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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惊蛰(一更) 你还会想他吗

    开机后小陶说起叶满之前走火入魔的这个事依旧心有余悸。

    叶满当时完全沉浸在找人物状态里, 对周围的感知很混沌,但她听小陶说那次是沈谦遇找到她的后,她一时没有抽出时间来专门道过谢, 只是在通讯软件上表达了感谢, 说回到昌京后再登门感谢, 很是官方。

    沈谦遇没回。

    叶满疲于应付拍摄, 让小陶找了份好的茶叶,让林营代为转交。

    因为之前沉浸了一段时间对人物的感知,叶满饰演麦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之前一直拍摄打斗戏的她在人物情绪细节上竟然超出导演的预期, 因此在动作戏这一块都是比较顺利的,但在和男主感情戏上的时候,却有些差强人意。

    剧中人物麦米对哥哥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如同亲人一般的依恋,也有她不曾察觉到的爱情。那种隐藏在表面关系下的吸引和沉沦需要更多的揣摩, 叶满总是得不到最好的诠释。

    导演为此还让叶满和于庭霖培养了一段时间的感情。

    叶满对此不置可否, 感情这种东西,当真是可以培养的出来的?

    剧组进度放缓后,恰好姜弥来探班。

    她跟着那个人来到这个国家, 中途绕路来见了叶满一面。

    姜弥这半年来特别迷信, 她总是见到寺庙就拜,进了寺庙总是要大手笔地供奉香火钱, 恰好这个国家寺庙文化重,于是就约了叶满半天上山求佛。

    叶满与她一般一招一式的, 人还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的,但嘴上说的是:“这国外的菩萨管咱国内的事吗?”

    姜弥小声嘘她:“小满。”

    叶满禁声, 跟着姜弥一招一式的拜过大殿,走过中庭,最后见她在募捐名册上写上了“姜弥”的两个中文字,大手一挥就往募捐箱里放了不少。

    叶满耸耸肩:“你什么时候姓这个了?”

    姜弥只是淡然地笑笑:“你不懂,有所求的人都是这样的。”

    叶满手还在自己那件防风外套的口袋里:“求神拜佛的还不如靠自己。”

    姜弥看她一眼,莞尔,又向前走。

    不知为何,叶满觉得姜弥柔和了很多,不像从前那样的尖锐和犀利。

    她出入寺庙一身素白,毫无修饰,谁也不能把画报上所谓的风情女郎和眼前这个姑娘联系在一起。

    寺庙钟鸣声阵阵。

    两人坐在一刻很大的古柏树下聊天,此刻虽是清晨,但低纬度的地区阳光依旧热烈。

    姜弥转头问她:“你从前说你就住在道观边上,原来你是不信这个的嘛?”

    叶满顿了顿:“也不能说不信,虽然我住在道观边上,但我师父从不带我去求神拜佛,不光求神拜佛,她说如果我遇到了算命先生,也要绕道走。”

    姜弥:“为什么?”

    叶满摇摇头:“不知道,我从小她就这么嘱咐我。”

    话题起来又落下。

    姜弥转过身来问她:“刚刚在菩萨面前你许什么愿了?”

    叶满刚刚新奇地看

    来看去,哪顾得上许什么愿。

    叶满胡乱诌道:“让菩萨保佑我快点把这个剧情理顺了。”

    姜弥噗嗤一声笑出来。

    叶满:“你笑什么?我是真的懊恼”

    叶满叹口气:“我之前去找表演老师上课的时候觉得我学的还挺好的,但真的演的时候,我虽然知道人物是怎么样的情感,但我总觉得哪里差一点,我看了不少表演学的理论课,说我这种现象是阅历不够的表现,唉,我小时候就不理解书里剧里的痴男怨女,果然现在还是演不出来。”

    树叶影子落在叶满的身上,姜弥看了看她那个样子,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叶满:“我怕是怎么也看不透爱情这个东西。”

    姜弥看向她,只是缓缓的说:“你会懂的。”

    叶满愣了一下,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攮了攮,像是要解释一下:“姜弥,我和沈谦遇分了好久了,而且,那不算是一段健康的爱情,甚至……”

    她抬头看天空:“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还是我只是在失败了太多次后心里因为空落落的而找到投以的支持。”

    姜弥却直接问她:“你还会想他吗?”

    叶满原先在口袋里的手停下自己的小动作,本应该脱口而出的答案却在这一刻哽在嘴边。

    而后一阵无言的酸涩蔓延在她的胸口。

    姜弥:“我和你讲个故事吧小满。”

    微风习习下,姜弥缓缓开始对她说了一个她从未都没有讲过的故事。

    那年她只身一人出国,搭着那个导演周旋认识了很多人,在经历过很多白眼和轻视之后,她意外遇到了那个人。

    他的背景不能深挖,姜弥没有敢于任何的其他想法,但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仅仅只是见了一面之后就直接让人出现在她住的那个“黑户”聚集地,邀请她上车。

    那晚华服美酒、金银遍地,他不需要她的点头和首肯,就送她上青云,于她以高楼。

    但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能得到那样的优待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很像他已经过世的前妻,他要求她学习她前妻的妆容打扮,递给她许多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美好的事的记录,要求她扮演好他的前妻。

    彼时身败名裂,捉襟见肘,但又负债累累的姜弥接受了这样一场交易。

    很快,她的名气迅速在这周边的国家打开,虽然许多人认为她这样大胆地为艺术牺牲是下流和龌龊的,但各大电影节她频频出现,还是说明了她在东南亚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

    她麻木地接受这样的关系,直到一年前的一天,她因为和那个人走的太近,在一次行程中遇袭,被劫持的车子里,在那种混乱的场景里,姜弥却遇到一个让她难忘一生的人。

    他举起枪,在那场大雨里准确无误地击毙了她身边拿着枪的人。

    他带着天蓝色头盔,袖臂上缀着“地球与橄榄枝”的图案。

    雨停后的晴朗傍晚天,他拿了一条毯子给浑身湿透的她,用中文和她说:“没事了。”

    她被转送到安全地带。

    临走之前,他问她的名字。

    姜弥猜想,他应该真的不认识她,她刚刚拿了不可小觑的奖项,正是名声大躁的时候。

    可她看着他站的比松柏还直的身躯,想到他在枪林弹雨里的冷静和沉着,看到他头顶上那如同今日晴朗天空澄澈的帽子,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

    不了。

    他们之间,相隔太遥远了。

    ……

    叶满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后来你们还有见过吗?”

    “没有了。”姜弥摇摇头,“但我总在剧本里见到他。”

    叶满:“嗯?”

    姜弥:“每一次,我都会带着那种遗憾去想象每一个站在剧中的人都是他。”

    她现在笑起来像个少女:“有时候他是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有时候他是隔壁家已为人夫的高岭之花,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失去音信多年后再度重逢,我对那样的戏码百看不厌。”

    叶满:“可你只和他见过一面。”

    姜弥:“有的人见一面就足以比过一生了。”

    叶满摇摇头:“你看起来不是那样纯情的人。”

    姜弥笑:“我也觉得我不是。”

    叶满:“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名字。”

    姜弥:“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叶满:“知道了名字或许还有可能性的。”

    姜弥却否认:“他值得更好的。”

    那个时候的叶满太过于理想化,她听到这话后问的是:“为什么你就不是那个更好的。”

    她说的信誓旦旦:“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姜弥没回答,只是看着她,把她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整理好。

    姜弥来得很短暂,下山后,叶满就看到了那些穿着黑色西装煞有其事的人开了一辆宽敞的车在那儿给姜弥开着门。

    他们冷漠地像机器人,表情谦卑但语气却生冷。

    姜弥转头和叶满说,那个人行程有变,她要跟着走了,回国再约。

    叶满一个人看着滚滚而去的车尾尘,把原先说拜拜的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

    那天晚上,叶满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凌晨她起来去剧组拍摄,布景室里布满冷冷清清的大理石,屋子里的沙发角落里,有个男人早早地坐在那儿抽烟。

    他身上未有外套,只穿了一件束身马甲,孤寂的背影在天未亮的霞光里单薄成一片叶子,和很多次一样,坐在冷冰冰的大理石边上,在青烟乍起的虚无晨光里,缓缓抬眼。

    那是他少有的柔和。

    “沈谦遇?”叶满快步走过去。

    对面的男人站起来,走近了后,叶满才发现并不是他。

    是早早过来准备今天戏份的于老师。

    他到自己面前:“小满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叶满摇摇头,声音又重新缓下来:“没什么。”

    第52章 惊蛰(二更) 吃醋她的吻戏。……

    今天他们要拍麦米知道真相的那一段, 所以于庭霖饰演的角色才是这副打扮。

    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叶满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幻觉。

    也是,沈谦遇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不是那样一个放不下的人。

    倒是她, 大概是没睡好, 才有了这种荒唐的错觉。

    ——

    但叶满不可否认的是, 自从姜弥和她聊完后, 她开始逐渐去思考她和沈谦遇的过去,有时候在和于庭霖演对手戏的时候,她也会控制不住地带着那样的思考。

    她有时候如和他从前相处那般放声大笑, 有时候也在脑中假想他们共处一室时的放松, 有时候还会放大她躺在他腿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的安心。

    总之,导演很满意。

    叶满很投入,但投入之后从角色里醒过来的时候,又总是会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失落感。

    连于庭霖都能看透她,他总说, 小满, 你明明在透过我在看另外一个人。

    叶满觉得自己有些饮鸩止渴,但,好歹电影完美杀青不是吗。

    ——

    这年六月, 叶满才终于结束拍摄回国。

    《暗杀》的剧本和人设都不错, 张珂让宣发团队也跟着发了路透图,但于庭霖那儿的宣传团队更绝, 放了“月下偷吻”那一幕。

    一时间,他虽然饰演的是步步为营的反派哥哥, 却因为感情里的卑微和小心翼翼引得了一大波热度,网上对这个仅仅是“借位”的吻讨论声都不绝如缕。

    橙院里,苏资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机, 手边还拿了个麻将牌。

    孟砚催促他:“你小子嘛呢,要打不打的。”

    苏资言依旧看着手机:“我看热搜呢,你说这小满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演起戏来真的不含糊啊,就这一个吻戏片段炸翻全网,你别说,这男演员演技也不错,两人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

    孟砚看了看一旁看不出神色的沈谦遇,踢了踢苏资言的腿肚子。

    苏资言声音反而变大了:“你踢我干嘛啊,你自己看嘛,是不是这么

    一回事。”

    孟砚朝着苏资言往沈谦遇那儿示意。

    苏资言明白过来:“害,你把二哥想到也太小心眼了,二哥是谁,全昌京最不把感情当回事的人就是他。”

    “你踢我干嘛,我说真的,他和叶满关系可好了,我上次还看到他们两个打招呼呢,人家都不避讳呢你避讳啥。”苏资言依旧唠唠叨叨的,“二哥你说是吧。”

    “苏娇娇。”沈谦遇语气沉沉,“你玩不玩,不玩滚蛋。”

    苏资言:“不就是看会八卦嘛,玩,怎么不玩。”

    他于是把手机放在边上,手机朝上的那一面自动在播放所谓的“吻戏”片段。

    沈谦遇不偏不倚地看到了。

    他挪过眼神,皱着眉头摸牌。

    过来的这个牌打乱了他所有的节奏,弃了牌面上又没有自己要的了,留了要想胡牌又得大费周章。

    他于是把牌向内翻,遮了:“不玩了。”

    他起身。

    苏资言急了:“怎么不玩了,我都要胡了呢!”

    沈谦遇穿了外套:“你自己玩吧。”

    苏资言:“哪有你这样的啊。”

    沈谦遇说完就要往外走。

    ————

    牌桌上没有了意思,沈谦遇回房处理公事。他不过是拿出手机打开个邮箱,八卦娱乐消息就自动弹出来了。

    他的手机现在已经被他喂养成八卦专业号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往他那儿钻。

    一打开来就是叶满那个吻戏路透。

    热度很高,一拉下来全是评论。

    “天呐不行了,太欲了,这两人太配了。”

    “多来点多来点,好养眼啊。”

    “这种克制的爱也太好嗑了吧,只是一个偷吻,为什么我都这么脸红心跳啊。”

    “虽然是偷吻但吻的时间长啊,你看老于的喉骨,还有他曲张的手,他怕不是情难自控吧。”

    “这个导演是真的会拍的,我要疯,我要当CP粉,这两个还有没有合作过别的啊。”

    “今年新上映的电影他们就搭过,青梅竹马那种没有捅破窗户纸也是巨好嗑的,而且小满有一次在采访里被问过,最好的圈内异性朋友是谁,她说了于老师。”

    “是吗!”

    这一层楼很高。

    沈谦遇皱着眉头,在这层高楼上回复:“两位只是因为工作需要呈现这样的效果而已,演员都是根据剧本内容表演的,剧中人物的情感不能代表演员本身的情感,演员本身敬业和自己的情感归属无关,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要懂得区分事实感情和虚拟感情……”

    他打了一堆,发送。

    屏幕里出现弹窗提示:您还未注册。

    沈谦遇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软件注册很麻烦,又是验证码又是动态码还要设置密保问题,他改明儿见了李总要好好说说他做的这破软件。

    他心下烦恼,手机打字太慢,他放下手机,开始用电脑。

    用户34679:“两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合作,但并不能说明他们的合作非常的融洽,演员是通过无数次的磨合才找到契合点的,并不能用天生一对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艺人私生活不应该和工作直接挂钩。”

    他按了回车键,见到自己的评论在第一条,这才觉得心里爽快一些。

    但很快,就有人回复他。

    “这位是哪里冒出来的,说一大堆我看不懂的,什么意思,你哪头的?唯粉还是CP粉?”

    “可能是机器人,这个软件最近出现了很多这种自动回复的机器人,你看他跟个AI似地。用户名都没有。”

    ……

    沈谦遇气的长缓了一口气,他拿过键盘,输入:“这个吻戏是借位,不要再分析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点都不配!”

    “他们只是工作!”

    “还有——”沈谦遇把自己的ID改成“活的人”,“严厉”声明:“我不是AI”

    他回完后,那层楼又被顶上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借位,你在片场啊?”

    “就是,说的信誓旦旦的,你爱是谁是谁,一边去。”

    沈谦遇骂不过,气的关了电脑。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夜里他打开手机找到和叶满的聊天界面,他们的聊天还停留在当时叶满对他表示感谢。

    沈谦遇皱了皱眉头,输入:不用谢。

    光标闪动了一会,沈谦遇又删了。

    他觉得自己跟个傻叉似地,几个月前的消息现在回了有什么用。

    ——

    沈谦遇第二天一大早就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碰到苏资言了。

    “哎,二哥,我能借你公务机用用吗?”

    沈谦遇出入日常低调,那架私人飞机他很少用。

    沈谦遇:“你少打我主意,我可不想被我阿祖骂。”

    苏资言:“得了吧,沈家把这位置确定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沈爷爷把公务机也给你了,你别那么小气,你借我用用嘛,我真有事。”

    沈谦遇:“你小子能有什么事?”

