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算上次接电话, 这还是诸伏景光恢复记忆后,望月秋彦第一次见到对方。
诸伏景光的头发比之前长了点,身上温和的气质淡了些, 不知是在和降谷零讨论些什么,一双蓝色的猫眼中浸着寒冰,回过头时又陡然消散, 诸伏景光笑了笑, 说“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
“甩开军警花了点时间。”望月秋彦走过去, “还好今天来的不是条野君,不然他要把我的车大卸八块。”
“你还没和人家道歉吗。”听到熟悉的名字,降谷零无奈道。
诸伏景光:“条野是谁?”
“军警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的一员。”
想起这件事就头疼,降谷零给诸伏景光解释。
“他有天和人约了去吃饭, 开车开到一半, 看到前面有交警, 就一把把人家抓去了驾驶室,自己爬到了副驾。”
诸伏景光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没有驾照?”
“准确地说是还没考完。”望月秋彦纠正了诸伏景光的措辞, “而且那时候马上就要去当卧底了, 不是降谷长官说的吗,让我不要惹麻烦。”
“问题就在这里。”降谷零笑容灿烂,“人家条野君眼睛看不见, 交警把他扣下来的时候你就直接跑了吗。”
诸如此类, 作为曾经的饭搭子兼切磋对象,在被望月秋彦坑了N次后, 条野采菊微笑着去调出了他的档案, 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邪恶的犯罪分子,结果被部下的一句“公安”堵住了嘴。
最重要的是刚让他背完黑锅,隔天望月秋彦还能又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找他打架。条野采菊忍无可忍地问他“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后脚又被望月秋彦的一句“这都是爱”弄得接不上一口气。
条野采菊:【“……你现在的表情很扭曲吧。”】
望月秋彦:【“没有呢。”】
条野采菊:【“为什么撒谎,我可是很擅长审讯的。”】
望月秋彦没说话,索性拉着条野采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
条野采菊愣了下。没了视觉后,他的其他感官向来比常人更加敏锐。
他感受着手上的热度,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感受着触及的唇瓣动了动,在他的触碰下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条野君。”】
望月秋彦的语气轻快,尾音柔软得像片羽毛。
【“我的表情是这样的。”】
条野采菊陷入沉默。
看在对方是半个同行,和自己的兴趣爱好又相投,还即将去卧底,又是异能力者,以后很可能也加入军警的份上——
条野采菊勉强背下了黑锅。
直到有一天,同为军警,他认为最没有品味的末广铁肠回到基地,问他被告白了应该怎么办。
末广铁肠都能被告白,那真是铁树开花,天上下鸡蛋。
条野采菊正想吐槽,副队长却马上开怀大笑,哈哈哈地拍着末广铁肠的背,说你还真信啊。
【“都不看新闻的吗,小望月是和谁都会告白的恋爱脑啊……喂,条野他怎么了,好像有一股很可怕的杀气,他拿剑干嘛。”】
条野采菊至此踏上了即使是公安也要把人逮捕归案的路程。
多亏了条野采菊的所作所为,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望月秋彦一定犯了很多罪,才让猎犬追杀他到如此地步。
“我一直在道歉。”
望月秋彦实话实说。
“可惜条野君说我是诡计多端的黑手党,一天不变成哑巴就不原谅我。那他自己以前也是黑手党呢,他怎么不抓他自己。”
……他抓你怎么也不是这个原因吧。
早已看穿了一切,降谷零也不好说些什么。
让望月秋彦改掉他的恋爱脑才是真的天上下鸡蛋,他之前还能摇晃幼驯染的肩膀,教训“你动心就完了,对这家伙动心的话生活会变成地狱啊!”之类的话,但景光很显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有松田……
嗯?松田?
降谷零眯眼,敏锐地发现不对。
“松田没和你一起回来?”
望月秋彦:“松田警官说他要送北条君回警视厅。”
“……你同期的那个吗。”降谷零对此有点印象,“你衬衫上的碘伏也是那时候弄的?”
“北条君情绪比较激动,争执的时候伤口裂开了,松田警官帮我换了下药。”望月秋彦皱眉,“他不是在浴室里给您打报告吗?”
什么报告,松田阵平还会给他打……
哦。
降谷零面无表情。
你也要走进地狱了吗,松田。
“不过你出来这么久没关系吗。”诸伏景光问,“ 我以为港口黑手党会一直盯着你。”
“昨天出了点意外。”望月秋彦说,“能跟上我的重要战力都要留在本部,剩下的我拎着跑可能就跑不过军警了。”
那多冒昧。
为了报复他,现在条野采菊都开始钓鱼执法了。
“你呢?”望月秋彦侧过脸去,看向自己身边的诸伏景光,“降谷长官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
“我去见了下哥哥。”诸伏景光笑着说,眼睫温柔地垂下来,“和他说了最近的事,我出现的时候还吓了他一跳。”
为了防止别人看到,诸伏景光直接潜入了诸伏高明住的地方。诸伏高明一进门就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他放低脚步,一边拔枪,一边给同伴打电话,结果一拐角,枪口就对准了本该“死去”的弟弟。
沉默片刻,匆匆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抱歉”后,诸伏高明挂断了电话。
“降谷长官,你又完了。”望月秋彦扭头,立刻挑拨降谷零的神经,“你独一无二的幼驯染以后不找你玩了,你要努力下。”
“……你到底把幼驯染当什么了。”降谷零忍无可忍地叹气,“景光是独立的个体,他想和谁玩和谁玩,再说了,又不是小孩子,你换个词不行吗。”
这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当年斯库瓦罗抛弃他去找xanxus的时候,他不应该责怪斯库瓦罗吗?
“那如果说幼驯染的新玩伴脾气很烂呢?”
望月秋彦试图组织语言。
“如果说对方总是抓着你幼驯染的头发框框砸墙,还用酒瓶砸他的脑袋,结果你的幼驯染对他还死心塌地的,不仅任劳任怨地为他工作,还因为对方犯的错受到好几年的监视呢。”
这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时陷入了沉默。
望月的恋爱脑是会传染的吗,他这幼驯染听起来怎么比他还不靠谱。
“我为了让他脱离苦海可是煞费苦心。”望月秋彦抬眼,眉间的皱痕加深,神色里难得带了点迷茫,“我应该生气的,对吧?”
说是幼驯染,其实斯库瓦罗比他大了很多岁,只是因为小时候只有斯库瓦罗陪他玩,他才将对方称之为幼驯染。
斯库瓦罗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但xanxus一直斜眼看他,那家伙渣滓小鬼地叫,经常用愤怒之炎轰他。
同样是大空,作为彭格列九代目的儿子,xanxus的火炎却一点也不一样。
那时望月秋彦的评价是xanxus的更好看一点,xanxus冷哼一声,驱赶他的手段从用愤怒之炎轰他,改为提着他的后领,把五岁的望月秋彦从二楼扔下去。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降谷零说,“你要找他道歉?”
