异常可爱。

    不过,她毕竟是个人,不是狗。

    华栩骞有些看不下去,出声纠正她,“不要这么喝水,把舌.头收起来。”

    “啊?”

    南平有些演技破防,挪开杯口,头顶缓缓打出了几个:???

    一时不明所以。

    再说她本来也没心思喝水,只是为了拖拖时间而已,顺便再观察一下这家伙。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用在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见她似乎有些错愕他管教她的模样,华栩骞稍稍咳嗽一声,“这样不礼貌。”

    在大家族的世界里,这种当人面喝水的方法只有思想不纯没什么地位的女人,会用来勾引上位者。

    不适用于大家小姐身上。

    只是华栩骞不方便明说。

    南平粉嫩的小舌头一下收了回去,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好吧,那我不喝了。”

    她重新把水杯递给他。

    华栩骞注视着杯中还剩半截的水,良久才接了过来。放置在了一边。

    “喝了水就睡觉吧。”

    说完,就离开了南平的卧房。

    南平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思索起来,觉得似乎也不怎么危险,这个男人。

    她不免认为程景明说的那些,是过于谨慎了。

    待华栩骞坐回私家车里,听着手下的汇报,这才解开领带出声,“暂时不用盯着樊家了,让人撤回来看着程家。”

    “是。”手下低头,恭敬回应道。

    华栩骞眼神看向窗外,那里还一片灯火分明,看起来非常祥和。

    他眼神漠视着,这里曾是他长姐的家。

    …

    南平的脚踝扭得并不严重,那抹青色是她刻意使劲纠出来的。

    所以第二天她基本就能正常行走了。

    至于程温韦就有点惨了,手还包扎着,恰好还是右手,连吃饭都需要卢清荷喂到嘴边。而处理公司文件,也只能程景明代为签字。

    “真是的,怎么就能下这么重的手。”

    卢清荷边喂饭边抱怨着,神情非常疼惜。

    程温韦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提,心思只顾着盯着程景明处理手上的文件。每翻看一个,他便会出声打断一下。

    似要牢牢掌握决策权。

    “爸爸,这只是一些小文件,您就让大哥自己处理吧。”

    南平舀着碗里的鸡丝粥,小口吃着。舌尖伸出抵到舀子的一瞬间,脑袋里不禁闪现出华栩骞的面孔,不自觉又把舌尖含了回去。等反应过来,难免有几分懊恼。

    自己怎么下意识地听华栩骞的话?

    恰逢程温韦一声不满得呵斥,打断她的内心活动,“我这就是在帮你大哥更顺利做决定,你不要干涉。”

    南平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搞不过华栩骞,他这慈祥父亲又来子女面前找威严感了。

    再看卢清荷也一脸不认同的看着她。

    她莫名又想起了华栩骞说的那句咎由自取,可不就是么,卢清荷头发长见识短,向来没什么好眼光。

    能攀上程温韦,恐怕是她觉得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了。

    “好的。”

    她回了个乖巧微笑,不再出声。

    只见程景明瞥了她一眼,斟酌一二,转头又对程温韦提醒道,“父亲,南平的脚还有些肿,恐怕昨晚也没怎么睡好,昨天是她帮您拖延时间,不然华家小舅可就直接逼你签字了。”

    “哼”程温韦似乎不愿提起这段不堪的回忆,只是脸色也缓和下来。

    “我知道,所以我也惩罚又薇了。”

    惩罚程又薇?

    多大的脸呢,是你惩罚的吗?

    你都差点没让你的宝贝女儿骑在你脸上撒野了。

    南平面无表情的喝着粥,因她低着头,并没人瞧见她的神情有多不屑。

    吃完早饭,南平就去了子公司,亲自更进项目,程家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她必须尽快完成手上的任务,才有资格拥有更高的实权。

    而项目另一边的合作人应商,此刻正在面见一位重要的客人。

    他父亲的得力干将,一个华人。年龄并没有比他大多少,甚至不差上下,却已是心腹位置。

    头脑和武力值都颇高。

    早年与对方交过手,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他输了也不妒恨。

    只是此次这人回国了,他琢磨不到缘由,很以为是父亲嘱咐华栩骞什么了,需要让他传达给自己。

    没错,就是华栩骞。

    少年时就在m国拼搏的一个奇才。

    “来晚了,我很抱歉,小少爷。”华栩骞登门造访,虽是道歉的语气,姿态却不卑不亢。

    这回他并没有像去程家那般,带了许多黑衣保镖,只简单带了两个下属跟在身边。

    同样是黑衣黑墨镜的打扮。

    外人只会以为那仅仅是单纯的保镖,可他却知道内情,那些都是他的手下头目,华栩骞有一支超精英级别的队伍,里面奇能异士众多,出谋划策的也不少,还都非常忠心护主,重要的是,都很能打。

    在国外无所顾忌,可进入国内始终影响不好。只得装扮成这个样子,用以掩人耳目罢了。

    “没事,我知道你刚回国,这几天一定是要处理私事的。”他理解得拍了拍华栩骞的肩膀。

    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就面对面入座交谈。

    华栩骞注意到,应商住宅里的佣人用精美宫廷风茶壶里倒出来的不是浓郁幽深的咖啡,而是入乡随俗的清香茶水。

    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看来小少爷在这里适应的很不错。”

    “确实,只不过我很早之前就觉得茶比咖啡好喝许多,毕竟在京城也没少喝这些。”他勾唇笑了笑。

    华栩骞听到他提起京城,扬了扬眉,差点忘了他是半个京城人的事实。

    他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下一口,茶味的清香卷入口腔留下一抹微甜的木炭香,正宗的大红袍味道。

    “所以小少爷这次把我叫来的意思是?”

    他抬眸,两人对视间,应商似乎能感觉到脖颈深处传来的阵阵凉意,仿佛有一条毒蛇正盘旋在此处,等着他开口。

    他略感不适地移开视线,抿了口热茶。

    后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次回华国,是不是父亲的意思。或者说,他交代了你什么,你特意过来叮嘱我?”

    华栩骞放下茶杯,笑起来,后背也松散得靠在了沙发上。

    “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先生想要嘱咐您,自然不是通过我,你们可是亲生父子。先生会自己给您通信传达的。”

    听他这么说,应商心底松了口气,这么看,华栩骞并不是父亲派过来盯着他的。他以为又是他的好大哥在父亲面前,提了些什么不利于他的话。

    既然不是,那便最好了。

    只是,能有什么事让华栩骞亲自回国的?

    “能冒昧问一句,华先生是为什么回国吗?”他笑着试探道。

    华栩骞莞尔,点了两下侧脑。

    这是摩斯家族暗语,在警告他,不要随便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事情。

    应商沉默一瞬,也不生气,转头问起别的来,“那么,大哥最近还顺利吗?”

    “当然。”华栩骞继续耐着性子,“不过——你的二哥却不太顺利,你知道两虎一争,必有一败。你不在那边,反而是好事。”

    应商笑着摇头,“那三哥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他?”华栩骞面色古怪得回忆起来,似乎已经忘了这号人物。

    半晌,只简单点评一句:

    “成不了气候。”

    虽然没告知什么详细的,但应商却放下了心。他知道,华栩骞一向不屑于骗人。说出口的,必然都是真的。

    第208章 Chapter 208 破产

    魏淮泽这几日过得是前所未有的焦虑, 不知为何他这个项目在前段时间都还收益颇高,最后的这几天却隐隐有破产的趋势。

    更别说让鲍勃先生投资失败,需要赔损多少钱了。如果连最后扎根在江棱的老产业都赔进去的话, 那么他——

    基本可以滚蛋了

    而且还是那种灰头土脸的滚回京城。

    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爽。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魏淮泽咬牙,眼神阴沉得望着电脑上的数据显示屏, 不由地怀疑起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他。

    说来,他胆子也大,对于想不明白的事, 直接不去想了, 孤身找上了樊九潇。

    明明就跟樊九潇关系一般, 却还是打算放下身段去找对方帮忙。

    究其根本, 魏淮泽心底还是很认同樊家在江棱的地位的。也觉得敢搞他的人,除了地位不低以外, 一定也跟樊家沾上点关系。

    不然怎么有这胆量整他?

    到了龙山园,管家把他带到了樊九潇书房谈话。魏淮泽也没有顾得上先坐下喝杯茶,直接了当的就朝那个坐在金属办公椅上的男人,说明了来意。

    边说边紧盯着樊九潇的神情, 没错,他心底也隐隐有些怀疑这事是不是樊家做的。

    毕竟自己可是光明正大的想抢人未婚妻。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故事的男主角瞿蕤琛, 那是因为在魏淮泽心里,瞿蕤琛也不过是樊家的一条狗,没有主人的许可, 他哪里敢动他?

    想到这里,他幽深的眼神就变得不善起来。

    “所以, 魏总这是怀疑我樊家?”樊九潇看着面前神情不算友好的男人淡淡一笑,那张悲天悯人的脸就格外显得平静,像是不屑于这种事。

    魏淮泽久久不吭声,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想听听樊九潇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你不用疑我,你大可以走法律程序。”他说的漠不关心,甚至为他出了主意。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他疑不疑心自己。

    “你樊家要想动手,一定会做的很干净,我走不走程序有用吗?”魏淮泽想笑,如此讥讽出声。哪怕心底已然信了三分。

    可还是想再试探一二。

    樊九潇善于勘察对方的心理活动,知道这人一向喜欢嘴硬。

    他眼神清冷间带着些许漠然,好像无关紧要,却无端透出一丝危险。他就是这样的人,从不亲自与人起争执,可身上的气场却十足有存在感。

    “那么,我整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他摆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好不好处不好说,也或许是你帮你家的那条狗做主出气呢?”

    魏淮泽说着,且颇为恶劣地扫了他一眼。

    可樊九潇似没看到一般,垂眸转起了指节上的扳指。这个理由本身就不具有说服力,况且瞿蕤琛的身份是老爷子公认的,不管怎么说,在他面前,怎么也不能让人随意称其为狗。

    “你既然是来找我帮忙的,嘴就要放尊重一些。”

    这一句就堵死了魏淮泽接下来想提的话。

    樊九潇知道魏淮泽既然能上门,必然不是全疑心樊家,而是觉得在江棱能惹得起他的,只有樊家或是与樊家有关的人。要不是情况紧迫,把人逼急了,恐怕龙山园的门,他都不会踏入。

    毕竟低头求人对于心高气傲的京城小太子来说,实为艰难之最。

    “行,我不说他。你能帮我吗?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谁在背后搞鬼了,眼下情况紧急,你只要能帮我把资金链接上,项目重新扭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是我给得起的。”魏淮泽妥协道,语气转换间尤为诚恳。

    樊九潇淡淡凝视他,身子微微向办公桌前顷,两只手背抵扣在下巴上,轻声道:“但你似乎没什么能给我的条件。这事也比较蹊跷,我看你还是跟你的合作方多沟通一下为好。”

    他没说帮还是不帮。这种随意的态度,让魏淮泽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以为对方是想拿乔。

    “我都让对方赔钱了,你以为人家还会想和我聊?”

    他嗤笑一声。并不想再浪费时间。

    三两步走进办公桌前,两只胳膊都撑在桌子上,对樊九潇近距离对视着,眼底似有波涛暗涌。

    “就一句话,能不能帮忙?”

    …

    管家接到少爷的电话,只身上了楼,刚刚瞅着魏总离开时的脸色,也不像是谈话很愉快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敲门进了书房,发现自家少爷正在查阅一些讯息。从神情来看,倒是很平和的状态,不过他家少爷为人谦逊,最是好说话,从不会轻易发火。只是气场强,相处起来就容易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他恭敬地立在一旁,低眉道。

    “让人查查布拉德家族的鲍勃,还有他的那位京城妻子。”樊九潇合上了手中江棱最新出的日报,放置在了一旁。

    管家抬眼瞥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魏氏集团疑似项目投资失败,即将宣告破产的头条经济新闻。他不由地联想到报中男主角刚刚离去时的阴沉脸色,难怪会这副模样,原来是魏氏集团出事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做下属应该关心的事情,想到这,他便立马垂眸回复道:“好的,您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吗?”

    樊九潇似在思绪地转了转指节处的玉扳指,神情莫测难辨,“爷爷近来身体不适,鲜少出门,可是私下却在龙山园的别庄接受了瞿蕤琛的两次拜访,偏偏就这么巧,同一时期让魏淮泽翻了一个大跟头。”

    他说着这话时,声音清浅而平缓,眼底的思索像是好奇,又像是毫不关心地在说旁的事一般。管家一时拿不准主意,不知自家九少爷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有其他意思,莫名觉得冷汗直冒,脊背垂得更低了。

    身为伺候樊家多年的老人,管家在龙山园的地位也是不低的,只是长年的主仆思想根深蒂固,九少是樊家下一代的继承人,他是万万不敢违背少爷意愿的。况且,老爷子终究是老了

    他眼角布满风霜的褶子似有心事无法言说般,又添了两层。终于几次欲言又止下,樊九潇才看向了他。

    “怎么了,看来是阿龙有交代你些什么?”樊九潇好以整暇看着他,并不着急。

    管家低垂着的脊梁躬得更低了一层,即刻表了忠心,道:“确实如此,当时我也是出于关心老爷的身体,询问了阿龙几句,他说让我安排好别庄的一切事宜即可,旁的就不必担心了,另外他还说了瞿先生往后要是做了些什么事,也是老爷同意的情况下做的,说如果少爷您问起来,不要过多干预其中,让其顺其自然就好。”

    “原是这样么……”樊九潇手肘撑在扶手上,半晌,才轻笑一声,“难怪了。”

    随后又交代道:“那就不用去查鲍勃的事了。既是爷爷属意,真相是什么没那么重要。魏淮泽如果再来,就说龙山园闭客。”

    “是,少爷。”管家连忙点头应下。

    等管家退出去以后,樊九潇和煦的脸上才慢慢平淡下来,露出了原本真实的性子。清冷却更添一分邪佞,像是悲天悯人的佛子霎时入了魔道,眼底似有口深如墨的古井,幽闭又引人堕落。一旦坠入,立马粉身碎骨。

    他眼帘浮动几瞬,终是克制地压了下去。平静地起身走到了书房最里的巨大书架前,指尖落下一处,似有开关声响般,书架宛如大门向两旁移开,迎人走了进去。

    很久没进来密室了。

    每当他察觉自己心境不对时,才会进来自罚。

    樊九潇自少时就对自己极度严苛,便是爷爷也不能让他彻底放松,理所应当地露出心灵满是恶意的丑陋面貌。

    他神情淡漠地跪在一尊小佛像前,拿起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案几上的一根两公分厚的细条手鞭,抽在了自己的背部,用力连抽十下才重新睁开眼凝视佛像,额前的冷汗滴入眼帘,他抿起泛白的唇,低声默念起清心诀。

    纯色洁净地的衬衣背后,宛若炸开了朵朵怒放的地府彼岸花,红得刺目。混合着汗水,痛进了骨髓中去。

    一小时过去,等人再从密室出来时,早已恢复如初的和煦神色,又成了那个淡泊地,无欲无求的樊家九少

    另一边,刚接到樊九潇临时改意,不准备帮忙一讯息的魏淮泽,面色极差地掀翻了佣人们刚刚摆上餐桌的晚饭。

    “很好,真是好极了!!”他早该想到的,樊家不出手帮他,显而易见,这一定是他们认识的人在搞鬼。

    而最近他得罪狠了的,除了一个瞿蕤琛,就没有比他身份更高权势更大的人了。

    可是魏淮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他不甘心!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事态已经这么坏了,他不介意再冒险添上最后一把火。

    魏淮泽肆意地笑了起来,一脚踏碎了地上的餐盘。阴沉地脸上慢慢透出几分诡异。

    他很快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而这一举动也恰好合了江棱媒体们的意,他们早已迫不及待,等着发布第一手新闻头条。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们魏氏集团确实即将面临破产,是鲍勃先生没有任何埋怨地,依旧按照合作合约撑着,让我还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寻求其他帮助。只可惜,我多次拜访的樊家,九少却并不愿意帮我渡过此次难关,听闻樊家恩义,抚平救济的慈善事并没少做,偏偏却不愿帮我魏氏,而这次项目失败一事让我查出一些疑点,我如此看重的大项目,一丝一毫都亲自盯着,突然败落至此,显然是有人出手。至于是谁做的,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这么多动作,我查不到。可诸位应当知晓,在江棱能惹我魏淮泽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他阴测测地盯着台下密密麻麻地闪光灯,对着中心的镜头,竟似挑衅一般地笑了。