    苏资言:“我得去趟广州。”

    沈谦遇:“你坐民航去。”

    苏资言:“不行来不及,今天交通管制,飞广州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谦遇:“我就不用交通管制?”

    苏资言挤眉弄眼的:“二哥,求求了。”

    沈谦遇最受不了苏资言这个样子:“恶心死了。”

    苏资言知道有戏,屁颠颠地跟在人后面。

    沈谦遇烦归烦,却也带他去了机场,办好手续后,沈谦遇懒得和他在那儿等,起身要走,苏资言这个眼尖地却出声叫到:“咦,那不是小满嘛?”

    VIP室里带着墨镜的那个姑娘正向一头张望着什么。

    苏资言往前走:“我去打个招呼。”

    沈谦遇拦他不住,苏资言早就已经走到叶满身边,跟没事人一样地:“小满,好久不见!”

    叶满愣了一会,才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但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了站在苏资言身后的沈谦遇。

    沈谦遇看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了,也觉得再躲就有些刻意了,于是他也上前一步。

    叶满见到两人,依此打着招呼:“苏公子,沈先生。”

    苏资言:“啧,还真是太久不见了,都变生疏了,叫我言哥就好,你这是去哪儿?”

    刚好这个时候张珂急匆匆过来,她一着急都没有看到面前的两个人,只是对叶满说:“不行小满,今天管制,晚上我们过不去。”

    苏资言:“你要去哪儿?”

    张珂这才反应过来那儿还站了两个男人,她和苏资言打了个招呼,又看到了沈谦遇,于是她身体不由地后退一步,原来的声音都变小了些:“沈先生好。”

    沈谦遇这才像是不得不被cue到一样,往前走了两步,问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张珂回到:“我们要去一趟邵阳,先得飞长沙。”

    苏资言:“去湖南做什么?”

    张珂:“奥,有个临时行程得赶过去。”

    说起来这个行程的确很临时。

    叶满上次去湖南拍了宣传片,主办方发了成片和幕后花絮,她在花絮里再次看到了原先出现的那个古怪的老人家。

    当时她因为行程忙没有在意,但后来再次看到他挤在他们拍摄外面,大镜头里都能看到他一直守在那儿,叶满越想越不对,她想起那个老人家手里拿着的那本画册一样的东西,最后去网上搜了他所谓的炭花舞,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

    想来是当时宣传节目中能容纳的有限,老人家又很着急想要得到一个宣传技艺的机会,才天天都来。

    奈何他不会说话。

    叶满弄懂了之后没有犹豫地就要过去寻找这个老人家,张珂劝了好久都不顶用,她觉得叶满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演戏费了她好大的精气神,但叶满却说要趁着现在工作还没有大面积铺开,她高低也要去一趟。

    这才有了他们买了票却被滞留在这里的现状。

    叶满:“那怎么办,那头已经委托他们和佟老约好了。”

    张珂:“我再看看还能不能从没有管制的地方去转机……”

    “搭我们的便机吧。”谁知这个时候沈谦遇却突然说道,他没看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的苏资言,说的坦然,“正好,我们也要去长沙。”

    苏资言:……

    他要去广州好嘛!

    苏资言:“二哥我……”

    沈谦遇语气笃定:“去长沙。”

    苏资言闭了麦。

    张珂反应过来沈谦遇应该有公务机,但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啊?是这样嘛,可现在不是管制嘛……”

    沈谦遇:“手续已经批过了,半个小时可以起飞。”

    张珂看了看正要说话的叶满,抢先一步在她发言前说:“那真是麻烦沈先生了。”

    “无妨。”

    随即苏资言带路,张珂拿着行李跟在身后,沈谦遇等叶满动身了之后才走在最后。

    叶满走在四人中间,她有些拘束,缓下步来,也就是那一个迟疑,和沈谦遇站在了平齐的一条直线上。

    叶满问他:“沈先生真的要去长沙?”

    沈谦遇脸上只是淡淡的笑:“总不会是为了叶满小姐专门去一趟吧。”

    说完后,他倒是先动身,让叶满落在后面。

    叶满瞅他一眼,又跟上。

    ——

    一路上,苏资言是个能说会道的,把长沙好吃的好玩的都说了一遍,全然忘了自己要去的是广州。

    张珂一边难以拒绝他的好意和热情,一边又旁敲侧击地说:“苏公子,我们只是路过长沙,到了机场,我们就要做车去邵阳下面的一个县城,还要过山路,时间很紧张的。”

    沈谦遇坐在叶满边上,闻言,身体微微向后,看向后面说话的两个人:“就你们两去?安保呢?”

    张珂:“沈先生,我们这个是私人行程,公司安保调不出来的。”

    沈谦遇:“私人行程。”

    他闻言看向叶满。

    不需要他多问,叶满转过头来触碰到沈谦遇的眼神后,又把自己的眼神挪开,语气缓和地说:“我去见一个非遗传承人,是我自己安排的。”

    她料想沈谦遇应当会说她又做傻缺事,做这种吃力不讨好浪费精力的事,但沈谦遇没有,他只是点点头,又问到:“既然是私人行程,那公司应当也没有安排过来的接车。”

    张珂:“是的,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下机场就会来接我们。”

    沈谦遇又问他们:“认识吗,看过证照了吗,去特别备案了吗?”

    这……

    张珂:“这我还没有来得及调查。不过是公司经常合作的,这次只是按照私人行程和他们结算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谦遇挑挑眉毛:“上了车,方向盘又不在你们手里,既没有安保,也没有备案,还是去荒郊野岭的私人行程。她是艺人。你不该怎么粗心。”

    沈谦遇的老板训话口吻一出来,张珂低了低头。

    叶满觉得他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于是轻声说:“沈谦遇。”

    她太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叫他了,只一下,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出来的时候,让他觉得在一刻心里有根弦轻轻地断了。

    叶满还在那儿继续说:“我们上次去过的,而且他们也在公司备过案,当地我也有熟人,没你说的那么可怕的。”

    现在她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沈谦遇只是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的,看到她眉头微微蹙起,很是认真地想要和他分辨什么。

    沈谦遇心想,分辨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好了。

    叶满最后缓声落一句:“你别这么训人,珂姐也不是你下属呢。”

    沈谦遇看着她说:“那行,我们陪你们去一趟。”

    苏资言都在一旁听傻了,他第一次听有女人训他二哥也就算了,他二哥一个还嘴的词都没有,最后还腆着脸皮说陪人家去,问题人家也没说让他陪着去啊。

    更重要的是,拉上他去干什么,他要去广州啊!

    苏资言:“二哥我……”

    沈谦遇乜他一眼:“你不说要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撒散心吗?”

    叶满:?

    叶满:“你们也去?”

    沈谦遇:“这小子失恋,要找地方疗伤,我看你们去的地方就挺好,我要看着他,而且,真要遇到个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苏资言:……

    我又失恋了?

    叶满还想说些什么,张珂却一把拉住她:“小满,沈先生说的有道理,虽然说车队在公司备过案,但真上了车,人家见到我们两个都是女性,万一呢,正好沈先生在,要不就麻烦他们一趟吧。”

    叶满撤了撤她的袖子,轻声嘟囔说:“我一个打五个,要他们干什么。”

    张珂拍了拍她,让她禁声。

    叶满看了看一旁的男人,他倒是不说话了,头侧到一边,但唇是上扬的,似乎心情很好。

    叶满:“您有高兴的事?”

    沈谦遇闻言转过来,藏了藏,没藏住,索性就不藏了。

    他摊摊手:“早上开盘大涨,很难不高兴。”

    第53章 惊蛰(一更) 若有若无地和她贴合。……

    下了飞机后转车上车, 叶满记挂着苏资言失恋的事,让坐在副驾驶的车队的师傅给他介绍当地的风景。

    但叶满不知道苏资言怎么了,兴致乏乏的样子。

    叶满于是轻声问沈谦遇:“他受伤这么重呢?”

    沈谦遇瞅了瞅一脸生无可恋的苏资言, 侧头低声道:“让他一个人静静。”

    说完后, 沈谦遇的手机就进来好几条信息, 他垂眸, 见苏资言狂轰乱炸地给他发了许多埋怨。

    满屏都是。

    沈谦遇只是回了句:“补偿你。什么都行。”

    这头满屏的消息引起了叶满的目光,沈谦遇把手机收起来,又低声颇显同情说:“给我诉苦呢。”

    叶满若有所思, 她往前趴到苏资言的椅背上, 柔声安慰他:“言哥,没事,等你到了地方,你看看山看看水,心情就会好一点了。”

    苏资言有苦说不出, 听到叶满这么说, 心生一计,于是抬高声音说:“是吗,小满你失恋的时候也是这样嘛, 看看山看看水, 然后把那个王八蛋忘的一干二净!”

    他加重了“失恋”,加重了“王八蛋”, 加重了“一干二净”,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叶满有些尴尬, 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没察觉身边透过来的目光。

    车里空气莫名安静下来,苏资言得意坏了, 又说到:“对了小满,哥看到你和那个谁,叫什么来着新合作的那个。”

    张珂接过话茬:“于庭霖。”

    苏资言:“对,就他,你俩真亲假亲?”

    叶满:“啊?”

    张珂想调研一下群众观感:“苏公子你看是真亲假亲?”

    苏资言提高声音:“我看是真亲!”

    “是吧,真的很真实,要不你说现在拍戏越来越高级了!”张珂语气雀跃。

    叶满却清了清嗓子。

    张珂见到沈谦遇阴沉沉的脸色,反应过来。

    她讪讪:“借位的啦。”

    苏资言闻言,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了。那小子还挺帅。”

    沈谦遇乜他一眼:“你在这儿可惜什么?”

    苏资言:“嗑CP你懂吗,谁不希望自己嗑的CP假戏真做啊!算了你这个没长情根的,我不跟你讲。小满,你跟哥讲讲,那些片段里你拿着两把匕首刷刷刷的打戏是怎么拍的,爽不爽!”

    说起这个,叶满来劲:“很爽!”

    然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了,苏资言像是故意的,还在那儿问她许多和于庭霖的拍摄细节。

    沈谦遇拧拧眉头,坐在那儿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他忍了一会,忍不了,让司机把电台声音放大一点。

    谁知旁边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讲得更起劲。

    沈谦遇盯了他们好一会儿,但一个龙飞凤舞的,一个故作惊讶的,没人理会他。

    他无奈,就这样被迫听了一路。

    ——

    中途休息,苏资言找到在那儿抽烟的沈谦遇,他没带烟,干巴巴地问他要,沈谦遇从兜里把剩余的丢给他。

    苏资言接过,倒了支烟出来:“二哥,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要去广州的人陪你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是你说什么都补偿我的,我下个月想买

    个游艇,没那么多流动资金,你看你……”

    沈谦遇打断他:“你觉得你刚刚的表现还有补偿吗?”

    苏资言刚把烟送进嘴里,还没来得及点火:“哎,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了补偿我的嘛,聊天记录都还在啊,你这样我可不管你了,你信不信我回去。”

    沈谦遇把烟揿灭,起身要走:“那你倒是回去啊。”

    这荒郊野岭的服务站,他怎么回去。

    苏资言急了:“沈谦遇你个天杀的你过河拆桥。”

    沈谦遇大步向外,全然不顾身后骂骂咧咧的人。

    ——

    叶满讲了一路,有些口渴,她站在自动贩卖机口子上,看上了一瓶苏打水,她下来的急,没带手机,翻遍兜里掏出了两个币。

    但这机子似乎经年失修,吞了她的钱却没有把她应该有的那瓶水吐出来。

    她半蹲在那儿查看着机器,拍了拍它方方正正的身体,见它还是没反应,于是乎要试图伸手要去摇它。

    “哪有女明星掰售货机的。”

    身后传来一阵淡淡的声音。

    叶满回头一看,沈谦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

    她看他的那个样子,似乎已经是站在这里好久了。

    叶满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一旁一圈:“我投币它不给我水,我上哪儿说理去。”

    说完她又要试图去掰这售货机。

    “行了,一边去。”沈谦遇却走到她面前,他拿了个手机,咔嚓一扫。

    叶满连忙去阻止他:“我都投过币了。”

    沈谦遇没理她,只是把钱付了,然后指了指售货机上面。

    上面俨然写着七个大字:投币已坏,请扫码。

    叶满有些尴尬。

    自动贩卖机噗通一声“吐”出瓶苏打水来。

    沈谦遇示意叶满去拿。

    叶满蹲下去,一边拿一边嘴上说:“故障了要修呀,贴个告示谁能看到呢。”

    她蹲下来的时候,臀弯成一个好看的翘弧。

    沈谦遇在那儿含笑嗯了一声:“可不是嘛,还私吞你两块钱。”

    叶满把苏打水搂在怀里,不和他说话。

    沈谦遇却叫住她:“叶满。”

    叶满:“干嘛?”

    沈谦遇:“说谢谢。”

    叶满回头瞪他一眼:“谢谢。”

    ——

    比起上半程路,下半程的路更崎岖,车厢里的大家都更沉默。

    盘山公路颠簸严重,一车子人被颠的昏昏欲睡的。

    叶满开始觉得有点晕车了,她抬起头来想开窗透透气,谁知坐在身边的人像是提前料到一样,他靠的窗户更近一些,给她把窗开了一条缝,而后又转头问她:“要不要跟我换位置?”

    他低头过来的时候,叶满正抬头起来,许是怕吵到车里的其他人,他说话声音不大,眼眸低低地,眼神光若有如无地落在叶满脸上。

    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他们分开后眼神如此毫无遮挡地对视,即便他们在人前再无所谓,即便刚刚所有的交谈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任何的瓜葛,但眼神对上的时候,叶满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的眸色在阳光下是浅如琥珀的,又有些像秋日成熟的蜜糖,她的眼神像一只嗜甜的扑棱蛾子,翅膀上被那些浓密的糖浆粘住。

    她连忙挪开眼,整理自己的情绪。

    沈谦遇:“你靠窗坐吧。”

    说着他要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和叶满换位置。

    叶满也实在是有些难受,没有拒绝。

    她先起身让给他,身体躬着向前,在座椅之间给他留了一个可以过去的空隙。

    他往旁边移动的过程,因为空间狭窄,膝盖不小心擦到她的大小腿链接处,那西装裤布料微微的摩擦一晃而过。

    那无声的接触像根羽毛掠过心头,叶满不语,揽着自己那条没到膝盖的裙子坐下来。

    好在后面的张珂醒过来,把晕车贴递过来,驱散了叶满心里的七上八下。

    轻声言语之间,只听到苏资言在前面哎呦哎呦地说:“给我也贴一块,我要死了,我哪哪都疼。”

    沈谦遇:“你这德行。”

    张珂也说到:“您这是跟哪个艺人分手了,热搜上没说啊,难道不是圈内人?”

