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刚从复仇者监狱里出来没多久, 六道骸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毕竟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要是在水牢里待上十年还不能动弹,连康复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六道骸却已经生龙活虎,准备从欧洲出发,动身去日本参与最后的决战了。

    他瞥了眼手机上的讯息, 看都不看被他钉在墙上的自己的徒弟:“你什么时候和望月这么熟了?”

    “因为Me比较会说话。”弗兰回复, “不像智商可以和狗媲美的犬师兄, 望月先生说Me是世界前三的幻术师。”

    被点到的犬:“为什么非得拉上我啊?!!”

    “其实是因为斯库瓦罗吧。”六道骸了然地微笑,将三叉戟拔出,“看在瓦里安的份上,他才……”

    “那西秀您还是彭格列的呢。”

    弗兰面无表情。

    “您说一个标点符号望月先生就生气了。”

    咻的一声。

    刚拔出来的三叉戟又插回弗兰的脑袋。

    然而区区生命威胁是浇不灭弗兰吐槽的心的, 见自家师父逐渐破防, 弗兰张嘴就是:“谁让您找人约会去梦里找的, 正常人不被您吓一跳才怪。”

    六道骸眯起眼:“不是你吗。”

    弗兰:“……”

    哦,那没事了。

    M.M:“所以望月是谁?”

    弗兰:“西秀的暗恋对象, 从西秀假装无事发生地把手机收回口袋就可以看出, 望月先生又不回他消息了。”

    “承认吧,西秀,现在Me不仅是把您从监狱里捞出来的救命恩人, 还是您拉拢望月先生的唯一手段……西秀~您去哪啊西秀——”

    把他钉在雪山里冻死算了。

    六道骸打开门, 毫无师德地打算扔下自己嘴欠的徒弟去坐飞机。

    呵呵,不回就不回, 要是待会望月发消息过来, 他也不……

    嗯?

    六道骸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看向上面望月秋彦发来的短信。

    [你知道修复指环的方法吗?]

    还配了张图。虽然镜头对准的是食指上的岚戒,六道骸注意到的却是他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红痕, 估计是被链子或手铐勒出来的——要问六道骸为什么能一眼看出来,因为望月秋彦以前追杀他的时候也经常把他绑起来威胁。

    说是威胁,其实六道骸根本不会听他嘴里气急败坏地骂了什么。

    就像他每次被绑住都是故意为之一样,世界上能绑住望月秋彦的人不多,那家伙多半是心甘情愿的。

    六道骸脸上的笑容消失,眯了眯眼。

    沢田纲吉不是把灵魂存戒指里了吗,他在干什么。

    “骸大人怎么了?”

    难得看到六道骸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犬和千种小声问道。

    “不知道呢。”

    弗兰低头,调整着自己的头套,默默地在雪上踩了两脚。

    “斯库瓦罗作战队长说西秀失恋是必然的。”

    虽然原话是[六道骸那家伙要是敢对卡洛动手我就把他扔进海里喂鲨鱼],但要不是师父呢?

    弗兰沉思,思考着要不要给斯库瓦罗队长发个消息。

    望月先生要是喜欢上了隔壁世界的人,难道斯库瓦罗队长还要冲到隔壁去把他们一个一个喂鲨鱼吗?

    哇,好精彩。

    弗兰歪了歪脑袋。

    话说回来,斯库瓦罗队长对他好朋友的控制欲那么强干嘛。

    ……

    “浪费我两千积分。”

    看着六道骸发来的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望月秋彦撇了撇嘴,开始后悔刚才要用积分发消息的行为。

    好奢侈,好浪费。

    撤回能不能把积分退给他?

    区区一部道具手机,说明书为什么有三十页。

    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没用?

    望月秋彦得出结论。

    等他整理完北条博士的资料,可以传给六道骸,让他把这东西给彭格列的技术人员分析。

    波维诺里研究十年后火箭筒的科学家很多都已经调到彭格列总部了,他们本来就有经验,解读得肯定比他快。

    话说回来,凭什么狱寺隼人都能使用五种属性的火炎,他就不行。

    “大空”的意思是包容和调和,难道他还不够包容别人的吗?

    他都醒了,沢田纲吉要睡多久啊。

    望月秋彦看着指环上的一小撮摇曳的岚之火炎,不禁陷入沉思。

    不会以后又要让他背上谋害彭格列十代目的罪行吧,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唉,要干的事情好多。

    望月秋彦坐在轮椅上,向后靠了靠。

    他的身体向下滑了点,就这么茫然地盯着头顶上的灯看了一会,直到太宰治推开门,问他在干什么。

    “头好痛。”

    望月秋彦的唇瓣动了动,甚至懒得回头看他。

    “这就是干扰器的后遗症吗。”

    太宰治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你乱跑的后遗症。”太宰治说完,面无表情地将他抱回床上,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特地跑出去找森先生谈的。”

    “……”什么呢。

    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凝视着太宰治的眼睛。

    感情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要为保护别人的感情费尽心思。

    望月秋彦没说话,缓慢地收回视线。

    景色在他眼前晃出两个影子,拖得他的思维也变得混沌。

    老实说,森先生那种斩断羁绊,除掉弱点的方法才是变强的捷径吧。

    真奇怪。

    望月秋彦感到疑惑。

    怎么这个时候,他反倒怀念起傻瓜鸟他们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您什么好了。”

    第二天,来探望望月秋彦的户田律师说道。

    “就算是看在保险公司的面子上,请您在彻底好全前不要乱跑,要是被您的粉丝发现您坐着轮椅,缠着绷带,还烧到三十九度出现在大街上,他们是真敢砸了经纪公司的玻璃。”

    “我也乱跑不了吧。”

    将北条博士的资料翻了一页,望月秋彦抬眼,看向自己房间里的一堆人。

    “能把他们赶出去吗,有点影响我休息。”

    户田律师:……

    户田律师:真的吗,我户田也是好起来了,现在都能赶三位干部了,当初跳槽来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种待遇

    “红叶。”望月秋彦扭头,“他们就算了,你怎么也把工作搬到这边来。”

    尾崎红叶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地抿了口茶:“鸥外大人说您以后是要等他猝死了继承首领位置的人,现在把自己弄死了可不行,太宰和中也还没到识破您诡计的年纪,让妾身来看着您。”

    望月秋彦:“……”

    森鸥外这么记仇啊。他是把那天沢田君在的时候他说的每句话都记住了是吧。

    “首领?”中原中也微愣,听到这话拧了下眉头,“Boss也生病了?”

    “那倒不是。”尾崎红叶抬眸,露出个微笑,“不过今天分手明天分家的,我猜鸥外大人被望月君气进医院也只是时间问题。”

    中原中也:“……”

    “污蔑。”望月秋彦痛心地用手上的笔敲了敲床上的桌板,“我都烧得神志不清了还在努力工作,这不是为首领分忧是什么。”

    “要是妾身没记错,你积压的工作还挺多的吧。”

    尾崎红叶笑道。

    “除了之前那部没拍完的还在找另一位主演的电影外,还有部综艺和杂志拍摄,加上新人入职的考核和摸底,鸥外大人让你每日提交的报告——听起来确实是做不完了。”

    望月秋彦沉默。

    中原中也看着他合上电脑,将做了标记的资料放到床头,熟练地躺下,甚至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这是什么,让他自己休息的隐藏触发点吗?

    “望月君就是这样。”尾崎红叶说着,瞥了眼沙发上的太宰治,“太宰应该也知道,先代时期发生的比较多,一旦他发现自己干不完,索性就不干了。”

    俗称卷不动了。

    望月秋彦以前在彭格列干的不是文职,也不怎么需要处理文件,门外顾问的书面工作都是巴吉尔在处理,他只需要每天准时五点出门,下午六点提着任务对象的脑袋回来就好。

    就算巴吉尔出差……

    嗯?

    望月秋彦反应过来。

    好像是山本陪他做的。

    山本说着找他去吃夜宵,结果吃着吃着工作就从他手上消失了。望月秋彦怕他给自己下毒,于是默默地把山本那里的文件抽回来一点,想等山本吃了再吃。

    【“是老爸给你做的。”】

    【“……你父亲?”】

    【“嗯。”】山本武笑笑,【“他今天来了意大利,我说你可能还没吃饭,他就去厨房做了这个,你不喜欢吗。”】

    山本武的父亲山本刚是时雨苍燕流的传人之一,在日本开了家寿司店,是和山本武一样性格很爽朗的大叔。

    那时的望月秋彦盯着面前的寿司看了一会,对于不经试毒就入口的食物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他打算自己要是中毒了就把山本武杀掉。

    实际上他的确也这么说了。

    但山本武似乎并不在意,他将时雨金时放在桌边,一点被杀的觉悟也没有,还笑眯眯地看着他吃饭。

    【“望月。”】山本武说,剑士凌厉的眉眼在灯光下模糊不清,带来的柴犬爬进望月秋彦的怀里。

    【“以后也跟我一起吃饭吧?”】

    “让森先生把我调去出外勤怎么样。”望月秋彦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反正又不缺我一个理文件的。”

    “出外勤也会有人跟着你。”太宰治一眼识破他的目的,“你只是想往外跑而已,望月君,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做病人吗。”

    杀手这行还有“病人”的概念?

    不都是趁你病要你命?

    望月秋彦以前最喜欢自己的任务对象生病,这样追杀起来也不用费什么力气,有时候还会自己倒在地上。

    哈哈,风水轮流转,转到他身上。

    望月秋彦背过身去,不想和太宰治说话。

    [降谷零]:什么叫行动不便,望月,前几天横滨街上的那个恐怖袭击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瞥了一眼房间里都在干自己事的众人,望月秋彦拿起备用机,在一群黑手党的眼皮底下和公安交流。

    [望月秋彦]:没有,怎么会和我有关呢,我是那种不和您报备就干这种危险的事的人吗

    [降谷零]:……

    [降谷零]:你现在在哪?

    [望月秋彦]:港口黑手党六楼,特需病房

    [望月秋彦]:不过请不要和上次一样突然出现,虽然我很感激您,但现在我的房间里有三个自然灾害

    [降谷零]:?

    [降谷零]:你就这么直接拿出备用机,他们不会怀疑你吗?

    该提防的已经都知道他是卧底了——

    “你为什么有两部手机?”注意到他的动静,中原中也问他。

    望月秋彦目不转睛:“其实有六部,不然万一和一个人约会的时候,其他人给我发消息了怎么办,显得我很没有道德。”

    ……你现在直接说出来就有道德了是吗!

    中原中也隐忍地闭眼,懒得管他。

    [望月秋彦]:没关系,我说我在出轨,根本没有人质疑我的话

    那头的降谷零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怀疑人生。

    [降谷零]:那行动不便是怎么回事?

    [望月秋彦]:因为我下不了床

    等等。

    降谷零愣住。

    他说房间里有很多人,他又下不了床,还堂而皇之地说自己在出轨——

    这对吗。

    不是他想得那样的吧。

    [望月]

    降谷零问。

    [姑且问一句,你为什么下不了床]

    这叫什么话。

    望月秋彦想了想,觉得要是说自己腿伤了没好,降谷长官肯定就把自己和前几天横滨街上的事联系到一起,到时候又来被一顿骂。

    [因为他们不给我下床的机会]

    望月秋彦认为自己把错推到别人头上的回答堪称完美,等了一分钟才意识到这个对话有些不对。

    哦,降谷长官好像总认为论坛里那些话是真的来着。

    [望月秋彦]:不是您想的那样

    又等了一分钟,降谷零还是没理他。

    [望月秋彦]:其实是因为骨折了

    “怎么,你的出轨对象不回你消息了?”看着他到处找信号的动作,太宰治问他。

    “太宰,你知道我的脑子的。”

    望月秋彦的语调漫不经心。

    “恋爱脑都是觉得他不回我消息是在深思熟虑,他还要想想再回我话,这不是爱是什么。”

    [太宰治印象值-1]

    现在太宰治也懒得理他了。

    出轨就出轨吧,反正他现在人也跑不出去,出轨又能怎样。

    “你现在已经什么也不管了吗?”中原中也瞥向远处的太宰治,难得没有和他吵起来。

    “至少也等他烧退了再说。”

    抽过刚才被望月秋彦理到一半的文件,太宰治扫了几眼上面的笔记,难为他烧成这样还能精准地提炼出重点。

    不管就不管了,他怎么还拿出第三部手机了。

    太宰治抬眸,同样隐忍地微笑。

    “老师。”太宰治说,“您出轨的动作可以轻一点吗?”

    第82章

    作为卧底, 望月秋彦在某些方面已经无敌了。

    正因如此,当坂口安吾从种田长官那里得知,被自己划成危险人物的望月秋彦其实是一名正经的公安警察时, 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生。

    “所以……”会计事务所里,看着面前好奇地翻开自己整理的亡者档案的青年,坂口安吾试图组织出语言, “您特地跑过来的原因, 就是要我将mimic的资料给您?首领同意了?”

    望月秋彦合上打开的档案。

    “安吾君。”他说, “我在您心中是什么形象?”

    坂口安吾:“……”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形象。

    为了保证卧底暴露时不会供出另外的卧底,政府各个部门的卧底档案都是单独管理的。因此,在坂口安吾向异能特务课提交需要重点关注望月秋彦的报告时,那边也立即做出反应, 试图找出望月秋彦加入港口黑手党前的经历。

    很明显被修改过了。

    坂口安吾是今早接到的通讯。

    电话那头说在调查望月秋彦时遭到了阻挠, 他们沿着定位一路找到了地下车库, 和另一伙人举枪对峙了一段时间,经历了反复的“你们是谁”“都说了你们先说你们是谁”“我们是不会告诉你们我们的身份”的拉扯, 才弄清对面的是日本公安, 自己的半个同行。

    最后还是种田长官特地致电了警察厅的某位高层,这才摆平了这起事件。

    坂口安吾越看望月秋彦在警校时期的档案就越沉默,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情人节那天就中对方的精神系异能。

    “舍己为人……的形象?”坂口安吾不太确定地这么说。

    望月秋彦眨了眨眼, 对此有些惊讶:“喔, 我还以为你要说不务正业的形象呢。”

    坂口安吾:“……”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我也没大胆到伪造首领签名的地步。”望月秋彦将手里的文件还给他,“本来应该是要叫你去首领办公室一起谈的, 但去那的话又得面对森先生。动脑子好累, 我已经不想动脑了。”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从这句话中提取几个关键点。怎么分析怎么不对。

    他怎么觉得累的应该是首领,望月不从来都是折磨人的那个,他甚至敢首领站着他坐着, 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公安这几年改变策略了?

    虽然他们一直都挺狡猾的,但把望月这种性格的人派去当卧底,简直是高风险高收益并存的举措。

    不是特务科的风格。

    实在是很难理解他们的决策。

    “抱歉。”坂口安吾颔首,“不是不信任您,只是这件事我还需要和首领当面确认。您应该知道流程的吧?”

    “其实我只是觉得自己房间的人太多了而已。”望月秋彦毫不在意,说这话时语气还带了些愉快的情绪,“久作未免有点太信任我,正好让他知道小朋友什么话都信会造成什么后果。”

    坂口安吾瞳孔地震。

    他看了眼望月秋彦的轮椅,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甩开了自己的护卫,偷偷跑过来的。

    这到底是……

    “听说你让特务科的同事调了我的档案?”望月秋彦抬眸,轻描淡写的话令坂口安吾心跳漏了一拍。

    尽管大病未愈,港口黑手党的辅佐官依旧是那套黑色的长风衣,他的长发随性地搭在肩上,见坂口安吾有些愣神,了然地勾了勾唇角,不自觉的带了些压迫感。

    “我的长官在我的档案里写了什么?”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时间仿佛凝固,坂口安吾听着秒针的声音,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我不是……”反应过来的坂口安吾否认,一瞬间冷汗直冒,产生了面前这人会把自己供出去的错觉。

    然而望月秋彦只是把截了名字和头像的聊天记录摆到他面前:“托特务科的福,我的长官现在觉得我暴露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直接撤退不用上班也很好,但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没完成。”

    坂口安吾再次沉默,把聊天记录翻了两页。

    “望月君。”他迟疑道,“我觉得您这个踩空楼梯把腿跌骨折的理由您的长官是不会信的,再加上您失联了这么多天……您宁愿让他们相信您遭遇了……嗯……非人的待遇,都不愿意告诉他们您昏迷了五天,现在还站不起来的事吗。”

    “总体来说还是你私自调我档案的错。”望月秋彦把手机收回来,“再说了,踩空楼梯怎么不行,我经常看到有些黑手党的首领踩空楼梯摔进医院。”

    坂口安吾:……哪里的黑手党,闻所未闻啊。

    “我知道了。”评估半晌,自认有错的坂口安吾选择妥协,“这件事我会让其他同事和公安那边联系,但有件事我想问清楚。”

    坂口安吾说着,用钥匙打开左边的抽屉了,将这几天搜集到的有关望月秋彦的情报拿出来,推到他的面前。

    “请问哪条是真的?”