    第209章 Chapter 209 饵

    魏氏集团即将破产一事一经报道, 引发业界极大争议。

    尤其是昨日魏淮泽召开记者会说得那句话,牵扯出来的人在江棱地位不可撼动,头一次出了这么大舆论, 很难让人不去关注。

    而已穷途末路的魏淮泽,在各位业界主领人面前, 都认为只是破罐子破摔,胡乱攀扯一番的报复行为罢了。

    他们觉得樊家即使真的动了魏氏,那也不足为奇, 魏家这个京城来的太子爷, 一向脾性差又不顾及他人, 手段狠辣, 行事又高调,这样的作风, 不得罪人都是罕事。

    更何况前段时间还一直对程家献殷勤,想要夺他人未婚妻,要知道瞿司可一直都是樊老罩着的人,背靠龙山园, 怎么可能容忍人如此挑衅。

    一般世家的公子哥倒也罢了,偏偏是樊家的人, 在江棱谁不畏忌樊家势力?这可不是京城,更别说京城魏家势力即便在樊家面前,怕也是不够看的。

    魏淮泽攀扯樊家下水, 行事看上去虽冲动蛮横,让人鄙夷, 可确确实实制造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连带着程家都上了几日新闻报道,程温韦对此甚为苦恼又后悔, 早知道魏淮泽这小子这么不会审时度势,他就该一口回绝,不给其希望。

    如此一来,还不知樊家要有什么动作。眼下事情又多,还有华家那杀神,在一旁虎视眈眈,整日不让他安宁。

    他不禁恼恨的捂着头,鬓角都愁白了几根。

    如果这件事真是樊家出手,那么樊老一定还是非常看重瞿蕤琛的,虽说他不喜这小子有时对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可此时程家也站在风口浪尖上受瞩,必须也得光明正大的处理了这事才行。

    想到这,程温韦似下了什么决心,让管家把南平叫来书房,有话要交代她。

    待南平落座,他才一副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最近关注新闻了吧,魏淮泽那个疯子,做事不顾及后果,连带着程家也受了舆论影响,我刚让人去撤热搜,一连撤了好几次,樊家势力大,统共没在上面挂多长时间,我们程家确是波及不小!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好不容易低调几天,就又上了风口,背后还有华家在盯着,爸爸我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南平安静地听着程温韦诉苦,眉间也理所应当的镀了一层担忧之色,她自来扮演着乖巧懂事的人设,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只眼下听着父亲描述自己为小鬼,难免觉得好笑,没想到程温韦对程家在世家大族中的定位,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如此自谦,看来是有什么事要让她去替父分忧了。

    她不动声色地瞥去一眼,斟酌劝慰道:“爸爸不要太操心了,您身体不好,别想太深,反正程家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人的事。何况——”她话音止住,准备故意刺激一下程温韦。

    轻缓道,“不是还有小舅舅在吗?他虽对您有意见,可女儿看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对程家的股权也没有很在意,您其实不用太担心的。况且舆论很快就会过去,影响不了程家什么的。”

    “你一女儿家懂个什么!!”程温韦听闻,猛地一拍桌子,因情绪波动较大,回得太急,便被口水呛得咳了好几下。

    南平见状,立马起身过去给他顺起背,道:“爸爸别生气,是女儿说错话了。”

    程温韦半晌平复过来,转头就见南平一脸的自责内疚,火气便又消了下来,心平气和地摆了摆手,让她停下动作。

    “爸爸不是生气,是担心啊。你姐姐我是不指望了,他们是血亲,可你不能站在华家那边,真把他们当亲戚一般对待,他可不是你的舅舅,不会像对又薇一样宽容对待你,你也瞧见他对程家对我是什么态度了。根本就不当我是他姐夫。”

    “他甚至……甚至差点就杀了我,你可不要被他表面蒙骗。这个杀神根本就不通人性……他根本就是——”

    “爸爸。”南平一把握住了程温韦的手,打断了他越说越魔怔的话,她温和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放心吧爸爸,光启永远是程家的。我们先不要去想其他,您不是还有正事交待我吗?”

    程温韦愣了一瞬,恍然才想起,立马回握住小女儿的手,急道,“对对,有事要你去做,你马上联系瞿蕤琛,就说我同意了,你们即刻挑选日子订婚吧!”

    “这么突然吗?爸爸”南平眼底拢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愉情绪,手也跟着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

    “不突然,不突然,这个时机提正正好,再推脱下去,不说瞿蕤琛,樊老都该生气了。反正你俩情投意合,订婚都是迟早的事。”程温韦笑道。

    似乎又怕她心里还有顾忌,劝道,“爸爸之前虽不满意他,想让你再多看看,可看来看去,还是只有他的身份能与你相配。再说我的女儿这么优秀,爸爸当然不会随意给你配个人嫁了。”

    “爸爸是顾忌樊家势力吧?”南平平静地看着程温韦说道。

    程温韦一愣,遂又有几分不悦,“樊家也是一部分原因,你也知道,在江棱,樊家就是老大,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你与瞿蕤琛又有情,也算是有情人,他是樊家提携的,老爷子看中他,且他对你又执着,倘若不成全,那除非是身份地位都高许多的人也来争取你,之前又个魏淮泽能较高下,可如今……不提也罢了,若是你能让樊家九少属意你,我也不想你嫁瞿蕤琛。”

    说到这,程温韦就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他这话说的可是真的,如果南平能得樊九潇看中,说什么他也不怕了。就算是面对华栩骞,他也不会如此被动懦弱。

    “爸爸说话可真是轻巧。事情怎么会如你所愿事事都好呢。我之前一直没告诉您,我和瞿蕤琛已经分手一阵子了。眼下再去找他订婚,怕是会被羞辱一顿。”南平颇有些无奈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程温韦猛地起身,责备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作主了?”

    南平看着程温韦一脸被打击到的震惊模样,心底嗤笑,明明在那挑三拣四地不满意瞿蕤琛作女婿,可真丢弃时,又后悔到如此地步。

    “别急啊爸爸,樊老虽看重瞿蕤琛,可是樊九潇却是赞同我分手的,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九少知道?”程温韦惊喜抬头。

    不禁联想到什么,“你说他会不会是对你……”

    “不会。”南平摇头,答得很快。又瞥他那似不死心的眼神,开口警示道,“爸爸可别忘了樊九潇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是程家能肖想的呢。”

    “咳咳……”程温韦被戳中心思也不恼怒,只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了两声。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爸爸这是关心则乱,失去了瞿蕤琛这么好的夫婿,想再找个更好的,怕是难了,我原本有意的那几个又都出了问题,说来,也真是巧得很。”程温韦思索着要不要去祈元寺里上柱香,生意人最讲究礼佛,恐坏了运道。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南平当然也顺着他的话,心底也起了些波澜。

    天底下哪里就有那么多巧合事,说到底不过是她之前作出的一些事,起的连锁反应。

    她利用了魏淮泽,现在也在她预料之中,斗掉了一些虾兵蟹将,却没能斗过瞿蕤琛。

    南平也没想到,瞿蕤琛瞧着面上平静,一出手就如此狠厉。他这是完全封死了魏淮泽在江棱的路。

    丝毫不怕得罪京城魏家。

    同是为官者,居然也无所顾忌。

    这背后未免没有樊老的手笔。她真是没想到,樊九潇对瞿蕤琛态度平平,樊老却越过孙子对瞿蕤琛放权如此。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知道这段时间,瞿蕤琛可一直都没来找她呢。嘴上说忙完了再好好谈谈,可谁知道不是秋后算账?

    南平向来清醒的过分,不会觉得自己对于瞿蕤琛有多么难忘,又有多么重要。

    大家都是成年人,离了谁不能活?

    “算了,不管怎么样,眼下还是低调为主,分手一事既然那边没有宣告,就先这样。你有时间再去拜访一下九少,如今樊家,怎么说也是九少在打理,樊老再想插手,也不会与自己孙子过不去。何况你是名义上的养孙女,若是瞿蕤琛刁难,你先忍着便是。过分的事他也做不出来,若是他还想与你复合,你就答应吧。华栩骞一日不走,我就不得安宁,程家总要有个庇护。”程温韦如是说道。

    “知道了爸爸。”南平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不耐的情绪,乖顺地答应下来。眼下还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

    出了程温韦的书房,没等她回房多久。就接到了沈裕川打来的电话。

    请她明日出席参加天马庄举办的私人晚宴。

    “这次的晚宴是私下举办的,没有媒体记者,小姐不用担心会被拍到。而且我想小姐也应该见见那些受了您恩惠,借势洗白的诸位了。”

    这是要给她造势呢。

    南平无声地笑了笑。

    好在这边进行的还算顺利,不枉费她养了这么久的饵,必将钓上来一条肥美的大鱼才好。

    第210章 Chapter 210 盟友

    天马庄位于江棱郊外, 周围湖景环绕。因前几年重新翻修过,整个庭院大得犹如古希腊远古时期的宫廷,甚至装修风格也类似, 内庭式与围柱式相结合的住宅基地,浪漫与庄严并存。

    优雅的古典乐如潺潺流水, 穿梭交错在盛宴里每一个角落,伴随着各势力名流们的攀谈笑语声,与大门外的寂静庭院形成鲜明对比, 侍者们来来回回极富眼色的走动着, 不时给贵客们倒酒, 不时处理一些不当的小麻烦。规模之正式, 看上去与上流圈名门贵族举办的晚宴也相差无几。

    少了很多戾气形象的帮.派主领人,穿上西装礼服后, 个个人模人样,有了所谓成功人士的老总气质。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也不过如此。

    这些人还都年轻,其中不乏有几个小门小户, 能够蹭上这次的大合作,完全就是打着依附合帮的念头来的, 单独的势力虽不大,但群体众多,加起来也是笔不可小觑的力量。

    对于这些人群的加入, 沈裕川自然是来者不拒,他在尽一切所能为南平造势, 只有快速壮大,才能更好地物尽其用。能在江棱混下去的,多少都有几分真本事。

    不过这些虾兵蟹将可不是本次晚宴的主菜, 他要献给小姐的佳肴,远不止这些。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脱下一只黑色手套,拿起侍者餐盘中的一杯红酒,赤色幽深的红酒中荡漾着他系着宝石盘扣的黑色衬衣,典雅古朴的紫晶吊灯照射出的一缕光线洒在摇晃的红酒中,又似长了翅膀一般折射进他半披着的红棕色西装上衣肩处的流苏金链上,熠熠生辉又刺眼万分。

    如同他的人一般,不可逼视。

    沈裕川的脸一直都是好看的,还颇为妖冶。今天尤其郑重装扮了一番,自然引起不少关注,晚宴上大部分的主领人身边都带着亲信家眷,他们看天马庄如今的主领人不但手段高明有本事,人也年轻俊逸,前途大好,自然而然想联姻加强关系。

    也方便更好地抱上大腿,要知道原本道上数一数二的龙头,可全都放下身段来与天马庄寻求合作,这就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了。人家这么年轻就到了这个位置上,你想不佩服都难。

    “诶,沈总,沈总,这是我妹妹,仰慕您名气已久,特别想来敬您一杯。”其中一位小门派的青年主领人讨好地拉着妹妹站到沈裕川身前一侧,使眼色让妹妹向其敬酒。

    沈裕川视线落在二人身上,不等身侧看上去还稚嫩的少女忐忑问好,便轻描淡写地回绝了去,“我还有事,酒就留着一会敬我家小姐吧。”

    说完,独自往前走了,他用这个理由挡掉了很多有意联姻的人,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也有意识地让这些人对他口中小姐的身份更加好奇,抬高其地位,才能让人信服这支撑天马庄的幕后之人,到底有多深不可测的能力。

    手可以伸到两道之中。

    “两位在聊些什么?一起喝一杯?”

    沈裕川走到肖仲幸身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似对他二人态度不同。

    段暄铭顺着他哥的视线,落在对方未喝分毫的高脚杯上,彼此都有几分心照不宣。

    这人虽端着酒杯,实际却没半点饮酒的意思。显然是刚刚敬酒的那些人,身份不够格同饮。

    如今过来与他二人单独喝,阶级意识区分的很明了。

    他在告诉其他人,北野堂从前是怎么地位,今后一起共事,就还是什么地位。

    主人家特意抬举你,身为主领人的肖仲辛自然也聪明的接了话。

    语气不卑不亢,“简单聊了几句公事,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来呢?”

    边说着,他边用酒杯与对方轻碰了一下,两人皆从善如流的抿了一口。

    “一会就来了。”沈裕川轻笑。

    眼神又移向了一边,注意到段暄铭打量他的视线,朝他笑得更温和了几分。

    好似格外看重。

    只见他朝对方隔空敬了一下,独自饮下一口。眼底笑意一如当时第一次见林也,一样的状态,一样的善意程度。

    这是他想要除去一个人时的假象铺垫。

    可谁也不了解。

    …

    夜幕又深了几分,大厅内却还仍旧灯火辉煌,南平穿着一身裹胸黑色雕花礼裙,下半身是七层金色流苏连成的大裙摆,后侧开衩设计,渡上一层银纱,白皙嫩滑的细腿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她像优雅神秘的黑天鹅闯入了明灯笼罩的私人宴厅,在众人惊艳注视下,从容地挽上了沈裕川递来的胳膊。

    宾客们这才知道了沈裕川口中的小姐是何模样,惊艳于美色的同时,又震惊她的年纪,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貌美。

    可部分人也并不完全不熟悉,有人认出了她程家二小姐的身份,缘于这张经常上头条新闻的脸,之前报道程家选婿的事,可是闹得很大呢。

    他们惊讶这么年轻的世家小姐竟也有这样的能力,可同时又怀疑是有樊家的扶持。不过不重要,不管真相如何,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而好久不见的肖仲辛和段暄铭却是实打实地怔了一下。肖仲辛倒是反应得快,可段暄铭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些有的没的的几段回忆。

    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此刻又重新开始结缘,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他眉头微皱,酒杯放在嘴边,看着受瞩目的女主角对那些迎上去攀谈的宾客,各个态度都温和,言语轻捻。莫名有些不爽地抵了下后槽牙。

    一口饮尽了杯中红酒。

    “没想到一直以来主事天马庄的幕后人,竟然是她。当初她还是那人表妹的身份。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哪怕是曾经的合伙人,都能争个你死我活。”肖仲辛像是明白了什么般笑了笑,颇有些自嘲般的讽意。

    段暄铭瞥他一眼,随后把手中酒杯随手给了路过的侍者,拒绝了他的倒酒。

    “不一定就是你死我活,或许是他自己倒霉,惹了什么人也不一定。”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这话到了肖仲辛耳里,难免起了别的意思。

    他转头看向自己弟弟,拍拍他的肩,“你和她认识,相熟一些。一会你去代表北野堂敬酒吧。”

    段暄铭摇头,“我不喝了,刚刚喝完了最后一口。何况这酒我也不喜欢,还是大哥去吧,我出去醒醒酒意。”说完,他推掉了肩膀上的那只手掌,转身朝后门方向走去。

    肖仲辛注视着弟弟离去的背影,神色有些莫名。

    同样还不动声色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南平,自然也注意到了段暄铭的离场。只是她也不甚在意,北野堂已进了合约来,那就是盟友,盟友是不可能违约的,道.上人最讲究信义。

    她今晚的目的,只是露面给这些人吃个定心丸,顺便表明身份。这势头已起,只等项目做成,她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待南平周围的人消退些许,肖仲辛这才端着酒杯走近问候。

    “好久不见了,南平小姐。没想到你是这次主导合约的领头人,实在让我惊喜。”

    南平分出眼神看向来人,巧笑嫣然道:“肖先生能加入合约,也让我很惊喜呢。”

    “都是为了家父的心愿,他老人家想做成上市集团很久了。”肖仲辛调笑一句,气氛一时极为融洽。

    南平自然也知趣,顺着他的话又聊了两句,还有沈裕川时不时的附和,三人间的谈话氛围落在其他宾客眼里,显然是关系好极。

    果然还是得龙头地位的家世才能得人青眼,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有些许羡慕。

    而就在此时,南门行的人也前来敬酒了。

    南平这才看到站在南门行副领主身旁的那个老熟人——林也。

    南门行这次来的人是易老家主最小的亲弟弟,之前原是隐退江湖了的,人到中年,并没有多少精力折腾,就打算洗手不干。

    可随着亲大哥身体不好,以前的副领主眼界学识不够,底下的子女又不太成气候的种种因素,这才被三催四请的叫了回来,重新过来代为接管南门行。

    这人有几分本事,原本南平也是知道南门行快要日暮西山了,没成想愣是被这大叔拉了起来。如今还加了盟约,该说不说,无论是眼光和肚量,都大不少呢。

    毕竟以前和天马庄可是交过恶的。

    不过利益当头,这些都不足为奇。让她惊讶的是林也居然进了南门行。

    看来沈裕川有些事没告诉她呢。

    南平视线从林也身上挪开,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身旁人。

    沈裕川身体一僵,自然要想解释。只是眼下场合不对,他只得克制下来,笑得更虚伪地帮南平挡了南门行副领主的这杯酒。

    “我家小姐酒量不好,不宜多喝,我代为喝一杯,易副领主不会介意吧?”