    苏资言哼哼唧唧的,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贴了晕车药,叶满好了一些。

    她迷迷糊糊地开始随着车子晃来晃去的竟然开始有了睡意,没多久她竟然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西装外套,宽大的外套能盖住半个身体,她侧头看向一旁,坐在旁边的人也睡着了。

    睡着的他也坐得很板正,只是闭着眼,五官依旧完美地像一尊雕像,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里有些陌生。

    车厢里很安静,所有人都睡着了,日暮已经掉完了,月色还没有出来,这是一天中最容易隐藏心事的时刻。

    叶满的眼神掠过他的睫毛,再逡巡过他的鼻梁,最后落在他薄薄的唇上。

    他睁眼时她不敢与他对视,生怕对视了,那种对于无法靠近的惋惜和酸涩满腔要涌出来,即便她总是说,那不是什么汹涌的爱意,那可能是濒死的人类对救世主的依恋。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去流浪找人物状态的时候,曾经真真假假地看到过他,也偶尔会回想过去的时光,想到他们每一次的拥抱,她总是用滚烫的体温驱散他冰冷的体温,试图把他融成一个可见可拥有的正常人。

    只是,她和他,都不是什么放不下的人。

    叶满回过头来,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上拉了拉,路途还长。

    她又把手自由地垂落在一旁,谁知这一放下却刚好落在他的手的旁边。

    他睡着了,但冰冰凉凉的手背在车子前行的微微晃动里若有若无地和她贴合。

    她本可以清醒地抬起来。

    但她没有。

    她只是在残阳余晖里,任由温度传递。

    第54章 惊蛰(二更)) 听你的,都听你的。……

    今天天色太晚了, 一行人最后就先住在县城的酒店过渡一下,白天进山晚上住在城里。

    小县城唯一的那家五星级酒店年数有些久了,差强人意。

    前台在登记姓名的时候还看了叶满好几眼, 虽然她带着口罩, 但一行人在那里男帅女靓的, 很难不被看见。

    张珂开了连同的四间房, 递给他们一个一个房卡。

    四人一起上了十二楼,张珂和叶满走在前面各自站在自己房间外面。

    沈谦遇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卡,拉住了嚷嚷着累死了要往前走的苏资言。

    苏资言:“怎么了?”

    沈谦遇没说话, 把自己房卡递给他, 然后把他房卡扣下来,拍了拍他肩膀:“晚安。”

    苏资言反应了一会,心里嘀咕两句就走到更远的那件房间了。

    苏资言路过他们的时候还说:“晚安啊小满,明早有什么活动别叫我,我要补觉。”

    叶满“哦”一声:“晚安。”

    她刷下门卡要进去的时候又察觉到一道目光, 她抬头眼见沈谦遇看着她, 她于是悻悻地也陪了一句:“沈先生晚安。”

    沈谦遇点点头:“晚安。”

    这之后四人才全部进屋。

    ——

    沈谦遇这一趟来得匆忙,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要来的计划,只是在机场遇到了叶满。

    他坐下来给林助打了个电话, 让他明天送电脑过来, 至于生活的一些衣着必需品之类的,明天早上去商场买一些也是来得及的。

    他又回了几个必要的电话后, 才算是结束这匆忙的一天。

    今日周转许久的确是有些累了,沈谦遇脱了外套, 解开衬衫袖子的扣子要去洗澡时候,听到外面一阵门铃。

    不过不是他的,听声音的方向, 是隔壁叶满房间的。

    他解袖子的动作做

    到一半停了下来,人往门边上走了两步,在那儿听了一会儿,外面在说什么听不太清,他从猫眼里看出去,见到来的是穿酒店衣服样式的人,应该是客房服务。

    只不过这么晚了,叶满叫客房服务干什么,据他了解,她是个有什么事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的人。

    外面聊了好一会儿,隔壁又把门关上了,那个客房侍应生走了。

    沈谦遇开了自己的门,他朝那个人走了的方向跟了几步,见他消失在消防楼梯的拐角,于是也跟了上去。

    却听见他一边从消防楼梯下去,一边在打电话。

    “真的,就是那个明星叶满,她在我们酒店,我刚刚借口检查房间确认了,你现在过来,我等会再找个借口,你就能看到,我没骗你,你不说是你女神吗我才冒死去帮你确认的。行,你过来。”

    ——

    叶满刚洗了把脸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就又听到外面的门铃声。

    又是谁?

    她从床上起来,门外的摁门铃的声音很急。

    “来了来了。”她先回应着,而后走到门边,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竟然是沈谦遇。

    大晚上的他这是干什么。

    叶满打开门:“怎么了。”

    沈谦遇手上还挂着他的外套,单刀直入:“我和你换一个房间。”

    叶满:“啊?为什么突然换房间?”

    沈谦遇:“刚刚来的那个人不是什么酒店的工作人员,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张个心眼。”

    叶满回头看看:“不是吗?我打不开的电视他还真的给我打开了。”

    沈谦遇不想和她说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只是简短地回复:“总之,我跟你换个房间。”

    叶满:“那多不方便,你房间……”

    沈谦遇:“我没动过。”

    叶满看了看他:“可这个房间,我睡过了。”

    “洗手间我都用过了。”她指了指那个床:“那儿,我也躺过了。”

    “要不我再开一间吧。”叶满说着还真要往外走。

    沈谦遇拽住她:“不用。”

    叶满眼神落在被他攥住的手腕上。

    沈谦遇反应过来,撒开。

    沈谦遇:“就这里吧,不用换了。你收拾一下,搬到隔壁去,要快。”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叶满哦了一声,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装回箱子里,她忙碌之际抬头看,沈谦遇还站在门口。

    她于是迅速把东西装好,推着自己的箱子出来。

    沈谦遇问她:“都收拾好了。”

    叶满点头。

    沈谦遇把房卡给她:“晚上没什么事,别出来,有人敲门也别理。”

    他说的煞有其事,叶满在安全问题上还是提高警惕的,她应允:“好的。”

    直到隔壁的门再次合上,沈谦遇才关上了自己这头门。

    虽是酒店统一的装修风格,但很明显她这房间里因为她用过比他那个要温暖。

    他进来之后没坐下来,径直走向阳台,在那儿点了一支烟,身体正面朝向房子,不言不语地盯着门那儿。

    他少有抽烟的动作,所以手里的烟有大半都是燃完的,他像只等待猎物的鹰,出手前眯着个眼睛假寐。

    等到外面的门铃终于响起,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外面,一打开看到外面的那两个男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人给了一拳。

    ——

    沈谦遇接到酒店前台的电话的时候,点了外放,自己则在那儿重新解着衬衫袖子上的纽扣:

    “当然算正当防卫。大半夜的我怎么知道他会对我做什么,我有点防备心下手重很正常。”

    “不和解,你们和我律师谈。”

    电话挂了后,他才终于能去洗澡。

    衣物被随意地放在沙发上,他走进浴室才发现浴室还没有完全干。

    脚下的水渍彰显着刚刚有人也同样在这个空间里。

    他打开淋浴,水花落下来很快就在不大的空间里形成一层水汽,那些水雾攀爬上干湿分离的玻璃的时候,他发现那儿有个手印,应该是她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撑到了一下,这让他恍然想起过去的一些日子,他摆置她迫使她只能慌不择路地找玻璃支撑,在那种朦胧水汽中他们解锁另一种快乐的时候,他也会在尽情冲身寸的时候猛然瞥见她留下玻璃上的手掌印。

    他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些画面来。

    他双手拢过头发,把淋浴的热水关了,换成冷水。

    那些冰冷的水花温度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原先伯其的才稍稍有所缓解。

    他最后洗完从浴室出来,吹完头,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关灯,上床,闭上眼睛,却在空气若有若无里闻到从前熟悉的味道。

    一种很熟悉的草木香。

    他猜应该是从枕头或者被子上传来的,她在那儿躺过,她身上带着的那个草木香包是这个味道的。

    那证明了不久前她也躺在这个位置。

    很莫名的,他会明显发现那种感觉又来了。

    像是一股热血从下而上到自己的脑门,而后脑子里出现各种他们曾经的画面,浴室里的,大理石岛台上的,甚至落地窗边的,每一次都是频繁的、纵情的、互相完全失态的……他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轻啧了一声,而后起来。

    他拿了个枕头睡在沙发上,那床他是睡不了了。

    ——

    叶满这晚睡了个好觉。

    吃早饭的时候张珂难得一脸八卦地凑上来,说沈谦遇把人给打了。

    叶满跟听天方夜谭似的:“打架?”

    他昨晚还好好地过来和她说换房间的,怎么就去打架了?

    张珂:“是,据说是酒店混进了两个不明人员半夜去敲门,就被沈老板揍了。”

    叶满:“那他受伤了吗?”

    张珂摇摇头:“那我不知道,我一早上也没见到人。”

    叶满啃着个苹果,若有所思。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从自己的包里拿了个小药箱,走到沈谦遇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把药箱放下。

    她要走的时候,又想到沈谦遇昨天晚上特地来和她换房间的事,于是脚步一缓,还是往回两步走到他房间门口,把地上的药箱拿起来,摁了下门铃。

    她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开,于是就猜想他可能不在,转头要走的时候,却见他从走廊里走过来。

    他手边还提了几个购物纸袋,浑身上下时装靓丽,格调的方巾围脖,墨镜招摇,跟走T台一样地过来。

    见到叶满,他摘了墨镜,稍稍抬抬眉毛:“这是我的房间,叶满小姐。”

    叶满:“我知道。”

    她看他一脸风采飞扬的,觉得自己真是多余还会担心他被人揍的鼻青脸肿。

    她把药箱往他身上怼。

    沈谦遇看了看她那个样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笑了:“关心我?”

    叶满:“我听说你被人揍了。”

    沈谦遇:“那你可能听错了,不是我被人揍了,是我把人揍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叶满说什么:“帮我拿一下口袋里的房卡。”

    叶满不乐意:“你自己不会拿啊。”

    他张开双臂,展示了一下他丰硕的购物成果:“我没手。”

    叶满瞪他一眼,他挑挑眉头。

    叶满没好气地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张房卡,给他把门刷开了。

    “东西帮忙拿一下进来吧,谢谢。”

    他在前头吩咐她。

    叶满没进去,站在门边上,用脚给他把药箱盒踢腾进去的。

    沈谦遇听到动静,把东西放下来,回头看她,见她不耐,反倒是笑道:“这么大气性呢。”

    叶满不知道沈谦遇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只听说过购物能让女人心情变好,没听说过还能让男人也心情变好的。

    叶满在那

    儿撑着面子:“接下来我还要在这里住好些天,沈谦遇,你别惹事。”

    沈谦遇走过来,站在门边,叉着腰微微倒着头,看着她:“我能惹什么事?”

    他站的很近,目光盈盈的,毫不避讳地看着她。

    叶满顿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扭头不打算看他:“总之,你别惹事。”

    “嗯。”他插兜,靠在门边:

    “听你的。”

    “都听你的。”

    第55章 惊蛰(一更) 还喜欢小满。……

    到了下午, 苏资言还没有起来,沈谦遇说可以不用管他,他们自己先去。

    行程紧张, 一行人也就顾不得他了。

    不过比起他们之前, 车里还多了一个男人, 长得斯斯文文清清秀秀的, 处于同性之间的一些竞争,沈谦遇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张珂和他解释道:“这是手语老师,我们今天要见的人是个聋哑师父。”

    沈谦遇倒是借机问她:“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去?”

    张珂:“小满是个停不下来的, 本来剧组空档期, 我劝她休息休息,结果非得跑到这个地方来,无偿地学这个什么炭花舞。”

    张珂:“她在原先的宣传片里看到这个老人家,后来才了解到他是炭花舞的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但他因为语言障碍, 一直没有收到徒弟, 他看到我们上次拍宣传片就想我们也给宣传,小满自己本身也是非遗传承人,大约是更能体会到老人家的立场吧。”

    原是如此。

    沈谦遇转头看向此刻已经拿着那一堆图纸上的动作开始向手语老师学表达的叶满。

    她一直很耐心, 问的也很周全。

    到了地方, 沈谦遇才发现几乎是可以用穷乡僻壤为之形容的地方。

    村口的路进不去,他们几个也是趟着泥路走进去的。

    有个年纪很大身形佝偻的老人很早就站在门口了, 见到他们,遥遥就朝着他们招手。

    手语老师用手语回了几个动作, 那个老人就更激动了。

    那老人姓佟,的确是炭花舞的非遗传承人,但因为他自己身体不好, 这些年一直没法演出,他一直想找一个徒弟不让这一门手艺断在自己手里,但奈何他言语不通,又样貌有些吓人。

    一个月后当地有一个演出,得知叶满愿意去学他的东西去替他表演的时候,他高兴坏了。

    半天交流下来,叶满才发现佟老师其实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有一本专门自己记录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

    炭花舞的招式对没有武术底子的人来说是需要一些时间学习的,但她来说不难,没几天,那些招式她就都学会了。

    张珂不能多呆,还好有沈谦遇和苏资言在,她可以中途方便的先回昌京然后让小陶再过来。

    这几天,叶满忙于自己的事,不知道沈谦遇和苏资言他们在干嘛。

    苏资言坐在山坳坳里的那个池塘边上,钓鱼竿歪歪斜斜地被他放在一边,脸色发黄生无可恋地说:“哥,咱们啥时候能回去,我在这里都快发烂发臭了。”

    沈谦遇带着个墨镜,坐在野营用的钓鱼凳上,面色平静地看着湖面:“谁阻拦你回去了。”

    苏资言:“我一个人回去多无聊啊,要坐那么久的车怪没意思的,你跟我一起呗,你什么时候回啊。”

    湖面被鱼钩晃荡出一道一道涟漪,沈谦遇把鱼竿拉起来,鱼钩下面却什么都没有:“我还得钓鱼呢。”

    苏资言:“你跟我去东海出海海钓不行嘛,那多畅快,你到这荒郊野外来钓什么鱼啊,这根本就没鱼,我看你就是为了叶满,你就是在追求人家!”

    沈谦遇乜他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资言还在那里说:“你从刚开始就谋划好了,你宁可牺牲我也要陪叶满来这种够不拉屎的地方,沈谦遇,你变了!”

    沈谦遇打趣他:“你现在醋劲很大啊。”

    苏资言白他一眼,朝着湖中央丢了个石头,把他的鱼吓跑:“少恶心我。”

    沈谦遇:“世外桃源、休身养性不挺好吗?”