    坂口安吾搜集情报的水平,就算不是世界前列,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可在望月秋彦身上,他已经遭到两次滑铁卢了。

    “这是您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故意放出去的情报吗?”

    “……”

    望月秋彦翻了两页,他的眼帘微阖,看到一半,会计事务所的门被推开。

    梦野久作本来还想哭哭啼啼地告状,见望月秋彦在认真看东西,立马又收住了声音,企图爬到他的腿上看看到底是什么。

    可惜在他看清上面的字以前,望月秋彦已经将资料还了回去。

    “只有名字和最后两条是真的。”

    坂口安吾又轻轻地碎掉了。

    望月秋彦低头,想完看了眼自己腿上的梦野久作。

    还说什么亚洲人都很含蓄,简直是不堪入目,果然日本的纯爱和纯爱是两个极端。

    “小久作,你知道有人造谣你是我生的吗。”

    梦野久作:“上次在走廊上听到了。”

    “那你干嘛不否认。”

    “为什么要否认。”梦野久作迷茫,“陪我玩,带我吃好吃的,教我读书,给我讲睡前故事,还让我交了好多朋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完了,这个又太溺爱了,没培养出独立。

    望月秋彦把他拎起来,准确地扔到表情空白的坂口安吾怀里。

    “轮椅的意思就是不要随随便便地爬上来。安吾君,麻烦您去找首领的时候正好带他找爱丽丝上下午的课。”望月秋彦说完,又停顿了一下,“不准逗安吾君玩,他现在也是港口黑手党里战斗力接近于0的成员,你要好好保护他。”

    梦野久作鼓起腮帮子,脑袋里刚冒出一个坏主意,就被这句话呛了回去。

    他狐疑地抬头,看了眼根本没见过几次面的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不知道他聪明的脑袋瓜里都转了什么,只听到他叹了口气。

    “唉。”梦野久作收回视线,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又换了一个,光派我有什么用。”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印象值-1]

    异能特务科的精英搜查官远目。

    梦野久作的异能名为[脑髓地狱],是一个人就能灭掉一支精锐的存在。

    麻烦尊重下你在特务科的危险等级。

    别乱说话了,待会不会要在首领面前害他吧-

    研究了两天望月秋彦发来的资料,六道骸差不多搞明白了他的思路。

    白兰杰索有着和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共享情报的技能,如果要铲除威胁,必须在打败这边的白兰杰索后,在隔壁世界的白兰利用失败的记忆再次找出应对措施前一同将他打败。

    资料他是随手发给了雾守部门的人,但说实话,尽管加入了彭格列十年,六道骸至今也不承认自己是黑手党。

    六道骸小时候所属的家族名叫艾斯托拉涅欧,因为被禁止了赖以生存的武器制造产业,为了生存下去,家族开始致力于拿小孩子开展人体实验。

    六道骸就是其中悲惨的一员。他因此毁灭了整个家族,到现在也恼恨“黑手党”的存在。

    整个彭格列,能主动联系到六道骸的,除了作为首领的沢田纲吉外,也就是以前经常趴在艾斯托拉涅欧墙上看他的卡洛。

    在实验中生存下来是件很困难的事。

    被移植轮回之眼的第一天,六道骸就因为高烧而没了动弹的力气。那是卡洛第一次冒险从墙上下来,他在别的地方制造了混乱,趁看守人员松懈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往他们脑袋上扎了两刀。

    小时候的卡洛有些营养不良,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子更小只一些。六道骸猜测他原本是打算将自己救走的,可惜卡洛搬不动他的身体,站在原地犹豫一会,自己反而把自己弄生气了。

    六道骸觉得好笑,本打算不理会他,却在刺耳的警报中听到他轻轻的嗓音。

    [星星,小星星,你去哪里了]

    [在一个美丽的花园里,和天使一起玩吧]

    幼年的六道骸顿时僵住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下一下地拍着,卡洛趴在他的床边,无视了外面慌乱的脚步,嘴里哼着意大利的童谣。

    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六道骸偷偷睁开了眼。

    他透过刚被移植的轮回之眼,试图看清小卡洛的神情。

    [在蓝色的天空下,做一个纯洁的梦]

    [天使说,我会陪在你身边]

    再次在彭格列重逢时,六道骸曾经问过他,这是哪里学来的歌。

    卡洛想了想,说是小时候“母亲”给他唱的。

    六道骸后来才知道,卡洛口中的“母亲”就是狱寺隼人的母亲。

    短刀又抵在他的喉咙,回答完问题的卡洛面无表情,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那时的六道骸垂眼看他,说是梦见的。卡洛半信半疑,犹豫着把刀收了回来。他礼貌地和他说了声抱歉,转头又被沢田纲吉叫走了。

    但不管怎样,竟敢随随便便就命令他做事。

    “西秀这是担心的表情。”

    不等自己的头套再次被三叉戟捅穿,弗兰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开匣,用贝尔的人偶挡住了六道骸的攻击。

    “话说回来,望月先生不是以前也被西秀用过饿鬼道吗。”

    六道骸侧过脸,看向自己那老是出馊主意的徒弟。

    六道骸的[轮回之眼]有六种不同的能力,其中饿鬼道就是附身在别人身上。在水牢里关的这十年,无法动弹的六道骸经常借此出来活动。

    “哦呀。”六道骸唇角勾起,“你是嫌他追杀我的时间不够多吗?”

    “斯库瓦罗队长说可以说是他的主意。”

    弗兰摇了摇手机道。

    “斯库瓦罗队长竟然还活着,瓦里安至少有两人对此表示遗憾。”

    六道骸看了眼他的加密频道。

    六句里有五句是骂他的,剩下来的是得知望月能和他进行通讯后咬牙切齿的一句“那晚点再找他算账”。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反正在飞机上待得无聊,望月不是问他怎么修复指环吗,正好看看他是怎么弄坏的。

    “不过以西秀的恶趣味,就算用斯库瓦罗队长做借口,可能也会把望月前辈气得半死。”

    弗兰吐槽着,将人偶收回匣子里。

    “西秀要是用望月先生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可能就要超越狱寺前辈成为被讨厌排行榜第一了。”

    “哼哼。”六道骸阖眼,眼里的数字变换,“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敢无视他的提问,直接指使他做着做那的,看来卡洛也被肮脏的黑手党污染了。

    现在是对方欠他人情。

    占据主导权的……

    面前的景色从模糊变清晰,六道骸低头,唇角的笑容在看到这具坐在轮椅上的身体时逐渐消失。

    ——Reborn说身体管理也是成为一名优秀杀手的前提。

    再长大一点,被Reborn追着打后,小卡洛每天都会好好吃饭和锻炼,身体素质自然也比一般人要好。

    六道骸拿起被望月秋彦摆在腿上的书——或许用档案来说更合适,记录者是坂口安吾,封面写了个旗会,记录了他们从加入港口黑手党到死亡的人生。

    “对了,秋彦。”刚走出门一会,又想起什么的梦野久作又走回来,他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非常可爱地问,“我下课了还可以找你玩吗,医生说你不能总陪着太宰,要时间均衡。”

    这小鬼是谁。

    太宰又是谁。

    六道骸没有立即回答梦野久作的问题。他在脑海的深处,编织出来的幻境里,垂眼看向被自己扯入精神世界的望月秋彦。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六道骸问他。

    “我拜托弗兰诱导你的。”望月秋彦看着脚下铺开的草地,感慨六道骸的爱好还真是一成不变,“指环,我想了下,你的有形幻觉既然能为人捏造出内脏维系生命,那用来修复指环也可以吧。”

    “没了?”六道骸挑眉,“一见面就用这种语气,我可没有听你命令的必要。”

    “你不是要夺取沢田君的身体吗。”

    望月秋彦奇怪地看着他。

    “什么命令,没有灵魂的话,你夺取起来多没意思。”

    “……”

    “快点。”

    见六道骸沉默地盯着自己,望月秋彦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待会被太宰他们发现了。”

    六道骸没说话,他盯着他露出一截的脚踝,似乎是在消化着什么信息。

    半晌,望月秋彦看着幻觉制造出的藤蔓攀过自己的腰侧,将他从轮椅上托起来一点。

    “卡洛。”六道骸说,“你不是谁碰你一下你就要杀了谁吗。”

    望月秋彦:“……”

    六道骸的眼眸微眯,他捏着手中的三叉戟,露出个核善的笑。

    “那群黑手党对你做了什么,你脑子里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望月秋彦皱眉,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六道骸。”他说,“我也是黑手党。”

    “不准偷看我的记忆。”

    第83章

    关于望月秋彦到底是不是黑手党的问题, 山本武曾经也在彭格列的聚会上问过突然出现的六道骸。

    正式成为门外顾问后,卡洛的名号从“自由杀手”转变成了“黑手党”的一员。既然六道骸讨厌黑手党,那就应该讨厌卡洛才对。

    那时的六道骸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黑手党, 任由骸枭拍打翅膀降落在肩膀,给出的回答是【“别用这种没格调的等式”】。

    【“山本武,像你这样的男人不是很清楚吗。”】

    卡洛不是简单的他所讨厌的黑手党。

    那时楼下的卡洛后退两步, 他若有所感地抬头, 对上六道骸的目光, 似乎是在无声地质问他和山本一起看着自己干嘛。

    骸枭歪了下脑袋,又从六道骸的肩膀落到望月秋彦的手上。

    青年的长睫下敛,那时和毛茸茸的骸枭对视片刻。望月秋彦看着骸枭用头顶开自己肩膀上的长发,然后一蹦一蹦, 从他的手臂蹦到了他的肩膀。他对此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 反而还担心对方平衡不好, 略微扶了蹭着自己的枭一把。

    无中生有,有中生无, 迷惑敌人, 成为敌人无法抓住的实体,虚幻的幻影——

    作为彭格列的雾之守护者,六道骸并没有真的参与聚会, 和这群黑手党混在一起的打算。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化作靛青色的迷雾, 一点一点地缓慢消失。

    【“把他骗来就算了。”】

    离开之前,六道骸瞥了坐在不远处的沢田纲吉一眼。

    【“你们这样随意认定别人的想法, 就算是我也会感到困扰。”】

    “爱”对六道骸而言是最为肤浅的存在。

    他是为了保护犬和千种不被复仇者追杀, 可以一个人留下当诱饵,从而在监狱里待了十年的人。

    也是以让沢田家光保护逃亡中的犬和千种作为交换,姑且担任指环战中沢田纲吉的雾之守护者的人。

    对于六道骸而言, 他所认定的羁绊远比肤浅又虚伪的“爱”重要。

    但认真讲起来,卡洛又和犬还有千种他们有点不同。

    【“什么?!!那家伙竟然是男的吗!”】

    【“犬,冷静点,怎么看都是男的吧,只是没发育前看着不明显而已。”】

    【“……那你怎么知道?”】

    千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我问他了。”】

    【“……”】

    【“这么久你就一直守口如瓶吗!!”】

    十五岁的时候,在黑曜里,听着犬和千种的打闹,六道骸却通过附身的小鸟的眼睛,看到了闷闷不乐地说着“那我今晚就走”的卡洛。

    不同于犬和千种,也不同于库洛姆,卡洛那几年成长得很快,已经成了不需要他保护的存在。

    或许本来也不需要他保护。

    那天狼狈地被复仇者拖拽到地上时,小小的身影一把拽过了缠绕在六道骸脖子上的锁链,他的金瞳在火光中被映得耀眼,稚嫩的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我也放火了!我也杀人了!为什么无视我!”】

    那时的六道骸微微睁大了眼,他看着蒙面的复仇者停下脚步,冷漠地端详了幼年的卡洛几秒。

    随后,他们用干枯扭曲的嗓音回复——

    【“你还活着啊。”】

    那并不是饶恕,也不是怀念。

    六道骸看着卡洛的身体撞到树上,他呕出一口血,腹部因复仇者的攻击遭到重创。

    于是六道骸也拽住缠绕自己的锁链,他站起身,嘴里喊了什么,做出的挣扎却无力地被复仇者碾压。柔软的草如刀子般刮过六道骸的皮肤,最后的最后,复仇者蒙上了他的眼睛,给他戴上了枷锁。

    六道骸甚至连说话的权利也被剥夺。

    后来被浸在水牢里,冷静下来的某一天。

    长大一点的六道骸才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那天好像也没喊什么。

    他那时也失去了理智,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了卡洛的名字。

    这十年的时间,六道骸无时无刻不想着越狱。

    他根本没把黑手党的规矩放在眼里,就算真正继任了守护者,六道骸对沢田纲吉的称呼也依旧是“彭格列”,而不是什么尊敬的首领。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在六道骸第n次进入望月秋彦的梦里找他谈话后,对方沉吟片刻,问出的却是这个问题。

    【“因为我那天没掩护你逃跑,所以你现在要来报复我?”】

    看啊,在望月秋彦的记忆里,留下的永远是痛苦的片段。

    他记得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力,却没记住自己在哼着歌的时候,六道骸也曾悄悄地睁开眼看他。

    斯库瓦罗和reborn的存在,对于幼年的卡洛来说确实很重要。

    要是没有他们两个,卡洛可能早就变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于是六道骸对他说,复仇者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就算是你最喜欢的斯库瓦罗,在他们手下也撑不过几招。

    卡洛那时也是一脸古怪地看他,先是礼貌地和他道歉,然后又说他才不喜欢斯库瓦罗,他和斯库瓦罗已经绝交了。

    “你好像对我爱干坏事的事实很有意见。”用小刀利落地挑断缠绕住自己的藤蔓,望月秋彦习以为常地看向六道骸,“听说你也被白兰揍了,脑子被打坏了?”

    不过既然六道骸能看到他记忆,又没提到系统,那估计这方面是被自动屏蔽了。

    彭格列养歪一次,这边又养歪一次。

    六道骸无视他的提问,只是保持着低头看他的动作:“你当上你以前最讨厌的警察了?”

    望月秋彦:“……”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有两百多个聊天对象?”

    望月秋彦:“……”

    六道骸保持微笑,深吸一口气,为了不达成“西秀您一开口望月前辈就生气了”的成就,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唇角的弧度和语言的艺术。

    “卡洛。”没等望月秋彦找出个理由,六道骸微笑的脸上蹦出n个十字路口,“你是被迫的吗?”

    “……”

    情况有变。望月秋彦打量了六道骸一会,认为如果只是看到了这些,六道骸应该嘲笑他才对。

    “不修就不修,你转移话题干嘛。”为了防止六道骸待会又出什么损招,望月秋彦谨慎地后退两步,他的手上出现岚之火炎,一副待会动手不会手下留情的表情。

    六道骸不是很想说话。要他说也可以,但一说出口,对方可能就会因为过于丢人以后绕着他走。

    从警校时期一脸扭曲地说着情话开始,六道骸更倾向于他是什么东西逼的,或者就是有什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这世界上神奇的事情太多,六道骸也暂时想不出是哪一种。

    但被人按在床上还无动于衷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六道骸仍在微笑,想到这里,额头上的十字路口又多了几个。

    听到抱着做也不错这种言论,还能坦然地回那多辛苦是不是就更过分了。

    呵呵,肮脏的黑手党。

    彭格列也是,他百分之两百五十是故意的,装得那么无私,其实就是不想当那个让卡洛觉得丢脸的存在,所以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六道骸来做。

    这恶人让狱寺隼人和斯库瓦罗当去吧。

    狱寺隼人先不谈,就斯库瓦罗而言,他那暴脾气在这方面根本忍不了一秒钟,经常嘴巴在前面骂,脑子在后面追。

    ——“斯库瓦罗队长也是个神奇的人。”

    此处就不得不提到他那气人的徒弟的吐槽。

    ——“虽然嘴上每天提醒望月前辈不准喜欢男人,但实际上有种淡淡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好朋友图谋不轨的绝望,绝望到boss最近都不用酒瓶砸他脑袋,转而用[大垃圾竟然对小垃圾感兴趣]来嘲讽他的精神。”

    ——“西秀~”

    弗兰举手。

    ——“me刚知道小垃圾原来指的是望月前辈耶。”

    ——“me就说嘛,怎么斯库瓦罗队长老默认望月前辈是被欺负的那个,他其实自己肯定也偷偷梦到过吧。要不然西秀您去斯库瓦罗队长的梦里看一眼,他说不定正在对您的暗恋对象酱酱酿酿。”

    然后弗兰就不仅被六道骸钉在墙上,还被斯库瓦罗追杀到了下水道里装青蛙。

    挺好的。

    把看到的画面转述给斯库瓦罗,斯库瓦罗肯定第一个破防。

    “没什么。”六道骸说完,又恢复了优雅的姿态,“不是让我修指环吗,过来。”

    望月秋彦眯起眼:“你现在是不是在用我的身体干什么坏事。”

    “哼哼。”六道骸从容地笑了两声,“我可不会用你的身体主动做些什么,只是肃清一些找上门的麻烦罢了。”

    “你欺负你学生就算了。”望月秋彦不爽道,“你欺负我学生又算什么本事。”

    “哦。”六道骸无所谓道,“你要是想报复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我是没有意见。要我告诉你他幻术的弱点吗。”

    望月秋彦:“……”

    弗兰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在他的印象里,六道骸也就对黑曜的那群人比较关心。犬和千种不在意大利,彭格列里就剩了个库洛姆……

    哇,好卑鄙。

    望月秋彦领悟。

    那他宁愿飞去踹犬和千种两脚。

    “事先声明。”六道骸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手上的指环一眼,“就算帮你修好了裂痕,能唤醒彭格列的意志的,也只有十年前的彭格列。最多也就是让你以后使用火炎时不至于把它彻底弄碎而已。他自己要把意志储存在这里,就算弄坏了也没人怪你。”

    “话说回来。”望月秋彦想了想,“狱寺他们说是你去找的我的尸体,能隔着世界跑到这里,你果然是在我的尸体上做了什么标记吧。”

    沢田纲吉的计划,总共没几个人知道。

    六道骸就是其中知情的一个。

    他听到这话,稍稍扬起眉梢:“你要现在讨论这个?”