    易副领主眼神极快地在二人之间打了个照面,笑意温和道,“自然不介意,能和沈总喝一杯,也是我之幸事。”举起酒杯朝人示意,颇有些长辈的和善亲切之感。

    显然很随意放松。

    而一直注视着南平的林也,面上就没那么自然了,仔细看会发现他神色有几分苍白。好在一直是站离后半步的位置,并没被易副领主发觉,不然怕是不好收场。

    他最初得到易家看重信任时,立得是清清白白孑然一身的人设。没有任何背景,空有一身能力与野心,当然只得依附强大的家族,才能出头。

    托沈裕川的扶持才让他混了进去,有了现在的地位,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沈裕川背后的人竟然是南平。

    这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第211章 Chapter 211 三只虎

    南平并不关心林也是怎么想的, 她只有些惊讶林也居然会选择这么条不算干净的路子来出头。

    凭他的成绩毕业了完全可以进入大公司,只是起步会慢,打拼的时间长一些罢了, 总归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如果做的够好,说不定就能得到贵人提拔, 好过在这里低声下气地给人做手下,时不时就会冒险。

    不过人各有志,谁又不想一飞登天呢?

    按眼前这个形式来看, 他至少在南门行混得不错, 之前为了报答林也当初帮她的恩, 她嘱咐沈裕川多关照他, 必要时也可以给与一些好的工作支持,没成想他胃口倒是大, 虽然这事很大程度上是沈裕川抛给林也的橄榄枝,可他不敢忘了她的嘱咐,必定也是让林也考虑过的,就是他这身板能混进南门行, 没点身手光有能力还真不行,不得不说, 也是舍得吃苦了。

    她不会干预林也的任何选择,每个人都有野心,他只要不是个蠢货, 就知道怎么爬。

    只是南平也非常不喜欢意料之外的事发生,所以她难得有些迁怒沈裕川, 宴会直到下半场,她除了了解这些势力的主领人与其交谈畅快,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身旁人。哪怕他频频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视线之灼热。

    “小姐,您听我解释——”沈裕川趁着南平去庭院透气休息的功夫,也连忙跟了过来轻声解释道。

    可南平此刻却并不想听,她不是很关心他的用意,只是不爽他的自作主张,对于一个下属的身份来说,这就是越线了。

    她摆手打断了他的解释,嘴唇微勾,“你觉得我应该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你确实很用心,不用我说,就替我办了不少好事。你聪明,能力强,识时务,可这又如何呢?我在外面随便招揽一个人过来,即便没你聪明,多培养一段时间也是够看的。你这次自作主张我也不罚你什么,更不想知道你的用意,无非就是安插进南门行的眼线,除了这个说法,你还能给我什么?我当初给你的叮嘱是让你给他提供资助,无论是学业上还是开销上,亦或是工作上,只是资助罢了,可没叫你这么多管闲事。”

    南平眼神冷了下来。

    沈裕川感受到她不加掩饰的冷漠疏离,心脏便隐隐抽痛起来,尽管上一世她也是同样的性情。把他当弟弟来看,举止间并不亲昵,只恩惠更多。

    轮到这一世他好不容易扭转了身份,原以为会不一样,她至少是以看待一个男人的眼光来欣赏他的,没曾想还是得到了一样的眼神。

    沈裕川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做的所有的事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他只奢求她能信任他,对他施舍哪怕一丁点的不同,他都甘之如殆。就算让他去死,他都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即便如此,沈裕川也不怪她,他不舍得。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南平竟然对林也还有一分不忍,就只凭着这一分,便能让她对他冷若冰霜。

    那个上一世背叛了南平的垃圾,到底有什么资格受到她的关照?

    他有些呼吸不畅地微倚在庭院中的石柱上,眼底的嫉妒就像无穷无尽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上面荆棘密布,长满尖刺,一圈一圈地狠狠扎进他的肉里,让他眼角红的厉害,好似能滴出血来。

    沈裕川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只得低垂下眼帘,压制住继续深想下去的势头。

    南平见他突然如此颓废低迷的状态,莫名皱了一下眉,她不过是想提醒他手别越界,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怎么就这样一副受打击的模样,总不会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吧?

    怎么说也是她的得力下属,给个巴掌吃颗甜枣的事还是要做的,她缓和了一下语气,“算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既然人自愿进了南门行,那你就好好帮扶他,必要时可以让他取而代之南门行家主的位置,他这人头脑聪明,就是少了些心计,你多盯着些吧。”

    沉默半晌,才听沈裕川回答:

    “好的,我会做好的,小姐。”

    他缓缓直起背脊,重新扬起一抹温和笑意。背在他身后的手却猛然收紧,捏成了一个拳头,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感觉到疼痛才略略松开。

    沈裕川嘴上虽答应了下来,可心底想把林也除掉的念头也空前高涨。

    南平见他恢复了精神,便交代道,“你去大厅吧,主人家不好找不见人,我在这里透透气,一会儿会过去。”

    待沈裕川离开庭院,南平才转身往回走,打算到庭院中央的小花亭坐一坐,顺便让脑子放空一下,捋捋接下来应该安排的工作事宜。

    今日见过的这些主领人,她基本都记下了,有很大一部分乐意归顺天马庄的小门派,会有另外的安排,还有一些观望考量的中层势力,则可以拿来当饵牌,用处也不小。

    虽是同盟合作,可打头的是天马庄,担风险的是她,得好处的是这些盟友,这可不符合她的核心利益,怎么说这些饵都得全部用到位才好,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上了贼船,自然免不了破财消灾才是。

    至于处在龙头位置的北野堂和南门行,需得放在最后吸收,拿来做底牌,必要时还能来个狸猫换太子,天马庄全身而退。这两家势头都大,一山连二虎都容不下,何况如今有三只虎,面上虽都以天马庄为主,等项目做成,得了想要的好处,可就不一定还会以他们马首是瞻了。

    同盟变成竞争对手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更何况她的便宜有这么好占么?

    南门行是昔日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暂时可以忽略,整个家族连继承人都没有,撑不起来,更别说眼下还有沈裕川安插进去的人,说不定不止林也一个,就从这点看,也能看出他们的家主管理的有多失败,眼线都快爬到高位了。就算是只虎,也只是一只日暮西山的高龄虎,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剩下的北野堂,却有些棘手。肖仲辛这人还算有些城府,为人也够稳重谨慎。更别说现在还有段暄铭在一旁帮扶,想要一口吃掉北野堂,属实有些难度,还得从长计议。

    她想的认真,待走到花亭口才发现那里坐了个人,且还是个老熟人。

    只见段暄铭眼神颇为复杂地盯着她,眼底也似有一丝意外,没想到他不愿意碰面的人,躲出来了也还是能撞见。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孽缘。

    “好久不见。”南平淡淡一笑,遂装作看不懂他眼里的复杂情绪,直接上前几步坐在了他对面的石膏花椅上。

    “想不到你会留在北野堂帮助你父兄做事,你当初那么厌恶自己的真实身份,到如今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你说对么?”她转头看向对方,对方感知到她的视线,也回望过来,两两相对之间,竟都有种时光易逝的感叹。

    当时还能这样交谈的时候还是她受制于人的时候,自然也是段暄铭肆意自由的时候。

    只是彼此都不是会回头留念的人,段暄铭回过神,漆黑瞳孔间倒映着那双清冷透亮的眼,他微微瞥开,语气微凉:“人不会一层不变,决定也是一样的。你不也变了很多?”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不是当初那般稚嫩了,所幸这是好的变化。”南平轻笑,也不在意他的凉薄,照样温婉,就像带了层面具,触不到她那张假面背后的真实情绪。

    段暄铭忽地有些不舒服,他不是宴会场上的那些男人,盯着她的视线热切又焦灼,像是看到了一盘上佳菜肴,恨不得吞入口腹之中,以满足他们的贪婪。

    如今她拿同样的态度对他,他竟然不适至极,随即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

    很快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南平,适时地关心了一句。

    只可惜当事人并不领情,桀骜的眉梢上透出一丝前所未见的凶狠,粗粝指腹按住她的手腕,口吻冷峻:“别装了,你会在意么?”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让南平都愣神一瞬,注意到她情绪变化的那刻,段暄铭也突觉荒唐,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起身快步走出了花亭,耳根泛红的厉害,也许是酒意上涌,让他失了理智,他如此作想。

    南平眼睛眨了眨,望着对方越走越快的挺阔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不免捕捉到些什么。

    这可真是稀奇了。

    她手肘支在大理石桌上手掌撑着下巴一瞬不错的注视着前方,眼底的意味深长便透了出来,没想到自己出来透口气还能发现这么有趣的事。

    难得寂静了,她在花亭又坐了片刻,便也起身打算回到宴会厅。

    却在路过转角的路上,被暗处的一只宽大手掌猛地拉进了狭小璧道,抵在了墙上。南平还来不及作反应,便发现似有泪珠滴落砸在她的脸上,带着一阵温热滚烫流入她白嫩的颈间。

    她不禁皱起眉头,不确定地喊了声对方的名字:

    “林也?”

    只是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可桎梏在她腰间那只青筋暴起的胳膊却勒得她生疼。

    “我知道是你,松开我。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南平蹙着眉梢,脸色疼得有些苍白起来。

    林也就像着魔了一样,不但没松开她,还勒得更紧了,逼得怀中人似要喘不过气,待南平逼不得已张开嘴呼吸时,他立时就低下头封住了她的唇,让她只得依靠他来呼吸渡气,像菟丝花一样,只能吸取他身上的营养才能活。

    第212章 Chapter 212 水逆

    林也吻得极用力, 呼吸也异常沉重。

    一刻钟下来,南平的脑子早因缺氧而逐渐变得昏沉,鼻息之间全是他喘出的气息, 似麝香般浓郁,紧紧缠绕着她。而对方还是维持着这种高度压迫的姿势, 在她嘴里搅得天翻地覆。

    她挣扎不过,大脑似有数千万个万花筒同时炸开,晕眩的厉害。

    生理性的难受立时给出了反应, 泪珠一颗颗沿着脸颊两侧滑落, 一连串的温热湿意让林也猛地睁开眼, 才发现怀中的人儿无力地瘫软在他胸口, 像是要晕过去的模样。

    林也这才惊觉他如今的身手早已不是当初少年时那般孱弱,稍一失去理智便没个轻重。见南平实在难受, 他即刻就松开了胳膊,只轻搂着她,伸手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喉中渐渐苦涩:“对不起”

    两人就这么相偎的姿势平复了很久,待南平力气恢复过来, 头脑清醒了,便一把推开了他,厉声道:“你现在是属狗的吗?进了南门行就染上了匪气?见人就咬。”

    林也被推地后背砸在了璧道墙上, 因着空间小,南平推他毫不费力。那力道根本不疼, 反而有一丝奇异的痒。

    他抬眸看她,朦胧的光线穿过狭小璧口映照在她的半边白嫩光洁的脸上,另一半边沉入阴影, 忽明忽暗,宛如黑与纯白的交接,美得就像是一场奇幻的梦。而他就是那追梦的人,怎么伸手都挡不住她的消散。

    南平见林也眼眶发红地盯着她,心底警觉起来,思绪眼下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这个疯子以前就不太正常,没成想来了江棱后,行事愈发疯癫了。

    她叹了口气,故作关心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南门行有人欺负你?”

    林也还是盯着她,只是眼底少了几分黯淡,南平见状又再接再厉道:“你要是在那里待的不舒服你就别待了,我给让沈裕川给你安排进天马庄做事,如何?还是你想来我身边?”

    终于,林也似心软了,眼中有了起伏,半晌,只听他哑声问了句:“你跟沈裕川是什么关系?是你让他接近我的吗?”

    “……”

    ……原来是纠结这个事,他这是以为是她使了手段,故意下套让他进南门行的?

    南平这会可真是无语了,爬到了这个位子上,却还是有替人背锅的时候,果然哄人什么的活并不适合她。

    “如果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是上下属的关系,我的确也让他接近你了,只不过是让他给你帮助而已,你总不会以为凭着你的聪明绝顶考入京华,就能在江棱好好生存下去吧?”

    ——未免太天真了些

    她冷笑一声,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迅速起身踱步离开了壁道中。

    回到宴会厅,有一部分人已经退场离去,她回来的太晚,沈裕川自然体贴得都帮她处理好了后续,维持着晚宴的秩序,送走了大部分的宾客。

    他见南平脸色不是很好,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的缘故,遂有些落寞。只是强装镇定地照旧给她事无巨细的汇报会场情况。

    待说到除了一些要归顺天马庄的小帮派不打算回去之外,还剩下南门行的人还没走。

    南平听到这几个字眼就蹙眉,她当然知道南门行的人为什么没走,看来他们那个副主领把林也看的挺重。

    想到这,她便开口:“这么晚了,赶紧送客吧,一会还要分时间处理这些归顺进来的人。”

    “是。”沈裕川立即应下,转眸一瞬之间,不经意瞟到了南平红润艳丽的唇,怔了一秒,不免瞳孔一缩。

    可也来不及深想,人已转身上了二楼。

    等送走所有宾客,并把归顺的势力安排妥当后,南平才从二楼的书房出来。

    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她刚刚交代过的事宜,基本与沈裕川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个下属虽这次做的事让她不满意,可念在他们思维如此契合的份上,这个锅她背就背了,反正林也也是那么认为的,她没必要跟个癫公解释什么。

    恩她已经还完了。

    “小姐,这么晚了,不然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吧。”沈裕川见她心情还算不错,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南平摇头,“不了,我的司机已经在门口了。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办好份内的事。”

    沈裕川只得点头,随后把南平送到了门口,帮她开车门,在她坐上车,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又听她语调清冷道:“对了,林也那,你不用看顾了,他眼下既然这么有能耐,便让他自己闯。”

    “好的小姐。”沈裕川垂眸应下,遂关上了车门。

    待车驶离了天马庄,他还久久没有离去。站在原地,思绪着什么。

    送客时林也的姗姗来迟,南平对林也态度的转变,显然这个蠢货一定是冒犯了她。

    真是好的很。

    沈裕川幽深的瞳孔逐渐暗沉下来,似是能把黑夜都淹没。

    他好久没有这么想亲自动手了。

    …

    南平回到程家,才被告知今天华栩骞来了。

    她皱了皱眉,神情淡淡。实在是今天应酬的时间太长,她有些疲惫了。本来想着这么晚回程家应当没什么大事,直接就能洗漱入睡,没成想还有这么一个惊喜等着她。

    还好从天马庄回来前,她觉得穿着礼服不舒服,换了件宽松的吊带裙,否则还得跟人解释为什么穿着礼服,去参加什么宴会了,诸如此类麻烦。

    她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入了门。

    一席人好似刚吃完晚饭,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佣人们有条不紊地收拾着餐桌上的餐盘,这边程家人陪着华栩骞闲聊畅谈,看着是融洽万分。

    倘若程温韦和卢清荷的笑容没那么假,就更显真心实意了。

    这次陪聊是程景明坐在华栩骞的旁边,而华栩骞的另一边则空着,没有人。

    程家另外几人都坐在对面的位置,隔开的距离起码有两米这么远。

    南平心下了然,程温韦和卢清荷这是对华栩骞还有心理阴影呢。

    不过也是,毕竟当时都是动真格的,吓着了也是理所当然。这一套对付程温韦也很有用,你看这不是,能伏低做小么。

    一开始还摆着姐夫的谱,如今是半点不敢了。

    她真是想笑,欺软怕硬说的便是程温韦这种人了吧。

    这么想着,脸上自然就笑意盈盈起来,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衬得小脸都红扑扑,看着异常耀眼夺目。

    从她身姿跃进众人视线的那刻前,华栩骞就关注到了她突然笑意横生的这一幕,仿佛是昙花一现般一闪而过。

    直到撞见他的眼神,笑容才显得拘束起来。有几分腼腆地拘谨,像是与他还不熟。

    不过——

    不熟?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看来是回华国的这段时间,身上沾惹了几分人性的缘故。

    “你这是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小舅舅都来好久了。”卢清荷见女儿终于回来,立马起身询问她。上前几步装作质问模样,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用二人间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低语道:“华栩骞今晚要在程家休息落宿,那一堆的保镖都已经安排进家里剩余的客房里了。没有多的房间,你的房间怕是也要让出来,让他睡一晚,你今晚就跟程又薇一块睡吧,她为了在华栩骞面前挽回自己懂事的形象,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一会她便会当众问你,你可别拒绝啊,省得给她得逞了。”

    南平挑眉

    她没回来的这段时间,这个信息量听起来可真是颇大啊……

    卢清荷讲完,立即又转了音调批评道:

    “你真是的,早给你发了信息,也不知道回妈妈一句,这下我们晚饭都吃完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可忙的?吃饭没有?”