    苏资言拍了拍自己的手,站起来:“什么世外桃源,根本就是穷山恶水。”

    说完后他走到树下躺着睡觉去了。

    沈谦遇钓了一个下午也没钓上什么来,最后也就收了摊,路过苏资言的时候,踢了踢他的腿,没喊得动他,于是算了,自己折回。

    他回到那小院,小陶靠着一张竹椅子睡着了,

    蹲在地上的另一个人,皱着眉头满脸凝重的,正拿着个老虎钳,在那儿和一堆铁丝斗争。

    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浑然不知地捣腾着手里的玩意。

    她面前放着副图纸,她一边低头看那图纸,一边又左右用那工具拗着,脸上不知道从哪里抹了两道黑。

    沈谦遇笑着摇摇头。

    他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钓鱼工具,然后拿过叶满手里的工具:“这个不能用蛮力,铁丝粗,你要一点点扭。”

    叶满倒是被突然过来的他吓到,她反应了一会儿,说到:“你不钓鱼了?”

    沈谦遇忙着手上的动作:“钓了,都放生了。”

    叶满看了看他后面空空如也的水袋:“放了?放了多可惜,我还想晚上加餐呢。”

    沈谦遇看她一眼,她脸上那两道黑乎乎的痕迹还在。

    他弯了弯唇角。

    叶满依旧在那儿说到:“等我忙好了,我自己去钓,鱼塘深不深?不深的话我直接下去抓。”

    沈谦遇:“你会游泳?”

    沈谦遇知道她是不会的,因此这话是反问她的。

    叶满:“所以我在问你深不深嘛。”

    沈谦遇:“深。”

    他只回了一个字,像是在断绝她这种想法。

    “哦。”叶满于是终止这个话题,见他手里还在忙活自己的东西,于是把图纸递过去,“佟师父原先的这个炭花笼子太老了,我想做个新的,图纸我都画好了。铅丝要粗一些才牢固,只是没想到不太好拧。”

    沈谦遇拿过图纸:“我看看。”

    叶满把图纸递给他,沈谦遇见她也没有套手套,于是问她:“怎么不带手套。”

    叶满:“带上手套干活不灵光。”

    沈谦遇:“那你把手套给我。”

    “哦。”叶满反应过来,把手套递给他。

    他带上手套之后,按照那个图纸开始动起手来。

    叶满没看过沈谦遇做这种手工活,又问他:“你行吗?”

    沈谦遇闻言把头抬起来:“你,洗个脸,坐一边去。”

    叶满这才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自己的脸,她的脸上黑乎乎的两道划痕怪好笑的。

    她连忙跑开去洗了把脸,认认真真地搓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才算作数。

    等她再度过来的时候,发现在夕阳柔和的光里,沈谦遇穿一身休闲的衣衫,认真地帮她处理着她还没有做好的那个花舞的笼子。

    阳光下,细密的尘埃无处遁形,但那些大自然的飞絮此刻却和“脏污”这样的字眼没有什么关系,反倒是成了一层漂亮又温柔的滤镜,淡淡的笼罩在他身上。

    叶满觉得沈谦遇变了一些,但她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变了,明明他还是依旧一样的外表,一样的皮囊,但仔细想想,她似乎很久没有和沈谦遇对视的时候,会突然莫名看到他眼里的萧瑟和冷寂了。

    叶满没事好做了,于是就坐在他边上。

    沈谦遇抬头看她一眼。

    叶满有些紧张:“我脸上还有吗?”

    沈谦遇没说话,继续手上的动作。

    叶满悄无声息地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照了照发现没有,她才又松了一口气。

    沈谦遇:

    “你这儿画的是个什么?”

    叶满凑近点看:“哪儿?”

    沈谦遇:“这个图案?”

    叶满:“哦,我本来想编只凤凰来着的。”

    沈谦遇抬头看她:“用铅丝?”

    叶满:“不可以吗?”

    沈谦遇愣了愣,点头:“可以。”

    叶满:“但我觉得难度有点大,我艺术细胞好像一般。”

    沈谦遇想,起止一般。

    叶满:“我就换了个。”

    沈谦遇:“你现在换了个什么?”

    叶满:“抽象派的鸟。”

    沈谦遇瞅着那图纸,如果这种乱扭一团也可以叫做鸟的话,那是挺抽象的。

    算了,她这么画,他就这么扭吧。

    “你这里太弯了,那是鸟的嘴巴。”她还对他的“还原”能力表示质疑。

    沈谦遇松了劲,按照她的要求改了改。

    叶满满意了:“沈谦遇,其实你人还挺好的。”

    给他发好人卡。

    沈谦遇脸色一般。

    两人说到一半呢,佟师父高高兴兴地端了几个烤红薯过来。

    几天相处,叶满会些手语。

    佟老师看到沈谦遇,也热情地说些什么。

    叶满接过他带出来的烤红薯,放在边上,用手语回了谢谢。

    她又和沈谦遇说:“佟老师让你吃红薯,说是自己烤的。”

    沈谦遇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但也和老人家说:“谢谢。”

    佟老师把东西放下后就没有打扰他们。

    叶满呼呼呼地吹着红薯,问他:“你吃吗?”

    沈谦遇摇了摇头。

    叶满没管他,一出手就掰了一个。

    沈谦遇想到昨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张珂走之前左右交代她要节食,她经常因为嘴馋然后又要练功到半夜,于是又问她:“你能吃热量这么高的吗?”

    叶满顿了顿,她以为张珂走了后少了个监督的,却没想到还留个眼线。

    叶满于是又安慰自己:“盛情难却嘛,大不了晚上再回去跑呗。”

    说罢她掰了半个,递给沈谦遇。

    沈谦遇望着她递过来的半个红薯,摆了摆手里的东西:“我还没做完。”

    叶满:“吃完再做嘛。”

    她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她,就像她刚刚说的那样——盛情难却。

    沈谦遇于是摘了手套,接过。

    叶满咬了一口,很满意:“这个味道很正宗,我师父屋后面的那块地上种出来的就是这样的,特别甜。”

    “外面都买不到这么甜的。”

    沈谦遇见她那个样子,也尝了一口,但他尝不出好坏来。

    他问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天台山了。

    说到这个,她神情落寞了几分:“是很久了,算起来,两年多了。”

    沈谦遇:“一直没回去看看?”

    叶满没抬眸,热乎乎的气息把她的脸淹没:“师父说让我别回去。”

    “她说什么时候看到我出现在大荧幕上,就当我回去过了,她就知道,我闯出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下来,声音也缓下来。

    沈谦遇大概是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要拿命折腾了,但即便是这样的想成功想出名,她也不想再借他的东风。

    沈谦遇:“所以你愿意来帮佟师父,也是因为你师父的缘故。”

    叶满点点头:“嗯。我是我师父唯一的徒弟,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站的足够高了,也足够认可我的时候,说起师父,说起大家不知道的空山派,大家会更感兴趣,那世界上就会多很多人了解我们这种所谓的边缘小派,技艺才不会消失,我是这么想的,那我觉得佟老师也是这么想的。”

    “他总是不想后继无人抱憾一身的,我答应了佟老师,他收我为徒,我也会在下个月去参加演出,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看见的,我不会让它消失的,就像我不会让空山派真的解散在我下山的那一天。”

    “我想要高高站在山顶,想要东风为我而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底闪过带着希冀的漂亮的光。

    在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佟老师已经升起了火。

    高温的炭被装进原先的笼子里,栓在长棍两头。

    佟老师不能持续长时间的表演,但他单手拿起棍子,蓄力起势,瞬间炭火化成漫天流星,从天而降,他原先佝偻的身形在夜色里只化成披着披风的侠客。

    叶满在这漫天而降的星火里笑着扬着脸。

    沈谦遇侧头,深深凝望她。

    ————

    对叶满老说,学习炭花舞最难的不是那些招式。

    火笼的两端可能是用棍子链接的,可能是用长短不一的绳子链接的,这些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招式最终是要呈现不同的花样。

    最难的是要不怕火。

    可偏偏叶满还挺怕火的。

    十五六岁的时候她见过一场大火,本来只是游客的一个烟头,到后来就变成把山林烧了一片的山火,一时间草木皆死,万物皆灭。

    见识到这种东西的凶猛之后,她还挺怵的。

    但舞炭花现场一定会火花四溅,那些火星子会掉落到她的衣服上、头发上,虽然温度没有那么高,但如果是裸露的皮肤,还是会有疼感的。

    所以,叶满没放火的时候佟师父连连点头,装了炭火开始真的上手了他却频频摇头。

    怕是长在心里的,有了顾忌之后,出手不够利落,火花不够好看。

    苏资言大言不惭,他说他来试试,叶满大概教了他两招,他上去练了几把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头发煤了一半,哭着喊着再也不碰了。

    小陶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

    沈谦遇做完了那火笼子,喊叶满停下来过来试试。

    叶满舞到一半,很是泄气,气呼呼地过来喝茶:“我就不信,我一个武术冠军,影视界冉冉兴起的未来影后,搞不过这小小的炭花舞。”

    沈谦遇转头轻声对小陶说:“你家艺人这么嚣张,黑粉一定很多吧。”

    小陶笑的合不拢嘴:“我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苏资言问她:“什么感觉?我被烧掉半个头的感觉?”

    小陶同情地看了看苏资言。

    但小陶依旧乐呵呵的说:“就是这种,远离城市的感觉,所有人都忘记一切,就是只享受当下的感觉。”

    她大胆发言:“没有沈先生,也没有苏公子,更没有什么一言一行都受到监视的女明星。”

    “就这样烤着火,说说笑笑。”

    “可惜一切都好短暂。”

    ……

    小陶话说到一半呢,就听到那头叶满叫她:“小陶,小陶,快看!”

    一群人抬头看过去,只见叶满拿着那两头装满火炭的棍子,在漆黑的夜空中舞出了漂亮的圆弧,干净利落,灿如灯海。

    她成功了!

    “哇!”小陶连忙站起来,又蹦又跳,欢呼尖叫。

    “行啊小满你!”苏资言体验过自己的失败,现在这会更激动,“真不亏是我的偶像!”

    沈谦遇远远地望着他们。

    一切都像小陶说的那样的美好。

    但似乎也很短暂。

    好像以叶满能舞动炭火为界限,他们之间这样忘记一切的朝夕相处似乎又开启了倒数。

    ——

    叶满“学业有成”,佟老师心有宽慰。

    他甚至开始有时间和沈谦遇一起去钓鱼了。

    苏资言也去,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池塘边躺着晒太阳。

    山上紫外线强,山风又烈,苏资言从一个白净的公子哥晒成了欧美系混血。

    他对这美黑效果还是满意的。

    佟老师和沈谦遇语言不通,但苏资言发现,佟老师视沈谦遇为“知己”。

    不然为什么唯一的那个草帽给沈谦遇戴不给自己戴?

    害他晒得这么黑,要走猛男路线。

    ——

    还没几天就要演出了。

    张珂觉得,虽然叶满做这个事是公益的,但如果能配合宣发,一方面可以让炭花舞这种非遗技艺走入大众,一方

    面可以顺势把叶满非遗传承人的名号打出去,挣一波名气。

    所以她等时间临近的时候带了宣发团队过来。

    本身自己的宣发团队拍摄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种无偿做好事并不像“丑闻八卦”一样能不胫而走,如果没有投钱买热度的话很难有水花。

    张珂这几天打的电话最多的就是各种社交媒介,但求爷爷告奶奶的,最后也没站到什么好位置。

    “一定是故意的,钱筱这个老狐狸,月底疯了一样给唐尹尔带水军买话题,搞得我都没有位置。”

    张珂一进来就骂骂咧咧的。

    叶满却单手拿了根长棍在那儿翻手转花:“这个月她有新剧要上,钱总手底下没什么能赚钱的人,她肯定要舍命博一博的,也不是针对我们。”

    张珂:“怎么就偏偏和她撞一块去了。不行,我还得去问问,砸多少钱我也得把那头条买了。”

    张珂这段时间事业心很重。

    叶满噗嗤一声笑出来,拉住张珂:“论营销手段,你能比得过唐尹尔啊,她这些年可是什么都不怕,黑红路子都走的风生水起的。说到底,非遗到底是非遗还是因为它是小众技艺,本来受众就没有那么大的,在既定范围内尽我之力有所影响,我就很满意了珂姐。”

    张珂:“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咱们既然做了这事,就应该在这事上尽可能地做文章……”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外面进来一个人,于是她脸色变了变,唤了一声:“沈先生。”

    进来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两个铅丝做好的笼子,点了点头,把东西给叶满:“瞧瞧,还有什么差的。”

    叶满翻看了一圈,拿在自己手上掂了掂。

    张珂见状,眉下那双眼品了品,她于是识趣退出。

    叶满问他:“这儿能雕个花吗,花瓣曲线漂亮,炭火到时候从这里掉出来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沈谦遇站在那儿,面上神色一般:“叶满,我不是焊工。”

    叶满:“我这不是在问你嘛,你可以说你不会。”

    沈谦遇又从她手里拿过:“哪样的花?”

    叶满:“睡莲样式的,半开半闭,图可以让苏资言画,他不说他学过很多年画吗。”

    她倒是个会指挥人的。

    沈谦遇不语,转头却走到院子里,踢了踢在躺椅上睡觉的苏资言。

    苏资言六头不清,阳光下半眯着眼:“嗯?”

    沈谦遇把火笼子扔给他:“画个睡莲。”

    苏资言反应了一会儿:“我又不是莫奈!”

    沈谦遇:“一台车。”

    苏资言:“我是莫奈!”

    他麻溜地爬起来,抓了把凳子,抽了张白纸。

    ——

    张珂在一旁此刻在捶了锤小陶:“小陶,沈先生这段时间一直这么吗?”

    小陶:“一直怎么样?”

    张珂:“就、一直这么平易近人吗,我这次回来感觉他脾气变好了很多。”

    小陶挠挠头:“有吗,我昨天还听到叶满老师和他吵架呢。”

    张珂:“吵什么?”

    小陶回忆:“叶满老师说他做的火笼子不好看。”

    “然后呢?”

    小陶:“然后沈先生就去重做了呗。”

    张珂:“他没说什么?”

    小陶:“没说什么。”

    她今天还听见林助发牢骚呢说集团的事太多,沈谦遇到还有功夫来这里陪叶满做什么火笼子。

    张珂挨近小陶八卦道:“哎,你说,沈先生是不是还喜欢小满?”

    小陶往外瞅了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珂:“你这什么意思?”

    小陶:“不喜欢的话不会在这里陪叶满老师这么久的。”

    张珂:“对啊。”

    小陶:“但我问过叶满老师了,她说他们现在是朋友。”

    张珂白眼:“神经病。”

    小陶:“是吧,你说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当朋友呢,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人生主角呢我是幕后配角呢,我哪里有他们超前,我根本脑子都转不过来。”

    这话说的让人觉得好笑。

    张珂瞅着外面:“我看是谁都不敢往前走一步。”

    这下轮到小陶看着张珂了。

    张珂:“我多少还是了解小满的,她即便心里有不舍按照她的脾气,也不会再回头走一步了,说到底,他们从前……”

    她说到这里语气低下来:“他们从前不清不楚的,伸手问别人要东西,地位本就不对等。女孩子谁不希望是真的被爱着,而不是因为这些被人说的交易而产生的脆弱关系。”

    小陶点点头:“这倒是,沈先生这样的人物,和他相处也太让人不安了。”

    小陶:“那珂姐,您说,沈先生这次过来,是不是也是想和叶满老师低头,扭转他们的关系呢?”