    “刚想通的。”望月秋彦诚实地坦白,“我还以为以你讨厌我的程度,会找也不找,随便和狱寺他们说个答案交差。”

    ——“可是好疼啊,老师。”

    能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刚刚的几分钟里,六道骸将那些记忆迅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站在望月秋彦的身边,看着他用手背盖住眼睛,尽力地牵动唇角,扯出个狼狈的笑。

    “但是一码归一码。”望月秋彦用枪戳了戳他,“你不要用奇怪的幻术,久作很难教的,他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六道骸瞥了眼他的动作:“发现彭格列藏在戒指里的事怎么不生气,你之前不是也讨厌他吗。”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我说真的,再偷看我的记忆,连你的同伴一起打。”

    “哦呀。”六道骸握住冰冷的枪口,顺势将他扯近一些。他的一只手托在望月秋彦的腰后,饶有兴致地低下眼睛,“你现在能接受有男人喜欢你了?彭格列花言巧语一会你就信了?”

    “花言巧语?”望月秋彦哂笑,他看了眼六道骸的手,不以为意,“现在这个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你舞会上的舞伴。”

    “骸。”

    没等六道骸回答,时隔许久,望月秋彦难得没有用充满敌意的声音,连名带姓地喊出他的名字。

    六道骸眯了眯眼,看着望月秋彦勾着唇角,懒洋洋地问他。

    “获得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这真是个充满讽刺性的问题。

    嘴上说着要说着除掉世界上所有的黑手党,实际上自己也辛辛苦苦为黑手党打了十年工。

    从监狱里出来的下一秒,稍微适应了一下身体,就要马不停蹄地从欧洲赶到日本,帮十年前的那群小孩子战斗。

    自由是什么东西。

    抓不住的雾就是自由吗。

    “那你呢?”六道骸反问,“卡洛,你自由了吗?”

    望月秋彦认真地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

    “你不是看到了我的记忆?”

    过了几秒,望月秋彦回答他。

    他的金瞳里带了些难以言喻的热度,把话说得坦然。

    “从我选择去找白兰套取情报那一刻起,就已经舍弃掉一部分的自由了。”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将白兰杰索引诱至港口黑手党,牺牲那群异能力者削弱他的实力,逼出他的秘密,再在对方最为脆弱的时候予以致命一击——

    森鸥外在听到他的计划时,思索了一会,问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那时的夕阳烧红了整片天空,望月秋彦看着爱丽丝画的全家福,笑着说“那不是又毁掉了您最爱的横滨吗”。

    望月秋彦没有亲手把自己培养出来的东西摔碎的打算。

    从能感受到别人对自己的喜爱的那一刻起,望月秋彦就清醒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以后会越来越弱。

    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变多了。

    他的弱点也变多了。

    真是奇怪。

    明明和Reborn的教导截然相反,怎么他却不觉得难过呢。

    弱点难道是应该值得开心的东西吗?

    “和你在彭格列的时候不一样,我在港口黑手党的大多时候都还挺快乐的。”

    望月秋彦若有所思。

    “所以我是体会不到你在彭格列的感受——山本他们先不说,你明明早就把沢田君当成同伴了吧,在嘴硬什么?”

    倒也不是嘴硬。

    反正这辈子是不可能从六道骸嘴里听到“彭格列是同伴”这样的话的。

    硬要说从复仇者监狱里出来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六道骸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不用再耗费心神,附身在千奇百怪的动物身上,或者捏造出幻术接近对方。

    “你知道被你保护的那群人是什么心思吗?”六道骸从容地问他,“或者换个问题,你知道你要是再纵容他们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后果吗?”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咬牙切齿,听着背后传来的动静:“那也不关你的事,可以不要用幻术捏造出奇怪的东西吗。”

    六道骸唇角的弧度不变,任由他恼羞成怒地打了自己两枪:“既然你都知道,有什么不敢看的。”

    除非同样是幻术,否则一切物理攻击在这种地方都无效。六道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很快又用幻术修复好了。

    “什么叫不敢看。”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我本来也没有不敢看的。”

    他本来也不是正直的类型,以前仗着自己还是小孩子,小卡洛有时候会躲在床底下或者通风管里,然后等任务对象上床时再给对方一枪。

    但不管怎样,看别人上床和看自己被上还是不一样的吧。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听着身后自己不成调的呻/吟,握枪的手难得有些颤抖。

    “你能用幻术做点有意义的事吗。”望月秋彦微笑,他难以想象身后的画面,尽量平静地说出一句,深红色的火炎反扑得毫不留情,“六道骸,我和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讨论这种话题的关系。”

    在岚之火炎触及到六道骸的前一秒,六道骸理所当然地抛出一句“是斯库瓦罗让我提醒你”。

    火炎停滞了一瞬,又默默地在空中消散。

    “……”该死的斯库瓦罗·斯贝尔比。

    望月秋彦气到表情扭曲,他自然地信以为真,一时间连报复六道骸都忘了,专心致志地决定以后去斯库瓦罗的洗发水里装辣椒。

    科科,洗澡洗到一半一定会发出尖锐的爆鸣。

    不过……

    “好了,你没用了。”

    发现手上的指环已经没了裂痕,望月秋彦再次使出了赶小鸡的传统技能,无情地对六道骸摆手。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你跟你自己的幻术玩去吧。”

    这句话说完,他们两个都同时陷入了沉默。

    “……”

    “我不是那个意思。”望月秋彦说。

    六道骸挑眉,见面前的青年回头,迅速瞥了一眼身后他制造出来的幻术,抬手一指,目光却像被烫到般地挪回来:“不准玩这个,我是不可能同意干这种事,也不可能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中也他们。”

    你的重点是这个么。

    “去梦里找你是弗兰的主意。”六道骸忽然道,“我没有报复你的意思,老实说,那时候你救不救我都无所谓,艾斯托拉涅欧的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

    正是因为翻看了望月秋彦的记忆,所以六道骸到现在才搞懂他那时候突然冲出来的原因。

    估计是想起了斯库瓦罗曾经抛下他的事,所以发现他被复仇者拖走的时候应激了。

    这家伙小时候就很喜欢捡东西回去养,每天兴致勃勃地回家,一转头捡回来的小动物都从窗户跑走了。

    小卡洛趴在桌上,祝自己生日快乐。

    “斯库瓦罗说雾属性的人说的话都不可以相信。”

    望月秋彦不为所动,发出冷笑。

    “六道骸,你是个成年人,不要老是嫁祸小朋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该死的斯库瓦罗·斯贝尔比。

    现在微笑着咬牙切齿的变成了六道骸。

    小腿又被人轻轻踹了踹,六道骸被迫收回注意力,发现望月秋彦说了声“谢谢你”。

    “帮我收尸的事情,没让其他人看到的事情——总之都谢谢你。”

    小卡洛很要面子。

    长大后的卡洛也很要面子。

    六道骸宁愿告诉狱寺隼人他们望月秋彦叛逃了,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他的尸体。

    六道骸看着他露出个笑容,身影和开心地在实验室里说着【“你醒啦”】的小卡洛重合,语气里没有一点别扭,是真的为庆祝他越狱而高兴。

    要是望月秋彦回个头,或许就能发现六道骸此时对他的心思。幻术的主角扭曲成了另一个人影,常年使用三叉戟的手指探进青年的唇腔,搅乱了本就忍耐着的闷哼。

    ……他明明不是对这种情事感兴趣的人。

    六道骸叹了口气,他清醒地认知到自己在对方的心里还没自己的匣兵器重要,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沢田纲吉沉睡的意志,退而求其次地选择暂时妥协。

    “先不必感谢我。”

    六道骸kufufu地笑了声。

    “卡洛,你的好学生简直不堪一击。”

    望月秋彦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

    身体的使用权被交回,现实里的指环不仅变得完好无损,身体上的痛感也因幻觉的作用暂时消失了。

    “上次装成太宰就算了,现在竟敢用望月的脸对我做这种事。”

    中原中也的嗓音里嵌着碎冰,望月秋彦后知后觉地低头,发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从事务所转移到了训练室,周围的布置残破不堪,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嗯……

    中也被摔在地上也就算了……为什么他会坐在中也的身上。

    望月秋彦的领子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一把拽住,中原中也猛地一扯,用饱含杀意的声音问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动手了吗,做好被碾碎的觉悟吧,幻术师。”

    “……”

    想起刚才六道骸制造出的幻境,望月秋彦欲言又止,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六道骸的诡计,看着面前的中原中也,的确最近一段时间里都不是很想和他们说话。

    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不说话似乎要被追着揍一顿。

    虽说追着揍也无所谓,但只是幻术作用下不痛了,又不是真的不痛了,他又不能和六道骸一样用幻术打架,真打起来以后身体就彻底完了。

    “中也。”

    望月秋彦口吻无奈,他的手掌轻轻覆在中原中也的手背,示意他松开拽着自己领子的手。

    “虽说你是干部了,这样比试也不算违反规定……”

    中原中也愣神,看着他轻轻地皱了下眉,将自己的手扯开一些。

    “可以轻一点吗。”

    望月秋彦说。

    “你这样我很难呼吸的。”

    第84章

    这诡异的一天可以用中原中也历险记来形容。

    先是护卫的人说外出透气的望月又把他们甩开了, 后是去上课的梦野久作若有所思地说“秋彦看起来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是哪里怪”。

    中原中也皱眉,出于担心对方的心理, 一路跟着望月秋彦身上的定位往下找。

    然而他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能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口中听到同样的话。

    用黑蜥蜴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但浑身上下散发出了一种诡异的魅力, 硬要说的话, 倒有点,有点像……

    “有点像抖S的气质?”其中一人这样问道。

    “啊对对对!”旁边的黑西装立即附和,“就像那种会一脚踩在你的胸口,像看垃圾一样的感觉!”

    “好神奇, 是在适应电影的新角色吗?”

    “确实, 难得看到辅佐官那副表情, 虽然他以前审讯叛徒的时候好像也会这样做,但一般都是面无表情地一脚把人的脸踹开, 再用鞋尖挑回来, 干完还要很严谨地把溅到脸上的血擦掉,说万一有传染病。”

    “辅佐官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注重身体……话说他刚刚好像问了太宰大人在哪?”

    “不是在训练室吗?”

    “不是吧,太宰大人好像上来了, 刚刚还在楼上见过他。”

    “难道说是被太宰大人气成那样的?也不对呀, 就算经常被太宰大人惹生气,但以辅佐官对太宰大人的宽容程度, 好像想不出被太宰大人逼成那样的理由。”

    中原中也听到一半就没听了, 他抓住关键词,这次直接往训练室走。由于过了正常的上班时间,地下一楼没什么人, 训练室的门半掩着,隐隐透着昏黄色的光。

    中原中也停顿一下,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背对着自己,站在中央的望月秋彦。

    “怎么站着?”

    中原中也抬腿,下意识地走过去。

    “不是和你说了……”

    中原中也的话被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听到身后的动静,灯光下的青年侧过身,一缕黑发从耳后滑落。

    望月秋彦的轮廓晕着疏离和冷淡,他的脸依旧清隽动人,那双向来多情的桃花眼却微微眯起,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薄薄的唇角一勾,扯出个嘲讽的弧度。

    “不是太宰?”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听到这万恶的幻术师顶着望月的脸,用望月的嗓音念出太宰治的名字。

    “算了,你也行。”

    轰的一声。

    地下满布的毒蛇被重力碾压得动弹不得,中原中也避开从地上蹿出来的炎柱,闪身来到黑发的青年背后,一脚踹在对方用于格挡的三叉戟上。

    他眉间的皱痕加深,这才发现“望月”的右眼变成了红色,里面的数字变化,最后停在了四这个数字。

    第四道,修罗道。

    这是六道骸近身格斗时会发动的技能,他瞥了眼三叉戟上的裂痕,虽说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免笑了笑。

    “听说你对我有些糟糕的想法?”

    中原中也愕然,攻击的动作停下,没能再发动第二击:“你怎么会……”

    “死心吧,小鬼。”

    顶着望月秋彦的身体,六道骸扬了扬下巴。

    这张漂亮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恶毒又轻蔑的情绪,中原中也的脚被出现的藤蔓缠住,他没什么感情地低头看了眼,似乎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配合地任由他将自己放倒在地上。

    随即尖锐的三叉戟插在他的脸边。

    中原中也瞥了裂开的地板一眼,冰冷的目光挪到低头,毫不客气地俯视自己的“望月秋彦”身上。

    青年身上的气息和平时无二,跨坐在他身上,低头俯视自己的视线却极具侵略性。

    “竟敢对我的卡洛产生这种想法……”

    六道骸眯起眼,再次将三叉戟拔出。

    然后就是现在——在三叉戟刺向他的下一秒,尖锐的武器化作烟雾,突然消失了。

    差不多猜到了六道骸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望月秋彦有点想把刚刚说出口的“谢谢”收回来。

    以前在艾斯托拉涅欧的时候,六道骸明明还没那么恶趣味,望月秋彦经常看他保护犬和千种,被做完实验回来,还要微笑着骗同伴自己没事。

    他一副虚弱的摇摇欲坠模样,见犬和千种相信了自己的话,才不动声色地瞥了藏在角落的望月秋彦一眼。

    但在望月秋彦的眼中就是——

    六道骸明明小时候是这么个可怜的天使人设,长大后怎么越来越讨厌。

    “你是望月?”

    中原中也有点摸不清现在的状况,他并没立即相信面前的人说的话,手倒确实松开了一些。

    “不可能。”不等望月秋彦说话,中原中也做出判断,他松开的手重新收紧,不仅没有退让的打算,反而还冷笑着把对方又扯近了些,“那些蛇和炎柱不是望月的能力,他从来没用过这个。喂,说清楚,我和望月的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六道骸死定了。

    望月秋彦不太适应现在这个姿势,他看着自己落下的长发蹭过中原中也揪着自己领口的手,落在他的脸上,不由地深吸一口气。

    “12月21日。”望月秋彦说,“我听说你来了东京,给你发了短信,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问你要不要出来喝酒,你的回答是你也看新闻,然后生了我的气。”

    中原中也神色松动,想起那天新闻上铺天盖地的望月秋彦和松田阵平的照片。

    “1月18日,我想起了一些旧事,你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也想成为和首领一样的人],你忽然碰了碰我的脸,然后告诉我我看起来很难过。”

    是在新泻发生的。

    那时他们还没碰到秋山和子,刚和秋山秀人谈完事情回来。中原中也记起,在自己做出这样逾越的举动后,望月秋彦愣了愣,之后躲了他一段时间。

    “然后是5月12日,我那天和铃兰打架,中毒被送进了医院,你第一次和我吵架,表情很愤怒,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你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只是质问了我一句[你这家伙有心吗]。”

    望月秋彦那时的回答是——

    “我说话的大多都是假的。”

    “但教导你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中原中也愣了愣,这才相信了面前的确实是望月秋彦本尊。从最初到现在,都快过了一年的时间,就算被窃听,也不可能窃听了一年的时间。

    “那刚刚的能力是什么?”中原中也疑惑。

    “……刚学的。”望月秋彦略带心虚地胡编乱造,“好像能突破你帽子屏蔽精神控制的限制,厉害吧。”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那[你也行]又是什么意思,你找太宰要干嘛?”