“……要是是我有问题,那我这么多年的气不是白生了?”望月秋彦难以置信。
“如果他的新玩伴确实是那样的人,那你的确应该生气。”诸伏景光认真地回答,“不过网上都说了,这种恋爱脑发作的时候,你反对他是改不过来的。”
……那斯库瓦罗和xanxus倒不是那种关系。
望月秋彦巴不得他们是那种关系,因为恋爱脑追随xanxus,总比因为觉得xanxus很强追随xanxus好。
毕竟要是后者,岂不就证明被斯库瓦罗抛弃的自己是太弱了。
虽然他那时候的确也打不过xanxus……嗯……
望月秋彦沉吟。
这么一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诸伏君。”望月秋彦沉痛地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你可千万不要变成那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啊,我会伤心的。”
降谷零:“他已经是了。”
望月秋彦的手顿住,震惊地瞪大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诸伏景光失笑:“和你说的那个幼驯染的玩伴不一样,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降谷长官这么说干嘛?”望月秋彦指责,“不要对别人很好的对象指指点点,你不对哦,降谷长官。”
降谷零微笑:“我又没说不好。我只是说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很好的话为什么要拉回来?”望月秋彦越想越不对,“该不会你也喜欢人家吧?传说中的幼驯染品味一致?”
猝不及防地被点名,降谷零不是很想说话。
诸伏景光抿了口茶:“他问你呢,zero。”
降谷零的人生规划中压根就没有“喜欢”这个词。他这种自己的时间每天都凑不出一小时的人,早就将全部奉献给了国家,哪有精力干那种事。
降谷零曾经也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你今天忽然有空过来,该不会是后面要干什么大事,没时间联系了吧。”
降谷零没回答望月秋彦的问题,反而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望月秋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进去的。
“这是什么?餐厅的名片?”
“真是什么障眼法也瞒不过您。”望月秋彦遗憾,“我有东西放在那里,一个月后可以去取。”
降谷零皱眉:“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拿。”
“我在的话就自己去。”望月秋彦口吻随意,“不在的话就送您了。”
“……你这样说我可放不下心。”
降谷零眉间的皱痕加深,他掰过望月秋彦的肩膀,整颗心惴惴不安。
“望月,你真的没什么瞒着我?”
“没有。”望月秋彦瞥了眼降谷零的手,满脸风轻云淡,“我只是要抓个人而已。”
“不要转移话题。”望月秋彦严肃,“怎么可以喜欢好朋友喜欢的人呢,降谷长官,你的正义在哪里!道德又在哪里!”
降谷零无言以对。他握着望月肩膀的力道减轻了些,隐约听到好友的嘲笑。
“你有比我好哪去吗。”降谷零松手,被他气笑了,“你这天天到处告白,万一有天真下定决心谈恋爱,你要剩下的人怎么办?”
“我只是说你没有正义和道德,没说我不支持你。”
在降谷零越发扭曲的笑容里,望月秋彦聪明地立马改口。
“你支持我?”降谷零没有任何消气的迹象,“你这么支持我,是不是还支持别人啊?”
他干嘛这么生气,难道不应该支持他?
【“连我都有点觉得您咎由自取了。”】
织田作之助的叹息出现在耳畔,望月秋彦瞥了眼降谷零+1-1的印象值,脑中忽然产生某个疑惑。
“不是说不搞办公室恋情吗。”
客厅的灯光下,望月秋彦试探地问道。
“降谷长官,您和诸伏君说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第72章
这合适吗。
这不合适吧。
望月秋彦的大脑转动, 开始严谨地进行推理。
从一开始义正言辞的教训他“不要一天到晚在外面胡说八道败坏公安的名声”,到现在“你有没有想想以后别人怎么办”,降谷零的底线一退再退, 最近对他也和颜悦色,既不嫌弃他弄脏他衣服,也没让他再写检讨——
没道理啊。
望月秋彦兀自沉思。
他除了骚扰降谷长官索要照片, 天天找他蹭饭外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吧, 好像都是坏事, 不克扣他工资都是好的,难道他的恋爱脑真的会传染?
“你那是什么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望月秋彦的神色,降谷零双手环胸,一点也没有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慌乱, “望月, 你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望月秋彦向后靠了靠:“之前您说过, 您的恋人是这个国家,对吧?”
……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降谷零低下眼:“柯南告诉你的?”
“柯南, 松田警官, 还有赤井君。”
降谷零脸上的微笑冒出黑气:“松田就算了,你和FBI说这个干什么。”
……反正他回答降谷长官的初恋是Japan的时候赤井秀一又没反驳。
那么问题来了。
就算Japan拟人化也不长他这样,降谷长官有什么好喜欢他的?
降谷长官难道不应该喜欢那种黑头发黑眼睛, 注重武士道, 性格温和,很会用剑的类型?
……嗯?不对。
那不是山本武吗。
好诡异。望月秋彦沉默, 脑子里出现可怕的画面。
总而言之……
望月秋彦抬眼, 直直地对上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您的口味什么时候变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微妙。
降谷零耐着脾气。
什么叫口味,弄得他才是渣男似的。
虽然有时候为了潜入某些场合是要牺牲一下,但他怎么也不会假戏真做吧。
降谷零眯了眯眼:“这你又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以前在琴酒车上闲着无聊问伏特加的。”
望月秋彦悠闲地回忆。
“他说您仗着一张脸胡作非为, 在情报界和贝尔摩德一半一半,还给我列举了几个您的任务对象和喜欢的类型。”
伏特加已经是个死人了。
降谷零决定回去就实名举报伏特加是叛徒,虽然没有证据,但可以让对方提醒吊胆几天,省的他天天在邮件里问他“你行不行啊波本,这么久了还没把港口黑手党那小子弄死,实在不行你*他的时候给他一枪呗”。
组织现在为了除掉望月也是不折手段,伏特加生怕望月跑过去报复上次阴他之仇,现在已经口不择言了。
“这就是你的推理?”
听完望月秋彦的阐述,降谷零叹了口气。
“你不要谁的话都信,我喜欢谁和别人的形容什么关系。”
“所以真的是在说我?”
望月秋彦转头,提心吊胆地看向一旁的诸伏景光。
“这是什么考验吗?我要是猜错了就让我再去考一遍逻辑学?教官可能已经不想看到我了,我上次毕业的时候他说以后姓望月的学生他都不想带。”
诸伏景光失笑,难得看到对方这么震惊的模样:“你不直接问zero了吗?”