    张珂看着小陶:“小陶,你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扭转这一段关系吗?”

    小陶不解地摇摇头。

    张珂一字一句:“除非沈先生,是真的把小满放在长期关系发展的位置,但——”

    她话锋一转,抱着手臂看着外面:“那又怎么可能呢。”

    ——

    演出的那一天终于到来。

    叶满比想象中要紧张。

    她学习的时间不长,招式上为了呈现的最终结果好看,她改进了不少,本身她就没有那么熟练,练习的时间有限,加上演出现场约有两千多名观众,她害怕演出上有什么问题。

    张珂去协调媒体了,小陶在后台给叶满增加信心:“小满老师,你一定行的。”

    叶满对着镜子再次检查自己的着装。

    她的头发剪过一次所以没有那么长,此刻快落到肩头了,所以她把那些头发都扎了起来,此刻看上去干净利落。

    沈谦遇敲了敲后台的门,小陶见到是他,自觉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叶满看到来人,问他:“佟师父安顿好了吗?”

    沈谦遇点头:“安排在前排的位置了,他看的到。”

    叶满点点头:“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场合的演出,佟师父是一定要在场的。

    说完后,她轻轻地在那儿呼着气,白皙的脸上的眉头蹙在一起。

    沈谦遇问她:“有些紧张?”

    叶满点点头:“嗯。我怕效果不好。”

    沈谦遇却径直说:“不会不好。”

    叶满抬头看他。

    他此时的目光是平静的:“想想你之前在院子里排演的时候,我们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叶满想了一下:“你们觉得我酷毙了。”

    “没错。”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却盈盈地看着她,“今晚他们都会觉得你酷毙了。”

    可终究是和小打小闹不一样,今晚的演出只需成功不许失败,佟师父满怀期待地把所有都交给她。

    叶满轻轻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叫他的名字:“沈谦遇……”

    沈谦遇:“别怕,想想你师父,过了今晚,很多人会把眼神落在你身上,也会把眼神落在那些你想做的事情上面,不管是空山派还是炭花舞,他们都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

    她在这番话语中抬头去看他,和原先她总是只看到的那一片不是雾气就是萧瑟的情景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看到了他透透亮亮的眼底。

    他的眼底真实地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她忽然在那一刻有了无限的勇气。

    叶满:“我知道了,我会的。”

    时间差不多了,她要上场了。

    “叶满。”

    临走之前,沈谦遇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站在那儿:“小心点。”

    叶满抬抬手臂:“我穿了长袖呢。”

    锣鼓喧天的民俗表演开场中,她粲然一笑:

    “再者。”

    “我已经不怕火了。”

    ——

    十月的夜里,天气算不上暖和,广场上却挤了好些人,火龙舞狮很是热闹。

    但等他们都退下后,原先广场上所有的灯都关灭了,众人没反应过来,议论纷纷以为停电的时候,广场中央突然升起一道火光。

    这突然而来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

    那突然而起的火光迅速燃成一片火海,在

    熊熊火海之中,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披着夜色而来。

    她手持长棍,长棍两头燃着熊熊烈火,一步一步地照亮过来的路。

    张珂连忙让宣发团队打起精神全神贯注拍摄,却在同样最好的位置看到了那儿的其他媒体。

    她还以为是什么小报媒体,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不得了!地方官媒、娱乐大V、头部多媒体都来了。

    她嘴巴张大到可以咽下一个鸡蛋,谁有这么大本事!

    人群中欢呼起来。

    张珂连忙看去。

    壮阔的音乐中,火光中的人舞动手中的长棍,黑夜浓稠,寒气刺骨,但火星飞花缭绕,遍地都是银河璀璨。

    那些从她火笼子里散射出来的星火,映照在人们眼底,人们在惊叹火光带来的惊喜,在从驱寒到庆典再到为人类所用的温度和明亮里,久久为之震撼。

    “妈妈,是个姐姐!”

    “她好像齐天大圣!”

    第56章 惊蛰(二更) 我永远臣服与你。……

    一场炭火舞划破天空, 仿佛是天降祥瑞。

    演出结束,叶满依旧站在火光之中,用还未平息下来的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大家好, 我是演员叶满。我是空山派第四十九代掌门人, 炭花舞第三十八代非遗传承人, 我今天谨代表佟民生佟老师父出席这场演出, 希望大家记得这种非遗技艺,它起源于几千年前,象征着生生不灭的希望, 彼此不断的美好祝福, 感谢大家的观看。”

    ……

    全程观看的佟老师湿润了眼角,他原先长了一层翳的眼睛此刻似乎也褪去了那些雾气,那些灯火在他眼里雀跃,让他不明朗的眼睛里充满光亮。

    人群中的激动还没有完全消失。

    有认识叶满的人在那儿说:“是那个演员叶满。”

    “是啊,是她。”

    “真的是明星哎。她好漂亮, 她身手好好, 炭花舞也好漂亮。”

    “是啊是啊我第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场面,

    “原来还有这么漂亮的非遗技术,都是祖辈留下来给我们的, 还是需要人发扬光大啊。”

    ……

    手语老师在一旁给佟师父说着人们的惊讶、震撼、欣喜, 告诉他不仅仅是在场的人们,现场更是来了许多的媒体, 从今天这一刻起,肩负人类文化艺术遗迹的重担就不再只是压在一个孱弱年迈的聋哑老人身上了。

    全国上下都看到了。

    佟师父在那里激动地用手语比划着。

    手语老师一瞬间也眼眶湿热。

    小陶问手语老师, 佟师父说的是什么。

    手语老师转过来说:“他说他死而无憾了。”

    小陶愣在那儿,她看着演出临近尾声落在的无数星火,她从前也不理解叶满做这个事情的意义, 但现在这一刻,她真正地理解了。

    ——

    拍摄现场的震撼被镜头还原出来。

    当晚,各大官媒联合播报宣传,叶满第一次以两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身份出现在荧幕上,她接受采访的时候脸上还有些脏污,但她几乎是素颜,气还没有顺呢只是对着镜头说,演出顺利她很高兴。

    镜头放大,其实她的衣服上依旧是被煤出了好几个洞的。

    当晚爆了两个词条,几大头部官媒自带话题,其他媒体纷纷转发,加上这震撼的表演现场吸引到了许多路人粉,话题一度以高热度成为今年大爆门。

    当晚,唐尹尔“与年下新人谈姐弟恋”的自以为炸裂的绯闻话题都准备好了,还是没打过叶满高热的话题。

    营销媒体自以为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以为八卦绯闻是最能造势的话题,但却不知道其实在人们内心,其实依旧追求看真善美的高能量。

    传统文化刻在一个民族的基因里,没有一个人能抗拒它发出来的美好。

    更别说,有这样一个所谓的演员明星,愿意去放弃更好更赚钱的前途,低下头来安静地去了解一个故事,学习一门技术,然后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所有人了解每一门要消失的艺术。

    张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舆论反应,这些年来,她墨守成规娱乐圈的发展规则,对明星艺人发展道路一以贯之,一直不愿意叶满把赚来的钱捐助给各大非遗文化保护组织,更不想她放弃更好的机会来这山里什么都不做的学一门只表演一次以后都用不到的技术,虽然对她不愿意签约更大的平台表示理解却也总是害怕她因为年轻的冲动选择放弃更好的路而遗憾。

    但在这一刻,她看到更多的人从认识她的表演到认识她,从认识她的作品到认识她。

    她有些懂了,名利场上每个人都有迫切的功利心,总仰望着登上山顶的人,畅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登顶,所以人人在复刻成功的道路,她看到过太多这些,却因为顾虑太多而不敢行动。

    但叶满,她从来都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她的人生登顶路上,她从来都不和别人比较。

    ——

    叶满表演结束完了就立刻接受采访,然后又遇到张珂,说全网都看到了今晚这一场宏大又漂亮的演出。

    她很惊喜,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圆满佟师父的一个心愿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以非遗传承人的身份出现的,空山派也被提及了。

    要是师父看到了,她也会很高兴的。

    叶满回到化妆间,本想叫上今晚帮忙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办庆功宴,但走到化妆间门口,却听到里面安安静静的。

    她推开门,原先叽叽喳喳的人群不见了,化妆间里面的大灯都没有亮,只有化妆镜还亮着一圈灯带,台面边上站着一个人,听到声音后抬眼看她,似乎是在等她。

    叶满松开门把手,看到沈谦遇:“您怎么在这儿。”

    “门不能锁,你手机在这儿。”沈谦遇说话间把眼神落在柜子上的那只叶满的手机上。

    “哦。”叶满往前两步,走到那儿,拿过自己的手机。

    他是在这儿给她看手机吗?

    叶满:“他们都走了啊?”

    “嗯。”他点点头。

    叶满:“真可惜,还想喊他们一起吃夜宵的。”

    她脸上有些惋惜。

    沈谦遇从不明朗的光线里看她,他看到那些消息了,看到大家对她的欣赏和赞美了,他觉得心中很暖,他觉得她值得这一切,但同时,他又觉得心里有些酸的发胀。

    他看到她的脸上还带着那点脏污,都没来得及擦掉。

    他于是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手边带。

    叶满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他半坐在梳妆台上,手敞着把她往他的那个因为宽大的身形而形成的臂弯里带。

    她没反应过来,他稍稍弯下腰来,宽大的手掌撑住她的后脖间,拿过桌面上的湿巾,一点一点地擦着她的脸。

    叶满被这许久没有的突然靠近吓到,她磕巴了两下:“沈谦遇……”

    “丑死了。”他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眼神一直落在她脸上那片脏污的地方,嘴上嫌弃她但动作却异常轻柔,这让她想起她被钱筱带着去找沈谦遇的那个晚上,她抹上不适合她的口红颜色,他也是这样一下一下地给她擦掉的。

    那个时候,她还对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很遥远。

    现如今,她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她看到那些具体的五官近在咫尺,她看到他眸子底下蔓延开来的温柔神色,她在那一瞬间,觉得胸口在发胀。

    她听说那些张珂找不来的媒介都是他找来的。

    他这些时光总是以要陪苏资言散心为借口地和她度过。

    她今晚表演用的的那个火笼头,是他在午后阳光下修修补补做好的。

    “跟个毛兔子一样。”他终于是擦好她的脸了,白色的湿巾最后落在桌子上,那沾染了一些尘世的烟火。

    他又看着她问道:“还有哪里有烫到吗?”

    叶满没动,站在属于他的阴影里,从镜子里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

    他们靠的太近了,这是说完谁都不是那个放不下的人之后彼此第一次,在彼此都如此清醒的情况下靠的这么近。

    但这并不是暧昧的旖旎,反而空气里总是充斥着一种难言

    的情绪。

    最后还是叶满出声说道:“等会庆功宴,一起吧。”

    “这些天,多谢了。”

    他眸子柔柔的,但是表示抱歉地摇摇头:“不了,等会要去赶飞机。”

    叶满:“你要走了吗?”

    沈谦遇:“嗯,出来挺久了。”

    是,他不比自己空闲,她看到林助来来回回来找了他很多次。

    他一个名声在外手握重权的人常常要坐到村口去找信号。

    也怪委屈的。

    现下也终于是要道别的时候了。

    叶满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细密的光线瞬间占有了叶满原先站的地方,沈谦遇只觉得自己面前颓然空出了一块。

    叶满:“那您早些出发,不要误机。”

    她又用上了敬称。

    沈谦遇点点头:“我会的。”

    于是她就转身了,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沈谦遇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长高了那么一点。

    他从来不习惯看人离去的背影,不喜欢这种被留置在原地的感觉,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总是他说了算的。

    他说开始,别人就要迎面而来。

    他说结束,那留给别人的只是他不回头的背影。

    但现在,他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她背影逐渐走向光明。

    只不过仅仅是一会儿,她又停下来了,

    她回头,看向他。

    沈谦遇收拾好自己的表情,问她:“怎么了?”

    她只是笑了笑,又问他:“沈谦遇,我今天的表演,成功吗?”

    “说过总是要有一天,成功的那一天,能请你吃饭的呢。”

    她语气里满满都是遗憾。

    那是她从前单方面的约定,她说她会有成功的那一天,那一天她会请他吃饭。

    他当时眼梢带着薄凉的笑意,说她还不如说再也不见好了。

    他没说话。

    但他想说,很成功。

    叶满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把手插在自己兜里,回了头。

    最后她要走到门外的最后一步。

    沈谦遇叫她:“叶满。”

    她停住,人站在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交界处,不解地回头。

    只是那一瞬间。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过道里的细密光线在那一瞬间逃之不及,萦绕一片。

    他走到她面前,第一次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你愿不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

    “是以彼此尊重为前提,长久在一起为目标,以及我永远臣服与你的在一起。”

    叶满愣在那儿。

    明明是无法修补的关系,明明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明明是没有结局的纠缠,但爱意却在心中疯长。

    她一直看着他,没说话。

    这样的沉默换来他的不安,他一口气说完后,竟然等待的心情是忐忑的。

    他再度出声:“叶满”

    她此刻目光盈盈的,却说:“沈谦遇,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他心下一松,终于是毫无顾忌地搂她入怀里:

    “我哪里也不想去。”

    第57章 春分(一更) 他眼眸沉沉,喉结滚动。……

    或许以那天为界限, 他们彼此认识到命运是铁了心要将他们缠绕。

    那晚的庆功宴虽然只是简单地在县城里找了个不大的馆子,喝的也是并不昂贵的酒,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那种因为努力而有所回报的笑容。

    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踏实。

    但桌上有一个人却一直不开心。

    苏资言闷闷不乐地一直灌着酒, 他从起初的不说话到后面的声嘶力竭。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永远陪着我!”

    “我就知道我永远也遇不到那样的一个人!”

    叶满的手还在桌子底下被沈谦遇牵着呢, 她今晚喝了不少, 不敢太高调, 拖着声音问他:“苏资言这是怎么了?”

    沈谦遇却没事人一样淡定地说:“分手了。”

    “啊?”叶满表示惊讶,“他不是前段时间刚分手嘛,什么时候又谈了。”

    沈谦遇空着的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啤酒, 笑着摇摇头:“这次是真分手。”

    他刚说完, 手边的杯子就被苏资言夺了过去,他一脸哀怨地看着沈谦遇:“二哥,这下好了,我陪你一起单身了。”

    沈谦遇觉得这话忒晦气,小声咒骂他一句:“谁跟你一样单身了。”

    这话只有叶满能听到,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谦遇底下的手捏了捏她。

    叶满于是在那儿安慰苏资言:“苏大公子怎么会没有市场, 不要担心。”

    苏资言红个脸,摇摇头:“小满,你不懂哥的痛。”

    他半趴过来, 晃着个脑袋:“咦, 你也单身,要不咱俩试试。”

    “说什么呢。”沈谦遇伸出手来把苏资言的头支回去, “你小子皮痒啊。”

    苏资言:“干嘛,你不跟她分手了吗, 分手了都不许我追啊。”

    叶满跟着在那儿笑话他:“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苏资言努力睁大眼睛:“你喜欢的人?谁?”