    南平自然也懂事地垂下眼,配合她,“在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忙过头了,就没看手机信息。饭已经吃过了。”

    “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工作啥时候不能做,让一家子人等你一个,快过来跟你小舅舅道个歉。”

    卢清荷把南平往华栩骞面前一带,没控制好力道推了她后背一把,南平一时不妨,直愣愣地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

    真是不怕猪对手,就怕猪队友

    今天一定是水逆了,林也攀缠她挣不脱,段暄铭莫名其妙扣她手腕,如今卢清荷还给她整讹人这一出……

    虽然肯定不是故意的,南平知道她还没那个胆量。

    果然,卢清荷吓了一大跳,见状连忙伸过手,想把南平拉起来。

    谁知道刚把手搭上去,便被华栩骞冷冽的眼神直视着,气压太沉,让她不敢动弹,立时就抽回了手。

    “对不起小舅舅,我马上起来。”南平低声道了句歉,面色有些羞赧。

    华栩骞并没回复,只伸手轻搂住她的腰把她从自己怀里捞了起来,垂眸的一瞬注意到她因大幅度的动作而异常凌乱的吊带裙身,胸口处露出的一大片嫩生生的白肉。

    不免呼吸一顿…

    但也只是那一瞬的功夫,他反应很快,即时便移开了视线。身子微侧了一下,挡住了一旁程景明关切的眼神。

    在怀中人起身离开时,又不动声色提醒了一句:

    “整理好衣服。”

    第213章 Chapter 213 夺权

    她在他面前似乎总是这么狼狈。

    不论是装出来的, 还是突发事件的因素导致,一直都是有些柔弱的姿态。备受委屈,令人想保护的可怜模样。倒是阴差阳错的, 一直在这人面前维持了人设。

    就从刚刚华栩骞有意帮她遮掩视线的动作来看,他对她的印象至少是还算不错的, 恰恰也说明,这个男人对好感女性的取向类型,正好就是柔弱小白花型。

    该说不说, 还真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一种类型。所谓男权主义, 再怎么受国外开放的思想熏陶, 骨子里都是传统封建的保守男人, 这一点,不管时代多么发达, 很少改变过此类观点。

    南平故作羞赧的整理好胸口皱起的几处,慌忙地直起了身,遂即伸手掩了下耳边的碎发,脸颊红润得似能滴出汁水来, 像颗盛夏里被山泉洗净的水蜜桃,甜润润地, 还带着一丝清爽干净的凉意,随着清莹婉约的语调,一并沁入人的心口:

    “谢谢小舅舅扶稳我。我母亲不是故意的, 您别怪罪她。”

    卢清荷站在南平身后,刚被这一遭吓得气都忘了喘, 如今听见女儿帮她解释,立即附和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的华先生, 本来是想让南平跟您道个歉。没成想这一失手”她嘴角生硬得挤出了一抹歉意的笑容。

    “小舅舅,伯母的确不是故意的,这段时日您应该也看得出来,她对您是非常尊重的。”程景明也在一旁帮忙解释道。

    程温韦也开腔附和,直道:“是啊是啊夫人万万不敢故意做出这个举动”除非她是不想活了,他嘴角尬笑地抽了抽,但是对上华栩骞眼睛那一刻,几乎是瞬间就躲开了视线。

    上次那种接近死亡的极度恐惧感在他心里始终还未消散,他不免没有直视的勇气。

    尤其是在华栩骞不悦的时候,更为闪躲些。

    “小舅舅,我看她也没这个胆量,您就饶了她吧。”说完这话,又朝南平看去:

    “话说今晚南平要跟姐姐一起睡呢,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吧?小舅舅要在我们家落宿,如今客房都安排出去给小舅舅的下属们了,小舅舅没有房间睡,也不习惯跟人一块睡,只好借用一下你的房间了,你若是不愿,也可以拒绝,我就把我的房间让给小舅舅睡,不过我人还是得去你那凑合一晚。你来选吧。”程又薇笑笑,奇异般的和颜悦色,看上去确实像个贴心体恤人的长姐。

    这是突然开窍了?

    居然也会做戏了。南平偏头看了眼身后沙发上端坐姿态的女人,不禁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见惯了程又薇跋扈刻薄的嘴脸,如今这幅和善模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跟自己比演技,她是不是太不明智了?

    南平眸子动了动,低眉顺眼地垂着头,粉嫩的唇微微抿着,身子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下,被一直用余光注视着的华栩骞敏锐地捕捉到,他视线盯住了眼前人儿,看她柔弱苍白的脸,已不复刚才的红润,不免皱眉,她这是在害怕?

    也是,又薇的性子,时好时坏,上次还差点打了她。

    想到这,他略略思酌了一下,便开了口,“不用选了,我睡书房。”遂又转头对程景明说道,“你让管家进去布置好床铺,收拾好了再过来跟我说。”

    程景明忙点头应下,随后看了南平一眼,便起身去安排起来。

    程又薇见此情形怎么甘心,立马就想劝阻,却听华栩骞不容拒绝道,“好了,现在我们该说说正事了。”

    “你们也入坐吧。”他朝前方两人,公事公办地又补了一句。

    卢清荷得到示意,赶忙拉着南平坐到了程温韦那边的沙发上,只刚坐下的功夫,就听华栩骞冷冽地声音随之响起,“听说明天是个好日子,也是时候把属于又薇的股权转移到她自己的名下了。”

    程温韦一愣,随即回过神,反应有些瑟缩之意,但还是有一丝不甘心作祟,斟酌一二才打起商量道,“最近你也看到了,因魏家小子破产那事,可又把光启推上风口浪尖了,要不等着这风头过去了,再转移吧?”

    “有我在,光启不会有事,这个不需要你担心。”他往后靠了靠,好以整暇地直视他,似乎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理由。

    程温韦后背立时冒了一层冷汗,被中央空调的凉风一吹,深有几分透心凉之实感。他呵呵一笑,企图蒙混过去,“不是,我是担心舆论影响,你知道这个对企业名声可是影响很大的。”

    “所以呢?”华栩骞歪歪头,绕了绕脖子,不在意地笑笑,“我可不是在跟你打商量啊。”

    “你!”屈于视线压力之下,程温韦不得已噤了声,神色肉眼可见的颓废。暗暗紧握的拳彰显着他心底的恨。只是他终究不敢与之对抗,只有妥协。

    一旁见父亲沉默的程又薇,不禁欣喜起来,一时连想整整卢南平的心思都淡了许多,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半的股权。

    有了这股权,她就是光启最大的股东了,连父亲都及不上她,更不肖说其他人了。她心底冷笑一声,有些得意地睨了卢南平一眼,等她上了位,看不顺眼的这些人都得给她滚蛋!

    饶是卢清荷都感受到程又薇不加掩饰地喜悦得意,南平自然也接收到了她的眼神。只是她眼下坐的位置还在华栩骞的视线范围之内,并不能做太大的反应,否则会崩人设。

    那么,怎么才能合理顺利地拖延程又微夺权一事呢?

    她余光瞟到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脑中的思绪飞快构建而出。静默一瞬,开始不安地向左边的位置移了移,头依旧还是低垂着。

    程弛就在她的左边坐着,见南平情绪似乎有波动,真以为她是有些担心程又薇夺权后的日子,便微微靠了过去,悄悄伸手与她放在左边靠后的手心十指相扣。

    手心灼热的触感传了过来,烫得南平身体一顿,偏头瞥了程弛一眼。细眉轻轻蹙了起来,手却没有挣开。

    这个默认的举动让程弛瞬间眼神一亮,注视着身旁人的视线也愈发显眼起来。只是原本他以为没人会注视到他这边来,大家视线都在父亲和华栩骞那里,可谁知他和南平的异常恰好被华栩骞收入眼底。

    只见华栩骞眼睛眯了眯,注意到那抹白色身影愈发隐忍的模样,再加上程弛实在露骨到有些病态的眼神,不禁面色一沉,脑中似想到了什么世家大族的辛密肮脏之事。

    在程景明返回客厅准备跟他禀报一切都准备妥当之时,不料华栩骞猛然起身,略过他踱步走向了对面。

    强烈的低气压,面无表情的神态,让对面坐着的几个人都不禁绷紧了身体,程弛也瞬间松开了南平的手心。

    却不知华栩骞为什么停在了他的面前,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渣滓一般。

    “你什么身份?”

    程弛愣神看着他,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喉头紧张地微微颤动了下,一时没有出声。

    “他叫程弛,我和又薇的弟弟,南平的哥哥。在程家排行老三。小舅舅,您问这是?”程景明抬脚跟了过来,替程弛回答道。

    华栩骞抬手,程景明见状止了脚步。随后见对方朝坐着的程弛颌首示意道,“你起来。”

    程弛心底不禁有丝不好的预感,却又觉得莫名,只得乖乖起身,任华栩骞打量。

    不等他再次对上对方的眼神,便被对方迎头猛了打了一拳,强大的冲击力道,直接让他往后仰了过去,“砰”地一声重响,倒在地上,鼻血像是得到危险讯号,争先恐后的淌了出来。

    “小舅舅!”程景明惊呼一声,立马上前一步,想去拦住华栩骞即将往下踩程弛脸的脚。

    其余众人被这情形吓的忙退后了几步,深怕波及到自己,程温韦更是怕的连忙拉起卢清荷快步跑到了另一边沙发区域,即使遭殃的是他的儿子,他也没功夫在意,他只后怕华栩骞的拳脚,觉得这疯子骨子里怕是就有暴力基因,不然怎么时不时就发作,他明明已经妥协他了!

    程温韦一点都不担心程弛会不会被打死,甚至隐隐有些庆幸,好在挨打的终于不是他了…

    只见华栩骞双眼犀利如鹰,斜睨向程景明的眼神满是阴骇,甚至透出一丝肃杀之意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确定要拦着?”

    “您这样下重手,他会死的。”程景明不禁皱眉说道,被迫直视对方的双眼,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虚汗。“程弛怎么也是程家的少爷,又薇的弟弟,他若是做错什么惹了您的厌恶,我们会教训他,让他往后都不出现在您面前,您看眼下能不能饶了他?”

    “包括滚出程家么?”华栩骞讥诮一声,似笑非笑起来。

    “这”程景明不解,他的要求实在让他疑惑。拦着华栩骞的胳膊不禁一松。

    华栩骞随之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就推开了程景明,一脚踩在了程弛的脸上。

    “你喜欢玩变态的是吧?我成全你啊。”

    把人踩得透不过气,他才挪开脚,一把拽起程弛的衣领就要往外拖。南平见状,连忙起身拉住了华栩骞的胳膊,“小舅舅,你饶了二哥这一回吧。他伤势好像很重,再经不起你打了。”

    华栩骞停住了脚,无声地抬眼看向她,手却半点没松开,仍旧死死地扣在程弛的颈脖间,勒得他喘不过气,只得嘶哑地嗓子猛地呼吸着氧气。

    “你替他求情?”他眼神半眯起来。

    “我没有,我只是很害怕”南平怯懦道,眼底蓄了层莹莹水光。扒着华栩骞胳膊的手不禁慢慢收紧。

    华栩骞皱眉,瞥了眼那只白的泛青的手,霎时卸了力道,像丢垃圾一般甩掉了手下的人。抬手示意远处等候命令的黑衣保镖过来处理程弛。

    “把他送去局子里,给我关着。”

    这种畜生放出来就是污染社会。

    华栩骞撩起眼皮看了南平一眼,犹如寒谭般深不见底的墨色双眸像是有什么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伸手把她手拽了下来,直接抓起她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二楼,进了书房中,发出“砰”地一声关门声响,震得楼下的人们,身子都不由地一惊。

    “说吧,他跟你是怎么回事?”

    第214章 Chapter 214 新主领

    南平原本柔顺整洁的头发, 被突如其来的几番拉扯,早已显得有些凌乱,额前飘着的几缕碎发, 鬓角两边落下的发丝,都紧紧地贴着她的脸颊。

    抬头看人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眸, 眼角透出的些红,微微上挑着,夹着紧蹙的眉梢, 仿佛再说几句重话, 泪水就能滴落下来。

    柔弱既无辜。

    看得华栩骞不禁一愣, 纵有万般火气, 此刻也卸了一半下来。

    只见他揉了揉眉心处,适当地软了音调, “我不是指责你,我是想知道他平时有没有冒犯你?对你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多久了?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忍受下来的?”

    这三连问直接把南平给问懵b了。当然,只是她的人设懵b。

    实际她心底挺乐的,没想到华栩骞这人还怪好的, 三观还挺正,这种在大家族里, 可是稀有物种。

    不过或许是她在这圈子里熏陶久了,如今见了个稍微正常点的世家子,便觉得稀奇得很。南平自嘲的撇撇嘴。

    表现出来的动作确实难以启齿的咬唇模样。

    这神情看得华栩骞眉头好似能夹死一只苍蝇, 面色又成了包青天。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南平是拿不准该怎么回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便想着先让华栩骞自己猜猜。

    而华栩骞这边想得则是光关着那渣滓还是太便宜他了,他看化学阉割了比较好。况且子不教父之过,程温韦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也要再来点教训才是

    还有刚刚替那渣滓求情的程景明,这小子也不一定就比他弟弟正常多少,不过他倒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算了,这不是重点。

    总之,程家的人都欠收拾!

    “小舅舅,二哥他确实喜欢跟我有亲密接触,我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的时间久了,也觉得这样很奇怪,可我也问过姐姐,她跟我说是这只是兄妹之间正常的互动,让我不要大惊小怪。所以您问我这些,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龌龊的心思,二哥他确实也喜欢没人的时候对我”见华栩骞久不说话,南平怕露出什么破绽,想好措辞的瞬间,立时开了口。

    只是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神色很迷惑。

    “他对你干什么了?”华栩骞扬眉,神色严肃地盯着她。

    南平:“”

    不是我说大哥,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程又薇啊!

    身为一个合格的演员,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她先装似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伸出纤长白玉般的胳膊紧紧抱住了倚靠在书桌边的华栩骞,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上,然后仰着娇嫩的脖子向上前行,在对方的脖颈上落下一吻,还张开唇,小口吮吸了一下。

    湿哒哒的粘腻触感仿佛自带触电般,迅速遍布全身,连带他的脊椎骨都有片刻的酥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处于宕机的状态。

    接着,她踮起脚尖,又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吻,随即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薄唇看了半晌。

    像是在犹豫亲还是不亲。

    华栩骞有些僵硬地注视着眼前人,心思百转千回,复杂异常。可是他视线移在对方泛着水光的红唇上,喉头却不自主地滑动了一下,明明这感觉非常的奇怪,他却没有骂人。

    “他就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只是每次到了最后,都会盯着我的嘴唇意味不明的看半天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正常还是不正常,他也没有亲我的嘴。姐姐说这是正常的,让我别整天胡思乱想。”

    说着,她便轻轻指了一下自己的唇,眼底的纯真更显分明。

    这孩子居然在男女事上这么纯粹可能没谈过恋爱吧…

    华栩骞想着又是一怔,及时回过神。有些懊恼刚刚问她那些话了,眼下倒是不太好解决。

    他垂眸看了下去,南平还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一时之间,吊带裙子又乱了不少,有些甚至直接带到了大腿根部。

    他闭了闭眼睛,却又不爽地感觉到某处的异变,他的气息紊乱了几秒。

    “我知道了,你先站好来。”他哑声。

    南平不懂,凑近看他一眼,“小舅舅,你脸怎么这么红啊”说着,便要把手搭到他的额头上去。

    被华栩骞及时制止,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似柔弱无骨的软绵感,与刚刚他拉她上楼的触感完全不同,像是有什么诡异的变化正在打破着他的感官构造。

    他一把扣住了她因不安而扭动的腰身,盯着她的眸色都变得不对劲起来,黑黢黢地,暗得人心慌。

    “我让你站好,你怎么不听话?”