    望月秋彦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心想还好六道骸找到的不是太宰,不然他真的瞒不过去了。

    六道骸以前第一次附身他的时候,弗兰在旁边吐槽“以后碰到难缠的幻术师可以找西秀dd代打”,被望月秋彦无情地来了一句“就算用不了幻术,怎么打幻术师我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是颗定时炸/弹。

    好处有一点,坏处有更多。

    “突发奇想。”为了不引起森鸥外怀疑,望月秋彦挤出一句,“就当是我突击抽查训练吧。”

    “是吗。”中原中也一动不动,捕捉到他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那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卡洛是谁。”

    “……”

    见望月秋彦不说话,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

    “竟敢对我的卡洛产生这种想法,你刚刚是这么说的。”

    “……”

    望月秋彦沉默,发现自己似乎没和中原中也说过自己以前的名字。

    这多尴尬。

    要是被中也知道,他告诉过太宰,但没告诉过他,岂不是又要生气了?

    不对。

    望月秋彦反应过来。

    他干嘛管中也生不生气,作为辅佐官,他不是只要保证他们的身心健康就好了?

    刚打算随便编个理由,中原中也眯起眼,又在望月秋彦开口前,来了一句“听起来是个外文名,是你以前意大利的名字吧?”

    望月秋彦:“……”

    真可怕啊。

    和沢田纲吉一样,有媲美超直感的直觉的人真可怕啊。

    “有什么好避讳的。”

    呼吸近在咫尺,中原中也难以理解地问他。

    “不管是卡洛,还是望月,不都是你吗。”

    “……”

    安静地对视片刻,望月秋彦的视线移向别处,率先败下阵来。

    “……其实望月这个名字一开始是为了别人取的。”

    望月秋彦的嗓音凉薄,尾音略微有些发沉,他很轻地眨了下眼,不太习惯和别人说自己的心事。

    “我想融入他们,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总之效果不太好,我现在才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你以后不要学。”

    中原中也低笑:“但现在这个名字有新的含义了,不是吗。”

    “那群小鬼喊你[望月先生][望月辅佐官]的时候,你还会想到以前的事吗?”

    割裂的缝隙被缓慢弥补,望月秋彦将目光挪回来,没想到中原中也会说出这种话。

    他又盯着中原中也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评价是:“你真的好神奇。”

    “喂……等等……先起来!”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刚才以为骑在自己身上的是别人时,他的心里只有森冷的怒火。结果现在知道是望月秋彦本尊,他这样动来动去,中原中也反倒只剩下耳根红了个透。

    “没关系。有糟糕的想法也没关系。”

    绷紧的肌肉放松,望月秋彦的眉眼舒展,他又将腰压低了些,就着这样的姿势,凑近中原中也面前。

    “好险,要不是知道你以后会追杀我,差点真喜欢上你了。”

    青年的金眸中溢出点点笑意,恍惚中,中原中也记起,他们第一次吵架时,望月秋彦也是这样说——

    “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

    “中也,你要自己分辨出我说的是哪句真,哪句假。”

    [中原中也心动值+5]

    中原中也抿唇,他被这样的笑惊得屏住呼吸,忽的腰腹用力,手垫在望月秋彦的脑后,以不会伤到对方的力道反将对方压在地板上。

    训练室的地板冷冰冰的,中原中也的一只手撑在望月秋彦的耳边,屈起的膝盖挤进他的两腿之间。

    “……我说。”

    明明赭发下的耳根还带着羞赧的红,中原中也还是定住心神,略微不爽地问身下一脸从容的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

    ——“黑手党先生!”

    过山车的顶端,秋山和子的双手张开,突然扭头,眼睛亮亮地对中原中也笑道。

    ——“如果望月先生有天背叛了你,你一定要原谅他哦!”

    中原中也的喉结滚动,认真地注视着望月秋彦的眼睛。

    “我会看出来你有没有在撒谎。”

    “望月。”中原中也问他,“回答我,你总是觉得我要追杀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第85章

    “什么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事……”

    望月秋彦轻声, 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中原中也的话。

    他的眼睫落了又抬,回应着中原中也的视线,听到外面停下的脚步声, 忽的笑了笑,唇瓣张开。

    “这个嘛,其实我是……”

    “望月君。”

    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 从落在不远处的皮鞋往上看, 预料之中地对上森鸥外的眼睛。

    “你今天好像格外活跃嘛。”

    中原中也一愣, 自觉失礼地松手,刚直起身,就见望月秋彦也跟着坐了起来。

    和恭敬地称呼了一声“boss”的中原中也不同,望月秋彦倒是不紧不慢的, 他先是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末了才抬眸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 森先生。”望月秋彦问候道,“您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是在学习我甩开护卫队的精神吗。”

    森鸥外笑笑:“听说我的辅佐官在地下室胡作非为, 我自然是要来亲眼看看。”

    “那也不合规矩。”望月秋彦起身道,风衣的下摆划过小腿,“您要是寂寞到想让我陪您散步, 可以直接说出来。”

    “那不是破坏你和中也的约会了?”

    森鸥外说着, 瞥了中原中也一眼。

    “似乎还说了什么背叛港口黑手党的话……现在可不是将内部的团结四分五裂的时候。”

    中原中也听出言外之意,将帽子覆在胸前, 低头行礼:“……抱歉。”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道歉的事。”

    森鸥外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说完目光落在还在研究脚边的碎石子的望月。

    “主要还是望月君的责任,相信等到事情结束,他会亲自和你说的, 对吧?”

    “嗯?”望月秋彦抬头,见两个人都在看自己,这才将散漫的注意力收回来,“嗯。”

    “走吧。”

    森鸥外阖眼,抛下一句。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可是有好几个人告状告到我那了,安吾君还在等你。”

    “……哦。”跟着森鸥外走了两步,刚踏出门外,望月秋彦又侧过身,喊了声“中也”。

    光影在他的身上暧昧地铺开,中原中也看着他注视着自己,幅度很小地耸了下肩膀。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就是因为这样,我刚刚才会说那些话。”

    那些话……

    中原中也停顿,耳廓刚消下去的热度又升了起来。

    有糟糕的想法也没关系。

    差点真喜欢上你了。

    ……以前就算了,望月现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干部拉低了帽檐,难堪地将视线移向别处,似乎是在遮掩什么情绪。

    注意到他的动作,望月秋彦笑笑,又转身,快步跟上森鸥外的步伐。

    他们两个在走廊里一前一后地走着,因为有首领的权限,所以通往地下室电梯不会在任意一层停留,只会直达戒备森严的顶层。

    看着电梯里靠在一侧的望月秋彦,森鸥外扬了扬眉梢:“你现在似乎格外开心啊,望月君,上次这幅表情还是太宰第一次愿意叫你老师的时候?”

    “我今天干了很多事。”

    没直接回答森鸥外的问题,望月秋彦垂眸看着地板,给出的答案模糊不清。

    指环修好了,不用担心下次战斗的时候火炎强度太大碎掉。

    资料也整理完发给了六道骸,等六道骸发回来,他再去问问北条有问题的地方。

    最令人惊喜的……

    “中也在有些方面已经超越我了。”

    望月秋彦掀起眼皮,惫懒地对上森鸥外的视线。

    “我知道现在不是和他坦白的时候,刚才只是想逗逗他。”

    “是么。”森鸥外平静道,“那可不是你逗人的表情,要是中也再逼问下去,我看你是准备什么都说出来了。”

    “喔。”望月秋彦眨眨眼,“那也有可能。”

    “没办法,您知道我脑子有点问题的。”

    “原来你更喜欢中也这种类型吗。”

    没有再和他纠结这个话题的意思,森鸥外用了了然的语气。

    “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太宰那种,又或者是你的那些警察同事?”

    “那倒不是。”

    望月秋彦否认,凝视着电梯里不断变化的数字。

    “您养过动物吗?”

    “我小的时候总是把快死掉的动物捡回来,因为那样房间就不会空荡荡的,也可以和它们说话。”

    望月秋彦用怀念的腔调陈述道。

    “结果啊——不管是什么动物,只要我故意把窗户留条缝,它们的伤一好,就会从那里钻走,去找他们的同类。”

    森鸥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小小卡洛兴致勃勃地跑回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短暂地失落一会。他一下高兴一下难过的,第二天又用沾着血的手抱回一只手上的小狗,如此反复循环。

    “既然知道它们会跑出去。”森鸥外问,“你还有什么养的必要吗?”

    “人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望月秋彦慢悠悠地说道。

    “每天想着回去后它们还在不在,这也是件期待的事。小动物的行为无法用常理推测,预测他们的行为比预测人的行为要有趣得多。”

    森鸥外第一次听到这样清醒脱俗的解释:“怎么,现在中也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了?”

    “请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望月秋彦微笑,“我的意思是,中也就是那种能让我产生期待感的存在。他出乎了我的预料,竟然能这么快从被引导,成长到引导我的地步,我是真的很惊喜。”

    电梯的门打开,看着走廊两旁恭敬地低头的部下,森鸥外率先走了出去。

    “再怎么样惊喜,望月君,也请你在中也面前保持理智。”

    等到了首领办公室,身后的门一关,在坂口安吾震惊的视线里,望月秋彦才调侃着提议:“您说我叛逃前去勾引中也一下怎么样?”

    森鸥外走过坂口安吾身边:“现在不说他是未成年了?”

    “我就开个玩笑,您听不出来吗。”

    “你要怎么勾引他?”森鸥外颇有兴致地问,“坐在他身上,问他要不要和你做?”

    “这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望月秋彦回,“您认为所谓的勾引就是这样的吗,那我也勾引您两下?”

    “你好像对我的计划有什么误解。”

    坂口安吾的眼镜已经碎了又碎,森鸥外却仍不紧不慢。

    “我暂时还没有同意你叛逃的打算,望月君,在你做到答应我的事以前,麻烦好好保守你的秘密。”

    “您吓到可怜的安吾君了。”

    望月秋彦颔首,抬手搭了下已经变成雕塑的坂口安吾的肩膀。

    “首领早就知道我是公安,他现在之所以还没处死我,单纯就是因为暗恋我。”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坂口安吾心中的小人疯狂摇晃望月秋彦的肩膀。

    你面前这个可是异能武装集团,恐怖的犯罪组织的首领啊!别嚣张了!你长官知道你干这种事吗!

    你清醒点啊望月!森鸥外怎么可能是因为暗恋你就——

    “嗯,是这样。”

    森鸥外轻飘飘地打断坂口安吾的思路。

    他又坐回了首领的那个位置,下巴悠闲地搭在手背。

    “他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还要我亲自去楼下接他。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要给你专门开个拷问室吗?”

    “都说了我会保密,是您非得打扰我和中也交流。”

    望月秋彦习惯性地将森鸥外的这句话挡回去,一低头,发现坂口安吾已经轻轻地碎掉了。

    隐约听到望月秋彦和森鸥外在吵“您不是医生吗,救救您亲爱的部下”“不是你故意的吗,望月君,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之类的话,坂口安吾失去灵魂,心中的小人疯了地在全是资料的电脑前跑来跑去。

    都是真的!

    听到惊天秘密的坂口安吾无声地呐喊。

    种田长官!他搜集的情报真的都是真的啊——-

    所有有关mimic的情报,没有纸质的资料,全都储存在坂口安吾的脑子里。

    为此,望月秋彦只能在首领室里听完,记下后再捋清思路。

    “好像有点讽刺啊。”

    在脑中整理完全部信息,等到坂口安吾离开,望月秋彦才靠在首领室近门的墙边,看着森鸥外悠悠道。

    “欧洲异能犯罪组织的首领竟然曾经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异能特务科多少也是汇聚了全国异能者的秘密机关,您就这么确定,即使将来爆发冲突,他们会将事情全权交给黑手党处理?”

    “望月君。”森鸥外轻笑,“你还记得龙头战争吧。”

    “您是指特务课为了尽早结束抗争,投入了【迷雾】的异能力者,导致局面失控的事?”

    望月秋彦沉吟片刻。

    “好吧,那确实有担忧的理由。”

    在龙头战争中身亡的,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大佐,曾经也是战场上的军人。他使地面液化再加以控制的异能很难缠,当初望月秋彦接到他身亡的汇报时也有些不可思议。

    最后平息事态的依旧是港口黑手党,作为政府的秘密机关,异能特务课行使的主要是监督的职能,如果可以令两个组织互相残杀,之后再去监督存活的一个[1],那确实不需要耗费他们的一兵一卒。

    只是可惜,投入【迷雾】的异能力者后,龙头战争后期的死亡人数骤增,竟然就被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安德烈·纪德。

    望月秋彦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思考着对方要是真带着mimic来日本,现在可不是个合适的时候。

    “那我先行告退。”朝森鸥外点了下头,望月秋彦将手插回外套的口袋,“现在这个点,太宰应该听说了我刚才到处找他的事。”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今天那么多人说你性格突变的原因吗?“森鸥外挑眉,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可以行动自如了。”

    “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人格分裂嘛。”望月秋彦轻松回应,“您放心,我对首领的位置没有任何欲望。还是说您真打算传位给我?”

    这是望月秋彦常用的推拉方式,一般而言,森鸥外三言两语就揭过了,也懒得和他计较。

    但男人轻笑,这次给出的回答却是“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望月秋彦的脚步顿住,他侧过身,眉头拧起,没听清般地重复了一遍:“什么认真的?”

    “我听说白兰君有着可以让瘫痪的人站起,或者改变别人人生的能力。”森鸥外平静道,他的口吻寻常,眸底的颜色却比黑夜更深沉,“结合你的经历,很难保证将来死而复生的存在会不会越来越多。”

    望月秋彦眉间的皱痕加深,难以置信地回了句:“就算旗会他们回来……”

    “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森鸥外注视着面前的青年,“钢琴家他们,曾经是这里最接近干部的存在,他们能瞒着我调查中也的身世,想必再过不久也会发现他们自己死亡的真相。更别提直接杀死他们的魏尔伦现在正在担任干部的职位。”

    “虽说再把他们除掉一次也可以……”

    “但你会让我那样做吗?”森鸥外低笑,“很显然,你已经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同伴]的意义。红叶有很多事还不知道,中也又暂时不具备统领组织的能力,至于太宰……”

    森鸥外顿了顿,想到这里略微苦恼:“以他现在的态度,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那我就合适了?”望月秋彦眯起眼,“请不要总是将烂摊子扔给我。哪有让叛徒做首领的。“

    没有直接回应望月秋彦的提问,森鸥外只是低下眼问他:“你有什么必须要回到彭格列的理由吗?”

    望月秋彦:“……”

    森鸥外:“还是说你会把中也他们交给公安?”

    望月秋彦:“……”

    “你的弱点的确很明显。”森鸥外愉快地评价,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家满脸阴沉的辅佐官面前,捏着他的下巴,令他抬起头看自己,“明明是最不愿意创造羁绊的人,最后却创造了最多的羁绊。当然了,那都是后话,我还没有这么快就退休的打算。”

    “……”

    “话是这么说的……”

    沉默了好半晌,望月秋彦开口,他克制地垂眸扫了眼森鸥外隔着一层手套的布料,不轻不重地按在自己唇角的手。

    “其实您只是担心我投奔别的组织,为您和彭格列的合作带来困扰而已吧。””您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就算我和沢田君的感情很复杂,他也不是会为了一己私欲损害家族利益的人。彭格列里能无视我花言巧语的人很多,比如沢田君的左右手,他就会不择手段铲除掉一切迷惑沢田君的存在。“

    “至于傻瓜鸟他们……”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稍微闭了下眼,“他们分得清轻重,就算抗议也就是一段时间的事,最为难的应该是中也。如果您有其他的顾虑,我不会再出现在媒体面前,也没有再加入别的家族的打算……”

    “我也是有点私心的嘛。”

    森鸥外勾着唇角,见望月秋彦喋喋不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只是个提议,我只是让你知道,你现在保管好自己秘密的重要性。望月君,你不用这么早就想着回答我。”

    既然不是和他的最优解产生冲突的存在,为什么不能展露自己的私心呢。

    森鸥外之前也想过,万一有一天,带着爱丽丝买衣服,在大街上碰到他和那群警察——又或者是彭格列的成员们其乐融融的场面,会做出什么反应。

    无视是不可能的。

    以望月秋彦这种恶劣的性格,说不定会用那张漂亮的脸,得意洋洋地抬手和自己打招呼。

    公安,彭格列,舆论的走向——既然他现在握着这颗能影响到三方利益的钻石,为什么要完好无损地还回去?