    他晃了晃脑袋:“那个于,于什么来着的?”

    叶满喝的有点醉了, 她红着脸在那儿笑。

    苏资言抱着个酒瓶子扭过来坐在叶满身边:“你别喜欢他嘛你喜欢我嘛。”

    沈谦遇不着痕迹地虚搂着叶满的肩,把她往远离这个酒蒙子的方向带:“有你什么事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一桌子人醉的眼里都带着傻乎乎的光,没人发现他们之间悄悄已然变化的关系。

    ……

    那晚喝到后来大家都有些醉。

    张珂开车来的,没喝酒,场上唯一清醒的人一眼就看出叶满和沈谦遇关系的进展了,她自觉把小陶和苏资言开车带了回去。

    十一月的南方天晚上已经起风了。

    两人单独回去的,叶满站的东倒西歪的,沈谦遇给她找了口罩和帽子,她憨憨地站在那儿笑。

    沈谦遇酒量好,他没什么问题,看着这副样子的叶满,于是说到:“叶满,你是艺人,把口罩带好,。”

    叶满自己不动,只是在那儿冲着他傻笑:“我不是艺人,我是没有手的机器人。”

    沈谦遇没办法,往前一步来到在她面前,伸出手一点一点把她掉到前面的头发捋到后面,把口罩一边扣上她的耳朵边上。

    指尖划过她的耳廓,冰冰凉凉的触感一碰到,叶满的耳朵就红起来。

    她嘟囔:“沈谦遇,你好冷。”

    沈谦遇没管她的嫌弃,依旧给她另外一边也系上,还故意捏了捏她的耳垂:“你是机器人。”

    叶满被他冰到了,把头倒过来挤他,他提早把手抽回来。

    她现在只露出一双眼睛了,站在他面前,双手插着口袋。

    沈谦遇把手伸出来,要牵她。

    她不肯,把手依旧缩在袋子里,说的是:“沈谦遇,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的。”

    沈谦遇看她撅起嘴,觉得可爱,依旧去牵她的手:“怎么又不喜欢我了。”

    她口袋里的五指因为他的手掌而张开,手掌纹路贴合在一起。

    叶满:“你年纪大,脾气差。”

    叶满:“你还自以为是,骄傲自满。”

    “而且你还说,你不是什么放不下的人。”

    “正好,我也是,我一点都不在乎你,不喜欢你。”

    他眼见她眼底染上一层水汽,觉得他埋怨她无可厚非,一时心中不忍,一把拉过她入自己的怀里:

    “嗯,我的错,我狂妄自大,我骄傲自满,我年纪大,我脾气差。”

    “那你还不改。”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

    “我

    改。”

    他说完,怀里的人不挣扎了,她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那就行。”

    她语气平平。

    这就好了?

    沈谦遇哭笑不得。

    叶满要往前走了,沈谦遇却一把拉过她。

    刚刚的拥抱意犹未尽。

    长长的街道尽头处是昏黄的光,那些柔和的细密的光圈落在她的头顶,他望着她被剪断的头发,想起这不短的他们分离的时光里,她一个人面对的那一切和受过的苦。

    他伸手,手掌落在她的脸颊一侧,眼神缓缓的,像一片羽毛一般轻柔的,落在她的脸上:

    “满满,对不起。”

    叶满却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她像是愣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

    沈谦遇以为她是清醒的,但下一秒,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扑到他的身上,含糊不轻地说:

    “沈谦遇,我喜欢你的。”

    “悄悄地。”

    “你不要告诉别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长睫毛在光影作用下落拓成一片阴影,在她脸上。

    那种难言的触动在他心头荡漾,她依旧是那个叶满,对他坦诚又热烈,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他见她醉了,拦了一辆的士。

    晃动的车子光影里,他侧头去看她,看到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觉得他人生少有的,长出那种踏实的安全感来。

    ——

    来年2月,叶满参加电影学院的艺考专业考试。

    报考电影学院是沈谦遇建议的。

    因为《暗杀》那场戏,叶满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虽然每个演员的“精力”和“天赋”高低各有不同,但学院派的表演学总是更有方法和技巧,对日后演戏是大有裨益的,况且更有一些圈层关系的考虑。

    专业考试对叶满这样已经有从业演出经历的人来说不难,但难的是文化课。

    叶满因为逐渐积攒的人气已经得到了不少崭露头角的机会,她不愿意放弃那些机会,于是一边拍戏一边还要准备文化课。

    但她在学习上的确不是块料子。

    她自己住的那个公寓隔音效果不好,沈谦遇为此专门给她开了酒店,让她复习,顺便天天来监督她。

    苏资言也来凑热闹,说他要考EMBA。

    沈谦遇来的时候,这两卧龙凤雏趴在一块玩手机游戏。而且还是叶满拿着手机主要操作,苏资言在一旁指导助威。

    沈谦遇随手就把手机收了,不顾他们两个哀怨的目光,把从老师那儿拿过来的模拟卷放在叶满面前,二话不说揪了苏资言就往外走。

    苏资言喊冤枉:“二哥你干嘛,又不是我玩的游戏。”

    沈谦遇依旧揪着他:“不是你她能沾染这种恶习?”

    苏资言试图解释;“小满在打打杀杀方面有天赋,你别培养她考试了,你要不让她去代言游戏吧。”

    沈谦遇人拎到门口,绝情地把门关了:“你往后别来了。”

    被丢出来的苏资言:……

    他冤枉,他就“学习”中途玩了把游戏,是叶满凑上来说要试试的。

    沈谦遇关上门后,叶满自觉理亏,看他一眼然后把卷子拿过去了。

    她见沈谦遇脸色不好,于是先行认错:“我错了沈谦遇,我就是劳逸结合一下。”

    沈谦遇一板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打游戏?”

    他这话听着像他们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

    “我写卷子就是了。”叶满小声抗争,拿过试卷,一筹莫展。

    沈谦遇敲了敲她的桌子:“你好好做。”

    叶满是真的开始准备考试才知道,还真不是她摆烂或者不上进,她真的不是学习文化课的料。

    她做了一会儿就在那儿挠头。

    沈谦遇见她那个样子,走过去瞅她面前那道题,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难的。”

    叶满不满,扬起脸来:“这都高中的东西了!我哪里还记得这些啊!”

    沈谦遇:“高中的东西很基础啊。”

    叶满换方向攻击:“别人家男朋友不像你这样的。”

    沈谦遇掀掀眼皮:“你男朋友还管你学习,烧高香吧叶满你就。”

    叶满:“教导主任才管学习呢!”

    沈谦遇眼底眸光闪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身体微微前倾:“那男朋友应该做什么?”

    叶满心直口快:“我看偶像剧里别的男朋友都很宠女朋友,每天就吃喝玩乐的。”

    沈谦遇轻飘飘扫她一眼:“什么时候看的偶像剧。”

    叶满说漏嘴了。

    她最近为了逃避学习无所不用其极。

    原先站着的沈谦遇俯下身来,他手冷不丁地碰到她的脖子,靠近她说:“那别的男朋友除了吃喝玩乐还做些什么了?”

    叶满含糊地推搡了他。

    “行了,别做了,你也做不下去了,不是玩游戏就是看电视剧的。”他撤走了她桌面上的卷子。

    叶满见此喜形于色:“真的,那我们做什么。”

    沈谦遇坐在沙发上,径直伸手拉她起来:“做嗳。”

    叶满顿时拉下脸来,她往后要溜:“我觉得我还能继续做题。”

    沈谦遇直接扣下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她上自己的腿。

    她被人留在沙发上,他抬起他琥珀色的眼眸,沉沉地看她。

    他的手越过她的下巴,来到她的脖子,手骨曲张之际又突然紧绷,半掐着她的脖子,但又留着空隙。

    另外一只手握过她的手,带着她去探路。

    一下子她就感觉到了,她和摸着烫手芋头似的,磕磕绊绊:“哪有你这样的,一下子就这么……”

    他却不以为意,只是稍稍抬了抬:“为了让你安心学习,我禁着呢。”

    “在这儿还是去里面。”他单手撑起她的月要。

    她不语,脸色瞬间刹红。

    他随即伸手拢住她的下巴,唇沿一点一点地去勾她,在一张一合之间还问她:“别的男朋友还做了什么?”

    她的唇色瞬间在这种拉扯中泛红:“就……就……就也不能拍。”

    他轻笑:“因为不能拍,所以我们小满没学到,嗯?”

    他的手已经在她蹆木艮了,沾着她的氵丝儿嚅动。

    外头是一片旖旎的夜色,漂亮的城景。

    这段时间他们其实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不管是克制还是索取,她的某一部分其实用自己的微小浮动的一张一合的“表达”在欢迎他的到来。

    他习惯性一提手旁白她臀,她皱着眉头咬牙颤,身体紧绷着,摇摇头。

    “没关系。”他半靠在沙发上,眼眸沉沉,如一片无际的海,喉结滑动,语气难压:

    “那我可以演一遍给你看。”

    第58章 春分(二更) 他们这些贵公子哥,真要……

    他抱她进浴室。

    他肩宽腰窄, 身材极好,她手攀着他背上的肩胛骨两侧。

    宽敞的浴室里一点动静都会化成很大的回音。

    叶满觉得沈谦遇变了很多,他原先才不管她是不是会冷, 会在刺骨的大理石地板或者是任何一个岛台面上, 即便血液沸腾把她的身体形成一个熔炉, 这皮肤外的冷也依旧能让她打个寒颤。

    她这才得以又清醒又沉沦。

    但现在不同, 他总是要找到屋子里最柔软的一处地方将她放下。

    而且也不急于。

    他总是要让她几乎都掉下眼泪来。

    那不是任何的带有情绪的眼泪,那只是一种生理现象。

    她只能让自己无尽的沉湎。

    ——

    沈谦遇洗完澡出来,见到叶满拿着试卷坐在沙发边上, 埋头在那儿写着呢。

    他倒是觉得新鲜了。

    他放下擦着头发的毛巾, 从她身后揽过她,靠近她说:

    “哦,原来是有奖励才会乖乖写作业的小朋友。”

    他这话带点狡黠的意思。

    “去你的。”叶满现在是非常正直的贤者时间。

    “倒时候考不上或者考好差的分数很丢人的,我可不想这么丢人。”她振振有词。

    沈谦遇坐在一旁看着她。

    从侧面看过去,她的鼻子很秀气, 眉头蹙起来, 似乎面前真有一道难题要解答,让她一筹莫展。

    但她原先沾染水汽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有些慵懒地趴在她的肩头。

    她就穿了一件吊带裙, 白皙的肩头因为在写字有细微的动作, 但她的耳垂还是红红的。

    那象征了刚刚那一场情难自控。

    他只是多看她了一眼,又觉得自己又有了反应。

    他于是伸手。

    叶满警铃大作, 她转过头瞪他:“沈谦遇,是你说都什么时候了, 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和你……”

    他却眼睑微合地问她:“和我什么?”

    “混蛋。”她用腿踢他。

    他却一把刚好抓住。

    叶满挣扎:“沈谦遇,我在复习。”

    沈谦遇把人侧过来,掀开那点布料:“你复习你的。”

    “王八蛋。”她咬牙还没骂完, 只是觉得一紧,惊呼一声转过头去。“你……”

    好在似乎因为雨季来临后,土壤依旧潮湿。

    “你只管骂,骂什么都行。”后面的人没脸没皮。

    她最后连骂带喊的,到后来没力气了就只剩下呜咽声了。后来被他折腾累了,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谦遇这才起来去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外头的风呼啦啦地吹进来,把屋子里她丢在那儿的试卷吹的满地都是的。

    沈谦遇皱皱眉头,叼个烟进来把试卷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理智回来后现下生出点心虚的感觉来了。

    他本来是过来“监督”和“指导”的,一回两回的回回都搞到床上去也不是个事啊。

    他望了望刚刚一脸正义说不能丢人要好好复习现在睡的正香的人,摇了摇头。

    算了,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去做,他还是别掺和了。

    ——

    叶满本来听说沈谦遇说不会再管她艺考的事了还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她自己学是一回事,有老师管是另外一回事。

    叶满摆烂地算过一通,好歹她专业课分数高啊,文化课勉勉强强地凑个数,也能擦着边上。

    她一个学武术的,文化成绩不好怎么了!

    可她还没高兴几天,沈谦遇就带着她去了高老师那儿。

    高老师原先在电影学院的招生办任教,对招生考试都很内行,不过她退休后偏爱清闲,不轻易出山教学。

    叶满在一旁看到沈谦遇与高老师交谈之间左一个要“严加看管”,右一个要“全力以赴”,小小地在那儿叹了一口小小的气。

    “小满。”沈谦遇临走的时候叫她过去。

    叶满木头人似地往前挪了两步。

    “我走了,你好好在这儿,还有三个月,你搏一搏。”

    搏一搏,叶满怏怏:“我知道了。”

    连带着一起来告别的还有张珂和小陶。

    全封闭住在高老师院子里的学习不能带助理。

    手机也要没收。

    一个月外出放风一次。

    小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张珂瞅她:“你这是怎么了?”

    小陶:“这让我想起了我被高考支配的恐惧。”

    张珂摇了摇头,偷偷往叶满包里塞了些什么:“要劳逸结合啊小满,别太累了。”

    叶满一看,眼睛亮了起来,是两本最近很流行的热血漫。

    叶满这会用力点头:“我会的。”

    “行了,真有什么事,你让高老师给我打电话。”沈谦遇总结到,说到一半,他又用手指着她,一条一条给她禁止了:“不许偷懒,不许翻墙出去玩,不许跟人打架。”

    沈谦遇现在很了解她,知道她人前人后不敢造次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的艺人形象,等会子进了院子没人管她了估计能撒够野。

    叶满:“我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好几遍了。我可不想惹事,到时候高老师又去告状,你又要收拾我。”

    沈谦遇嗯一声:“你知道就好。”

    沈谦遇于是看向另外两个:“那我们走了。”

    其他两个一步一回头的,眼里满是同情。

    ——

    但其实在高老师那儿学习的日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和叶满一起来上“私塾”的还有几个人。

    有竞争关系后,倒是激起了叶满的好胜心。

    一个月一次的放风时间她也不见沈谦遇,问就是说沈谦遇耽误她学习。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叶满闭了三个月的关,最后要上考场。

    考场外面别人都是家长送的,叶满是沈谦遇送过来的,进考场前,沈谦遇千叮咛万嘱咐,跟个老父亲似的。

    “你说了很多遍了沈谦遇,我知道了,我不马虎,我好好审题,认真作答,不乱涂乱画。老话说的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你最好是。”沈谦遇拿她没办法,走进一步,还是不放心,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放平心态,好好加油。”

    “我知道了。”

    ——

    考完试后,沈谦遇提出给她办一个毕业旅行。

    叶满对于沈谦遇提的毕业旅行不置可否。

    她落下太多的工作了。

    但同时,已经接触跃洋核心板块的沈谦遇也没法如愿推掉那些工作。

    沈谦遇在董事会上发了脾气,东翼收购是他谈下来的,但东翼有些不服管教的老人开始在内部闹事,董事会里的几个老头就开始借此来挑当时他决定并购的事的毛病了,集团内的党羽争斗显然已经开始。

    一下午的会开得他乌烟瘴气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记得今天可以查录取学校分数线了。

    但叶满今天意外的很安静。

    总不会是没考好怕被他骂连个消息都不敢发给他了吧。

    沈谦遇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电话,却在出了集团门的时候听到电话是在他身后响起来的。

    他转过去发现叶满就站在他的身后,她带着个口罩,手里拎了一个大蛋糕,只露出那双映衬街边灯火的眼睛。

    沈谦遇:“小满?怎么在这?”