    华栩骞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眼角的狠厉,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南平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只眨着眼睛状似不解地回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地过了半晌:

    “小舅舅你好像硌着我了很不舒服”南平怯懦地出声,好似还有些害怕的情绪。

    华栩骞猛地一滞,自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即刻松开了她的手腕,把人扶稳放了下去,让她站好。

    “你下次别听你姐姐说的那些,这种行为根本不是兄妹之间能做的,包括跟别的男人也不行,明白吗?你现在还小,不许早恋。”

    哈?

    他是怎么说出不许早恋的话的?

    前段时间她还差点订婚了呢,这人不关注新闻么?

    算了,达成目的就行,“可是姐姐她”

    “不用管她,我本来觉得她近来懂事不少的,看来还是”剩下的话他没说,毕竟这是他亲侄女,跟没有血缘的这些名义上的侄子侄女是不同情分的。

    对哦,都没有血缘,为什么准许他们也跟着喊他舅舅?华栩骞眉头又皱了起来,明明怎么听怎么奇怪的。

    “你出去吧,早点休息。”他吩咐南平道,见她点头听话的准备要开门时,又才补了一句,“下次别叫我舅舅了。”

    南平一愣,“可那要叫您什么?”

    华栩骞思忖一二,觉得自己年岁按正常来算,似乎也不比他们大多少,便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就叫华大哥吧。”

    南平:“”

    那这么一算,程又薇岂不是就和她差辈分了?

    姑且得叫她一声:老姨妹

    算了,他开心就好,总之也是她占便宜,就是不知程又薇知道以后,会不会被气死,哈哈

    最终光启一半持股权以程又薇不够成熟,能力不足,暂时被监理人华栩骞持有所告一段落。

    不过华栩骞的能力确实也强得出乎南平意料,几乎持股没多久,就把光启的风评给拉了回来,魏淮泽的那场风波,总算平息下来,同样也更显程温韦能力不及人。

    这让程温韦暗恨,后悔还不如自己大女儿持股,怎么说也爬不到他头上去。

    华栩骞可不在乎程温韦什么想法,他一向是治理公司的一把好手,光启怎么也算他大姐的产业,有大姐的一半心血在,他趁在位时的这段时间,尽快地让光启更上一个高度,也不枉他回国一趟。老爷子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他很快便召开了董事会,光速地定下了新的规章制度,就连主领人的职位也暂时更换成了他,倒不是图这个位子,只是这身份方便他执行分布公事。

    “我看最近子公司倒是发展的不错,可作为总公司,怎么一点项目进展都没有?”华栩骞坐在上首的办公椅上,眼神锐利地打量着下首的这群人。

    这群人哪里敢跟这个新主领对视,这压迫力可不是一般的吓人,更别说还有身后站着的这些黑衣保镖了,个个身形都五大三粗,壮实得很。身上穿着的黑色西装感觉随时都能被肌肉给崩开扣子。

    大家都是躲闪害怕的神色,紧张得不行,也并不敢吭声。

    华栩骞晒笑一声,视线自然地移到了程温韦身上,“你是以前的主领人,应当最清楚不过,就你来说说什么情况吧。”

    这话一出,让原本还想在一旁看戏的程温韦顿时一个激灵,遂干笑了两声,老实道:“这不是之前光启总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么,自然也是不太方便启动项目的,所幸低调一点,想着等过段时间再”

    听到这里,华栩骞便挑眉,又是舆论?什么舆论能论这么久不消停?说到底还是程温韦废物。

    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睨过去,都不用开口,那意味已然明显,程温韦暗自咬牙,这煞神,“真不是我不作为,是对方势大,我真也没办法。”

    说到这份上,程温韦还有些委屈,可不就是没法么,有法还能让你们这群人欺负到头上来,在他头上拉坨大的。

    “什么原因呢?”华栩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别这么没出息。

    说到底,这原因程温韦还真也有些心虚,若不是他挑挑拣拣,恐怕事儿也到不了这份上,如今可是捡了芝麻漏了西瓜了。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有些含糊道,“也不过就是小辈间订婚惹的祸,我怎么也是一个父亲,当然得看好女婿人选才是啊,这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说清楚点,什么选婿?”华栩骞不悦,随后像是又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给又薇选婿?你竟敢拿她当砝码?”

    “不不不”程温韦瑟缩着身子立马否认,“不是又薇,你给我几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华老爷子还看着呢。”

    不是又薇,华栩骞黑如墨的眸子半眯着,不知怎地,脑中霎时浮现出另外一张娇美的面孔,难道是她么?

    “呵”华栩骞伸手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腕,这熟悉的配方啊不是,熟悉的动作!程温韦突然警铃大作,立马就要起身逃跑,却被身后的黑衣保镖死死按住了肩膀。

    “你怕什么?我又不打人。”华栩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程温韦不自觉抖了起来,脑中没了思绪,无法正常思考,只瞧对面这男人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冷血异常,“你下次再拿自己的女儿做你的利益牺牲品,你的这颗脑袋就不需要多正常了。”

    他和蔼地笑了笑。

    不是都说了没拿又薇做联姻对象么!程温韦气愤又委屈。当着以前下属们的面出这么大的丑,他羞愤之外还无可奈何,只得宛如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精神恹恹起来。

    华栩骞敲打完程温韦,就没管他了。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提出了一个项目方案,这是在之前光启那个未启动的原始项目基础上再做了一些新的更改,改得更加高级宏大。

    听得众人都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一时忘了害怕,都纷纷进入了认真聆听的工作状态。

    “超出的预算,就扣我个人的,不走公司的帐。”

    华栩骞一向出手大方,对于金钱上的支出从来不小气,也不在乎这点钱,说白了,只要他想,这个项目不找投资合伙人都是完全可以的。

    “这怎么好,那您岂不是破费了”众人面面相觑,心底皆有些感叹华家的财力,想当初,光启能崛起,还少不了华老爷子的扶持呢。

    如今这新的主领人,显然实力财力都比程温韦强上不少,原本两家就是姻亲关系。只是眼下看两人关系,似乎很僵硬。保不齐光启哪天就改了姓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如何,先头的华夫人到底是可惜了。

    “这不算什么,好了,公事就说到这里,各位还有什么意见么?都可以提出来。”华栩骞展颜一笑,看着众人的眼神还算温和。

    “我们没意见,您的这个项目方案真的很完美。”众人连忙回道,这说的也是实话,害怕归害怕,但是提及公事大家还是会公办的,毕竟也牵扯到自身的利益。

    “嗯,没意见那就散会吧。”

    第215章 Chapter 215 收购 (二更……

    魏淮泽破产一事虽告了一段落, 程家也因华栩骞出手及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可樊家的名声却多少受了些牵连,好在势力够强, 圈内不敢有任何舆论。

    “爷爷,上次魏淮泽找上门寻求帮助, 我没答应他,这事还上了新闻,您应该都看到了吧?”樊九潇端坐在樊老爷子的对面, 边沏茶边道。

    “嗯, 阿龙告诉我了。魏家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人都爱意气用事, 不可取啊不可取。”樊老摇头笑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樊九潇看了老爷子一眼, 心照不宣地也跟着笑了起来。紧接着沏好茶,双手递了过去。

    “我查了他公司如今的现状,虽说是破产了,可若有人帮忙, 倒也能起死回生。”这话说得婉转也直白,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樊老是什么人物, 自然知道孙子这是什么意思,可他决定的事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只见他笑着端起了茶杯, 熟练地用茶盖刮了刮,随后心情愉悦似得抿了一小口。

    才慢悠悠道:

    “这事谁都帮不了忙, 魏家既出了一个厉害的为官者,少一个从商者就不算什么,这世道, 讲究的不过是平衡二字。九潇啊,你是在怪我帮了蕤琛一把吧?”

    樊九潇不语,他也赞同老爷子的话,可是,这二者却并不相干。他关心的是,不应该让人利用樊家的势力来解决自己的私事。

    “身若自小处在高位,就要看得远些。万不得因此乱了心性。”老爷子开口,遂放下了茶杯,又感叹道:“何况魏家小子做事冲动,不顾及别人脸面,回去他大哥身边也是件好事。这件事,就这样吧。”

    “孙儿并不关心魏家如何,只是不喜有人利用樊家,而且还一直利用着。”

    “你指的是蕤琛?九潇啊,你要记住,他是樊家养好的一把利剑,刀锋锐,出鞘快,杀人不见血。你只要用好了,就能省掉很多麻烦事。你也知道,有些事并不利于我们樊家去出面,必要时需要有人引开视线。何况利用都是相互的,玩鹰的又怎么会被鹰啄了眼?除非是你本身就没养好它。”

    樊九潇与樊老对视着,两人都有彼此的坚持,半晌时间,他才移开了眼,“是孙儿受教了,原来爷爷一直是这样的想法。”他顺势垂下眼。

    老爷子终究是老了,他不知道,玩鹰的人没有失手过,那是因为鹰是被驯服的动物,而瞿蕤琛是人,是人就会有劣根性,人会变,不会永远保持初心。到那时,故事的发展可就变成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了。

    所以有句俗话说,永远喂不饱有野心的孩子。

    这就是时代概念的差异化。如今的时代,早已不是爷爷还处于巅峰的时代了,这是个更新换代迅速,肉弱强食的新时代,大家都想要角逐新一代的“王”。

    瞿蕤琛作为樊家的附属品,那就应该要有身为附属品的自觉。怎么能随主观意愿行动?这就是越界。

    在樊九潇眼里,这跟自作主张是同样的道理。

    魏氏集团这个话题,显然已经不适合再讨论下去。樊九潇与老爷子喝完茶,便从茶室退了出来,他今天有私人行程,本来是打算再试探一下爷爷的态度,没成想他竟是这样看重瞿蕤琛,这与他的概念大不相同。

    他得启用B计划了。

    到达展馆后,樊九潇被负责人带到了展馆的议事间,这是提前让下属打点好的,明面上他只是过来参个展。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这次又要反悔呢。”魏淮泽开着玩笑,一脸讥诮道。

    “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樊九潇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道:“集团我会收购,你的那些员工也不会无家可归,从前什么职位现在就什么职位,你也不会沾得一身腥。只是一旦被我收购,这就是樊家产业,姓氏是要更换的,这个道理相信你也明白。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等你完成了我交代的那些事,公司回到正轨,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所以这两天,你就动身回京城去吧,不过——我要你跟梨姗姗订婚。能做到?”

    前面都还好,只是最后一句,让魏淮泽听完立马炸了起来,吼道:“什么狗屁条件!这就是你说的利于我?”

    “别急,你先冷静下来想想。”樊九潇对于他的鬼吼鬼叫并不受影响,反倒还能悠闲地端起咖啡杯慢品起来。

    “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公司等同于一个空壳,什么都没有,我收购了还得处理你留下的这些烂摊子。外界么,还得担着名声受损的影响,这还多亏了你开的发布会,收购不就正好坐实了,这下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你能力不行导致公司破产,只会认为是你不长眼惹了樊家,纯属倒霉而已。”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的卖买,花了这么大的代价,不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你不会觉得我居心叵测,有别的心思?”

    樊九潇勾唇笑了笑,原本就晃人眼的无暇容貌更让魏淮泽嫉恨得牙痒痒。

    从来还只有他威胁别人的份,但是自从来了江棱,这狗屎佛子他还真玩不过!不禁想炸开这人的脑子看看,心眼这么多,不会根本就不是人吧?

    他看他脑子里说不定都是高速运转的金属仪器。不过智能的东西都是被人为设定过的,这人只有设定别人的份,还没见过谁设定他。

    “行!我答应了,但是为什么我要和黎姗姗订婚?!什么事非得我订婚才能做到?”他又气又不解。

    “你不明白?只有你订婚了,这事才可能翻篇。说个简单的道理吧,你惦记别人看中的一块肉,被人狠狠揍了一顿,却还是饥肠辘辘的状态,别人会相信你至此就不惦记这块肉了么?”樊九潇这话说得隐晦,甚至还给足了他面子,没有点破。

    就因为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暂时没吭声。可魏淮泽还是不甘心,只是也没那么抗拒了。

    “订婚而已,又不是让你结婚。何况你还占了个大便宜,黎家势力比起你们魏家可不差什么,只是输在没有继承人。你要真娶了黎姗姗,助力可不会少。”樊九潇帮他思绪着,还带些鼓励的意味。

    只是他低估了魏淮泽对卢南平的心思,“娶她不可能!我只能保证订婚一段时间,你要做什么,尽快完成就是。”

    “你倒是执着。”樊九潇笑笑,也不生气。

    他没有瞧不起魏淮泽,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他从来不认同,想要兼得鱼和熊掌,其实很简单。只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会不会布局

    樊九潇收购魏氏的动作很快,各家族得知这个消息后,只纷纷觉得这事还真可能是樊家做下的套,只能说技高一等谋高一算啊。

    魏淮泽输给樊家,这也不丢人,只是到底也给世家们留下了点心理阴影,对樊家更为敬重起来,深怕哪天魏氏的下场,稍不留神,就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收购的这段时间,圈内都很风平浪静。对于魏淮泽离开江棱这事,南平也有所耳闻,她倒是有几分同情他,可怜啊,到底是技不如人,没斗过那些人罢。虽然这里面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

    可是樊九潇为什么要收购这么个烂摊子,她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面没有听到的那么简单。

    不过南平虽这么想,但却并不怎么担心。

    担心的另有其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她那越发胆小懦弱的父亲程温韦了,“这下完了这下完了,樊家下一个对付的肯定就是程家了,果然他们就是在帮瞿蕤琛那小子出气,你眼下跟他分手了,指不定要来报复程家,手段更狠呢!”他来回踱步念叨着,时不时就要指南平一下。

    看来是怕得狠了,都开始胡思乱想。

    “别担心爸爸,我说过的,樊九潇是知道我分手这事的,不会找我们麻烦。更何况现在光启是华大”南平停顿一下,“是小舅舅主事,他的本事你也清楚,不会轻易让光启出事的。”

    “哼,你倒是相信他。”程温韦瞥她一眼,嘴上虽讽刺了一句,可人却没那么焦虑了。南平说的也是,现在他不是主领人,操这份闲心做什么。光启要是在华栩骞手上出了什么事,他晾他也不好意思再霸着股权。

    这么一想,他反倒还有几分期待樊家来找事了。

    只是这个想法不能表露出来,他只干咳两下,又语重心长道,“南平啊,你跟瞿蕤琛那小子既然分手了,那就坚决不能回头,我程家的女儿也不是人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爸爸现在支持你自由恋爱,只要对方条件不差,我和你妈都没意见。”说着,还笑着拍了拍南平的头。

    南平:“”

    略略不爽,没听说拍头影响运势吗?

    “爸,你记错了。不是他不要我,是我提的分手。”南平无奈地笑了笑。

    “啊?哦,你提的,啊对对,我也早看这小子不是什么好的,精得跟什么似的,提得好!千万别复合。”程温韦随即附和道。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南平看他一眼,缓缓吐露出声。

    程温韦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笑容生硬了些,“你这孩子,爸爸这不是想明白了吗,瞿蕤琛实在不算良人,我还是不能看你跟他过一辈子,他心思太深了。绝计不行。”

    “可是爸爸,这个圈子里条件好的男人,可都精着呢。我看我还是先不急吧,毕竟姐姐都还没订婚呢。我还年轻,也不着急吧。”南平抿嘴笑了笑,颇为青涩可爱。

    这让程温韦确实也认同起来,南平是还小,都还没毕业。而又薇都这么大了,每次谈个恋爱都没定性,要不就是看脸,要不就是玩玩,这可不行啊。

    虽然他不敢让她联姻,但是又薇最后的未婚夫至少也得是家世条件相当的世家子弟才行!

    “爸爸别操劳了,姐姐现在怎么说也有小舅舅盯着呢,姻缘一定不错。”南平安慰道,伸手也拍了拍程温韦的头,把刚刚的晦气不动声色地又给还了回去。

    而程温韦正烦着华栩骞呢,自然想得更深了,没有在意南平这没大没小的举动。

    从程温韦办公室出来,南平就开始思绪,魏淮泽倒台了,这其中未必没有瞿蕤琛的手笔,她可不觉得这位是那么好招惹的,只是有些莫名的烦躁,按说他们不管谁被解决,对于她来说,都是好事,只是她没想到瞿蕤琛的动作会这么快。

    接下来,他会来找她么?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南平很快收了思绪,让司机送她回子公司,时间不等人,她要加快项目的进程。

    第216章 Chapter 216 玫瑰

    这段时日, 应商那边也在约她见面,她发消息约他在公司见。二人在办公室定好了接下来的项目进程,争取缩短工期, 进入高效率工制。

    融洽相投的畅聊完,两人又约了一起吃个午饭。

    位置是应商订的, 找了好几家好评多的,这家的环境最为悠闲自在,很适合谈事。只是他却不知道, 这家店南平已经吃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最初还是瞿蕤琛带她来的。

    想到这, 南平不免有几分忐忑, 随即又蹙眉否了脑中闪过的那个想法,毕竟江棱这么多他们一起去过的店, 不一定就能这么巧遇上。

    所以当南平在长廊里路过一间包厢时,事实证明她还是打脸了,就真他大爷的,这么巧!