    从这颗钻石宁愿自己去面对死亡,也不愿意将太宰和中也,甚至整个横滨拖下水的时候,森鸥外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他挑选的辅佐官毫无疑问有着带领港口黑手党走向胜利的才能,面对威胁也能冷静地评估利弊,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最优解。

    但不愿意抛弃棋子是个问题。

    森鸥外思索。

    也许有一天,到了不得不做出取舍的地步,望月秋彦可能很快就学会了——不过他似乎比自己受爱戴得多,或许不需要他开口,那些所谓的“棋子”就会帮他做出取舍。

    “都说了不要随便替我做决定。”

    望月秋彦无情地说。

    “我要是想干什么麻烦事,那一定是因为我自己想干的,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份上呢。”

    探进唇腔的手指被咬住,一点水渍在白色的手套上渗开,森鸥外看着自己拇指的指节被碾了碾,随后,望月秋彦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情地将他的手挡开。

    [森鸥外心动值+1]

    “说得也是。”森鸥外轻笑。

    “……”

    不对劲,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不和您玩了。”望月秋彦面露古怪,摆摆手,“分手到明天午饭的时候,在那之前我有的忙呢。”

    森鸥外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望月秋彦的脚步很快,他从办公室出来,每向前走一步,两侧的黑西装就一个个地低头向他行礼。

    在绕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望月秋彦刚好碰见电梯里站着的太宰治。四目相对,太宰治抬手,挡住电梯快关上的门,看着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没有搭话,先观察了一会望月秋彦的表情,良久才扬了扬眉梢:“您要是去当首领,我就不当干部了。”

    “看我笑话就算了。”望月秋彦想起很久以前,太宰治就开玩笑地说让他去当首领的提议,“有那么明显吗?”

    “连红叶姐都看出来了。”太宰治收回看他的视线,无比自然地回道,“不过还是看您的意思,对我而言,做一次证人两次证人都一样。”

    望月秋彦头疼:“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坏的是什么?”太宰治微笑,“任由中也动作,说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望月秋彦好笑地瞥他一眼,“不然你和安吾君一起去搜集情报吧。怎么,你生气了?”

    “生气倒没有。”太宰治漫不经心的,“我已经习惯了您喜新厌旧的行为,反正只要在这里待一天,您就会不断结交新的陌生人,就算有一天,您说我是您的情……”

    望月秋彦一巴掌扇在了太宰治的后脑勺。他的力道不大不小,足以给对方一个教训,又不至于真的让太宰治受伤。

    “太宰。”望月秋彦告诉他,“别学我以前的思路,你以后会成为比我更优秀的人,不准学我对沢田君说的话。”

    中也那是更优秀的黑手党,到他这就是更优秀的人了。

    太宰治安静片刻:“您答应过叛逃时会带上我,那就是认为我以后会离开您的意思?”

    “谁知道呢。”

    望月秋彦哂笑。

    “去到更光明的地方不好吗。”

    在黑手党里,只会被拉着不断沉沦。

    对太宰治而言,成为救人的一方过于更有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电梯的门打开,望月秋彦踏出一步,抬手挡在门侧,见太宰治没有动作,疑惑地回头喊了声“太宰?”。

    “想象不出来啊。”

    太宰治喃喃道。

    在大厅里黑蜥蜴震惊的目光中,太宰治上前一步,就这样伸手将望月秋彦抱住。少年的脸埋在他的颈侧,比起两年半前,身高抽芽了许多,肩膀也更为宽阔。

    望月秋彦侧过脸,看着他蹭了蹭自己,声音闷闷的。

    “没有老师的光明人生。”

    太宰治回。

    “不要不行吗。”

    第86章

    太宰治很聪明。

    他聪明的弊端就是, 书翻了千百页,第一页翻到的永远是最糟糕的结局。

    望月秋彦想了想,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哇, 太宰都多久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姿态了。

    虽说太宰治最近几年长高的速度很快,但十四岁的太宰治也就是个一米五几的孩子,站起来才到他胸口的位置, 望月秋彦那时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整个捉在怀里, 然后掰开他的嘴灌药。

    每到那种时候, 问题儿童太宰治就会拳打脚踢地抗议,他挣扎得很厉害,有一次还真打到了望月秋彦的脸上。少年那时向后仰了仰,柔软的头发蹭过望月秋彦的下巴, 盯着望月被打偏一点的脸愣了一会, 随即心虚地移开目光。

    太宰小朋友犹豫一会, 随即很小声地喊了他句“老师”。

    他那样子实在很可爱,望月秋彦打量着他的神情, 也没告诉他实际上小孩子的力道对他来说就像被猫挠了一样。

    青年只是弯着眉眼, 将小朋友的脸掰回来,感慨说“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喊我老师”。

    ——“就像撒娇一样”。

    在那以后,太宰治就很少朝他撒娇了。

    他要么是偷偷地盯着他, 要么是生气地躲着他, 望月秋彦那时也不知道太宰小朋友到底在生什么气,直到森鸥外跟他说“唯一的玩伴被别人分走了注意, 换成望月君你难道不生气吗”。

    这么一讲望月秋彦就理解了, 他记起小时候斯库瓦罗说要去追随xanxus时,自己何止是生气,简直是快气死了。

    可实际上他比斯库瓦罗小很多, 加入彭格列后,望月秋彦和他吵架时也常严肃地用“斯库瓦罗,你都三十岁了,怎么还跟恋爱脑似的和xanxus混在一起”。

    斯库瓦罗眯起眼,当场就拽着他的后领拖着人走,嘴硬地说“我和混蛋boss不是那种关系。而且三十怎么了,把你砍成三段的力气还是有的。”

    望月秋彦忧虑:【“科学证明三十岁后那个的时间就变短了,要不然xanxus联姻的事情先缓缓,你先去联姻吧,万一你以后的联姻对象有意见怎么办。”】

    斯库瓦罗当场就被他气到红温。明明是隔了八百米都能听见他吼声的二代剑帝,当时却红着耳朵,咬牙切齿地回了他一句【“我好着呢,别多管闲事。”】

    望月秋彦难以理解:【“……你老是关心我是不是男人的问题,我就不能关心这个了吗。”】

    【“联你个头!瓦里安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去联姻的地步了!你怎么不让沢田纲吉去联姻!”】

    望月秋彦那时小声回了句【“沢田君才二十四,他又不急”】,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库瓦罗追着揍,他们在彭格列的庄园里打来打去,引得沢田纲吉都打开了窗,从首领室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望月秋彦那时躲开斯库瓦罗的一剑,诚实地回答了沢田纲吉的问题。

    然而教父在微微的停顿后只是轻笑,莫名其妙地回了他句【“今天天气不错,你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看,连沢田纲吉都认可了他对斯库瓦罗的关心。

    或许只是他单方面地把斯库瓦罗当成了玩伴。

    斯库瓦罗小时候拎他和拎宠物似的,望月秋彦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像太宰治一样对斯库瓦罗拳打脚踢,但斯库瓦罗只是挑挑眉,把他拎在半空中晃了晃,说怎么生气的时候架势就散了,一点也没有以后要成为世界第一的样子。

    ——“喂,卡洛。”

    未来的剑帝那时也是这样掰正他的脸。

    ——“以后自己剪头发。听到了吗。”

    可能是带了点赌气的成分,望月秋彦从那时起就不爱剪头发。后来长大一点,把自己的发型看习惯了,索性也就不剪了。

    发现十四岁的太宰小朋友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后,望月秋彦陪他的时间就更多了。

    可惜就算是这样,太宰也很少再对他撒娇。

    他一年比一年沉静,望月秋彦还以为这是他成长的象征,直到发现他在织田作之助面前还是会偶尔任性,这才发现他所看到的太宰治,只是太宰治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因为辅佐官您总是叫他小朋友。”

    ——“没有人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对方眼里的自己只是个小朋友吧。”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望月秋彦的手仍旧插在外套的口袋,不动声色地瞥了抱住自己的太宰治一眼。

    难道想到另一个世界自杀的自己,被刺激到了?

    好难。

    他只会胡言乱语,真要突然让他认真地安慰人,望月秋彦还真想不出来。

    ……唉。

    望月秋彦无奈地看了眼大厅的天花板。

    他对肢体接触的容忍度真是越来越高了,要不是六道骸提醒他,望月秋彦自己都差点忘了,他以前是被人碰一下就咬牙切齿的类型。

    总之就是很双标。他可以去研究六道骸那凤梨一样的造型,偷偷戳两下六道骸的凤梨叶子,但又不准六道骸研究他的造型。

    “要不要都随你。”

    视线扫过周围愣住的黑西装,望月秋彦随意道。

    “太宰,还在外面呢,你要注意身份。”

    言外之意,你现在是干部了,这样的形象不利于你的口碑。

    太宰治没说话,他不过是抬了下眼,黑西装们便纷纷反应过来,左顾右盼地说着“今天天气真好,大家出去扫地吧”之类的话往外走了两步。

    直到确定太宰治不会把他们拎去特训,这假装平静的两步才演变成连滚带跑,望月秋彦甚至看到有人一路滚到了门口,摔了个狗吃屎都不敢回头。

    不管是干部还是干部候选,太宰治在他们心中都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他的斯巴达训练不仅体现在身体方面,还体现在精神方面,和中原中也不同,几乎不会给人第二次犯错的机会。

    “虽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对我撒娇了,你能说这种话我是很开心没错……”

    望月秋彦的尾音悠闲地拖长,他既没伸手回应这个拥抱,也没像以前一样威胁太宰治再抱自己就打他一枪。

    “太宰。”他只是抬腿,鞋尖轻轻踢了踢太宰治的胫前,“你和中也的竞争意识是不是太强了,体现在工作上是好事,可以不要体现在我身上吗,我还打算出门一趟的。”

    “……”小朋友还是没说话。

    望月秋彦试图以太宰治的思路去思考,迟疑一会,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试探着拍了拍太宰治的后背,虚虚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这个动作正中太宰治的下怀。

    在望月秋彦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弯着唇角,露出一个堪称狡猾的笑容。

    凭什么只有自己降低底线,太宰治的计划无声无息,无形地逼迫望月秋彦也降低了底线。

    小蛞蝓的银行卡今天也别想保住,凭什么他努力的成果每次都能被中原中也好运地蹭上,不来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就算了,还敢得寸进尺地直接把老师按在地上。

    “这样也不行吗。”

    没察觉到太宰治的心思,望月秋彦还以为是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稍稍向后挣脱了点,这个动作出乎太宰治的预料,他看着望月秋彦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动作与三年前重合,却由于没了身高上的差距失去了距离感。

    “你现在到底是伤心还是生气?我怎么看你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不会是在耍我吧?”

    更坏的主意他还不知道呢。

    踏出这一步后,以后的行为就方便许多。

    “怎么会。”太宰治松手,微笑道,“因为您总是想着抛下我,我可是很受伤的。”

    真正的诱导,是不被发现的诱导。

    是他先碰到的吧。

    是这家伙先自称“老师”,对他伸出手的吧。

    正因如此——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想。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为了所谓的“光明”,就放下这个人的打算。

    太宰治是真的,清醒又愉快地,在黑夜里沉沦-

    虽说受到幻术的影响,暂时感受不到身体的不适,但第二天出门去找北条的时候,考虑到以后的恢复,望月秋彦还是先去医务室逛了一圈,选择不作不死。

    “要不然再加个墨镜吧。”

    距离北条家一百米的地方,户田律师担忧地看着自己头戴鸭舌帽,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的上司。

    “万一被粉丝认出来了还是很麻烦。”

    “又没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望月秋彦调整了下帽檐说,“我再戴个墨镜全副武装的不是更引人注目吗,他们现在骂的是我半年还没选好新剧本,恋爱脑就算了,连事业心也没了。”

    户田律师:“……”

    户田律师:“……您是真的看得开,一点也不受网上的舆论影响啊。”

    “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嘛。”望月秋彦笑笑,“他们不知道真相,又不是故意的,我总不能真的随便进个什么剧组,然后战争一来,害所有工作人员受伤吧?”

    “……说得也是。”户田律师妥协,“那白兰那边,您要是……”

    “附近都是军警,白兰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方找我。”望月秋彦安慰他道,他拍了拍户田的肩膀,示意对方不必紧张,“再说了,他上次和中也交手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加上其他人的推进,现在估计比我还忙。”

    “比你还忙?”

    望月秋彦一顿,转过头去,对上不远处松田阵平的视线。

    后者扬了扬眉梢,提了下手里的购物袋,示意自己刚给那位任性的北条警官买东西回来:“这好像不是从楼上摔下来可以造成的伤势吧,大明星,你又去玩大冒险了?”

    “哎呀,这不是松田警官嘛。”望月秋彦愉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早知道会碰到您,我今天就换套衣服了。”

    “你以为穿个高领我就看不出你受伤了?”听出他的意思,松田阵平嗤笑,“我猜横滨前几天新闻里说的什么天然气爆/炸就和你有关系,有些人还以为你怎么了。”

    碍于户田律师的在场,松田阵平没直接说出降谷零的名字。

    也不知道坂口安吾是怎么让他同事去解释的,但从昨天降谷长官给他发的短信看,望月秋彦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可恶的特务科。

    怎么特务科解释降谷长官就信,他怎么解释都不信。他有没有落到奇怪的下场,他自己还不知道吗。

    望月秋彦认为自己平常也就是嘴欠了点,爱社交了点,大部分时间还是很进退有度的。

    “辅佐官。”户田律师压低声音,眼看松田阵平就要猜到真相,小声询问他的意思。

    “没关系。”望月秋彦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你去前面那个路口等我吧,太宰说他待会来接我。”

    “是。”听到太宰治的名字,户田律师松了口气。

    虽说他也很惧怕太宰治的存在,但户田律师非常清楚,靠他一个人是管不住辅佐官的。

    他说完,关上车门,刚开二十米就不放心地看了三次后视镜。

    “他是觉得我会吃了你吗。”松田阵平语调轻松,本就超越常人的观察力令他很容易就将户田律师的小动作纳入眼底。

    “是怕我吃了您。”望月秋彦纠正,“户田律师还是很有责任心的。降谷长官和您也联系了?”

    “你怕我找他告状啊。”松田阵平好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再说了,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多久。”

    望月秋彦面色古怪:“降谷长官都默认了。您不找他告状,上次突然把门一关不理我干嘛。”

    “……”松田阵平得意的笑僵在唇角。

    他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透过脸上的墨镜看了望月秋彦一眼,发现他对自己是真的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你还和那金毛混蛋说了什么?”松田阵平问。

    “……”望月秋彦远目,不是很想谈这件事。

    ——“望月君,你当初乱说话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

    降谷零冒着黑气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这世界上还有条子会喜欢他的事实给望月秋彦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太宰和中也也没救了,望月秋彦有意把他们的心动值往下拉,结果不仅毫无起色,还有越拉越高的趋势。

    告诉中也自己是条子的话,还有降到普通人水平的希望。

    ……那太宰怎么办?

    太过激进的方法,望月秋彦又怕重蹈隔壁太宰的覆辙,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束手无策。

    “也没什么。”望月秋彦说,“对了,您知道有让别人不那么喜欢您,但又不会讨厌您的方法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松田阵平都沉默了。

    他思考了会,考虑到望月秋彦以前的所作所为,姑且问了句“是哪种喜欢?”。

    望月秋彦:“……就是家人朋友以外的喜欢。”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降谷那家伙和你告白了?”

    望月秋彦:“……”

    松田阵平:“诸伏那家伙也和你告白了?”

    望月秋彦:“…………”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发出冷笑:“他们两个还真是默契啊,没见面的时候互相阴阳对方,见了面后喜欢都要喜欢同一个类型的。”

    松田阵平说完,瞥了眼身旁一脸为难的望月秋彦:“你问我干什么,反正你现在的任务特殊,他们又不会要你干嘛。”

    “我说的不是降谷长官和诸伏君。”望月秋彦看着脚下的石子,默默补充,“您懂我的意思吧?就是我接近他虽然是为了让他喜欢我,但不是这种喜欢,当然了,我也不想伤害他的感情,可再不管不顾就要完蛋了,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以前,我总得试图拯救一下。”

    ——我接近他虽然是为了让他喜欢我。

    ——我不想伤害他的感情。

    ——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以前。

    松田阵平越听越奇怪,搜查一课正直的警官停下脚步,看着望月秋彦的背影,忽的面色一僵。

    等等,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暗示他吧?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再怎么样也比诸伏好多了啊?

    “望月。”松田阵平皱眉,开口叫住他,“我稍微问一句,比起诸伏和降谷,你更不能接受他喜欢你的理由是?”

    “理由?”望月秋彦愣住,他转过身,不知道松田阵平问这个干嘛,“因为很奇怪?”

    松田阵平:“?”