    叶满提起步伐,往前走了一大步,来到他的面前,把脑袋凑上来说:

    “沈谦遇。”

    沈谦遇站在那儿,插着口袋看着她:“看起来叶满小姐有好消息要跟我分享。”

    “和你说个厉害的。”她这话是从鼻音里传出来的,“算上文化课,我总成绩在电影学院排第二。

    “真的?”

    沈谦遇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

    “骗你干什么?”她摘了口罩说的。

    晚上降温起风,但她穿的单薄,揣着口袋喜形于色。

    沈谦遇:“我简直都不敢相信,鬼知道你有多么不爱学习。”

    他笑道,然后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虽然是让人高兴的事,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晚还过来,给我发个消息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她任由他把自己堵得严严实实的,又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了:“那怎么行,给你打电话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他后知后觉地想,是啊,给他打电话他就看不到她现在这般鲜活的表情了。

    她眼底里只和他分享的喜悦,那和他在任何一个镜头任何一张画报上看到的她都不一样。

    人们总是自以为高效的利用无线电和网络。

    却总是忘记见面的意义。

    只要与她见面,那些烦人的事似乎都会被抛之脑后,他伸手揽过她:“小满,我们以后多多见面,好不好?”

    叶满被他抱在怀里,她的下巴搭在他过来的肩头上,她手里还拿着蛋糕,她不知道为什么沈谦遇的这个拥抱来的这么突然,语气似乎也带着一点点很难言明的遗憾,好像他们的见面,是见一次少一次的关系。

    但她点点头:

    “好,我喜欢和你

    见面。”

    ——

    叶满入学的时候已经是同届里名气算大的同学了,不过她为人依旧蛮低调的,平日里所有的课一节不拉地去上,仅有的休息时间还依旧在跑剧组。

    很多授课教学的老师本就是电影人,只要好好表现,机会还是很多的,更何况是叶满这样已经被大众了解且人气口碑都不错的学生。

    叶满算是知道了沈谦遇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去考电影学院了。

    她从前其实也不是没有大学好上,她凭着十八个武术冠军直接能被体育学校特招的,但因为但是考虑到门派需要后继有人,师父当年还做了个小手术,她想着体育大学她也就去混个文凭,她就没瞧上,一心陪着师父,为这事还被师父狠狠地揍过一顿。

    她考上电影学院的事挂了好一阵网络热搜了,师父看到了应该也不会再为她遗憾了吧。

    叶满还把上课讲的东西整理成一份笔记,Email给了姜弥,姜弥回信,说她正在战火纷飞旁在看她的上课笔记。

    叶满又问她:爆破戏吗,你拍电影吗?

    她过了很多天才回她几个字:“两军交火。”

    叶满觉得姜弥的日子过的真是惊心动魄。

    日子跟流水一样的过。

    叶满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沈谦遇一周会来个一两次,但都是偷偷的,他们地下约会约的很低调。

    叶满有和他约法三章,她没有开口的时候,沈谦遇不能干涉她的工作。

    但其实叶满知道,她在真遇到事的时候,不用她开口,沈谦遇也会帮她。

    沈谦遇为了避嫌,基本上不大会和她一起出入她的工作场所,剧组探班也是很低调。

    年底事情多,寒假过后,叶满就一直在剧组,却没想到意外地遇到了那个“周小姐”。

    传说中一直是沈谦遇“良配”的那一位。

    她和剧组中的一位女副导是朋友,她的小篆写的极好,看在那位女副导的关系上来拍几个提笔写字的镜头。

    叶满恰好经过他们的休息室听到。

    “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饭吧娅雅,晚上一起去吃那家西班牙菜。”

    “不了,晚上家里有家宴,爷爷邀请了沈家。”

    “又是为了让你和沈家那位相看的事啊。”

    “大约是吧,毕竟我与他平日里也不见面,也就家族聚会还能遇到。”

    “你觉得他怎样?”

    “性子有些冷,但也似乎谦和儒雅。”

    “我看你是觉得他有副好皮囊吧,谁不知道沈家二哥长的好看,你三观跟着五官走,我可跟你说,我在这个圈子可是听过不少传言——”

    那位女副导演说到这儿把声音压下来:“你见到今天那个女孩子了吗,那个叫叶满的,这半年我不知道,但我以前听到她似乎和沈家二哥……有些不清不楚。”

    女副导说完看了看旁边的人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化,于是又说:“但我最近大半年没听到了,或许已经断了。”

    ……

    站在门外的叶满听到了这一切。

    她原先要走的脚步仿佛被粘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屋子里再度飘出来一句话:

    “婚前嘛,谁都有些风月往事。莺莺燕燕的,他们这些贵公子哥,真要结婚了都会收拾干净的。”

    ……

    叶满回到自己化妆间收拾东西。

    沈谦遇本来是说了今天来接她下班的,但按照从前的习惯,林助会早早和她联系的,但今天却迟迟没有消息。

    可能沈谦遇疲于应付家族聚会,要与那位周小姐深入了解,抽不出时间来接她了。

    没事。

    她对着镜子把自己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

    但出了拍摄场地之后,叶满却在那儿看到了沈谦遇。

    她走过那个通向停车场的桥梁,见到沈谦遇就站在那个停车场,零下几度的天气里,他没有坐进车里,也没有贸然进片场怕给她带来麻烦,只是靠在车子边上,偶尔看一眼手表地在那儿等她。

    车头上用保温袋放的袋子的logo彰显了那是她最近一直嚷着想喝的那家店的热可可。

    外面又开始下起漫天的大雪来。

    这座城市太喜欢下雪了。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样地站在漫天大雪中。

    只不过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从前在那儿拧着一支烟,眼里淡漠地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任凭世界怎么流转,他的身形依旧是清晰的。

    但今天,不知为何,叶满却在灯火通明,车流涌动的红尘里,却意外地觉得他的身形单薄的只剩下一片光影。

    好像只是往前踏一步,都会惊扰到它破碎而去。

    第59章 春分(一更) 人夫感。

    叶满只是遥遥地一瞧, 就和他的眼神碰上了。

    站在路边的人见到她,才露出那个他熟悉的表情,远远喊她:“小满。这里。”

    叶满连忙过去, 她的步伐轻盈, 都不舍得踩到地上的雪, 像一只蝴蝶一样扑进他的伞下。

    他伸手来接她, 伞面朝她倾斜。

    “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我来接你的吗?”

    “可是你不是——”叶满想起她今天听到的对话,他不是应该在赴宴, 在所谓的金玉良缘里, 她弱弱地说,“不是有家里聚会吗?”

    “这你都知道?”沈谦遇却不以为然。

    叶满找借口:“林助说的。”

    沈谦遇:“家里聚会什么时候不能聚,说了来接你下班的。”

    他却伸手揽她过来,盈盈地看着她:“怎么样,这段时间工作辛不苦辛苦?”

    叶满摇头, 但之后又点了点头:“有一点。”

    他笑起来, 随即从车头上拿过那个保温袋子,从里面拿出那杯热可可递给她。

    叶满摇摇头:“热量很高。”

    沈谦遇:“既然有一点辛苦,那就值得喝一点热量。”

    她念叨这家热可可些日子了。

    他站在那儿眉目俊朗, 专门为她去买了一趟, 还哄着她心安理得地喝。

    吸管插进背着,浓郁的巧克力味道进入口腔, 在冬日里让人暖的心像朵柔软的云朵。

    叶满得到了理由和借口,稍稍放纵。

    放纵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情绪。

    因为克制, 才有放纵,放纵时有无边的快乐,放纵后又有清醒的懊悔。

    但人不就只活那么几个瞬间。

    她站在她的伞下, 扬起脸来,绽放她最明媚的笑容,她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搭过来,来搂他的腰,来抱他。

    “沈谦遇,你真好。”

    她直白地表达着对他的爱意。

    沈谦遇原先握伞的手指动了动,他不过是来接她,不过是她给她送一杯热饮,只是一些普通的小事,她却受了莫大恩惠一样说他好。

    沈谦遇眼见她原先平淡的脸色因为几口热可可而变得愉悦,想到小姑娘的快乐竟是这么简单。

    但他转念一想,她不过也才二十岁出头,这么好的年华当然要保持快乐,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二十出头的她一直能保持这种简单的快乐。

    不,希望三十岁,四十岁……

    再往后,她都能保持这种简单的快乐。

    ……

    ——

    沈谦遇有时候也会陪叶满去剧组,但总是也要乔装打扮一番。

    沈谦遇带了个墨镜往那儿一坐,称是叶满的保镖,剧组路过的人总要侧目三分:哪里来的气场这么大的保镖。

    今天这场戏的导演原先和叶满有过摩擦。

    做动作戏的时候故意一次又一次NG,让叶满下不来台。

    沈谦遇端着一杯咖啡,坐在那儿带着墨镜,默不作声地看着。

    叶满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依旧一次又一次地从坡道上滚下来。

    “怎么回事叶满老师,多给点情绪啊。”

    那导演吆五喝六的。

    叶满拿出最好的情绪又试了一遍,导演故意装出一幅很懊恼的样子

    ,把台词本丢在地上:“算了算了。各单位休息。”

    人散了,叶满走过来。

    沈谦遇把水递给她:“你惹过他?”

    叶满灌了一口:“有个酒局上他开黄腔,我怼他了。”

    她看出沈谦遇墨镜下的不悦。

    “让他出两口气就行了,没事。”叶满在那儿说。

    她还没休息两分钟呢,那导演又开始了,“来,继续。”

    叶满又走了过去,她转头对沈谦遇说:“很快的,我很快就好。”

    但这很快就好等好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到了晚上,她折腾一天被要求来了很多次,到后来简直是腰酸背痛。

    还是结束后沈谦遇带她去做了个SPA才算是缓解过来。

    不过叶满拍完那个导演的戏没多久,就听到一间古怪的事。

    她知道的时候,正躺在沈谦遇腿上看新出的热血漫。

    叶满抬头:“沈谦遇,我跟你说,上次NG很多次我的那个导演,他还有一个电影莫名被撤档了。”

    “怎么的。”

    “说是一个艺人有不良记录,连带着整个电影都上不了了,我可听说他拍那个电影的时候找不到投资人用自己身家去做的抵押贷款的呢。”

    “是吗。”沈谦遇此时手里拿着那本资治通鉴,另一只手还在叶满的发丝里,丝毫没有语气里应该有的惊讶,“那的确太不巧了。”

    “怎么偏偏出这个事,哎,别影响我的电影就好了。”

    “你的不会有事。”沈谦遇答。

    “你怎么这么笃定。”叶满躺在那儿看着沈谦遇的漂亮的下颌线。

    沈谦遇眼神从书本上挪开,看着叶满:“他那部上不了,指的这部回本呢,怎么会让这部也出问题呢。”

    说来也是。

    叶满是个心事不重的,于是高高兴兴地又继续看自己的漫画。

    ——

    这年年底,叶满的《暗杀》正式在影院上线,一时间成了当年的票房黑马。

    叶满签约的盛光也因此大赚了一笔。

    恰好叶满寒假,就跟着剧组到处做首映宣传。

    叶满不太上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对自己的人气一无所知,她刚下了车,就被一大堆冲过来的粉丝吓到。

    张珂一脸骄傲:“这下该相信我说的你的人气有多高了吧。”

    “我跟你讲小满,你真的火了,这些天递过来的本子真的不要太多,还有几个知名导演,就和原先的姜导一样的泰斗,等这波完了后我好好跟你盘一盘你接下来要接的戏。”

    叶满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看到他们脸上对自己的喜欢和期待的时候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还是多了一些责任。

    外面的那些人可能为了见她一面很早就等在这里了,这其中的也有的人为她拿起键盘在网上和黑粉斗智斗勇过,还有的把自己当做是人生的“目标和偶像”。

    叶满望着窗外想,她往后要做出更多的作品,要好好打磨自己的业务技能,才能在面对这些汹涌的爱意不会觉得心中波澜连连。

    比起从前,叶满的确可以接更多的片子了。

    张珂分了两类,一类是偏动作戏的片子,这些片子基本上都交给张珂来做主导,主要人设不错,剧组实力不错的张珂都会留下,然后让叶满过一遍。非动作戏的片子就全权交给叶满自己选了。

    非动作戏的有好些本子都是偏恋爱戏份的,叶满形象好,年轻粉丝也多,正是拍恋爱戏份的好时间。

    恋爱戏现在叶满也有拿捏沈谦遇的一套了,她只要晚上给他“哄”好了,基本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问题倒是不大。

    叶满大概看了个大概,挑了两个本子做备选,她伸了伸懒腰打算结束的时候,看到桌面一角那儿单独堆了一叠纸页。

    叶满:“这是什么?”

    张珂打眼一看:“哦,这是个新人编剧送过来的稿子,这剧本都还没有卖出去,连投资都没有拉到,的确不太能……”

    谁知叶满却拿起来了。

    张珂:“你别浪费时间看这个了,这个不行的。”

    叶满却装进包里:“我反正今天晚上也没事,看看嘛,看看又没事。”

    叶满晚上回了自己住的那个公寓,开了一盏落地灯,她没顾得上吃晚饭,在那儿看这个剧本。

    这个剧本讲的失智女性被组织利用各种行骗,却在行骗过程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最后主人公为了帮助这些人被自己却失去了自由,在麻木中找不到自己来时的路。

    故事的最后,作者写到:

    山峦像一片看不见的大海。

    困住她的一生。

    她回头望,落下那滴最终象征清明的眼泪。

    ……

    叶满合上这个故事。

    除了这些主线剧情,里面的很多现实问题都足以带来大家更多的思考。

    那份沉重不是简单地能用语言来形容,她久久都难以回过神来。

    诚然,这个剧本不适合她,她的人生阅历有限,关于主角的大半辈子的浓缩太难了,任何一个不对味就会让这个剧本变得徒有虚表。

    她这头还在想着呢,外面门铃就响了。

    她忘了,沈谦遇今天要来她家给她检查灯来着。

    她打开门,沈谦遇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那个刚回过神来的样子:“干嘛呢?”