“降谷长官比较狡……”望月秋彦停顿,警惕地看了降谷零一眼,“不是,深谋远虑。”
降谷零意味深长,嘴角勾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望月君,你当初到处乱说话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一脸古怪:“您都知道我乱说话了还能当真吗。”
降谷零的额角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努力维持脸上的微笑。
“是啊。”降谷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真了的人真是活该呢。”
……哦,以这个生气程度,降谷长官要给他穿小鞋了。
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如何惹怒降谷零和让对方原谅自己之间的技巧,望月秋彦深谙降谷零每一条语气的真正含义。
穿小鞋也挺好的,把他发配去跑腿,他还能去骚扰风见刷分。
“我又没想对你干嘛。”
降谷零笑容灿烂,背后旋转着黑心的小白花。
“我是你的上司,听到了吗,望月,在你执行任务期间我们就只是这种关系。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就现在而言,保证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望月秋彦震撼。
虽然但是……执行完任务也不能是其他关系吧。
条子啊,降谷长官可是条子中的条子啊。
条子难道不应该追在他屁股后面,企图把他抓去枪毙立功才对吗。以前国际刑警里都有老刑警气得做小人扎他了,可惜他们连他的脸都没见着,望月秋彦那时戴了顶鸭舌帽,帮房东太太买菜回来,还顺手把掉在地上的针捡起来还给那位。
老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他真是个好少年,不像诡计多端的卡洛马天尼,一定是面容扭曲,身体有什么残疾,才想这么报复社会。
十五岁的邪恶卡洛就在旁边附和是啊是啊,然后当晚就把国际刑警总部的标志物用狙击枪打了下来。
松田警官都说了,警察和罪犯是没有好结果的。
要是降谷长官有一天知道他以前的名字和所作所为,那他岂不是快乐地睡觉睡到一半就被逮捕,送去蹲大牢了。
不要啊,那种事情才不要。
虽然降谷长官很好玩,职业素质也很强,十项全能,又是个积极向上的卷王,但……
Reborn肯定会直接往他脑袋上来一枪的。
望月秋彦的眼底失去高光。
这种丢人事迹放眼全球也就那么几例,作为卡洛的望月秋彦当年还嘲笑过当事人,嘲笑对方条子说的真爱也信,这下好了,无期徒刑了吧。
【嘿嘿】
听到这里,系统开始傻笑。
【至少您已经从否认自己喜欢男人,进化到可以接受和男人躺在一起了,这是质的飞跃!都是本系统的功劳!】
望月秋彦蹙眉,反应过来。
对哦。太宰治那小子给他洗脑了?怎么他的底线也降得那么快。
“那诸伏君也是?”望月秋彦侧过脸,忍不住问道,“之前说希望降谷长官拒绝我的表白也是因为这个?”
……什么和什么,Hiro到底都说了什么。
降谷零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的幼驯染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那时候确实觉得,你那总把你叫出去加班的长官有点过分。”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公安的工作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啊。”诸伏景光应得淡淡的,“毕竟还有人说我是绿茶,自己隔半个小时就问望月在干什么,不知道是你的话,我还以为是哪个变态控制狂。”
降谷零:……
他那是防止望月秋彦那人又在外面干好事。
望月的情话都能说到军警里面去了,他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降谷零以前还以为港口黑手党为了防止丢脸,会遏制一下望月秋彦的行为,结果港口黑手党已经坦然接受,根本不带管的。
“hiro!”降谷零无奈。
“开玩笑的。”诸伏景光笑了笑,看向身边的望月秋彦,“抱歉,吓到你了?”
“……吓到倒没有。”望月秋彦诚实地回道,“我就是有点惊讶。”
好神奇的日本,明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看上去就很直男。该不会是什么卑鄙的发现他为港口黑手党做了太多事,打算把他弄晕抓去当叛徒立功的吧。
那话又说回来了……
望月秋彦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看了一会,突然伸手,递到诸伏景光嘴边:“喝一口。”
诸伏景光眨眼,还没说话,降谷零就已经熟练地跟上了望月秋彦的脑回路,又一次被他气笑了。
“谁会给你下……”
降谷零的话没能说完。
缠着绷带的手腕被轻轻圈住,诸伏景光垂眼,还真配合地喝了一口望月秋彦递过去的东西。
“加了方糖?”
望月秋彦:“哦,那好像是我自己加的。”
听到他们两个无比自然的对话,降谷零陷入沉默。
一方毫无自觉地说着情话,一方纵容着自己卑鄙地得寸进尺,潜移默化地让对方接受自己——
降谷零忽然意识到,在景光失去记忆的那几年,可能和望月是一直这个相处模式。
在成为苏格兰以后,诸伏景光性格里的某些东西确实默默改变了。
“……”
降谷零看了眼坐在那里的望月秋彦。青年的眼睫垂下,在眼睑下方铺开一层淡淡的雾黑,他的长发别在耳后,一截纤细的脖颈被昏沉的灯光包裹,就算是处在这种境地也依旧保持着从容。
降谷零猜测,望月秋彦这样的从容来自于他认为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警察和军警这边还好说,那黑手党呢。
降谷零默默地别过眼去,心累地想道。
就是这幅平静的样子,才最容易让人产生“明明是他先把我拉进游戏的,凭什么他可以全身而退”的念头。
他这脆弱又坚强的部下,看来真的很容易把人逼疯啊-
回港口黑手党的路上,望月秋彦忍不住和沢田纲吉搭话。
“这叫我以后怎么捉弄降谷长官和诸伏君。”望月秋彦的口吻遗憾,试图在事情变得不可控前把事情掰回正轨,“这么一想彭格列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大家都不喜欢男人,不会发生尴尬的事。”
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那个,望月君,其实我以前说的……”】
望月秋彦慢悠悠地走着,他一只手插在口袋,一只手把买的东西抛啊抛:“别说了,我都记着呢,虽说沢田君您现在已经倒霉地变成背后灵了,但您以前作为首领说了什么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沢田纲吉:【“嗯……其实也可以不用记那么清楚。”】
“这莫名其妙的重生确实锻炼了我。”
望月秋彦坚定。
“以前和六道骸待在同一个房间三分钟我都要和他打起来,现在我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待在人多的地方了。这不是变强是什么。”
沢田纲吉:【“……”】
你还不如和他们打起来呢。
沢田纲吉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纠正对方。
虽说大家尊称他一声教父,但实际上沢田纲吉的恋爱经历为0。国中时期废柴到不敢和心上人搭话,继承家族以后巴结的人倒是多了。
沢田纲吉那时刚上任不久,经常不动声色地拒绝一些别的家族送来的礼物,直到有人辗转到望月秋彦那里,沢田纲吉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了一点。
天知道陪心上人吃饭吃到一半,对方纠结地说出“您的情人送到我这里了,我应该养在哪里”是什么感受。
反正Reborn逢年过节就拿这件事出来嘲笑他一遍,说这就是待人太宽容的后果。沢田纲吉当时就叹了口气,把人打包送去了瓦里安,据说斯库瓦罗当晚就提着那堆礼物,暴怒地跑人家家族里去打人了。
西西里的教父恩威并施。那天以后,就再也没人大着胆子,自作主张地给沢田纲吉送礼。
沢田纲吉闭眼,清醒地认识到,如果现在直接纠正望月秋彦,他可能就会因为被骗了这么久生气,又把自己扔回保险柜里放着,放着倒无所谓,但不跟在身边的话实在很不放心。
“辅佐官,您回来了?”见到望月秋彦,门口的黑蜥蜴似乎有些惊讶,“太宰大人和中原大人也刚回来。”
“太宰和中也?”望月秋彦顿住,“他们两个一起?”