    “而且以他的性格,现在再不处理,以后就更没办法了?”

    松田阵平:“??”

    望月秋彦:“……其实主要是过不了我自己这关?”

    松田阵平:“???”

    “您这是什么表情?”望月秋彦疑惑,“一开始不是您让我离他远点吗?”

    什么啊。

    松田阵平头脑风暴。

    让他离远点的人多了,现在是哪个。

    “难道我应该接受?”

    望月秋彦沉思。

    “可就算抛开我们一开始的关系,年龄上的差距也很奇怪啊。”

    松田阵平再次沉默。

    他想到了上次见面,北条毒舌地和望月说的话。

    ——松田警官已经过了黄金期,你和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也没有大很多吧。”松田阵平说,“你真把北条的话放在心上?虽然我的确没做过,但没试过怎么知道。”

    望月秋彦震惊:“和北条有什么关系?难道您可以接受这种的?”

    不行啊,好奇怪啊。

    一想到他以后要被比自己小六七岁的人上,望月秋彦就觉得自己前二十年的杀手白干了。

    六道骸的那个幻觉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望月秋彦现在一看到床,连晚上给太宰他们上课的日程都取消了。

    “嗯……”

    望月秋彦反思。

    “还要试一次?”

    “难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太在乎面子了?”

    不是,怎么还扯到他的面子上了。

    松田阵平语塞,微妙地发现不对劲。

    “好吧。”望月秋彦皱眉道,“就当是我自己的问题好了,我会回去问问心理医生的。”

    “等等。”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望月,你到底在说谁啊?”

    第87章

    “就是……嗯?”

    望月秋彦发现不对, 他停顿一下,抬眼看向走到自己身边的松田阵平。

    “您不知道我在说谁的话,刚刚是在说什么?”

    “……不知道。”

    松田阵平的表情一眼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语气在刚才那两步里已经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散漫。

    “你的可发展对象太多,我哪里记得清是哪个。”

    “……难道松田警官您吃醋了?”

    面对为数不多可以随便刷分的直男,望月秋彦轻松地反驳。

    “话说回来, 您不是一开始老想抓我辫子, 把我送进看守所反省几天嘛。”

    “喔~”松田阵平挑眉, 没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你要是想反省,现在也可以送你进去。你以前不是还老想着让金毛混蛋滥用私权抓我?怎么,放弃了?”

    “我那叫领悟。”望月秋彦勾了下唇角, 口吻不太正经, “降谷长官虽然嘴上不说, 但其实碰到松田警官您,心里还是暗戳戳地很开心的。作为他的得力部下, 我怎么能为降谷长官添乱。”

    松田阵平嗤笑, 暗道他真是每句话都充满了阴谋诡计:“还暗戳戳,他知道你这么形容他吗?”

    “知道啊。”

    望月秋彦不以为意,抬眼看了下路灯。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行动组的, 但以前我总觉得降谷长官不合群。直到前段时间看到他碰到诸伏君后, 才发现降谷长官不是不合群,只是没走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松田阵平侧过脸, 看向旁边脚步缓慢的青年。

    望月秋彦的嗓音柔软, 目光从坏了的路灯上移开,转头时恰好对上松田阵平的视线。

    “我最近可没有干坏事,死心吧, 松田警官,我是不会进看守所的。”

    松田阵平眉梢轻挑,发觉刚才自己要是回答这人以为说的是他自己,以望月秋彦那性格,保证下次降谷零一问就说出来。

    那金毛混蛋是出了名的双标。松田阵平发现只要一涉及望月秋彦的问题,降谷零就会展露出一副“老鹰护小鸡”的姿态,滤镜八百层厚,搞得望月很柔弱一样。

    降谷零的那个部下说,以前降谷教训望月的时候可谓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于是警察厅路过的负责训练的其他人忍不住附和了两声,刚附和到“没点公安的样子”,降谷零就停了下来。

    他先是凝视了自己满脸[难,难道不是吗]的同事一会,随后又微笑着说“还有工夫说话,想必你们也很闲了”。

    哦。仔细想想,望月这家伙也蛮有心机的。

    之前福山事件,松田阵平把他绑成木乃伊回去的时候,佐藤也是双手叉腰,忍无可忍地教训自己。

    那时望月就假装乖巧地坐在一边,口口声声说着“松田警官都是为了我好”,背地里却露出个嘲笑人的挑衅表情。

    所以他没干坏事是不可能的。

    松田阵平觉得他只有干了坏事,而且这个坏事别人还不知道的时候才特别开心。

    “别转移话题。”松田阵平的心头微动,勾了勾唇角,“你刚刚说的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个弟弟?降谷还有诸伏和我说过,上次你们一起在医院里吧?”

    望月秋彦:“您这不是猜得出来吗。”

    “终于发现不对了?”松田阵平嘲笑,“你以前不都坚持你这都是大爱?”

    “……”

    就那么点黑历史,全都被松田阵平抖了出来。

    望月秋彦微笑,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我现在也是大爱。”

    松田阵平不信:“那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不纠结又不行。”望月秋彦慢悠悠地,“他都在偷偷改变我的思想了,我又答应过不会抛下他,再不纠结不就彻底放弃了。”

    首先,这个答应过不会抛下他就很诡异。

    松田阵平隐约记得降谷零形容,太宰治虽然年纪不大,但实际上是令任何一个犯罪组织都畏惧的存在,望月这么说是想把他纳入证人保护计划?

    不可能吧?

    难道说望月是觉得对方年纪太小,之前做的事都是被迫的?

    “思想?”没直接把疑虑说出来,松田阵平低头看他,重复了一遍关键词,“他改变了你什么思想?”

    “大概就是接受以前不可能接受的事的思想。”

    望月秋彦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将脚下的石子踢远。他语气淡淡的,好似透了点绝望,其中又混杂了点欣慰。

    “以前发现他算计我的时候,我是真的会揍他,再不济也会威胁两句。”

    但今天,他竟然真的顺着太宰治的心意妥协了。

    太宰治那点小心思,望月秋彦还能不知道吗。

    但太宰治时隔两年才撒这么一次娇,望月秋彦看出他想要自己给出回应,停顿片刻,还真的松开放在口袋里的枪,抽手安慰了他几下。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和凭借直觉行动的中原中也不同,望月秋彦非常清楚,再这么下去,等太宰再成长一些,说不定他以后都不会意识到太宰治又对自己用了什么招数,直接一脚就踩进陷阱。

    那多冒昧。

    他还不想这么早死在沙滩上。

    “你是把他当家人了吧?”听到望月秋彦的形容,松田阵平随意地指出,“把你那恋爱脑里的水倒倒,别什么东西都同意。”

    “刚刚和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的人是谁啊?”

    认为不喜欢自己的松田阵平的观点更为客观,望月秋彦刚才可是罕见地反思了下自己。

    “说了这么多,您好像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消磨别人的喜欢,又不至于到讨厌他地步的方法。

    松田阵平的眼眸微眯,都能想到,要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萩原研二,会给出什么建议。

    ——“那我们就交往吧。”

    hagi那家伙,必然会轻笑着,认真地注视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睛,假装轻挑地给出这样的回答。

    ——“听说我们交往的消息,他不就自动放弃了?”

    不会坦白自己的心意。先无形地拉近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再搞什么日久生情——

    可惜松田阵平虽然和萩原研二关系很好,性格却截然不同。

    他不是会特地藏着自己感受的人,因此当初才会被江户川柯南看出来,他之所以没对望月秋彦不厌其烦的“骚扰”产生恼怒,是因为早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初见时是在冬天。

    再遇时也是冬天。

    时光一转,等现在的秋天过去,又马上是另一个冬天。

    “松田警官?”发觉松田阵平盯着自己不说话,望月秋彦疑惑地停下来看他。

    “其实你是左撇子吧。”松田阵平忽然这样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望月秋彦发出声鼻音,低头看向自己插兜的动作。

    “之前在谷口家附近的时候,我以为你带了枪,结果把你的手拽出来,却什么都没有。”

    松田阵平了然,说出自己的推理,脸上的笑带了些侵略性。

    “现在才发现,刚刚你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风衣往左边动了动,所以你是把枪放在了左边,右边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松田阵平心动值+2]

    “真亏你能藏到现在。”

    松田阵平评价道。

    “人在紧急情况下会暴露很多秘密,但既然你连工作和生活都能做到完美伪装,想必脑子是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望月秋彦没想明白系统的播报。

    但既然松田阵平这么说,他还是掀起眼皮,真的来了点兴致:“是吗。”

    他的尾音上扬,带了点毫不掩饰的愉快:“既然松田警官您那么聪明,那要不猜猜现在我在想什么?”

    松田阵平看出来,他又想干坏事了。

    望月秋彦对于他总是有种没来由的胜负欲,每一次的接近都是精心策划的别有所图。

    松田阵平总是一遍一遍地和他说着“这不是比赛”,直到之前发现对方以为自己讨厌他时才明白过来,这种胜负欲究竟来自于哪。

    “望月。”松田阵平心平气和地说,“你该不会是在报复我吧?”

    望月秋彦略微惊讶:“这您都看得出来?”

    一开始接近松田阵平,确实是存了报复他的心思。

    谁让松田星星之前在游乐园要揪着他领子骂的,望月秋彦向来记仇,从森鸥外那拿到松田阵平的档案时,当即决定不让对方好过。

    不是天天公众啊利益啊的,把松田阵平的印象值拉高一点,再无情拉低,既能反复刷分,又能把他烦死。

    “抱歉。”望月秋彦礼貌坦白,“不过后来发现我的错更大后就没打算报复你了,摩天轮那次……”

    “我喜欢你。”

    松田阵平忽然笑了。

    他注视着望月秋彦的眼睛,直接说了这句话。

    “……”

    望月秋彦脸上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神色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不敢相信从松田阵平嘴里听到了什么。

    “不是在猜你想什么,望月,我喜欢你的事情,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松田阵平唇角的弧度加深,语气懒洋洋的。

    “虽然我之前也说过不喜欢男人之类的话,但你也没必要记那么久吧。”

    望月秋彦难以置信:“……这是可以不记的事吗。松田警官,您是不是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千速说得对。”松田阵平低笑,“我就是恰好几年前被你吸引,恰好执着地查了你两年,恰好听说你要来警视厅取材,和上面递交了把你调来组里的申请。”

    松田阵平说完,还理直气壮地补了一句,“这么一说,我也挺诡计多端的。”

    初见时的好感慢慢萌芽,终于在一次次的相处,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中开出了花。

    不管是在寺庙里发脾气的时候,还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降谷零不知道,望月秋彦也不知道。

    只有站在角落里的松田阵平自己知道,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那些精心策划对松田阵平来说一点用也没有。

    他喜欢的,是难得卸下伪装,根本没看到自己的望月秋彦。

    心动值从30掉到0,又从0涨到70,也许只有变成灵魂的萩原研二知道,自己的好友都经历了什么。

    “知道这个前提的话。”松田阵平耐心地开口,“你现在总能明白我刚才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是指谁了吧?”

    一片落叶落在了松田阵平的肩头,正直的警官肆意又洒脱,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目光透过墨镜,落在青年因惊讶而微微松开的唇瓣。

    “你继续报复我也无所谓,就算金毛混蛋以后嘲笑我我也要说。毕竟我可没有好心到,要开导你喜欢别人的地步。”

    “那就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开什么玩笑,警察怎么可能爱上罪犯。”】

    松田阵平的语调慢而长,微微低头,十分自然地就对面前公安的卧底,黑手党的二把手说道。

    “望月秋彦,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第88章

    望月秋彦觉得这个世界癫了。

    其他人不知道他绑定这个沙雕系统后他找同性刷分的原因, 望月秋彦自己还不知道吗。

    ——说好的不会出事呢。

    ——说好的最多也就是报警抓他呢。

    【“也不都是松田警官的错。”】

    【“当然了,望月君,也不是你的错。”】

    想到上次在北条家时沢田纲吉熟练的措辞, 望月秋彦瞥了手上的戒指一眼,恨恨地眯了下眼。

    看出来了还不告诉他。

    可恶的沢田纲吉,竟敢看他笑话, 亏他之前在首领室看他难过, 还忍住了欺负他的冲动, 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松田警官。”

    试图挽救为数不多的可以随意刷分的对方,望月秋彦抿着的唇角松开,他一只手插在口袋,一只手用之前北条给的钥匙开门。

    “您不能挣扎下吗, 挣扎是种美德。不要随便放弃您前二十几年的取向, 您要做个坚定的人。”

    松田阵平看着他的动作:“那你怎么不挣扎了?挣扎有用吗?”

    “我那是……”

    望月秋彦的话说到一半哽住。他转动门锁, 说着将面前的门推开。

    “我那是情况特殊,再说了, 我这不是正挣扎着吗。”

    “我说啊。”

    见望月秋彦语塞, 松田阵平敏锐地眯起眼。

    “到处煽风点火就算了,就准你喜欢别人,不准别人喜欢你, 之前还在警视厅的电脑上看《如何速成恋爱脑》, 你被什么东西绑架了吗?”

    ……说来话长。

    “……那我还很相信您和我说的每句话呢。”望月秋彦叹了口气,“您说您对我没那个意思, 我当然就全心全意地信任您了啊。”

    之前降谷零问的他, 要是真喜欢上了某个人,要拿其他人怎么办的问题,望月秋彦也不是没有思考过。

    知道有人喜欢自己, 应该是件高兴的事。

    但这个人数一旦多起来,就显得他很像人渣。

    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像人渣了,但如果他真的和某个人确定某种关系,又在大街上被他看到自己和别人甜言蜜语的,那就更像人渣了。

    人渣也就算了,毕竟意大利维持开放性关系的人也挺多的,望月秋彦活了这么久,还没在黑手党里见过真爱——

    可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望月秋彦还没想出怎么摆脱这个系统,延续生命的手段。

    这么一想,老师真是好强。

    作为曾经的世界第一杀手,Reborn是真的能心平气和地和被他无情甩掉的情人们相处。望月秋彦那时坐在餐厅里,看看Reborn,又看看过来打招呼的Reborn的第三任情人,默默地吃着自己盘里的食物,企图当个空气人。

    ——“在彭格列的日子还好吗?”

    ——“嗯。”

    ——“哎呀,你对面的这位是?”

    ——“捷琳卡,任务已经结束了,别多管闲事。”

    【“别什么都想学。”】Reborn的双腿交叠,当着他情人的面,终于冷酷地抬起眼睛,【“卡洛,你没到可以学这个的年纪,要是活腻了就早点说出来,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科科。

    想不到吧老师,他都不用学,已经在这方面超越您了。

    望月秋彦站在玄关,他的思绪收敛,缓缓地掀起眼皮,在身后的门关上的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对。

    太安静了。

    北条又不是安静的人,以他的毒舌程度,一般会靠在玄关边,见他进门就从头到脚挖苦一遍。

    刚刚一路上,他也没发现军警的痕迹。再怎么隐蔽,也不可能真的被北条全都支开。

    松田阵平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和望月秋彦对视一眼,先锁定了距离玄关最近的卧室,两人持枪,一人踹门后迅速闪开,一人举枪指向屋内——这是警察里搭档常用的套路,可真当门被踹开,枪口下的并不是作恶多端的罪犯,而且已经躺在血泊之中的军警。

    红色的制服被血液浸染得更深,松田阵平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冷静地和门口的望月秋彦摇了摇头。

    望月秋彦皱眉,刚再外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走了回来。

    松田阵平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拳砸穿了门板,向后一扯,精准无比地将躲在门后的男人的手臂扯出。

    “连军警都敢杀了。”

    一枪打在望月秋彦的身侧,青年看上去有些不爽,他直接拧断了对方握枪的手,将掉落在地的枪踢到一边。

    “谁派你来的?北条呢?”

    本就岌岌可危的门板被整个踹倒,男人被踹到地上,刚想爬起来,就被望月秋彦隔着门板,一脚踩在了胸口。

    “不,不知道。”不知名的男人发出这么一句,他的肋骨刚刚断了几根,残端又在冲击中刺进肺里,说起话来有些吃力,“我……我来的时候,那家伙就已经死了……”

    由于被挂在暗网上,每天来暗杀北条的人是一批接一批。可惜没几个能躲过军警的眼睛的,大部分都被赶跑了。

    望月秋彦评估了一下对方说的话,猜测这个倒霉蛋大概是在别人动手后才来的,还以为一切都很顺利,连阻拦他的人都没有。

    “我去别的房间看看。”松田阵平起身,给佐藤他们发了个短信。

    “喔。”望月秋彦扭头,“等等,我和您一起。”

    见望月秋彦松了脚,被揍了一顿的可怜杀手刚往外爬了两步,结果又被望月秋彦无情踹晕,彻底没了意识。

    确认对方没有行动能力后,望月秋彦才略为嫌弃地看了眼自己鞋子溅到的血,快步跟上松田阵平的步伐。

    “能打过军警的人很厉害的。”望月秋彦观察着周围,和松田阵平搭话道,“我可不想每次给您去扫墓,想到的都是您在人生的最后一天说喜欢我。放过我,我会做噩梦的。”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松田阵平早就习惯了他这没心没肺的行为,倒也没生气,“佐藤会联系军警那边,支援很快会过来。不过就现场的情况看,北条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虽说望月秋彦早就知道那家伙会自己玩脱,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周围护卫的军警采用的是轮班制,排班又是前一天才定下的,袭击的人怎么确定当天不会排到军警里特殊作战部队的能力者?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把猎犬他们放在眼里?