    叶满把门打开,让他进去:“哦,我刚刚在看剧本。”

    沈谦遇看他那个样子,又问她:“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剧本了”

    叶满分了一下神,而后只是摇摇头。

    沈谦遇也不和她纠结:“哪个灯坏了?”

    叶满这个公寓没有管家服务,她一个艺人也不好随便叫人来家里修灯,她提起这个事的时候本意是想让沈谦遇找林助说一下找个靠谱的师傅。

    沈谦遇却半掀着眼皮说:“再靠谱能有我靠谱?”

    叶满以为沈谦遇是说说的,谁知道他真煞有其事的,今天拿了一个不大的工具箱,穿着打扮也是工人样式的,带着个鸭舌帽。

    叶满从上到下看他一身:“我还以为你只是穿西装帅呢,没想到穿工装也是帅的。”

    沈谦遇对她的夸奖很受用:“谢谢你叶满小姐。”

    叶满指挥他:“卧室里的灯。”

    沈谦遇往卧室进来,看叶满就开了一个落地灯,剧本还放在桌面上:“这么暗你也能看啊。”

    叶满推搡他两下:“你快干活。”

    阳台上有伸缩梯。

    他倒是比叶满想象中的老练,稳定好梯子后就摘了灯罩,在那儿看着。

    叶满也仰着头看着。

    沈谦遇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就得出了判断:“是灯管没用了。”

    他低下头来:“工具箱里我带了替换的。”

    叶满打开工具箱,很快就找到东西递给他。

    动作流利之间,叶满恍然发觉这种配合的亲昵在剧本里似乎是很相爱的爱人。

    只有很相爱,才能在生活的琐事里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

    沈谦遇卸下原来的装上新的。

    “开灯看看。”

    屋子里一瞬间又亮堂起来,明亮到让人幸福。

    叶满:“就这么简单?”

    沈谦遇:“能有多复杂。”

    叶满:“我学会了,我下次能自己换了。”

    沈谦遇又改口说:“这里面很复杂的,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情况,你可千万别上手。”

    是吗?

    叶满看人下来了,于是起身要把那个梯子搬到外面。

    沈谦遇阻止她:“我来。”

    叶满觉得自己满身武功毫无用处,只在那儿掸了掸手。

    沈谦遇把工具箱收好,又问她:“吃饭了吗”

    叶满摇摇头:“没有。”

    沈谦

    遇:“这么晚还没吃?”

    叶满:“反正也只能吃菜叶子。”

    当演员就是这点不好,上镜胖十斤,以前还好些,她没有那么多的活,现在名气越来越大,观众也对她越来越严格。

    她边说边往自己的厨房走,打开冰箱,空空如也:“这下连菜叶子也没了。”

    沈谦遇:“都说让你住滨河那儿去了,你这小单间来个阿姨都站不下。”

    滨河临江壹号是原先沈谦遇买给叶满的那个房子,也是之前两人别扭时叶满把交房钥匙换回去的那个。

    重新好了之后沈谦遇给她添置了不少东西过去,但她去的次数不多。

    说到这套房子,叶满总是有些尴尬的,她别扭到:“我不喜欢家里来别人。”

    沈谦遇眼神落在她的背影上:“不用来别人,那房子自己能做饭。”

    叶满听新鲜了:“真的?”

    “嗯。你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

    叶满才知道沈谦遇说的房子会做饭和男人说的我家的猫会翻跟斗是一个意思。

    她是个傻的,真以为科技已经发展到自动智能炒饭了。

    谁知道沈谦遇才是那个真来“炒饭”的人。

    她又气又恼,肚子饿的咕咕叫,还要被他折腾。

    她气不过,用脚在那儿踢他。

    沈谦遇一把捉住她脚踝,半含笑,脸上带点难见的浪荡:“姑奶奶,您轻点,您一个隐世高派的武学高人,这一脚我要是不挡着点,您能给我断子绝孙了。”

    叶满:“沈谦遇,你真无耻。”

    沈谦遇现在餍足,对她说什么都接受。

    “行了。”他起身加上外套,“起来吃饭。”

    叶满:“你还骗我?”

    沈谦遇拍了拍她的臀:“没骗你,给你做。”

    “稀奇。”叶满嘀咕,“你还会做饭吗?”

    沈谦遇不置可否,他兀自在那儿系着衬衫扣子。

    叶满:“我没衣服穿,我衣服弄脏了。”

    她本来里面穿了一条裙子的,刚刚没脱外面,只脱了里面碍事的,裙摆在过程中弄脏了。

    沈谦遇人已经走到卧室边上了,只是回头说:“衣帽间。”

    说完他就下楼了。

    这是个复式的大平层,装修能用得上“奢侈”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叶满不怎么愿意住到这儿也是觉得太过于夸张了。

    倒不是她品德多么高尚崇尚艰苦朴素,实在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良作风一旦形成,纸醉金迷就很难戒断了。

    但等她到衣帽间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做真的“乱花渐欲迷人眼。”

    玻璃高柜里按照春夏秋冬分门别类放了满满当当。

    低柜子里则是丝巾、手表……各种配饰。

    透明柜里的包有些还是叶满至今都没有合作商的时尚资源。

    落地衣杆上则全部都是家居服、睡衣品类的。

    全是她的尺码。

    叶满望着这些东西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沈谦遇是什么时候瞒着她买的。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套内衣来,又找了一件家居服。材质柔软舒服,穿上很舒服。

    是那种所有俗世的欲望都会消失,她不用背负任何的压力,也不用承载别人沉重的期待和爱意,只需要起身,下楼,吃一碗小排面的舒服。

    或许是心有灵犀,叶满下楼的时候,真的看到沈谦遇在做小排面。

    小排在高温下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美拉德效应下肉香迅速蔓延在整个屋子里。

    厨房边上的男人,蹙着眉头,神情认真。

    他只穿了里面的那件黑色衬衫,挽起袖子在那儿做饭。

    他给小排轻巧翻了个身,炒好糖色的小排露出了金黄的那一面。

    很是熟练。

    叶满第一次看到沈谦遇下厨房。

    她总以为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做饭的。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师父常说的一句话。

    看一棵树的时候,你不能站在南面看,否则你只是看到它颀长的枝干,满枝的绿叶。

    你要在北面看。

    那你就能看到它经年的伤疤,躯干的损伤。

    那才是它一生的全貌。

    第60章 春风(二更) 沈谦遇成了她最亲近的人……

    沈谦遇像是有感知一样, 他回头一看,眼见叶满站在楼梯上。

    他只看了她一眼,又得回头眼顾着眼前的小排:“衣服还挺合适的。小排面, 吃吧?快好了。”

    叶满没去餐桌, 只是站在岛台边上看他:“沈谦遇, 你还会做饭呢。”

    沈谦遇已经把小排捞出来了, 盖在面上满满当当。

    “跟着我姥爷学过点。”

    他擦拭着手,身上突然多了叶满最近学到的一个词:人夫感。

    叶满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一堆:“我吃不了那么多。”

    况且她也不能吃这么多。

    沈谦遇:“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叶满这才拿起筷子, 她咬了一小块小排, 味蕾真的完全浸润味道的时候,她不由地惊讶到,这哪里是学过一点。

    叶满:“你深藏不露啊。”

    沈谦遇坐在那儿,闲下地看着她:“还好吃吗,许久不做了。”

    叶满点头:“好吃。”

    “只不过劳您下厨太新鲜了, 我这两三年来, 也就吃上这一会。”

    “瞧您说的。”沈谦遇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你要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叶满口中的面嗦一半, 她停在那里, 她抬头惊愕地看向沈谦遇,他从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会轻易许诺这样的“以后”, 哪怕是以玩笑的口吻。

    见她这般凝重,沈谦遇又敲了敲她桌面:“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面坨了。”

    叶满又扒拉几口。

    她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已经要吃完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像个坚定的信徒, 把碗推出去:“我不能再吃了沈谦遇。”

    沈谦遇看了一眼她都快见底的碗,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叶满在那儿起身,要把碗筷收拾去厨房,沈谦遇却阻止她:“我来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叶满这么说着,但被沈谦遇拿走碗后,她的手就自觉地缩在自己的口袋里。

    “所以说让你找个阿姨。”他高大的身影在说话间忙碌移动着,“你那个公寓太小,租的房子哪里有自己的房子舒服。我又不能日日都来,找个阿姨照顾,我也放心些。”

    叶满:“我能照顾我自己啊。你忘了,我以前还能去晚高峰后的菜场和一帮阿姨抢当天的特价菜呢。”

    “你都说是以前了。现在你还有这功夫?”

    叶满想了想,她的确是没有时间和心思花在这种方面。

    她那个小公寓原先是用张珂的名义申请的,她总是占着也是多有不方便。

    但到底她也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在和一个陌生人的相处上,她微微惆怅:“那我哪里去找一个靠谱的阿姨呢。”

    ——

    这话说完的第二天,沈谦遇就让林营给叶满送人过来了。

    这个阿姨原先跟过他母亲,人细心,口风也严实,最重要的是,叶满觉得她做的东西和沈谦遇做的口味还有那么一点相像。

    她挺有边界感的,日常存在感不高,做事情干净利落,她偶尔日夜颠倒工作也有人能按照她每天所需的热量做定制餐。

    这事也算是给叶满行了方便。

    有阿姨做饭,沈谦遇来她那儿就自得了很多。

    长桌上他坐在一边,叶满坐在边上,他面前“满汉全席”,叶满戳着碗沙拉。

    她有些不满:“沈谦遇,你能别在我这儿吃这么丰盛嘛?”

    沈谦遇只是掀开眼皮看他一样:“你这点定力都没有?”

    叶满只得继续戳着菜叶子,她咀嚼了一会儿,想到最近的工作又叹口气。

    “姑奶奶,你这一晚上的长吁短叹,要把我的财运都叹走了。”

    叶满:“我心里郁闷嘛。”

    沈谦遇给她那沙拉碗里塞了几片牛肉:“郁闷什么。”

    叶满:“我前几天看到一个剧本,我蛮喜欢这个故事的,也希望这个故事拍出来,但是吧,那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

    沈谦遇:“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叶满:“是真的。因为这个剧本是个小编剧做的,我了解了一下,她现在洽谈的这个制作团队状况很糟糕,没钱,怎么拍。”

    沈谦遇:“小团队?”

    叶满迟疑地点点头,她原以为沈谦遇会说,和这种团队合作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不要浪费精力和时间在这上面之类的话。

    但沈谦遇最后只是说:“我有个做投资的朋友就专注这种短线回报,或许你可以让他们联系看看。”

    “是吗?”叶满一时间充满希望,“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歹是个机会,如果试都不试就让这个剧本“胎死腹中”,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说完之后,她又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我也认识更多的投资方就好了,这样在看到心怡的剧本的时候就能多一些办法,甚至说不定还可以自己从投资人的角度掌握主动权。”

    从当资本的棋子变成下棋的人,叶满当时想都没想的,只是当一句天方夜谭随口一说。

    沈谦遇却沉沉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

    叶满把沈谦遇给她的联系方式给了那个编剧和她的团队。

    很快,小半个月不到,那个编剧就打电话过来,说他们找到了合适的投资商,而且还经过那个投资商介绍找到了凭借无数现实主义题材拿奖的一个导演。

    这是个好消息,叶满连忙和张珂分享。

    原先阻止叶满接这个剧本的张珂知道了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李欧导演啊,那还等什么,合作,现在就合作。”

    她说着就拿起电话要去对接对方,她一边还说:“这小团队还有两把刷子啊,这么短时间内投资到位了,甚至连合作的导演团队都确定了。”

    一切进行顺利,叶满为此高兴了好久。

    不过叶满听林助说沈谦遇这段时间心情不是特别好。

    他自从接受沈家的核心业务以来,风波就没停过。

    最近这期董事会,原先集团几个掌事的,借着经营不善的名义把原先他一个一个收过来的项目套了个壳子都卖光了。

    表面上是资产重组,实际上就是想从内里一点点地架空他。

    偏偏今年年末,沈谦遇的姥爷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他麾下的人一时“投敌叛变”,重创他不少。

    从前沈谦遇还算半个自由身,不管叶满忙成什么样,天南海北地再不过也是一趟飞机,他总是也过来了。

    但他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的,叶满又要上课,假期又要跑剧组,两个人总是聚少离多。

    好容易有个周末休息,叶满却接到林助的电话,说沈谦遇在会议室里开了一天的会,要晚点过来。

    叶满料想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于是就和林助说今晚就让他别过来了,从集团过来到她住的地方上绕城高架也得开一个半小时呢。

    既然没约着见面了,学校作业又多,叶满也就晚些回去了。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家门的时候,玄关外的感应灯亮起来,叶满才发现家中沙发中坐了一个人。

    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沈谦遇。

    他半靠着睡在那里,眼皮沉沉,无边的黑暗从他的西装裤脚蔓延上去,几乎要吞没他的身形。

    他对她的到来没有一点感知。

    他似乎是太累了,应该进来就坐在沙发上了,这么冷的冬日里连暖气都没有开。

    叶满打开暖气后又开了地暖,她这才脱了鞋子光着脚走在大理石边上,走了几步她又想起每次她光着脚,沈谦遇总是要说她。

    他总是秉着长者的口气说:“寒从脚入。”

    想到这儿,叶满于是又返回玄关,穿上鞋子。

    她去卧室拿了一个毯子,给沈谦遇盖上。

    他眉眼紧闭,睡得很沉。

    叶满动作很轻,她尽量不想吵到他,可是他还是醒了。

    睡眠后人的瞳孔会收缩,她见到他的瞳孔慢慢恢复原样。

    他伸手过来抱住她:“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我看你太累了。”叶满被他拥入怀里,也一起坐在沙发上。

    冷寂的屋子里,只有他宽阔的臂膀是温暖的,叶满由他抱着。

    她随手连了蓝牙,桌面音响随机放的歌。

    歌手王若琳那类似旧唱片的声音慢悠悠地从音飘出来: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执着

    不管他喜还是悲苦还是甜 对还是错

    你知道这一生我只为你守候

    我对你情那么深意那么浓爱那么多(1)

    ……

    叶满才发现,外面又开始下大雪了。

    飘落的雪花悠悠扬扬,覆盖四季曾经拥有的橙红橘绿。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距离她下山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时光说过就过了。

    她总觉得自己是个闯南闯北的性子,从小遭遇抛弃后,她并不留恋人与人之间的那些羁绊。

    到哪儿都习惯能独身一人的自己却在开门见到他的时候,感受到莫大的心安。

    她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沈谦遇成了除了师父以外,她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