自从昨天晚上地下监牢遭到突然袭击,现在太宰和中也的组合已经被拆开了,非紧急情况,必须有一个人要留在本部,以便启用应急方案。
望月秋彦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向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一个雨,一个岚。
现在用上雾的幻觉了是吧。
估计不是六吊花,可能是白兰派来扮作太宰和中也其中的一个,好趁机从他这里拿走铃兰的玛雷指环的。
砰的一声,看着打碎玻璃飞出来的东西,望月秋彦惋惜地收回目光。
那太宰那惹人生气的样子,中也能看不出来吗。扮成太宰又不会让中也手下留情,只会被他找到理由一脚踹飞。
“不用管了。”望月秋彦从震惊的黑蜥蜴身边走过,“以后就算是干部也要记得对口令,记不起来就别让他们进去。我去看下首领。”
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战斗体系,要开发出识别火炎的系统还需要一段时间。
望月秋彦从电梯里走出,录了指纹,又回答了几个问题,才在其他人的陪同下进入首领室。
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过来,森鸥外头也不抬,听见推门的动静也还在处理文件。
“中也也成长了很多啊。”说完这句,森鸥外才略微掀起眼皮,“其他人出去吧。”
护卫队的成员愣了下:“但是……”
“就算望月君是假扮的,我一个人也够了。”森鸥外的语调散漫,语气里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
又看了望月秋彦一眼,护卫队的成员低头,毕恭毕敬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又去约会了?”森鸥外放下笔,好笑地问他。
“您这不是很清楚嘛。”望月秋彦站在门边,闻言唇角带着轻浅的笑,“北条君说明天会将文件处理好,但我想您明天会让别人去,不是吗。”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
森鸥外平淡地问道。
“望月君,姑且问你一句,你对卧底的态度是什么?”
“既然爱丽丝没有过来抱我,那就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望月秋彦回复,瞥了眼出现在身后的人影。爱丽丝脸上那种可爱的表情消失了,她抱着巨大的针筒,针尖指向他的后背。
“既然是卧底,那就按处理卧底的规矩行事。”
森鸥外阖眼,轻轻地笑了笑:“培养部下,就是要将他们安置在合适的位置上。如有必要,用完就丢,只要是为了组织,再惨无人道的事情也要去做[1]。”
深紫色的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中呈现红酒般的光泽,森鸥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交叉,下巴悠闲地抵在手背。
“正是因为这样,就算知道安吾君是特务科的卧底,只要他还有能为组织做事的价值,姑且也可以把他留在这里。”
望月秋彦扬了扬眉梢:“看来白兰君还真是被我惹怒了啊。”
“今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了通电话。”森鸥外毫不在意地笑道,起身绕过堆满文件的书桌,缓慢地朝望月秋彦走去,“看来另一个世界的白兰君也被你以前的家族弄得焦头烂额。老实说,用一个卧底和几枚戒指,去换和拥有时空技术的家族合作的机会,这似乎是个公平的交易。”
“当然了。”森鸥外说,“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太宰和中也,其他我接到电话时在场的成员,也立即被处死了。”
森鸥外停下脚步,他站在望月秋彦的面前,眼底有浓稠的阴影。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思考,既然你对先代没有仰慕之情,既不渴望权势,也不渴望金钱,那么加入先代所在的港口黑手党是为了什么。”
搭在肩上的长发被拨开,望月秋彦的眼睫下敛,眼瞳移向眼尾,看着森鸥外蹭过自己脖颈的那只手。
“您被说服了?”望月秋彦问,“白兰杰索的话没有……”
“没有可信度。”森鸥外低笑,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知道这点。合作的事姑且不谈,港口黑手党没有和他合作的必要。”
“但你的背叛是不可原谅的行为。”搭在颈侧的手逐渐收拢,森鸥外唇角的弧度消失,近乎冷漠地看着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位辅佐官,“这真是个有趣的选择,你说,我要是现在放出要处死你的消息,有多少人会来为你求情。”
“您知道我不会动手。”
望月秋彦说。他呼吸的权力被掠夺,平日温润的嗓音也变得有些干涩。
尽管到了这种场合,望月秋彦的神色也依旧没有变化。
“正因为您知道我不会动手,您才会让那些人出去,对吧。”
森鸥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望月秋彦还在继续:“很显然,按照您的卧底利用论,您需要我去打败白兰杰索,顺便名正言顺地死在那场战斗里。”
“毕竟港口黑手党对另一个世界的情报一无所知,您也不确定我之前提供的白兰杰索情报的真假,不是吗。”
尖锐的视线直直地刺进他的眼底,森鸥外试图在那双金瞳中找到一点慌乱的情绪,可还是失败了。
这种心思被猜透的感觉令森鸥外感到厌烦。论单体作战能力,他很清楚要是望月秋彦想杀掉自己,现在已经把他那堆杀人的武器用了出来。
港口黑手党和望月秋彦是互相需要的关系。
不管有没有望月秋彦,港口黑手党最终还是会对上企图毁掉整个世界的白兰杰索。而在杀掉白兰杰索之前,望月秋彦显然也疲于应对港口黑手党的追杀,
厌烦之余又感到兴奋。
在下第一步棋时就预料到了彼此最后的举动,森鸥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存在了。
收拢的手逐渐松开,森鸥外低下眼睛,袖子里的手术刀划出,尖锐的刀尖挑开扣子,抵在青年被绷带缠绕的腰腹。
“我可没让你去领罚吧。”
“您上任时,制定规矩的时候,我问您,要是犯错的是我怎么办。”
望月秋彦语调轻快,说这句话时仍旧没有移开看向森鸥外的目光。
“您的回答是,正因为您给了我无上的荣光,所以也不会轻易饶恕我。”
森鸥外挑眉:“现在开始打感情牌了?”
“哪有感情牌。”望月秋彦弯唇,眼底有细碎的流光,“您不是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吗。”
要怎么才能让面前这三番四次挑衅他的存在,真心忏悔呢?