    她的眼睛恰好从那半开的门屏之中与瞿蕤琛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这一个眼神的对望, 似乎经历了几个世纪。南平只觉得那厢房里烟雾太大,叫人瞅不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算一算, 她和瞿蕤琛还真是好久不见了。

    路过那间包厢时,她还当只是路过,毕竟两人神色都很平静, 且他在谈事,恐怕是不会有时间交集。

    可——

    没成想此刻瞿蕤琛竟把她堵在了卫生间里!掐她腰的劲, 晃得像是要散架。

    这个时候,南平也顾不上说话,好吧, 她也没空说什么,嘴都被前夫哥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丁点缝隙都不留。

    也没功夫深想什么,只后悔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就不应该跨进这家店门。可惜这念头只维持了一秒,随后,大脑便一片空白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平息过来。南平瘫软着靠在瞿蕤琛的胸口,红唇微微张合了一下,想说话却没什么力气。

    瞿蕤琛抱着她,慢条斯理地给她整理皱起来的衣裙。见她这样,脸颊便贴了过去。

    “嗯?你想说什么?”他亲了亲南平的小嘴,注视她的眼神颇为珍视。

    南平皱眉,嗔他一眼,这人是不是素太久了,在外面都敢胡来。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么不理智的一面。怎么也是身份地位不一样,翩翩君子的温润样在外界眼里都成固有形象了,他们哪会想到那个新闻上总出现的端方绅士,此刻正偷偷在卫生间跟前女友打野?

    真人不露相,说得其实是这种人吧!

    果然这些上层圈的高位者都是疯批,当时不疯只是时候未到,现在瞧瞧,都疯得正常了。分手这么久,还能跟没分似的亲密交流。其开放程度,到底是她思想out了。

    “你放我下来,我要走了。包厢还有人在等我。”南平推了他一下,抓住他的胳膊就想起身。

    但奈何并没能成功,瞿蕤琛的那双手还桎梏在她的腰间,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你这是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我并没有答应你,那只是你单方面的。南平,承认一件事很难吗?明明你刚刚……我进来时也很愉悦啊。”瞿蕤琛抱着她,眼神中流淌着的情愫似要把她淹没,窒息在这片温溺里。

    算了,跟一个疯了的人正常讲话,是她疯了。

    “那你和我一块出去好了,随便你了,你爱抱着就抱着,反正外面的人都认识你,你也不要脸。”南平摆烂了,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瞿蕤琛无奈一笑,又亲亲她的脸。还真就正常了,把人从怀里放了下来。

    南平:“”

    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两人收拾妥当,南平先离开了卫生间,瞿蕤琛随后。她走出老远一段路回头看,才发现瞿蕤琛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两米开外,时不时还会整理一下领带,挽挽袖口。

    这时候倒是知道注意形象了,南平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这模样正好被瞿蕤琛看个正着,他先是一愣,随即又摇头轻笑,直到见南平进了包厢,笑容才后知后觉地淡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忍到事情全部处理好再见她的,结果在偶然看到她的那一秒,他才清楚的感觉到,他想她想到快要发疯了。

    还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瞿蕤琛揉了揉胸口,才勉强觉得心脏好受一些。

    “怎么去了这么久?出什么事了么?”应商见南平回来,极为关心地问了一句。

    只见她摇头,满脸歉意的笑道,“没什么事,那个侍者之前把我的帐加错了,刚刚才处理好。真是抱歉,害你久等。”

    “不要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应商善解人意地笑笑。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准备离开。走出饭店大厅时,因靠得近,应商难免闻到南平身上的香水味道,玫瑰花香浓烈,却不知怎么还夹杂着一丝清冷的木质香,这气味,似乎不像是出自同一瓶香水。

    难道是那个侍者身上喷的?

    这想法浮现了一瞬就顷刻消散,应商并没有深想,毕竟这只是一件小事。

    直到从他身旁路过的一位先生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熟悉的木质香味穿过鼻尖,他才皱眉,关注点又拉回在这香味身上。

    跟南平身上是一模一样的味道,只是这人的木质香更重,玫瑰花香更浅。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冲他得体致歉道,“不好意思先生,是我走得太快,没注意。”他的笑容清浅的极为绅士,容貌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应商打量着,低声回了句,“没事。”

    而瞿蕤琛却也在漫不经心的审视他。总结出跟应商完全不同的印象:是个混血,蓝眼睛,瞧着没什么气势,身上没力,只有这张脸还算过得去。

    片刻,他冲两人点点头,便与他们擦肩而过。

    南平盯着瞿蕤琛离去的背影,一时语塞,这人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居然还玩故意撞人那套?

    “你认识他?”应商见她沉默,眼底有了些探究。

    可南平却没给他想要的答案,只是摇头反驳,一本正经道:“不认识,长得挺帅,看着眼熟而已。”

    应商:“”

    难得有些接不上话

    回了程家,佣人刚给她换好鞋,接过她的包包,她才走了几步,便听见程又薇和华栩骞二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争论什么,听着像是程又薇单方面的“争”。

    “我为什么就不能进董事会了小舅舅!我不管,你不让我现在接股权就算了,为什么我想进董事会你也不让?!这不公平!”程又薇拽着华栩骞的袖子,死活不松开。

    脾气没降,胆量却涨了不少。

    南平无声嗤笑了下。知道华栩骞不可能同意程又薇这件事,毕竟在公事上,他理智得可怕。

    “像什么样子!站好了。”华栩骞不虞,把她的手掰了下来,训斥道,“你以为董事会是过家家?想进就进?你大哥跟着你父亲做了这么多事,你父亲都没让他进去,你凭什么进去?”

    “大哥又不是”她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在他的视线直视下,后半句还是没能说出口。

    华栩骞半眯着眼,哪能看不见她脸上的那点不甘心的心思,遂警告道:“你最好别总想着股权的事,好好把我安排你的课程都给我学完,我要看到你实际上的进步,不然你就别继承光启了。省得大姐的心血都败在你身上。”

    程又薇:“学就学咯,凶什么啊。”她说的小声,眼神却胡乱瞟着,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抹红色身影,瞬间似找到了个发泄口:

    “你在那傻站着干嘛?!看我笑话呢?”

    华栩骞见程又薇没安静多久又发起脾气,难免皱眉转过头,却发现来的是南平。

    她穿着一身红如骄阳的裙子,腰间黑色腰带微微系着,显出可盈盈一握姿态。下摆处如美人鱼尾,每走一步便绽放,又彷如烈火中的玫瑰,风情摇曳。偏偏眉眼生的纯净,衬得她极为迤逦,整个人白得发光,又红润嫩极。

    美得圣洁,不可逼视。

    华栩骞就这么凝视着,可蹙紧的眉头却没能松展开,反而夹得更紧了。

    饶是在这一瞬间,他再迟钝,再觉得莫名,再不合理,也能很快地感知到什么。

    在那片无人开发的土地上,此刻仿佛有双手正拿着铲子铲开这片贫瘠的土壤,以不可逆转的强势姿态,狠狠地给他种上了一朵正开得艳丽娇嫩的玫瑰花。

    这感觉……居然还有些美妙…

    第217章 Chapter 217 暧昧

    “我刚回来一会, 听见你们在谈话,怕打扰到你们,就只能先在玄关拐角那站一会, 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没想到姐姐你眼神这么好,聊天的时候还能分心注意到我, 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实在是抱歉,还是打扰到你和华大哥谈话了。”南平一副歉疚的模样, 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看着他们二人, 不时会不安得撩动一下耳边垂落的几许碎发。

    华栩骞的眼神深而不显, 视线敲到好处地落在她身上, 并不打眼。只是有些分心,一时盯着她被红裙衬得愈发娇艳的面容, 一时又落在她不安晃动地纤细手腕上,他从未这么仔细得注视过谁。

    那白嫩如玉的指节捻起的根根发丝,仿佛从她耳后落荒而逃,一并落在他的脖颈间, 痒意便顷刻波动全身。

    “行了,我可懒得听你的假话, 在小舅舅面前装得这么无辜有什么用?他可是我的舅舅,再怎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就收好你那些小心思吧, 好好珍惜在光启还能管理的日子,等我学成了, 就让你好好休息。”

    说着程又薇便畅快地笑了两声,眼底的讥笑意味十足。她从来没把卢南平放进眼里过,即便她确实很聪明, 可私生女就是私生女,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没让她去死都算是她仁慈了。

    “我知道姐姐对我意见很大,不过没关系,我都理解。只是我也很尊敬华大哥,把他当长辈看待,姐姐你怎样说我都无所谓的,但我真的不敢也不会在华大哥面前装什么,这也没那个必要”说着,南平便哽了一下,头微微低垂下去,像是击中了泪腺,眼泪顺势从眼角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又来了!你哭什么啊!”程又薇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叫什么华大哥?恶心死了!我看你也就跟你妈学会了勾引男人那套!”

    华栩骞眉头一皱,几乎是南平身子向后晃动的一瞬间,便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她的腰,同时回过神,视线冷冷地睨向了程又薇,不赞同道:“你说话就一定要动手?程温韦是这么教你的?”

    程又薇一噎,不自觉得瑟缩了一下身子,顿住后又很有些不服气,声量小了许多地反驳道,“切,他哪有功夫教育我,以前从来都是顺着我的,也就小舅舅你放着亲侄女不帮,管她这个私生女做什么!”随后,像是越说越有底气似的,指了指南平,“再说,我也就推了她一下,哪就这么弱不禁风了?”

    华栩骞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扶稳南平后就松开了胳膊,他觉得他的这个亲侄女多半是废了,就算是心有不服,也不应该这么沉不住气,就像是那些市井里的泼皮大妈,只差插个腰就能姿态一致。

    他不太想跟她废话,丢下一句:“你回房间去。”便招了招手。不远处的一排黑衣保镖收到指示,走上前了两个,架住了程又薇的胳膊,准备带她上楼。

    “我又没说错!干什么让我走?!”程又薇挣扎起来,却挣脱不过,只得被人带回了卧房。骂声还断断续续地传来,她不敢骂华栩骞,可其他人她可没什么顾忌,不光骂南平,还骂卢清荷程温韦,连保镖都被她骂了两句才解气。

    南平有时候还挺佩服程又薇的精神状态,随时发疯,至少不会气堵不顺。

    她低头,伸手拭去了脸颊上的泪水,一言不发地看着脚面,装作情绪低落的模样。

    华栩骞转头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着,静默几息,也没急着开口,只是眼神很专注。

    他让佣人倒了杯温水递给南平,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沙发区休息一会。华栩骞没有照顾女孩子的经验,只觉得哭过以后喝杯水或许会舒服些。

    “去谈项目了?”他问起别的,自然地转了话题,避免她再投入到不好的情绪。

    南平小口抿着水,点点头。脸上虽没有眼泪了,但眼角看起来仍旧红得厉害,神态奄奄半瞌着眸,看着手中的杯子,手似攥得很紧。

    她本就是个羊脂玉般的人儿,此刻便像打碎了,更显苍白柔弱,很有几分清冷凄美之感。

    华栩骞修长的手指微动了一下,有片刻的停顿,指腹搭在交叠的双腿上,轻轻摩擦而过,带起一种诡异的酥麻感,又沉寂在他的心口处慢慢消弭开。

    “投资合伙人叫应商?”他开口询问,神色不显波澜。

    可应商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却是实打实的吓了南平一跳,她勉力克制着眼底波动的情绪,只余下一抹茫然无措的表情抬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奇,轻声道:“您认识应先生么?”

    “嗯。”

    华栩骞点头。眼底突然有了些许笑意,只是若有似无,淡得南平有些看不懂,不知零星那点笑代表着什么,直觉却警示自己,两人似乎渊源颇深。

    这倒是麻烦了,她本想随便应付一下华栩骞的,包括这人设也不过就是顺势而造,反正二人也不会有过多的接触,可眼下却得知这人和应商认识,没准还挺熟悉?这样的话,她反倒不好过于柔弱了,毕竟她在应商那的形象可不这样。

    看来——

    得故意留些破绽出来

    “原来是这样,华大哥和应先生是朋友啊,那还真是很巧了。”她嘴角扯了个不算自然的笑,看得出是在旁敲侧击的套话。如此心不在焉的。

    华栩骞把她的若有所思收入眼底,这会却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下,“我和他算不上朋友,他作为合作对象尚算不错,只是用子公司做这个项目,压力不小。”也可以说野心够大。

    他的手指又摩擦了一下手背,注视着南平的眼眸清明得好似照镜,能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南平想,这人果然不那么简单,明明都知道,却当做无事发生,或许是不值得他在意?

    也是,华栩骞背后势力很大,这点资产,他可能并看不上什么,捏在指尖,或许只是一点芝麻肉粒。

    可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每走一步,都要提前铺垫许多,一路走得战战兢兢。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沾满一身恶臭腥味。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垂眸喝完剩下的水,温热的水随着空调的冷气吹着,时间覆盖着,早已沁入深深凉意,卷入她的舌底,一并下肚,冰凉感被身体内的热度包裹,冷意便愈发地明显,令人不适的,直线地,划过肠道落进胃里,最后带起一阵颤栗便归于平静。

    “压力是有一些,不过对比姐姐给我带来的压力,这点压力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她指尖轻颤了一下,随后顷身放下了水杯。杯底落在红木案几上,发出不大不小的沉闷声响,让人听了不适。

    华栩骞眉梢细微地抬了抬,不是很惊讶她态度的转变,毕竟在世家生存艰难,又怎么能毫无城府。

    他前段时间看到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名字时,就知道这个远不止程温韦嘴上说得让孩子们练练手这么简单,没有一点头脑,根本就做不下来。就算过给总公司来接手,都不一定会比她做的还缜密。

    这其中一定废了不少心力。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一丝难言的闷,淡淡升起,不多不少地,却很有存在感。他启唇,声音沉而缓,“好好做,如果能做成,反响会很大,到那时,你便有了进董事会的资格。又薇影响不了你什么,即便是程温韦。也无法影响结果,你只要不被自己心境影响,事情就没那么棘手。”

    南平听着,神色逐渐认真起来,华栩骞这是在指点她?

    身为程又薇的靠山却指点她,这可能吗?常年警惕惯了的她,此刻眼底也带出一丝怀疑,她不明白华栩骞的好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试图想看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讥诮也好,不屑也好,可那张精巧面容上却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

    只迎视她的眼神里,温度烫得惊人,让她不敢再深究下去,只别开头转移了视线,默不吭声。

    他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不安,你的不安来源于我?”这是肯定句。

    “又薇的继承权是她母亲留给她的,谁也拿不走,但是,这对你并不冲突,你若是有能力,完全可以颠覆持股比例,我不会阻拦。”

    他还是解释了一句,表情像是在讲诉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公平的惊人。

    要说之前是试探,这回南平却是真的震惊了,她抬头。眼神充满不可置信。凝着眸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所以,你喜欢我么?”

    华栩骞一怔,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随后,又正大光明地在这质问里挑眉笑了。

    笑意轻震胸腔,发出颤颤共鸣。

    南平见状,皱眉,“所以,不是咯?”

    华栩骞继续笑,音调却柔缓了很多,“是,我喜欢你。所以你有什么高见么?”

    额……

    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一下,他还真敢承认,南平突然有一瞬间不自然起来。

    “可你不行。”她随口反驳道。

    “怎么不行?因为你把我当长辈一样尊敬?”他弯了一下唇。

    南平:“……”

    什么时候了,还能嘲讽她!