    这是个有意思的假设。

    先不提末广铁肠那被卡车撞了都能安然无恙站在原地的身体素质,条野采菊的异能力[千金之泪]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分子化,打他就像打触碰不到的烟雾一样,实在很难对他造成有效攻击。

    “北条不是会蠢到不做应急预案的人。”

    敲了敲房间里的墙壁,望月秋彦试图想出北条亮到底会躲在哪个地方。

    “虽说他确实连普通人都打不过,但脑子出乎预料的好使。”

    ……不会吧。

    望月秋彦抬头,看向格子样的天花板。

    “要帮你吗?”看出了他想做什么,松田阵平收起了枪。

    “那多不好意思。”望月秋彦眨眨眼。

    “别废话了。”松田阵平冷哼,蹲下身,任由他踩上自己的肩膀。

    本就松动的隔板被推开,对上北条亮幽怨的眼睛,望月秋彦故作惊讶地“哇”了一声。

    “北条警官,这么高的地方,您怎么爬上来的。”

    北条亮:“……”

    北条亮:“我又不是白痴,这个房子里光秘密通道就有三条。”

    望月秋彦:“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北条亮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担心我一下,没想到某人一直在和别人打情骂俏。你完了,望月,我是不会再帮你分析一条数据的了。可恶,你不就是仗着谁也管不了你吗,等我以后把你关进……”

    望月秋彦从松田阵平的肩膀上跳下。他听着北条的攻击,自然地抬头:“你要不要下来?要下来我接你?”

    北条亮:“。”

    北条小少爷看着他被绷带缠住的手,磨了磨后槽牙。几秒过后,望月秋彦听到他的骂声一路从天花板传到墙后,又传到某间卧室里。

    “还接我!就是故意的!我又不是什么羽毛!不知道这么高跳下来会把手砸断吗!都是被那群黑手党带坏的!让你和我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又不同意!”

    北条亮骂骂咧咧。

    松田阵平瞥了旁边勾着唇角的望月秋彦一眼:“他真跳下来怎么办?你手不要了?”

    “我这是有求于人嘛。”望月秋彦耸肩,“我要是有求于松田警官您,我态度还能更好。”

    松田阵平没说话,看着望月秋彦一顿,沉默两秒后反应过来。

    “抱歉,习惯了。”望月秋彦反省,“我对松田警官您的印象还停留在您是直男的时候。”

    松田阵平:“那这么说反而是我的错了?”

    望月秋彦:“……那倒不是,您等我适应两天就好了。”

    恶劣的行为,配上那双无辜的眼睛,青年的眼睫轻颤,尴尬地将目光挪向别处时,意外地显露出些勾人的意味。

    松田阵平这才明白诸伏和降谷的担心来自哪里。

    望月秋彦对于别人喜欢他的点一无所知,总是无意识地到人心上踩两脚,又在别人想伸手将他往下拽时,拍拍衣服就快乐地跑走。

    这么一想那群黑手党也很努力了。

    没想到那群法律和秩序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能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

    “有什么好适应的。”

    松田阵平收回看他的目光。

    “谁让你不是觉得我讨厌你,就是觉得我对你有意见,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的事实,又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

    除了中原中也外,好久没碰到这种有话直说的性格。

    望月秋彦盯着松田阵平看了一会,他绷紧的肩膀放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从房间里出来的北条时轻飘飘地回了句“说得也是”。

    “毕竟松田警官您看起来一点经验也没有,我是不会和您试的。”

    松田阵平:“。”

    在松田阵平报复回来之前,望月秋彦听着外面的警笛声,在北条嚷嚷着“你们在说什么东西?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时把人推进了书房。

    “你怎么不问是谁杀了那个军警?”

    “差不多猜到了。”望月秋彦回,“破案是松田警官他们的事,我再不走待会还要嫁祸到我头上。”

    北条亮的眼神疑惑,他看了会望月秋彦,又看了会望月秋彦带回来的修正的资料,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在哪里搞来的数据。

    “理论上是可行的。”北条亮迟疑地回道,“爷爷说过,以前也有人干过类似的事。但干这种事很危险,要是之后通道不能关闭,又被人掌握了自由穿梭的钥匙,那两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吗?”

    “早就已经乱套了。奉劝你一句,明天开始去军警的基地里住几天,你以为那个暗杀者为什么能这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月秋彦回复。

    “……还有其他人能掌握穿梭平行世界的技术?”北条亮皱眉,“但去到其他世界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因为一旦与另外的世界的[自己]碰面,就会被识别为外来者,要么是另一个世界毁灭,要么是两个人中有一个必须死掉。”

    哦,那他好像没这个烦恼。

    “你研究这个干什么?”被望月秋彦按在椅子上的北条亮抬头。

    干什么……

    望月秋彦回忆了下今早六道骸给他发的短信。上面说彭格列全员已经集合,就连瓦里安也赶赴了战场。

    望月秋彦问,听说他还好好活着的消息,大家是什么反应。

    六道骸说他还在路上,哪知道这种事。

    望月秋彦回,所以你说的彭格列全员不包括你是吗?

    六道骸没有回复他这条。

    过了好久,直到望月秋彦出发到这里前,他才收到六道骸的回复。

    [你知道那天你和狱寺隼人对话后,十年前的彭格列是什么反应吗?]

    望月秋彦好奇,回了句:[什么反应?]

    [等你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看吧,那位的教育方式可不是一般的残忍]

    十年前的沢田纲吉有时还存着侥幸心理。他会向敌人伸出手,会用语言谈判,坚持不到必要,尽量不用武力解决一切争端。

    望月秋彦想象了下,要是自己被逼着,亲眼目睹太宰和中也死去,却怎么也无法帮到他们,会是个怎样的心态。

    [骸君,就算你不愿意承认,再怎么样你也是沢田君的守护者]

    [哦呀]

    六道骸回复。

    [现在隔着一个世界就开始教训我了吗]

    绝望。自责。憎恨。

    Reborn的斯巴达教育,可以让一个孩子短时间舍弃掉天真,以最完整的方式全身心地投入战斗。

    他是在直接告诉沢田纲吉,作为彭格列的继承人,不光是望月秋彦,倘若不舍弃掉一些东西,以后狱寺,山本,全都是下一个躺在地上的望月秋彦。

    [守护者的意思就是,要维护守护之人的尊严]

    [你这不是正做着吗?]

    六道骸是真的没再回他了。

    望月秋彦猜测,就算这场对话再来一次,六道骸也不会把少年那狼狈的样子发出来。

    “也没干什么。”

    望月秋彦对盯着自己的北条说。

    “有个以前讨厌的人哭鼻子,这种好事,我当然是要去围观一下。”

    北条亮满脸写着不信,猜测望月秋彦还有很多和自己没说的事。他抿了抿唇,又问:“那你还会回来的吧?”

    “我先警告你,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会再打开通道,逼着你回来的。”

    “那是当然的。”

    望月秋彦笑了笑,他看着纸上的一串数据,很轻地眨了下眼。

    “虽然这话我自己说出来都不可置信……”

    “但我的确,还有很多舍不得的人呢。”

    第89章

    构成世界的基石, 是七的三次方。

    简而言之,就是玛雷指环,彭格列指环, 还有彩虹之子的奶嘴。

    广阔无边的玛雷代表横向时间轴,也就是横向扩展开的平行世界。世代相承的彭格列代表纵向时间轴,也就是从过去到未来的继承。至于彩虹之子, 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 所以是以点的方式存在于世界中。[1]

    这是六道骸告诉望月秋彦的信息。

    不过和彭格列指环不同, 玛雷指环不属于任何家族,它们会自己选定主人,如果要安全穿梭到另一个世界,最后一步, 就是令望月秋彦手上的那枚玛雷指环认可他的存在。

    【它有没有认可我, 明天后不就知道了吗】

    望月秋彦当时给六道骸的回复是这样的。

    六道骸没回他, 回他的是弗兰。

    【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望月前辈, 您要是出事, 西秀会迁怒到me头上的,在斯库瓦罗队长的嗓门下,me已经快变成半个聋子了, 不可以再变成瞎子】

    望月秋彦笑笑, 那时删除了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和岚戒上摇曳的深红色火炎相伴,望月秋彦垂眼, 看向玛雷指环上的蓝色火炎。

    与极具攻击性的岚不同, 蓝色的雨代表着绝对的镇静,它们交织着倒映在那金色的虹膜中,刚掀起一点波澜, 又随着主人的叹息,一同熄灭在了空气里。

    无声无息的,像没出现过一样。

    “我可能要去出差一段时间。”趁处理现场的警官不注意,望月秋彦伸手,将松田阵平也扯进了书房,“要是降谷长官问起来,就提醒他去拿我准备好的那本书。”

    “当然了,要是我能在月底之前赶回来,就不用他帮我去拿了。”

    松田阵平打量着面前青年的神情:“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你要出差这么久?”

    “就是一些想让降谷长官帮我记住的事而已。”望月秋彦回得随意。

    任何有关时空的跳动都是极具风险性的,结合他之前灵魂回了一趟彭格列,这边的肉/体就走向死亡的事实,望月秋彦也不确定自己如果长时间脱离这个世界,之后会发生什么。

    降谷零说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可他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是望月秋彦编出来的。正直的公安看到的只是望月秋彦想让他看到的一面,降谷零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不知道他的挣扎,也不知道他的痛苦。

    望月秋彦想,要是自己真的失败了,降谷长官发现死的是一个罪犯,总比发现死的是一个警察好受。

    还有上野和谷口他们,虽说望月秋彦对此确实另有一些打算,但北条太过任性,万一真在他回来前真把他自己作死了,岂不是这世界上记得他们过去的人就一个也没有了。

    要说见证了他们死亡,望月秋彦有什么感受,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告诉织田作他们的过去时,织田先生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们是朋友吗?”】

    望月秋彦是真的纠结了很久。

    他那时叹了口气,头疼地问织田作之助,真的有人六个月就变成朋友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告诉他,如果他们确实影响了你的人生,那就算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也算朋友吧。

    人的大脑是种复杂的结构。

    在分别之后,每次遇到痛苦的事,就会翻出以前的记忆,将它们不断美化和加工,转化成活下去的力量。

    织田作之助走后,望月秋彦又在餐厅里坐了很久。

    他发现,在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前,那短短六个月的时间,的确是他最清闲的一段人生。

    年轻的警官们总是毫无保留地给予善意,望月秋彦还记得,谷口将刚做好的围巾套在他脖子上时,自己是怎样一副愣住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谷口,望月以为你要绞死他。”】

    【“不过他这次还是忍下来了,没再给你过肩摔。”】

    【“哼,不就是条围巾吗,我也能送。”】

    【“北条,你又开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吧,别爬到望月床上去,你是一天不被他扔出去就难受啊。”】

    望月秋彦那时觉得他们真是群神奇的人。

    怎么能因为对方在警校培训,就完全不怀疑对方会害死自己呢。

    后来从警校毕业,望月秋彦又发现了更多神奇的人。

    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竟然是他从阴影里踏出的第一步。

    “欸,我说真的。”

    想到这里,望月秋彦抬眼,好奇地向面前的松田阵平问道。

    “松田警官,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印象?”

    松田阵平盯着他看了一会,察觉出他刚才的话带了些撒谎的成分,却也没戳穿。

    “脾气差,有点洁癖,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您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我的?”

    “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旦认定了一个道理就不会回头。”

    松田阵平勾着唇角,明明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视线却灼热得有些令人移不开眼睛。

    “直觉很准,反应很快,懂得进退,意外地对柔软的事物很有同理心。很容易就生气,也很容易消气,大概会有很多人利用你这个特点接近你。”

    望月秋彦愣了愣,随即胸腔颤动,发出声低笑:“您这么说,我倒的确有点怀念和您一起破案的日子了。”

    这句话里又有多少真心呢。

    松田阵平垂眸看他,恍惚想起那天在电视台里,拉着对方狂奔的画面。

    心率升高,呼吸急促,仿佛是踏上了摇摇欲坠的吊桥,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松田警官,您记得福尔摩斯里的画面吗?

    松田阵平那时还不知道他是公安,只警告他最好祈祷不要惹上别的麻烦。

    于是那双鎏金色的眼睛转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青年的脸上带着狡黠,在媒体的闪光灯中,不动声色地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松田警官。”】

    望月秋彦故意问他。

    【“那我要是偏偏惹上了呢?”】

    肆意地,不顾后果地,撩拨着别人的心弦。

    做了这种事,偏偏还妄想着能全身而退。

    “别搞错了,我可不想和电影里那样悼念你。你要说自己去和降谷说。”

    松田阵平说着,将自己的墨镜扣在望月秋彦脸上,示意他把帽子戴回去。

    “大明星。”

    看着趔趄两步的望月秋彦,松田阵平扬起眉梢,无情地嘲笑他。

    “别总让人担心你。多少也照顾好自己吧。”-

    望月秋彦如约坐上了回港口黑手党的车,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远处停靠的一排警察,开口就是“我还以为您又干了什么大事”。

    望月秋彦摘下脸上的墨镜:“我又不会乱跑,你非得来接我做什么。”

    “这种话现在连中也都骗不过。”太宰治说,“您每次一说这种话,第二天必定吓大家一跳。”

    “哪有。”望月秋彦否认,“我每次都有和森先生汇报的,不要把我形容得那么过分。”

    这句话说完,太宰治索性就把车里的隔板降下了。隔绝了后座和驾驶室,由于用的特殊的隔音材料,一般是用于谈重要机密时的措施。

    “可以说了吧。”太宰治眯起眼,“老师,我也是忍耐得很辛苦的,您现在是默认您干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了吗。”

    “有个欧洲的异能组织。”望月秋彦回复,“资料在你房间的电脑里,密码是你第一次学会黑进别人网络时,我告诉你的那串数字,资料打开一次就会自动销毁,你能记多少记多少,记不清就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太宰治微笑:“这就是您最近总和森先生待在一起,还把安吾也叫去的原因?”

    “是你说的。”望月秋彦回头看他,“你说[那样的未来,不要不行吗]。”

    “虽然答应了森先生不告诉你我们交易的内容,但你应该也成长到可以和他博弈的地步了。”

    太宰治沉默一会:“我不想听了。”

    望月秋彦:“你不听也得听。”

    太宰治:“您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怕您出什么意外,事先把关键的情报告诉我吗。”

    “太宰。”望月秋彦注视着他的小动作,不顾太宰治的抗拒,伸手把他拎过来一点,“你是我的学生,我说过的,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问题,也不会让人把你逼到隔壁那个世界的地步。”

    “……”

    太宰治停顿一会,他抬眼,迎着望月秋彦的目光,鸢色的眼底是一片虚无。

    “搞不懂啊。”太宰治说,“听说您和森先生报备了一个月的出差时间,北条又是专门研究平行世界理论的存在。说到底,其实您也不确定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吧,为什么非得自己去不可。”

    望月秋彦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我只有一枚玛雷指环,要是能带你们我也想带。这是个很好的实战学习机会。”

    还实战学习。

    太宰治简直给他气笑了。

    “这样啊。”太宰治脸上的微笑危险地扩大,“那就让世界毁灭好了,您也别去了。”

    “是这样的。”望月秋彦回应,“不能踹自己的仇人一脚,我会心神不宁,寝食难——太宰,你是不是在脑子里想什么可怕的东西?”

    “没有呢。”

    太宰治说,语速很快。

    “反正只要忍耐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一个月后您还没回来,想必森先生也就不管我们干什么了。”

    “谁知道他们会花言巧语地骗您什么,黑手党都很可怕的,万一老师您上当受骗怎么办,又心软了怎么办。死心吧,我的底线已经够低了,不可能再低到眼睁睁地看着你又乱捡生物的地步。”

    望月秋彦被太宰治的这番话说得愣了几秒:“其实那边的现在都是堆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而已……什么叫黑手党很可怕,你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现在不就是黑手党吗?”