森鸥外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可以让他流下眼泪,打破这平静又虚伪的样子。
也可以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将他的自尊和傲气踩在脚底下。
他这诡计多端的辅佐官,本就长得异常漂亮,想必受到折辱时,用那不屈的眼神瞪人的样子会很漂亮。
但真心是不可能的。
望月秋彦哪有真心这种东西。
“是吗。”森鸥外说,瞥了眼青年的手,“戴着前首领送你的戒指,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你还真是谁也不放在心上。”
【“……”】
岚之戒上隐隐出现了裂痕,听出了森鸥外的言外之意,本就不契合的灵魂燃起橙红色的大空之炎。那样的火炎越燃越旺,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人影。
“看来我的猜测对了啊。”
森鸥外缓慢转过身,对上那双仿佛能容纳万物的眼睛。
密鲁菲奥雷和彭格列的对战,究竟是谁会赢呢。
在正式拒绝白兰杰索之前,当然是要见过那位首领才能做出答案。
沢田纲吉没说话,但他的唇角紧抿,显然是被惹怒的前兆。
“寄宿在指环中的灵魂。”
“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沢田纲吉。”
第73章
“这是怎么推测出来的?”瞥了眼手上的戒指, 望月秋彦饶有兴致地问道。
“如果不是戒指里面储存着什么东西,很难想象白兰君为什么紧盯着不放。”森鸥外回答,目光落在指环上的裂痕, “不过再过不久就要消失了吧,计划是要在那之前结束战斗?”
不同等级的指环能承受的火炎强度不同,除了彭格列指环, 世界上的超A级指环就只有玛雷指环。
以云雀恭弥为例, 自从没了彭格列指环后, 他打架都是揣一兜戒指,用碎一个换一个。
当然,那些戒指大多也是云雀恭弥从被他打败的人身上薅的。主打废物利用,用坏了也不心疼。
“森君。”沢田纲吉的嗓音插了进来, 他肩上仍是那件彭格列一世的披风, 胸前金色的链子在火炎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抬眼, 唇角的弧度若隐若现,虽然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但不难看出其中生气的痕迹。
沢田纲吉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没等森鸥外回答, 纯粹的大空之炎划过他的身侧,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与一旁黑发青年的距离。
沢田纲吉微笑,问的第二个问题是:
“如果只是想和我谈话, 可以不要将望月君牵扯进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没再用询问的语气。
要问沢田纲吉的弱点是什么,那毫无疑问是所谓的同伴。
毕竟是年少时期就能说出“如果要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掉, 那我死也不能瞑目”的人。
在继承彭格列时,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通过戒指的力量,看到了彭格列用鲜血铺出来的历史。那座古老的,矗立在西西里中央的花园, 下面埋着无数人的哭喊和绝望。为了维护首领的安危和尊严,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半跪着死去,最后化为储存在指环中的一刻光阴。
沢田纲吉曾经发誓,他要毁掉那样的彭格列。如果不能保护同伴,那他宁愿不要继承家族。
正是这样的决心,令彭格列一世欣慰地低下了眼睛。
——要繁荣还是毁灭都随你。
——彭格列十世。
可事实上他又做到了多少呢。
彭格列戒指是构成世界的基石之一,将其毁掉,目的是削弱白兰杰索的力量。这其中的道理沢田纲吉并未和任何人说过,包括狱寺隼人在内,所有人都只以为这个举措是沢田纲吉为了防止挑起战争的仁慈之举。
可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单纯的仁慈了。
为了保护同伴,他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牺牲掉一些人。
可就算是这样,沢田纲吉精心构筑的计划里,依旧不包括望月秋彦那样惨烈的死亡。
于是当他亲眼目睹对方为了不留下自己的尸体,在一息尚存的时候释放火炎自焚的画面,沢田纲吉的决心还是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的灵魂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感受着阳光的冰冷。
沢田纲吉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决策,开始质疑起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将计划瞒着大家。
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动摇,令所有人都看穿了这位教父的弱点。
说是教父,实际上也才二十四岁。
和森鸥外比起来,沢田纲吉确实是位截然不同的首领。
“我对望月君的感情,您不是也很清楚吗。”森鸥外笑道,“不过我没想到,望月君对您来说也这么重要。”
“请不要玩这种类型的游戏。”
沢田纲吉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望月君对我来说一直很重要。”
这话是真的。
望月秋彦之前看他也这么对他养的那只小狮子说。所谓包容一切的大空,大概就是在沢田纲吉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重要的。
“你们要一直站着说话吗?”望月秋彦问,“你们不嫌累的话,我就先去坐着了。”
森鸥外和沢田纲吉都没有阻止的动作,看着真坐到沙发上的望月秋彦,森鸥外轻笑着问:“他在彭格列也是这个样子?”
“彭格列并没有那么严格的等级制度,望月君是个例外。”沢田纲吉微笑,不着痕迹地挡住森鸥外的视线。
“没有等级制度要怎么管理部下。”森鸥外扬了扬眉梢,“靠爱吗?”
没有直接回答森鸥外的问题,沢田纲吉反问道:“您很害怕有人取代您的位置?”
“望月君之前和我提起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将这枚戒指带在身边。”
森鸥外说着,往落地窗走过去,他的一只手搭上坐在自己沙发上的望月秋彦的肩膀,微微侧过脸看向沉默不语的沢田纲吉。
“您应该看得出来吧,在您的领导下,您的部下是什么心情。”
望月秋彦本来还在和系统聊天,听到这话稍稍向后仰了仰:“为什么非得把我扯进来,白兰君就算了,你们攻击沢田君的时候都非得拉上我吗。”
“你似乎也不明白沢田君对你的感情啊。”森鸥外无奈地低下头,“再怎么仁慈,也不会放任部下做出这样的举动。”
同伴和爱人的界限,究竟在哪呢。
沢田纲吉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望月秋彦作为旁观者注视着别人时,沢田纲吉同样在作为旁观者注视着他。
Reborn让他有点志气,沢田纲吉也确实鼓起过勇气。
他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逃开,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敲响了望月秋彦的窗户。可他的告白湮没在绽放的烟火里,望月秋彦睡眼惺忪地问他在说什么,沢田纲吉那时愣了愣,在楼下同伴的呼喊中轻轻地笑了笑,再也没提过“喜欢”这个话题。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
顶着老师的凝视,沢田纲吉总会在首领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注视着楼下和他的守护者们打闹的青年。
【“我只要能看着望月君就够了。”】
明明写了个很好的开头,沢田纲吉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才让望月秋彦一步一步和他们走向了疏远。
“对我的感情?”望月秋彦重复了一遍关键词,“那森先生您也没阻止我,您对我又是什么感情?”