    “反正就是身份不行。”她偏过头,懒得理面前这人。白嫩光洁的脸蛋,有些不耐烦,连带着眉梢也翘了起来。

    这模样透出几分天然的娇嗔,看得华栩骞目色微暗。

    随后,他也笑着偏过头,捏了捏手指关节处,“好,你说不行就不行。”勉强压制住了心底涌上来的一股热意,随着冷气一并吹向了其他方向。

    两人之间的气氛,无端添了一丝暧昧。

    那暧昧又似乎蒙了一层面纱,探究不得,却又引人探究。

    第218章 Chapter 218 金池晚宴

    在上流圈内, 金池晚宴每隔两年都会隆重举办两次,一次在盛夏,一次在寒冬, 每年举办地点都大不相同。

    这个晚宴与其他晚宴相比,意义之重大, 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每个家族最少都会派一两人前来参加,在江棱排的上号的世家子弟们,基本来得都很齐。

    似乎已成了圈内的一种文化习俗, 若是你所在的家族今年没有被邀请, 那可能就是你家族的影响力跌落了排行榜前二十之内, 被圈子除名。

    由此可见, 金池晚宴也是肯定你身份的一种象征。这里面在商界、政界有影响力号召力的人都会前来参会,且其私密性极高, 闲杂人等、媒体记者们是完全进不去的,连晚宴外的布置也驻守了很多警员保镖。

    程家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之内,早在几个月前就定做好了礼服。这也是南平第一次进入金池晚宴,毕竟在两年前, 她还是个无名小卒,拼命地在摸爬滚打, 哪有资格进去金池呢。

    卢清荷在一周前就为南平准备好了参加晚宴佩戴的珠宝首饰,这还是去拍卖会重金拍下来的,可想而知, 这次晚宴她有多重视。

    她跟着妆造师一起帮南平装扮,时不时就会提出一些妆容发饰上的建议, 卢清荷审美不错,很有自己的一套品味,基本能找准最适合南平的风格, 在此基础上提升到Higher level。

    独特亮眼,这是重点。

    卢清荷自己是没资格进去金池的,可眼下女儿能进去了,她心里虽五味成杂,但更多的却是得意,也庆幸年轻时自己选了一条好路。

    是的,迄今为止,她仍旧觉得南平之所以有今日的成绩,全仰仗她当初的选择。

    其实这也没错,毕竟谁让卢清荷生了她呢?

    南平早就看透自己母亲是怎样虚荣自大的人,只是也懒得去点破。

    人活在幻想里总是会放松警惕的。

    “真美啊宝贝,你今天一定是晚会上最耀眼的那个。”卢清荷为南平戴好头饰,对着镜子感叹道,话语间还有些许激动。

    一旁的妆造师和她的助理们也在感叹,纷纷赞起美貌真的圈内极为少见的美,就连眼下最当红的女星,都及不上二小姐的半分之一,夫人真是太会生了,诸如此类的夸赞,让卢清荷听了更得意了几分。

    南平瞥了她们一眼,随即腼腆一笑,并未作声,只是配合的对着镜子转了转头。

    等全部妆点好后,卢清荷便先让她们出去,自己则留在房间与南平交代起来。

    “这次金池晚宴去得虽说都是身份地位不错的,但这其中却也有比较,那些个排在十位后的家族子弟,你不必与他们攀谈,去找前五的结交就行。当然了,我的女儿这么美,什么人吸引不到呢?若是可以,你能与其中一位结缘,你父亲和我都会替你高兴。”她握着南平的手,如是说道。

    南平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呢,这恐怕也是程温韦的意思,他可还没打消联姻的想法,一心想找个各方面都上佳且合适的女婿,这里说的合适,当然是这个人必须是商界巨头之一了。

    “可前五里大部分都是政界的人呢,只有排在第一的樊九潇是商界的,而且这还仅代表他个人。”南平状似不解道。

    “哎呀,说你傻还真是傻,第一的那位,我们程家也要不起啊,你稍微把眼界放低一点。”卢清荷叹气,点了点她的脑袋。

    “低一点啊?可排在第四的是小舅舅啊。这怎么能行呢?”南平继续装傻道,还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卢清荷。

    卢清荷顿时气结,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谁说他了,他肯定是不行的!听好了,你父亲都帮你打听好了,这次你只需要在金池结交排在第五的钟家就行。”

    “钟家?”南平惊讶,“可钟家继承人是个女的啊。是要我去与她做姐妹吗?”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卢清荷。

    “”卢清荷莫名有些气闷。

    “做什么姐妹!你的目标是她的弟弟!”她停顿一下,呼出一口气,又道:“她弟弟叫钟白鹤,与你一样,也是在管理家族旗下的子公司。所以,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聊的。”

    “这样啊,还真没听过这位的名字。”南平托着下巴,腔调散漫,嘴角漾起一个弧度,悠悠道。

    “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刚回国不到一个月呢。”卢清荷解释道。

    南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对话就此结束了。只是她觉得很奇怪,卢清荷和程温韦凭什么以为排在第五的钟家子弟就一定能看上排在第十五的程家呢?

    难不成只因这位不是家族第一继承人的缘故?

    不过这么看,难怪程温韦会觉得满意,确实很符合他的期望人选了,真是急不可耐,人才刚回国不久呢。

    “叩叩——”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夫人,老爷让来问二小姐准备好了吗?华先生也来了。”

    卢清荷与南平对视一眼,最后提醒她一句,“记住了,这次机会难得。不论如何,一定要交换联系方式。钟家除了来金池,可从不出席任何晚宴的,一定要把握住了。”

    随后她起身开了门,对着门口的佣人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二小姐马上就来。”

    南平不紧不慢地起身,弯腰拿起为这身礼服搭配的手包,随卢清荷一起下了楼。

    华栩骞这次来完全是为了四人刚刚好能搭配上一男一女双人入场,不然明面上华家和程家是要分开进场的,因着有过姻亲关系,才可同往入会。毕竟前五和前十的进场通道并不相同。

    程又薇当然想和小舅舅一起进场,她也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就应该和华栩骞站在一块。所以这会子正扒着人胳膊撒娇,“小舅舅,我俩一起吧,正好我是你亲侄女,大家见我们一起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华栩骞眼神下移,轻描淡写的瞥她一眼,程又薇笑容僵在脸上,有些讪讪地松开了手,挺直背站好了,只是也不肯挪动半步。

    这时正好卢清荷的一阵温和笑声吸引了众人目光,只见两人一前一后下楼走来,在卢清荷下完最后一个阶梯时,终于露出了身后人的全部面貌。

    南平提着裙摆缓步走来,一袭定制的银白色长裙,层层薄纱覆盖着裙尾,上面的亮片闪烁星辰,腰身处镶嵌着错落有致的蓝紫色珠宝,透着氤氲光彩,腰臀比立裁拿捏了仙奢和格调的美学。背部大片镂空设计,后腰交叉着两条珍珠链,完美勾勒出婀娜曲线。

    黑发盘起一半挽在脑后,扎成一个精致的发髻。侧边搭配着发饰,发饰上镶嵌着与礼服同款配色的宝石碎钻,还设计几根轻盈的羽毛增添灵动感,仿佛在微风中摇曳,更显神秘优雅。

    她每走一步,环绕胳膊直至后背的飘带便随风飘荡,洋溢着五彩琉璃般的光泽。仿佛自深海世界而来的人鱼公主,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高贵仙气。

    只见她慢慢停在了几人面前,抿唇扬起了一抹璀璨笑颜,让本就无可挑剔的容貌更为动人心弦,令人呼吸一滞,轻易挪不开眼去。

    程又薇难得的也看晃神了一瞬,率先回过神来,斜眼讽刺了一下卢清荷母女,“打扮这么隆重,也是难为你们整天在这上面花心思,恐怕是又看上谁了吧?”

    好巧不巧地,竟然被她说中了。

    南平倒是没什么感觉,依旧敷衍笑笑。卢清荷的眼神就有几分虚了,只是很浅,像程又薇这种段位的根本观察不出来。

    “又薇!你瞎讲什么。”程温韦立时出声训斥。

    “切,我又没讲错。”程又薇白了他一眼后,安静下来。

    华栩骞出声打断,“好了,我们该出发了,又薇你与你大哥一起,南平同我一起吧。”以不容拒绝地口吻分配道。

    “我不要!凭什么?”程又薇瞪大了眼睛。

    “你是程家大小姐,你要起表率作用。不然你这身份也可以不要。”华栩骞瞥她一眼,随后转身准备上车。

    只是余光瞥见了南平侧面没有任何遮掩背部上,被那大片嫩白刺进了瞳孔,那被风吹动的飘带似乎没有任何遮掩的作用。两侧蝴蝶骨微微隆起,紧接着便是一手就可以握住的紧致腰肢。

    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帘浮动的厉害,像是被什么捏住了心脏,不太爽利。他抬头睨了她一眼,示意她先上车。

    门早已被保镖开好,南平点点头,提着裙摆紧随其后,跟着坐进了后座。待她坐稳,门便关了起来,隔绝了车外几人的视线。

    “等——”程又薇见车要开动,忙想上前一步,可惜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身后的程景明拉住了胳膊,劝阻道:

    “又薇,小舅舅说的没错,你是程家的大小姐,还是得代表程家入场的。”

    “啧!知道了。”程又薇注视着前方已驶离的迈巴赫,不免气闷。立马不耐烦地甩开了胳膊,直接走向了另外一辆车。

    程景明见状也不生气,仍旧好脾气的与两位长辈打招呼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父亲,卢姨。”

    “好好,去吧,照顾好妹妹们。”程温韦拍了拍他的肩回道,卢清荷也在一旁点头微笑。

    这个养子他果然没养错,懂事有眼色,性子又温和,还会办事。程温韦不由地在心底感叹。

    这么几个孩子里,就属又薇最不省心。想到这,他便脸色一沉,又嘱咐了句:“又薇要是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听你劝,你就强硬一点,在外面不用惯着她。”

    “是,父亲,您放心,又薇虽然任性,但关键时候还是听话的。”程景明温和宽慰道。

    “哼”程温韦嗤笑一声,“你别替她遮掩了,她什么样我清楚得很。行了,你去吧。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就让你小舅舅处理,反正他现在也喜欢管程家的事。”

    前面的都还好,后面这句程景明倒是不好接了。只得点点头应下,跟着随后转身往车门前走去。

    在拉开后座门那刻,他似有所感应般偏头,凝视了一眼前方的黑色车影。它已越行越远,逐渐变成拇指盖般大小,很快在拐角处消散。

    程景明收回视线,唇角莫名勾了勾,便拉开门上了车。笑容敛在“砰”地一声关车门中。

    夜幕很快降临,金池宴会就要开幕。

    路上车流穿梭,人流涌动。一排排灯火通明,树影婆娑晃荡。微风你追我赶,像是着了急,有一下没一下敲动着紧闭的车窗。

    咚——

    咚——

    ——咚

    不知又要乱了谁的心。

    第219章 Chapter 219 钟白鹤

    无边夜色环绕江湾两畔, 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夜幕映照在金池游轮之上,周身潋滟的金光犹如一颗颗璀璨明珠,点亮前方幽暗寂静的湖面, 交织汇聚出一道星光长河,指引着游轮缓步行进, 步入那纸醉金迷、神魂颠倒的奢华世界。

    宴会上,金碧辉煌的装饰壁画熠熠生辉,透着一股欧式宫廷的奢靡感。名贵的地毯柔软厚重, 铺满好几个场厅廊道, 延至五层楼梯间。在华丽的水晶吊灯映照下, 一楼宴厅餐桌上摆放得井井有条的餐具和美食更显精琢无华, 舒缓优雅地古典乐伴随着晚宴的进行,潺潺流走人群中。

    贵族名流们早已全部入场, 他们穿着彰显身份的礼服,手里端着侍者递上的酒杯,三五成群地开始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符合标椎的微笑, 即使有几家或许曾是敌对关系,但在这个晚宴上, 却丝毫不会表露,相反明面上交谈会更为融洽和谐。

    谁也不会在金池闹矛盾,谁也不会主动去打破这种假象。这是世家间都心照不宣的规矩。

    因此,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盛宴,也是权力与地位的象征, 代表着豪门世家世世代代的长久不衰。在他们合力的影响下,才有如今繁华迷人眼的大都市——江棱。

    早在入场时,挽着华栩骞胳膊的南平就受到了许多视线的瞩目礼, 其中打量的目光尤其多,几乎不分男女,当然惊艳的神色更为分明,虽然都是转瞬即逝,可视线友好不友好,南平还是能得感受得出来的。

    人们对美好的事物终究好感偏多,也真是多亏了卢清荷的别有用心,她这一身亮相,属实惊艳全场,甚至连华栩骞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只是一个程家私生女的身份还不值得被人持续关注,大家更多的是好奇华栩骞对她的态度,面上虽瞧不出什么特别,可能让其同伴而入,就已是件颇为纳罕的事了。

    毕竟又不是亲侄女,程家就连程温韦那老狐狸在华栩骞面前,都讨不着什么好,照样撸了他的位置。

    在上层圈,这种大家族的私事早已算不得什么私密,这些世家贵族也爱聊八卦,端看这八卦苗子大不大,劲不劲爆,在他们眼里,别人家的事越精彩越好,轮到自己家则是庆幸家门还算风平浪静。

    不过谁家没有一点破事呢,家族跟家族之间连着姻亲关系的一大把接着一大把,在这上层的关系网中,哪几家能联姻,身份匹配自然都是同频的。

    许多年前,华家和程家也属于同等圈层内,只不过华家京城有人为官,身份上自然更居高位一些。而如今华栩骞上升到前五的圈层,那纯属是他一人在国外打拼的功劳,也算是运气不错了,这小子竟然能攀上摩斯家族。

    宴会里的这些世家里,明面上待华栩骞都很客气,只是心底却也不服,尤其是有些比华家地位高却落后于华栩骞个人地位的家族,尤为不甘心。

    毕竟华家的底蕴比不上樊家一半,樊家的人能身居高位,理所应当。可华栩骞?他身后要是没有摩斯家族,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内资产能累积如此。

    “哎呀,真是物是人非啊,想当初十年前来参加金池晚宴的还是华中天那老顽固。”钟白莘晃了一下杯中酒,注视着前方颇为意味深长地感慨道。

    “白莘,你也说了那是十年前了,现在华家主事的是华栩骞。”钟启明无奈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堂哥你就是话多,早知道就让嫂子同我一起来了。”钟白莘略显随意地敷衍一句。

    钟启明扶额,心道:谁想跟你来啊!谈生意还好,一到这种场合就口无遮拦的。

    “那好歹是人父亲,你要放尊重一点。”人家现在可是排在我们钟家前面的!

    这句话他不说,钟白莘也能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态里得知,她勾唇嗤笑一声:“按年纪算,他在我这就是一小屁孩,先尊重我吧。”

    说到这,她眼神朝四周望了望,啧了一声又道,“白鹤这死孩子呢,又跑哪去了?他老姐姐我为了带他参加金池认识认识人,多不容易,他倒好,人又不见了。这孩子怎么出国读个书,性子更静了,成天跟鬼一样的,摸不着边。”

    “”钟启明不赞同的看她一眼,“我看白鹤这孩子不错,比你年轻时沉稳多了。估摸着也是刚回国还不适应这种宴会场合,一会估计也就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别等他了,先去敬敬九少。”

    “什么九少啊,樊老爷子来的时候,我客客气气称他一声叔,给他敬两杯酒。人樊九潇比你老儿子还小几岁,你要我去敬酒?要敬你去敬啊,可别拉上我,我都四十几岁的人了,给他敬酒,可别把他寿给折了。”

    钟白莘白他一眼,满是不耐烦。她一向不爱参加这种人多的宴会,要不是金池不得不来,她早飞去Y国谈生意去了。

    钟启明:“”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也知道你自己多大了啊,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话说到一半,被一声“堂哥,大姐”的称呼声所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钟白鹤穿着优雅得体的白色西装,长身鹤立地站在二人面前,手里握着酒杯,眼神沉寂又淡漠,可饶是如此,也架不住他优越的相貌和斐然的气质,即便是站在众多卓越的世家子弟中,也依旧赏心悦目的很。

    钟白莘很疼爱这个幼弟,见他适时出现,更觉欣喜,连忙把他拉了过来,关心道:“这是端着酒杯去哪了?走了也不跟我们交代一声,刚刚你堂哥还说要去找你呢。”

    钟启明睨了她一眼,对她这张口说瞎话的本事早见怪不怪,只好对着钟白鹤也点点头道,“你不熟悉这些世家主领,还是跟在我们身边为好。”

    “我知道了,堂哥。”钟白鹤低眉,遮掩住眼底泛起的疏离。随即又回了钟白莘一句,“刚刚在名廊那,看到了一卷珍藏已久的佛家经书,内容全是梵文记载,不免看得久了些。”

    “你这孩子,莫非真是入定了,怎么从国外回来,愈发喜欢研究起佛门这些东西了?不能啊,你才多大啊,可别跟樊家学啊,你也该好好享受世俗世界才是。”钟白莘摸了摸他的额头,古怪地瞥他一眼。

    “行了,人白鹤稳重,看看经文怎么了,至少修身养性。”钟启明摆手,遂又拉过钟白鹤道,“白鹤啊,你跟堂哥去敬酒,让你姐在这休息休息。”