    除了瓦里安和六道骸,全员都是可怜的扛起拯救世界的任务的国中生。

    太苦了。他们的命运之苦令望月秋彦都忍不住同情了他们一会。

    “哦。”太宰治冷笑,“那就更容易心软了。说不定会故意受个伤,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又多待了十天。以此类推,什么一个月,我看您待个几年都可能。”

    望月秋彦注视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所以你之前跳河的时候磕到脑袋果然是假的吧,害我出席活动到一半还特地跑回来。太宰,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算计我的手段吗?”

    太宰治撇了撇嘴:“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望月秋彦:“明天?”

    “……”

    太宰治勾起唇角,刚消下去的气又升起来一点:“要是我今天不来接您,您是不是就不打算说了。”

    望月秋彦点头:“那不是。”

    太宰治:“。”

    望月秋彦:“明天早上还是会和你说的。我又不是魔鬼。”

    太宰治:“……”

    说谎的时候令人生气,说实话就更令人生气。

    刚刚有一瞬间,太宰治甚至气到产生给望月秋彦下个药,破坏他苦心经营的计划的阴暗心思。

    “太宰。”望月秋彦笑了笑,“你变厉害了嘛。”

    “最近一直叫我老师的这点,本来还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现在想想,没几句是真心叫的,你似乎是一直在生气啊。”

    太宰治叫他老师一般分三种情况。

    要么是心虚的时候,要么是生气的时候,为数不多的是气氛到了,勉为其难地尊敬他一下。以前只带他一个,现在要把对他的关注分出去,这对太宰治而言本来就是件难以接受的事。

    可太宰治伪装的很好。

    望月秋彦对此感到欣慰。

    “我本来还说要不要想个办法让你别那么喜欢我,可惜你和我一样,似乎是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扭转的性格。”

    “随便你吧。”

    太宰治一顿,听到望月秋彦叹息般的话语。

    紧接着,他看到望月秋彦解开安全带,在轿车狭小的空间里跨坐到自己的腿上。

    他捧着太宰治的脸,指腹蹭过他脸上的绷带,低头与他对视。

    “不就是这样的事?”

    青年的唇角带笑,本就生得昳丽浓稠的眉眼,此时更是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你要是做得到就随便你。”

    太宰治没有给出回应。

    在他有所回应以前,望月秋彦已经收回了自己的麻醉剂。

    他的手段之没有道德,令禁言中的系统都忍不住咋舌:【这也是您教育的一环吗?】

    “谁让他刚刚有一瞬间产生了要破坏我的计划的念头。”

    低头瞥了眼顶着自己的东西,望月秋彦从太宰治身上下来,平静地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这还是森先生昨天给我提供的思路,出乎意料得有用嘛,还能教育他以后远离情报分子。怎么样?我的学生以后要无敌了。但似乎有点卑鄙,我还以为他会看穿的。”

    系统:【……】

    系统:【嗯……】

    望月秋彦:“你嗯什么?”

    系统:【感叹本系统当初果然选对人了】

    无不无敌是一回事,您会不会被报复又是另一回事吧。

    当然,这种话系统是不会说的。它现在已经被自己亲爱的宿主折磨得老实了,不是在禁言就是在被屏蔽。

    “你说它会自己下去吗?”又看了一眼某个部位,望月秋彦向系统搭话道。

    系统:【……我还以为您很熟练呢。】

    望月秋彦理所当然:“又没人勾引我,我怎么会熟练。”

    要不然先带回宿舍去,扔浴缸里算了。

    等车辆停稳后,望月秋彦打开车门,隔着外套把太宰治抱下了车。

    港口黑手党的众人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太宰治以前每次跳河,都是望月秋彦带回来的。后来工作忙了点,太宰治就跳完自己飘回来了。

    “他又怎么了?”回宿舍的路上,中原中也在电梯里碰到抱着太宰治的望月秋彦。

    “睡着了。”望月秋彦漫不经心地答道,“对了,中也,我明天要去出差,这段时间,首领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

    “还有,太宰也交给你了。”

    中原中也:??

    等等,什么出差啊,为什么太宰就交给他了?

    看着望月秋彦走出电梯,中原中也有点震撼。

    “总之。”

    港口黑手党的走廊上,望月秋彦转身。

    他的侧脸被月光映亮,手上还带了些之前一拳砸碎门板的淤青。

    “中也,我提前和你道歉,你就不能生气了吧。”

    第90章

    望月秋彦的降落地点是一片森林。天上明月高悬, 如太宰治所说,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确实不同,他出发的时候还是白天, 到了这边却是晚上。

    两旁的雾气弥漫,夜间过低的气温使得他微微感到些冷,望月秋彦看向自己的面板, 发现上面的倒计时已经停止。

    ……果然如此。

    通过系统获得的, 不是他可以活下去的时间, 而是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吗。

    只要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里,就可以不用再立恋爱脑的人设了?

    望月秋彦停顿几秒,他扫过周围的景色,入耳的除了蝉鸣, 只有偶尔的几声鸟叫。

    “快出来。”望月秋彦没什么耐心地开口, “我知道就算在这边你也能说话。”

    系统:【……】

    系统:【我还以为您不想理我】

    “理论上是那样。”借着树干崎岖的地方, 望月秋彦地轻松跃上枝头,“但是现在有点太安静了, 周围景色让我记起了点不好的东西。”

    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 中原中也还问他为什么出差什么行李都不用带。望月秋彦说去了可以再买,带着的话会很麻烦。

    作为沢田纲吉同款超直感拥有者,中原中也当即眯起眼, 质问他“这句是在撒谎吧”。

    最后还是森鸥外帮他解的围。

    望月秋彦低头, 借着月光看了眼手上的戒指。那是他临走前,森鸥外送他的。铂金的材质, 打磨成了蛇的形状, 蜿蜒环绕在指间,除了好看外没有任何用处。

    【“我说上次为什么突然牵我的手,原来您是想干这个吗。”】那时在首领室里, 望月秋彦对着森鸥外发出了灵魂提问。

    森鸥外歪了歪头,回他:【“原来你把那个动作定义为牵手?”】

    【“都到了这种时候。”】望月秋彦轻描淡写,【“难道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森鸥外没再说什么。就像送他每次出差一样,说完交代好的事,森鸥外就又开始低头批阅文件了。望月秋彦站在原地,那时盯着森鸥外看了一会,突兀地打断了森鸥外的动作。

    【“森先生。”】他非常任性地道,【“作为一位合格的首领,您应该和您的辅佐官说再见。”】

    森鸥外抬眼。

    【“望月君。”】他轻笑,毫不留情地戳穿望月秋彦的阴谋诡计,【“其实你只是想让以后太宰和中也报复你的时候,让我帮你吧。”】

    然后就到了现在。

    “我现在要恢复冷酷无情的人设。”

    想到自己在隔壁干的好事,望月秋彦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

    “你看我的表情够冷酷吗?”

    系统:【我说不的话您还会投诉吗?】

    望月秋彦:“会的。”

    系统:【简直是太冷酷辣!】

    望月秋彦:“呵呵。”

    所以六道骸给他的坐标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要不然他弄出点动静,看看能把什么人吸引来?

    他又没带什么现金,不会还要他徒步去主战场吧。

    那六道骸死了。

    他要恶毒地把他的凤梨叶子剪掉。

    “voi——!”就在望月秋彦思考对策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咆哮,“失联了是什么意思!那家伙到底来了没有!”

    往前十几米的地方,斯库瓦罗撑着旁边的树站着。他看上去的确是重伤后半死不活的样子,极具攻击性的五官充满戾气,一头银色的长发搭在肩上,脸上带了些大大小小的伤痕。

    瓦里安的作战队长身上依旧是那套长款制服,据说是请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御寒防水效果一流,望月秋彦之前好奇地试穿了一下,结果斯库瓦罗好久也没憋出一句,反倒是路斯利亚上来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望月秋彦对于他把自己勒骨折的事情耿耿于怀。

    “让六道骸接电话。”可能是被电话那头的弗兰气活了,斯库瓦罗站直身子,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什么叫他在睡觉,这是睡觉的时候吗。”

    ——你的好友,斯库瓦罗,为了掩护十年前的纲吉君撤退,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想起那天白兰和他说的话,望月秋彦隐蔽了气息,索性在树上坐下,就这么看着斯库瓦罗被气得脸臭。

    从小到大,他见证过斯库瓦罗的很多次“死亡”。

    什么为了剑帝的称号,和人在岛上打了几天几夜,为了理解前任剑帝杜尔的剑法,执着地自断一臂。什么在指环争夺战里,输给了才刚领悟时雨苍燕流不久的山本武,悲哀地“葬身”鱼腹。

    诸如此类,望月秋彦的印象里,斯库瓦罗每次都能顽强地活下来。

    看上去脾气最差的一个,实际上是头脑最冷静的一个。斯库瓦罗很擅长在战斗中分析并破解招数,要不是xanxus的存在,他本来就该是彭格列精锐暗杀部队,瓦里安的下任首领。

    “好啦好啦。”眼见斯库瓦罗发火,迪诺在旁边安慰他,“说不定明天就碰到了,小卡洛很厉害的,斯库瓦罗,你不要总是把他当小孩子。”

    “哈?!”斯库瓦罗眯起眼,揪住迪诺的领子,“上次不把他当小孩子的后果你不是很清楚吗,等着瞧,这次我非得把他揍到哭着求饶不可。还和沢田纲吉他们玩什么家族游戏,连句遗言也没有,他以为自己很酷吗。”

    迪诺举手投降:“话是这么说的,跑到狱寺那发了一通脾气的不是你吗。斯库瓦罗,小卡洛很容易伤心的,应该要欢迎他回来才对。”

    “你去欢迎吧。”

    斯库瓦罗松开拽着迪诺衣领的手,冷哼着挂断电话,拖着身体缓慢地往前走。

    “我要打断那家伙的腿,让他长点记性,不然下次——”

    一枚石子划破空气,在砸到斯库瓦罗前,就被他敏锐地一剑劈开。

    银发剑士盯着脚下的石渣看了一会,抬眸与坐在树上的望月秋彦对视。

    这一眼拨开时间和雾霭,令斯库瓦罗不由地眯起眼睛。

    长款的风衣下,白色衬衫的领口散开一些。黑色的腰封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右手上的关节带着轻微的伤口。

    望月秋彦还是斯库瓦罗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样子,气质慵懒而淡,光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就惊艳得动人,难以想象他是可以一枪把人脑浆崩出来的存在。

    望月秋彦没说话,这次又往斯库瓦罗头上扔了颗石头。

    斯库瓦罗眼也不眨,任由那颗小小的石头砸中自己的脑袋,然后滚落到地上。

    “下来。”斯库瓦罗说。

    “不下。”努力地维持自己的高冷形象,望月秋彦发出不屑的冷哼,“你说要打死我,我为什么要下。”

    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的额角暴出青筋:“穿这么两件,你打算晚上把自己冻死?”

    “斯库瓦罗。”迪诺摇头,“见到小卡洛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担心他冻到感冒吗。”

    斯库瓦罗忍耐到了极限,正要发作,就见一颗石子又打到了迪诺的头上。

    迪诺:“……嗯?”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再说我小我就杀了你。”

    “诶——”迪诺配合地做出被吓到的表情,“可是我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确只有这么点高嘛。”

    迪诺说完,还比划了一下以前的小不点卡洛。

    望月秋彦越看越来气,斯库瓦罗咬牙,忍受着践踏尊严的石子攻击,问他到底还捡了多少。

    望月秋彦从口袋里抓出一把,说把你们打死绰绰有余。

    “不和你们玩了。”

    望月秋彦起身,又把自己的武器塞回口袋。

    “我要留着点打小朋友,加油,斯库瓦罗,别还没打起来,你先把自己累死了。”

    回应望月秋彦的是将树拦腰砍断的一剑。被迫落在地上,望月秋彦看看脚下,又看看身后倒了的一排树,暗道对方怎么受了重伤还战斗力这么强。

    “别开玩笑了。”斯库瓦罗的嗓音冷冽,“莫名其妙地死掉,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回来还什么都不说,卡洛·马天尼,你是觉得我很好打发吗。”

    “我都听到了。”回应着斯库瓦罗的视线,望月秋彦同样充满攻击性,“你竟然说我没有骨气叛变,还骂我蠢货,谁要打发你,我都和你绝交好久了。”

    斯库瓦罗皱眉,隐约记得那是自己上次找狱寺隼人算账时说的话:“那时候你在?你在为什么不说话,躲着很好玩吗?”

    望月秋彦微笑,额角同样冒出青筋:“当然是因为说不了话啊,也就是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现在不欺负你,不然你早就被我打死了。”

    “你听人说话就只听一半吗!”斯库瓦罗咬牙,“卡洛马天尼,你是白痴啊!”

    望月秋彦气急败坏,瞬间破防:“刚才是蠢货!现在又变成白痴了!我又不是只听一半!我是只能听一半!”

    那该死的回忆录的场景又不是连续的,他哪里知道斯库瓦罗后来又和狱寺他们说了什么。

    短刀相接,金属之间碰撞时带了点火花,迪诺看着这两人熟悉的相处模式,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卡洛。”迪诺说,“斯库瓦罗其实很担心你的。”

    ——“望月先生其实也很想和大家好好相处的,那天首领说他取的名字好听之后,望月先生还开心了好久。”

    ——“但狱寺先生说他靠得太近了,不要私下和自己搭话,望月先生听了这话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就回门外顾问的大楼了。”

    斯库瓦罗根本无法接受这是卡洛那段时间自闭的原因。

    卡洛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亲手带大的,再不济,也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斯库瓦罗一向教导他有仇报仇,没想到他还能在狱寺面前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

    随后,当斯库瓦罗发现狱寺隼人的眼睛和卡洛形容的“母亲”有点像时,大概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然后斯库瓦罗就更加生气。

    他好不容易才把缩成一团的卡洛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狱寺隼人竟然就这么一脚把他踹了回去。

    斯库瓦罗嘴硬:“我才没有担心他。”

    望月秋彦转头,对着迪诺:“我现在打死他你能装作没看见吗。”

    迪诺:……

    迪诺:“那个……”

    斯库瓦罗:“你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望月秋彦:“干什么,我有玛雷指环,你嫉妒了?”

    “谁问你这个。”斯库瓦罗按捺着脾气,“我问另一个。”

    “哦。”望月秋彦低头看了眼,“沢田君送的。”

    “卡洛马天尼!”

    “干嘛又喊我全名!”被斯库瓦罗吼得耳朵痛,望月秋彦开始理解弗兰说他快聋了的原因,“反正就是别人送的,你又不认识,这也能惹到你?”

    “别人送的你就要收?”斯库瓦罗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戴无名指,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

    “呵。”反正六道骸迟早都要告状,望月秋彦一脚踹到斯库瓦罗的膝盖,“我不仅要收,我还要收十个。”

    斯库瓦罗的血压高了。

    甚至以前打架打到一半,混蛋boss让他打架暂停,先去给他买牛排的时候,斯库瓦罗的血压都没这么高过。

    斯库瓦罗面无表情,他收了剑,揪着望月秋彦的领子,拖着他往东边走。

    望月秋彦突然被他拽住,疑惑了一秒:“去哪?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你不是要找沢田纲吉吗。”气到极致,斯库瓦罗现在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他们都在一起,顺便让Reborn也看看,你是怎么收十个的。”

    望月秋彦嚣张的气焰瞬间降了下去。

    他开口,正要解释,却发现斯库瓦罗又语气淡淡地补充。

    “原来六道骸给我看的幻觉都是真的。”

    望月秋彦:“。”

    “卡洛,你不是很厉害吗。”

    望月秋彦:“……”

    “还收十个,最好在他们面前也别改口,再收个二十个。”

    望月秋彦:“……”

    “斯库瓦罗。”

    在真社死以前,望月秋彦拍开他拽着自己的手。

    斯库瓦罗回头,看见某人已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在迪诺刚搭的篝火旁取暖了。

    “你走吧,我腿疼。”

    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的脸上暴出n个十字路口:“你踹我,你腿还疼了吗。”

    剑帝的长刀横在望月秋彦的颈边,只要斯库瓦罗稍一用力,就能马上置他于死地。

    可惜和那些惨死在斯库瓦罗刀下的人不同,望月秋彦是真的一点也不怕他。

    在这样无声的对视中,斯库瓦罗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某些改变。

    迪诺看着斯库瓦罗沉默地收起剑,面无表情地蹲下身,一下把卡洛的袖子拉起来看看,一下把卡洛的领口拉开看看,要不是卡洛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斯库瓦罗似乎还想把卡洛的衣服掀起来看看。

    “斯库瓦罗。”

    望月秋彦把自己的袖子拉上,难以置信地问他。

    “你是变态吗。”

    斯库瓦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