什么感情呢。
森鸥外也不清楚。
他这种人,根本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为了实现横滨的和平,森鸥外会榨干每一个人的价值,评估出每一个问题的最优解。
当初将望月秋彦留下,就是他选择的最优解。
但很显然,他的“最优解”从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不仅不按他的命令行事,现在还开始反过来影响他的判断了。
在因被背叛而产生“恼怒”这种情绪时,事情就超出了森鸥外的掌控。让望月秋彦死在和白兰杰索的战斗里,这可不是他的计划。和旗会不一样,他这辅佐官对于太宰治的重要性太大了,森鸥外还暂时不想培养出第二个类似白兰杰索的敌人。
内忧外患,实在很烦人。
“这可不是现在该回答你的问题。”
没有再被望月秋彦惹怒,森鸥外直接切入正题。
“能让白兰君来找我,看来另一个世界的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了。”
六道骸和云雀恭弥应该是最后与十年前的自己交换的存在。他们各有各的使命,六道骸使用幻术,潜伏在白兰身边做卧底,云雀要逼迫十年前的那群小孩子成长,成为家族的一根定心针。
接下来就是入江正一背叛,恢复被白兰控制的尤尼的神智。
虽然沢田纲吉也不清楚那边进行到了哪一步,但大致就是这样。
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的隼人和山本……他们应该成长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听说白兰君毁灭了几百个平行世界。”
森鸥外平淡地阐述了这个事实。
“姑且问一句,沢田君,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的结果与众不同。”
沢田纲吉的回答没什么停顿:“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我碰上入江君的世界。”
“入江君?”
“白兰君的朋友,密鲁菲奥雷日本基地的指挥官。”
作为白兰的密友,入江正一从一开始就背叛了白兰杰索。他同沢田纲吉一起制定了这个计划,将十年前的彭格列众人带到十年后,借用那群孩子身上的不确定性来主导战争的走向。
注意到望月秋彦的反应,森鸥外收回视线:“看来沢田君瞒着你的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多呢。”
望月秋彦百无聊赖道:“我和沢田君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挑拨离间的。”
嗯?
沢田纲吉和森鸥外同时看回来,对这个答案似乎感到些意外。
难道他自己开窍了?望月秋彦还能自己开窍?
“沢田君虽然现在不是我的首领了,但还是老师的学生。”望月秋彦随口分析道,“师兄要适当地爱护师弟。我对入江君的事情又不感兴趣,瞒着我也无所谓。”
沢田纲吉比望月秋彦稍微大一些,真论起来,沢田纲吉才是师兄。
但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执着,望月秋彦一说就迅速妥协。
“嗯。”沢田纲吉微笑,“是这样。”
叹为观止。
森鸥外对他的行为简直叹为观止。
还说他狡猾,难道沢田纲吉就不狡猾了?
森鸥外都能想象出来,以前望月秋彦在彭格列是什么生活。沢田纲吉可能从不惹他生气,一直扮演着那个顺着他的善解人意的角色。
表面上像只无害的兔子,一剖心却是黑的。
“那要是失败了呢?”森鸥外再次将话题扭回来,他没再浪费时间,眼眸深沉,半张脸被烧红的夕阳映亮。
“彭格列要是失败了,承受风险的就是拒绝合作的港口黑手党。”
“那就再来一遍。”
沢田纲吉的语气自然,说完后无奈地笑了笑。
“这似乎不是我第一次回答您这个问题,包括港口黑手党的另一位首领在内,你们都问了我类似的问题。为此,彭格列会支付相应的报酬。”
【“望月君才不会认为平行世界的人是同一个。”】
红色的围巾摇晃,同样站在落地窗前,已经成为首领的太宰治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那样决绝地死去,真是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心情。”】
沢田纲吉那时就看出了太宰治的死志。
为了维系稳定,知道[书]存在的人必须削减一个。太宰治当然也可以选择让别人去死,那时的港口黑手党已经在他的领导下将版图扩展到了整个日本,就算是军警也不足为惧,杀掉一个人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可是好辛苦啊。”】
太宰治低下眼睛,笑着喃喃道。
【“与虚幻的敌人战斗着,织田作说我是敌人,老师也离我而去,沢田君,这样的世界好辛苦啊。”】
“另一位首领?”森鸥外抓住关键词,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句话。
“说不定是森先生哪天工作猝死了,猝死前传位给我。”
已经听出了是太宰治,望月秋彦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
“天啊,森先生,知道您爱我了,但这么重大的责任还是算了吧。”
森鸥外听出他是故意的。
“那种事等发生了再说。”森鸥外眯了眯眼,“望月君,我好像还没和你算你为警察当了那么久卧底的事。”
“现在不就在算了吗?”望月秋彦了然地回道,“您想拿我当做确保彭格列不会单方面撕毁合约的筹码,算了吧,森先生,彭格列里想杀我的人也很多的。”
……?
森鸥外打出个问号,抬头和沢田纲吉对视,虽然双方都没有说话,但同样作为首领,已经能默契地利用眼神交流了。
森鸥外:他已经把你们的成员气成那样了吗
沢田纲吉:……不是那样
森鸥外:哦呀,看来他和你们相处起来也不是很愉快
沢田纲吉:森君,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
森鸥外:至少我有太宰和中也
沢田纲吉:。
森鸥外:彭格列里除了他的老师外,还有什么值得他留念的存在吗
沢田纲吉:……
杀人诛心。
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忽然说了“抱歉”。
望月秋彦一顿,抬起头时发现沢田纲吉正注视着自己。
心酸涩得像被捏皱,扔进垃圾桶的纸团。
青年的神色既温柔又哀伤,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卡洛。”】
那时Reborn难得叫住了他。小卡洛的眼睛亮亮的,他先是惊讶了几秒,随后瞬间从树上跳下来,认真地听Reborn说的话。
【“有人让我问你,你会在日本待多久。”】
【“是您问我吗?”】
【“不是。”】
【“……哦。”】小卡洛又默默回到树上,【”那明天就走。”】
Reborn哂笑,问他不回来了?
小卡洛说他的任务很多,耽误了这么久,回去不睡觉都做不完。
Reborn说也是,再这么安逸地待下去,作为杀手的心性都磨没了。
少年背过身去,他撇了撇嘴,当晚就消失在了日本。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那时就躲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
——再等待他一会吧。
——再等待他一会,等他成长起来吧。
十四岁的沢田纲吉总是去想,等自己再变强一点,等自己赢得指环战,等自己成为可以保护大家的继承人,是不是就可以成为重要的朋友的后盾,让他免于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了。
明明……
“抱歉。”沢田纲吉低下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自作主张要将你带到彭格列,因为这个自作主张,才会把你也扯进这场战争里。森君说的对,我没有应该瞒着你的理由。”
望月秋彦皱眉:“怎么突然……”
“不是情人。”沢田纲吉打断了他。
他伸手,试图触碰面前青年的脸颊,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仍旧笑着,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却在教父的背后落下了眼泪。
“那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可以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刺杀教父的罪名,足以给任何人打下死亡的烙印。
就算沢田纲吉不说,企图讨好彭格列的家族也会不惜一切地发出追杀令。彭格列的长老那时要求将望月秋彦立即处死,沢田纲吉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谈完了全程,最后好笑地回了句“按照这个逻辑,难道你们所有人都要被处死?难道要将瓦里安全部处死?”