    见钟白鹤点头,钟启明欣慰一笑,便要拉着人走,可钟白莘这时却不愿意了,没她在一旁盯着,要是人欺负白鹤怎么办,她得一起去才放心,遂道,“我也同你们一起吧。”

    钟启明停顿一下,摇头笑了笑,三人便一同去了人群中心处。

    倒不是宴会中央处才叫中心,这里指的是被人一群人簇拥着恭维的樊家休息区。

    樊九潇面对这种场面,早已掌控自如。

    他身着一套新中式礼服,上身是淡蓝色金丝线锈制的云纹缎袍,袖口处装饰着蓝宝石锁边。下身是白色绸缎宽裤,裤腿上绣有山河之势,山尖映有点点青绿之色,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绶带,坠着玉珠,飘逸优雅,更显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质。

    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中央,如众星捧月。即使面对这么多略显聒噪刺耳的寒暄恭维声,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来敬酒的人很多,基本上每个家族都是轮流着前来的,大家都很识趣,同样也有来自世家骨子里的高傲自尊,不会太过地度低做小,这样也会让樊家瞧不起,所以大多只是过来打声招呼,少数是带着目的的。

    “大家不用这么客气,自便就好。”樊九潇手握着酒杯,象征性地跟众人举了举,语气温和。

    一些人见状纷纷也配合的举起酒杯饮下酒,等问候完便依次有序离开。而剩下几个熟人则坐在沙发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未曾挪动。

    樊九潇也不介意,只是往瞿蕤琛的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了一些些微的细节。

    最后,也不知谁出声提了一句,“钟家的人来了。”

    “好久不见啊樊家小子,这次你亲自来金池,也是稀客啊。”钟白莘举着酒杯走近,调笑了一句。

    她这话也不是没出入,前几年甚至更早的时候,樊九潇本人几乎比樊老爷子还要难见,也就是从去年正式出席其他宴会场合后,才开始来参加了金池。往年参加的都是樊家其他族人。

    樊九潇笑笑,“钟总在我这也是稀客,以往都是从老爷子口中听到您大名。”

    “哈哈哈,老爷子都说我什么?” 钟白莘颇为豪爽地朝他举杯示意,朗声笑道。

    待二人同时抿下一口红酒,这才听樊九潇出声,声音润而雅,“自然是夸您巾帼不让须眉。”

    “是么,不得不说,老爷子还真是有眼光。”钟白莘乐了,跟聪明人说话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只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只觉得这人说话冒昧的很。

    在钟启明就快按耐不住提醒她别太过时,她却立马正经了些,拉过身旁的弟弟,推到了樊九潇跟前去。

    “这是我家排行最小的弟弟,钟白鹤。刚回国还不成器,你要是有空,多指点他一下,他跟你小子一样,也喜欢佛中学问,你们或许有共同语言呢。”

    钟白鹤被这么一拉,身形略踉跄了一下。待抬眸跟樊九潇清冷幽寂的瞳孔对上,他才僵直了身体,眼底有一瞬的恍惚没过。

    “钟总的弟弟好像有些紧张。”樊九潇的视线从钟白鹤身上移开,看向他身后打扮的精致明艳的中年女人和煦道。

    “也是,这孩子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难免拘谨,让你见笑了。”她笑着,便象征性地拉了钟白鹤胳膊一下。

    钟白鹤接收到动作,自然回过神来,从容回了句,“我刚回国不太适应与人交际,让九少见笑了。”说着,他便举杯致歉地饮下一口酒。

    喉间浓烈的酒意散开,沁入他的整个感官。好久不曾喝过这么烈的红酒了,钟白鹤有些不适地微皱了一下眉,随后躬身又退回钟白莘身后。

    动作之间,余光瞟到一张熟悉面孔,他低垂的眼神不禁一滞。在那人的视线快转移过来时,率先挪了开,隐去了怪异举动。

    “那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钟白莘微笑,等钟启明跟樊九潇也碰过杯,这才出声告辞。

    “请便。”樊九潇点头,笑意温和。

    第220章 Chapter 220 一门之隔 (……

    三人转身离开之际, 这时华栩骞也恰好带着程家几人过来樊九潇处。

    几人擦身而过,南平察觉到有人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又不像是被她的皮囊所以吸引。她不禁凝眉望去, 却只看到一张和善沉稳的中年男人面容,走在他一旁的是一张清俊至极的脸, 那眼神孤寂漠然,隔绝人世。

    分明是个陌生人。

    真是奇怪。

    她探究的神色只停留了一两秒便移开了,因为很快, 她便见到了很多张熟悉面孔。

    刚刚跟着华栩骞过来, 人群围着甚多, 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有一波人散去,才显出真人面来。

    原来这些人都聚在樊九潇这里……

    南平有些语塞。早知道她就先不来了。

    “九少, 好久不见了。”华栩骞先举杯寒暄了一句,语气间颇为熟捻。

    这让程家几人都有些吃惊,他们二人居然是相识的么?不自觉都有些疑惑起来。

    “好久不见,栩骞。”樊九潇笑起来, 神情不似作假。

    这让南平也顾不得周围那几人投过来的视线,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或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直白, 樊九潇目光转而落在了她身上。南平见状,霎时展颜笑道,“九哥, 我也来敬你。”

    樊九潇见她娇嫩妍丽的笑靥如春风拂面,甚为讨人喜欢。遂点头轻“嗯”了一声。与她举起的酒杯隔空一碰, 抿了一口。

    “哈哈,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华总呢,九少, 你怎么也不介绍一下。”言知洲久违地出声笑道,明面上看的是华栩骞,实际余光关注的却是他身旁的南平。

    算上她出国到现在,可以说,他们很久没见过了。

    “这两位是言知洲,瞿蕤琛,那位是李华朗,最边上那个是孟观文。这几位都从政,你或许不熟,但名字应该在新闻上都听过。”樊九潇向华栩骞介绍道。

    华栩骞点头,分别跟几人举杯示意,“久仰几位大名,如今相识,栩骞甚感荣幸。”

    “华总别这么客气,程家跟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你跟程家是姻亲,我们相熟起来总是比常人更快些才是。”言知洲笑。去年他被上面调离江棱办事,今年才升了回来。

    李华朗也出声,“华总客气了。”

    “华总这次回国好像准备待很久?”孟观文开口,视线也隐晦地瞥了南平一眼。容貌确实惊艳,可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白深为了一个女人丢了前途,未免有些蠢了。

    他笑了笑,面上更为友善。

    “是要待一段时间。”华栩骞点头,不急不缓地回了一句。

    久久不吭声的瞿蕤琛,观察到南平的视线从一开始落在言知洲再到李华朗,最后再探究地落在孟观文身上时,他终于敛了敛眉,两人本就离得很近,她就在他身前半米处站立着,想到这,他眼神一暗,伸手把她拉了过去。

    南平一时不察,便跌落进他温热的胸膛。

    众人被瞿蕤琛的动作惊动不小。

    一时心底情绪各不相同。

    言知洲眼神复杂,李华朗目光不解,孟观文神情古怪,程景明眉头紧皱,饶是华栩骞再镇静,脸色都有一瞬的凝固。

    樊九潇坐着的位置最佳,众人神情正好能全部纳入他眼底。他眯了眯眼睛,遂又似不理解地问了一句:

    “十一似乎很排斥你啊,蕤琛。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他说的话犹如一颗惊雷,炸入鱼塘。

    华栩骞最先被炸中,他本以为南平年岁小,还未曾谈过恋爱,没成想,这位竟然是她的前男友么?

    他视线甩了过去,属实算不上友好。

    瞿蕤琛抱着南平,力道很紧。胳膊处的西装布料摩擦在她光裸的背部,很快便微微泛红。桎梏在她细腰上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

    只见他从容不迫地笑道,“我们并没有分手,只是她生我气了,在和我闹脾气。我们好几天没见了,他一直不理我,我当然想哄一哄她。让各位见笑了。还是不打扰各位聊天了,我们先去解决一下私事。”

    说完,他便想抱着人起身离开。

    只是刚起身的功夫,便被华栩骞按住了肩膀。

    “你没见她不愿意?”他话语直接。

    “是么?你怎么知道?又不是你在闹脾气。”瞿蕤琛丝毫不惧,耸肩笑笑。

    “放下她。”

    “我要是不呢?”

    华栩骞凝眸,神情不悦地便要动手,却被程景明和言知洲同时拉住了胳膊。

    “有话好好说啊,这可是在宴会上。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们要是不嫌丢人,就不用理会。”言知洲咬牙劝道。

    瞿蕤琛抱着南平起身,直视起华栩骞,“你是程家的舅舅,担心侄女安全我理解。但是你可以问问程景明,在此之前,我和南平就快要订婚了。”

    他勾唇笑了笑,神情自若。

    转过身,便众目睽睽地抱着人走了。

    樊九潇望着这场颇为戏剧化的场景,不禁觉得有几分意外。他目光注视着瞿蕤琛离去的背影,视线转落在随着步伐加快飘扬的飘带上,被灯光照射地迷了眼。

    啧,看来瞿蕤琛有疯魔的预兆。

    在此之前出现这样状况的,还是灰溜溜回去订婚的魏淮泽。

    “我说你还要抱我去哪里?”南平不悦地看着他。

    瞿蕤琛正好走到名廊处,停住了脚。在走几步,就能到达一楼处的私人休息室门口。

    不过,他并不打算对南平做什么。他只是有些难受。瞿蕤琛闭了闭眼睛,埋头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之后抬头,松手把她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眼底有几分显而易见的低落情绪。

    南平有些不解,整理了一下裙子,才道,“为什么要找你?我们是不可能复合的。你知道吧,我父亲可不想我同你订婚,他更属意从商的。”

    瞿蕤琛默了默,深邃沉静地眼神看着她,“那么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他逼近她,眼神紧锁着。

    “我?”南平不可避免地笑出了声,“你觉得我能决定什么?”她虽然也可以决定自己来做主,可是为此她也要尽力去付出很多努力和代价,那为什么呢?

    换句话说,凭什么呢?

    没有人值得她费这么大心力,何况她并不喜欢被人管着。

    瞿蕤琛眼神惊痛浮现,思绪有一瞬间空白,像突然跌入冰冷的冰河中,连心脏也是冷的,血液慢慢凝固,无法动弹。

    “为什么?”他艰难出声,呼吸逐渐困难。甚至不敢问出一句关于爱的话语。

    南平被他眼底真实受伤的情绪刺到,不禁偏头不看,淡淡吐了一句,“没有为什么了,本来我们就应该好聚好散的。”

    瞿蕤琛听闻身形一僵。

    他看着她清冷绝然的侧脸,视线好似模糊了一瞬,他很快低头转了身,“是么。”

    留下一句似反问又不似反问的疑问,踱步离去了。

    南平蓦然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向前看,见他撑着胳膊扶着廊道的墙踉跄走远,眼皮抬了抬,思绪似乎陷入进一片奇怪的情绪里,如同被无形的蛛丝缠住,闷得不透气。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抛开了脑子里浮现的一些旧回忆。准备离开名廊,却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引起警惕。

    “谁在哪?!”

    半晌,一抹白色身影显露出来。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一丝难掩的不自然,“抱歉小姐,不是故意听到你们对话的。我已经在这里欣赏经文很久了,你们过来都没注意到我。我也不好出声打扰。”

    “……”

    南平认出了他的脸。

    刚刚她们还擦肩而过过,“你是钟家的人?”

    钟白鹤一愣,似乎没想到对方居然认出了他的身份。

    遂点头承认:“是,我叫钟白鹤。”

    看来还真没猜错,这人果然是钟白鹤。南平更语塞了,她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还能以这种方式认识到卢清荷交代她务必要交换联系方式的人。

    看他这副模样,好像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男人。倒是有一副好皮相。

    “我是程家的人,我叫卢南平。”她抬脚走了过去,裙摆在她□□摇曳,晃起一阵涟漪。

    钟白鹤注意到,眼底眸色有一瞬的晦暗,涌动着不分明的情绪,只是很快就归于漠然,让人轻易察觉不得。

    “卢小姐。”他点头。

    “我们这也算认识了,那么你介意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么?”她皮笑肉不笑地嘴角弯了一下。在极具欺骗性的容色下,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不过钟白鹤却清楚的知道,她这只是在随意地应付他而已。怕是谁吩咐给她了一项任务,她照例在完成。

    不过,他并“不介意。”

    很快,两人便颇为顺利的交换了联系方式。

    南平这才对他扬唇一笑,“那么,我们下次有缘再见。”说着,就想转身离开。

    钟白鹤却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拽住了她的胳膊,待她疑惑回头,他便向前指了指,“刚刚那位先生,似乎返回来了。”

    南平神情一僵,立马转头看过,果然,瞿蕤琛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名廊道口,身旁似乎还有华栩骞的身影。

    她突然有些不想同时应付这两人,便立马转身往后方跑去,“谢谢你,别跟他们说你见过我。”

    “诶——等等,我有一个好地方,或许适合你躲着。”钟白鹤抬脚几步跟了上去。

    南平听闻停了下来,莫名地看他几秒,发现实在探究不出什么,身后那两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果断决定,“那你先带我去。”

    钟白鹤点头,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把人带去了名廊尽头拐角处的安全通道,这里有一间不显眼的小库房,隐没在墙缝。里面空间很小,还有很大的机械运作声。

    他不知按了什么地方,拨开了库门。两人一并躲了进去。

    待库门一关,黑暗便淹没了二人脸上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南平纳罕,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朝四周狭小的空间望了望,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轰隆隆的机械声搅动,很好地掩盖住了二人说话声音。

    “我自己无意间看到的,放心,这里很隐蔽。”

    南平看着他,黑暗中见他似有些不适地偏过头,这才放松了一瞬。她虽然也不害怕这人会做些什么,只是突然以这种方式熟悉起来,未免太过戏剧性。

    这又不是什么狗血小说。

    无人说话,狭小空间便只剩下‘轰隆隆’的搅动声,在不停歇的运作。

    两人贴着身子,靠得很近。呼吸自然也早已不分彼此地融合在一起。这里面似乎不能长久待着,氧气很稀薄。

    可南平也不敢冒然出去,她得先躲过那两人,后面再做打算。至少得一个一个来,撞到一起,算个什么事?

    想到这,她的大脑便逐渐有些昏沉沉的。

    果然是有点缺氧了。

    南平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状况,她不由地离门缝近了一些,试图吸入一些稀薄的空气,来保持头脑清醒。

    钟白鹤自然也能察觉到,他伸手把她拉了回来,提醒道,“别靠门缝太近,察觉到有人要出去,这门会自动开的。”

    “……”

    南平推了推他胸膛,“我头晕,你别晃我胳膊了。”说着,她的腿便有些软了下来。

    钟白鹤及时搂住她的腰,把她的身体往上带了带,以防她摔倒磕着脑袋。

    “你怎么样了?很不舒服么?”他低声询问。

    南平无力地摇摇头,“别晃我…好晕啊…”说完,她在意识朦胧间仿佛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地叹息声。

    紧接着,柔软冰凉的唇瓣便贴近了她,含住了她的唇珠。舌尖顺利无阻的撬开了她的齿缝,源源不断的气息便带了进去。

    她潜意识里似乎察觉到了可以治疗她头晕的方法,有些回应性地攀住了他的脖颈。

    钟白鹤身体一怔,随后眸色又沉入黑暗,愈发肆意浓烈地横行在她的舌间唇齿之中。

    两人吻得天昏地暗,如疾风暴雨。

    他紧拥她入怀中,似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一部分。两人嘴角间溢出根根波光流转的银丝。粘又腻,旖旎在整个机械躁动的空间。

    被诺大声响掩盖住了“滋滋”沫津声。

    这时,瞿蕤琛和华栩骞已离拐角处的通道愈发靠近,两人细碎的交谈声穿过门缝涌进了二人耳里,听不分明,可却能让人清醒一瞬。

    二人唇瓣分离,轻微低喘着,待平复一阵,钟白鹤忽然又吻了上去,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仿佛还夹杂着一丝清冽的雪松香气。

    一门之隔的距离,气氛却大为不同。

    待不算友好的对话声逐渐消失,南平便立时推开了他,靠近门缝边,等空间有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她才撑着胳膊,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

    大量空气如养分一般扑面而来,她仰头大吸了几口,待身体恢复正常,她才转头瞥了眼已经从库房走出来的钟白鹤。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只简单对视过,她便提着裙摆往名廊外的另一边离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

    钟白鹤敛下眼眸,这才不再看。乌黑的瞳孔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晦涩的情绪。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唇角,黏腻的湿热感传到指腹,垂眸看去,难得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