——一开始认为我太过软弱,不配担任首领的名号,应该给xanxus让位的,不是你们吗。
那是沢田纲吉上任以来,第一次残忍地揭开“团结”的内幕。
彭格列是血统继承制,因为继承了彭格列一世的血脉,不管他们的意见有多大,当年都不得不称呼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为首领。
那么卡洛又做了什么呢。
国一的某个午后,卡洛也是悄悄地来过他的身边的。超直感早就将沉睡的沢田纲吉叫醒,他感到卡洛站在自己的身边,于是紧张地捏紧了床单。
卡洛就这么站了很久,枪上的消音器震动,紧接着,是对面建筑上重物落地的声音。
——“连狙击手都发现不了,Reborn到底看重你什么。”
卡洛自言自语,又打量了沉睡的沢田纲吉一会,最后什么也没做。
他把沢田纲吉掉在地上的六分的卷子捡起,放在床边,难以置信地研究了上面的答案一会。
——“算了,就是个普通小孩,估计斯库瓦罗来了就死了。”
小卡洛这样冷酷地说。
——“真好啊,我也想去上学。学校里是不是有社团活动?我在书上看到过。”
小卡洛又这样羡慕地说。
小卡洛还说了很多,他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可以聊这些没有志气的东西的存在。
少年滔滔不绝了很久,沢田纲吉耐心地听着,他听着卡洛的嗓音,听着蝉鸣,鼻腔里钻进楼下奈奈妈妈做的饭的气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就像梦一样。
那是个沢田纲吉无数次,想抛下现在的地位,不惜一切代价回去的美梦。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
爱不应该是不会令人受伤的存在吗。
“你生气也好,觉得恶心也好,感到欺骗也好。这就是我的答案。”
沢田纲吉说这句话时,用了意大利语。
他的意大利语说得流畅,咬字清晰,没有一点口音。
在无人的角落,在内心的深处,年轻的教父早就重复了这句话千百遍。
“Carlo Martini。”
沢田纲吉收回手,语气缓慢又坚定。
“我从未想过让你当我的情人。”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你。”
第74章
什么很久以前。
望月秋彦皱眉, 听完沢田纲吉的话,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他和沢田纲吉,哪有很久以前。
沢田纲吉的很久以前, 应该是和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和笹川了平——
沢田纲吉甚至跟云雀恭弥和六道骸都有很久以前, 就是不可能和他有很久以前。
他们在上学的时候, 他在杀人。
他们在打指环战的时候, 他还是在杀人。
同样是黑手党,他和沢田纲吉的人生,只有想着去看看Reborn又收了个什么徒弟的那小段时间有过交集。
所以是那时候开始的?
搞不懂啊。
望月秋彦难以接受。
他讨厌沢田纲吉讨厌了这么久,结果对方竟然从嘴巴里冒出“喜欢”两个字。
那难道沢田纲吉每次好好的首领办公室不坐, 跑门外顾问的大楼里喝茶也是因为“喜欢”他吗。
那难道沢田纲吉好好的文件不看, 将他的投诉信好好地叠成两折, 微笑着说“我会好好保管”的时候,也是喜欢他吗。
怎么会有人喜欢上曾经想杀掉自己的人?
那他以前崩溃地大吼“我对沢田纲吉没有意见, 我知道自己惹人讨厌”时, 沢田纲吉又是什么感受。
怪不得那时候沢田纲吉要伸手抹掉他的眼泪,自己却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望月秋彦还有哭的权力,作为首领的沢田纲吉却已经没有了。
怪不得跳马迪诺会在听说他和沢田纲吉吵架时, 特地从加百洛涅家族跑过来。
【“阿纲有时候也很胆小的。”】
【“卡洛, 你这么聪明,只要你多看他一眼, 就能发现他在想些什么了。”】
然而连一眼都没有。
在认定一个人讨厌自己后, 望月秋彦就再也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尝试。
——斯库瓦罗说过,不要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不要在讨厌自己的人身上花费时间。
所以望月秋彦也认为沢田纲吉不应该原谅自己。
他一直以来, 都以为沢田纲吉对自己的“原谅”,是仁慈,是天真。
为了维护这份可笑的仁慈和天真,望月秋彦和其他人一样,用一条条的性命,替沢田纲吉堵死了反叛的路。
怎样都好,怎么能是“喜欢”呢。
那他变成什么了?
忘“恩”负义的罪人?又或者是迟钝的傻瓜?
不知道是被刺痛了哪根神经,望月秋彦难堪地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缓慢地挪开目光,唇瓣一张一合,最后说的是“我可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情”。
沢田纲吉失笑,说:“按照你的习惯,现在应该恼羞成怒地骂我才对,是担心在森君面前的形象吗。”
望月秋彦抿唇,他将目光挪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的手在抖。”
望月秋彦说。
他的话使得沢田纲吉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收回来的手。
沢田纲吉的灵魂,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能表现出紧张的,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
“我也没恶劣到要现在欺负你吧。”
光是这么一句话,沢田纲吉就低下眼睛,露出了个心满意足的笑。
这样的笑带着了然,沢田纲吉知道,这是某个总叫嚣着自己要成为世界第一的人,不动声色的妥协。
“尽管骂吧。”
在火炎的力量将指环彻底破坏之前,沢田纲吉这样说道。
“我可能会沉睡很长一段时间。”
“假如十年前的我来找你,你就尽管骂吧。”
望月秋彦眯起眼:“有这么对还是小孩子的自己的吗。”
沢田纲吉毫无愧疚之心,只说:“不这样做的话,他是不会鼓起勇气的。”
“勇气?”
“遵从内心的勇气。”
快从美梦中醒来。
快鼓起勇气,和树上的人搭话。
你不是喜欢他吗,沢田纲吉。
你要让他早点知道,有人喜欢他才行。
你要牢牢地牵住他的手,告诉十四岁的卡洛马天尼,他是你重要的人,你们以后会分别,会相遇。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你的同伴,你的初恋,你需要用一生去铭记的人。
橙红色的火炎在暮色中摇曳,几乎与烧红了的夕阳融为一体。
森鸥外挑眉,在火炎散尽时,问望月秋彦用意大利语说了些什么。
望月秋彦想了想,回:“您会抛下理智,苦心积虑地为曾经的敌人规划未来吗。”
这样的话充满了矛盾与讽刺,森鸥外垂眸,看了望月秋彦一眼:“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呢。”
望月秋彦笑了笑:“所以沢田君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总会产生自己也会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的错觉。”
森鸥外微妙地能理解这句话含义,听了也没生气,反倒勾了勾唇角:“是人格魅力才对吧。的确是位很特别的首领。”
望月秋彦没再说话。他低下眼睛,看着指环上的裂痕。
紧接着,他忽然抬起手,五指张开,试图从指缝间窥探某一刻的光阴。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什么,另一只手就覆了上来。
森鸥外的手比他要大一些,手指很长,把玩手术刀时异常漂亮。
这下望月秋彦是真的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无奈地侧过脸去,说:“还装呢,当年让我教您意大利语的不是您自己吗。”
森鸥外的语气含笑:“卡洛是你的名字?”
“大概吧。”望月秋彦若有所思,“花店的那位夫人和我说的,她说我会说话的时候,就只会念这个名字。”
从那天起,他就从“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变成了“象征自由的小卡洛”。
所以望月秋彦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花店的夫人教他涂黑自己的脸,肉铺的屠夫教他怎么修剪自己的头发,教堂的修女会让他坐在第一排,听神父讲他听不懂的故事。
哦,原来如此。
望月秋彦突然明白过来。
他想杀掉白兰杰索,并不只是因为对方害死了自己。
是因为他把这样这样的记忆给打碎了。他把那个充斥着贫穷,充斥着饥饿,充斥着幸福的地方毁掉了。
森鸥外问他,怎么突然又这么开心。
望月秋彦低笑,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懂怎么爱人的嘛。
“都说了不可能的。”望月秋彦坐在沙发上,向后扬了扬,脑袋抵在站着的森鸥外胸口稍下的位置,“我小时候脾气差得可怕,就算返老还童了您也拎不住我。”
森鸥外:“那谁拎住你了?”
望月秋彦的眉眼弯弯:“只有我自己停下来,没人拎住我。”
森鸥外试图想象那个画面,越想越觉得有趣。
“就算你是彭格列的成员,我也没有把你之前干的好事一笔勾销的打算。”
“喔。”望月秋彦眨了眨眼,“您又想用鞭子抽我?”
森鸥外笑容灿烂:“都说了我没让你去领罚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那您想干什么?”望月秋彦姿态放松,“今天我已经碰到过三次意外了,请不要说喜欢我之类的话。”
森鸥外语意不明地感慨:“你对我还真是放心啊。”
坦然地坐在这里,跟他才是首领似的。
“这是我对您表达尊敬的方式。”望月秋彦回答,“您说想保护横滨的和平,我可是一直在为此努力着呢。”
这话倒是难得的真话。
不管是作为黑手党,还是作为警察,望月秋彦确实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虽说他原本的目的可能根本不是这个。
这家伙和警察的适配性未免也太差了。
“首先,从我的沙发上起来。”森鸥外心平气和地说,“你有记忆是几岁?”
“两岁,三岁?”望月秋彦思考了会,“您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从那时候讲起。”森鸥外松开望月秋彦的手,估计了一下戒指圈口的大小,“一天一件,别想着撒谎,再有瞒着我的事,就把你是卧底的事情发到所有人的邮箱里。”
“……”望月秋彦反复在脑中过着这句话,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好奇地瞥了眼森鸥外的心动值。
刚才没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上涨了三。
“森先生。”望月秋彦好奇地说,“你知道隔壁有部剧里的台词吗?”
森鸥外:“不想知道。”
“要不然您还是打我两下吧。”望月秋彦看着又爬进自己怀里的爱丽丝,“不然我总觉得您在哪里等着害我。”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你的价值比安吾君还要高一些。”
“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把我的衣服划破吧?”
森鸥外坐了桌前,听到这话勉为其难地瞥了坐在窗前的望月秋彦一眼。
衣服是他的衣服,绷带绝对不是他自己绑的。
从一开始希望望月秋彦一个月回港口黑手党一趟,到现在他身上沾了别的气味就感到不爽。
是从哪里开始变的呢?
是因为他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才开始正眼看他了?
——您会抛下理智,为曾经的敌人处心积虑地规划未来吗。
森鸥外的确不是那种人。
他让望月秋彦活下去,单纯只是因为他的存在能给港口黑手党带来更大的利益。
“难道您也会去划安吾君的衣服?”望月秋彦惊讶的嗓音打断了森鸥外的思路。
森鸥外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他捏了捏爱丽丝的脸。
好像这样他也能感到痛似的,其实森鸥外只是能通过爱丽丝的眼睛看到一些东西,又不会因为爱丽丝受伤就感到相应的痛苦。
以后呢。
森鸥外看着望月秋彦,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等到战争结束以后,难道要将他还给彭格列?还给日本警察?看他和别人其乐融融的,以后在大街上碰到,笑着挥手,喊自己一句“森先生”?
——望月君,你不会以为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这下可糟了。
森鸥外苦恼地想道。
他还真是,拿他这个曾经的最优解……
一点办法也没有-
作为公众人物,忽然消失得太久,在舆论变得不可控制以前,森鸥外还是让望月秋彦走到幕前,解释了下最近消失的原因。
“不过沢田君说的见到十年前的他是什么意思。”回到港口黑手党的宿舍里,望月秋彦和系统有商有量,“难道他们还能和我一样,忽然到这个世界里来?”
【“理论上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宿主的提问,系统点头,兢兢业业地接话。
【“本系统向来坚持万事皆有可能的原则。”】
望月秋彦:……
出现了!传说中的句句有回应,字字不落实!
“那我不是社死了。”望月秋彦一脸沉痛,“在那群十四岁的小鬼眼里,我的形象难道不应该是那种梦到都会吓哭的存在吗。”
【“往好处想。”】
系统安慰他。
【“十年后的他们您一打六打不过,十年前的您还怕打不过吗。”】
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望月秋彦躺在床上,又振作了起来。
这可是沢田纲吉自己说的,随便他骂的,狱寺隼人要是骂他,他就用“你竟然连十代目的话都不听!”来堵他的嘴!想必狱寺肯定会大脑宕机,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然后满脸扭曲,冲上来和他打架。
科科,十年前的狱寺隼人一点就炸毛,放眼过去全是黑历史,待他多拍几张,以后贴到彭格列的公告栏,让狱寺隼人也跟他一起社死。
至于山本武和六道骸,那两个人根本没有可以攻击的地方,想让他们社死比登天还难。
这么仔细一想,除了笹川了平外,最和他无冤无仇的反倒是破坏力最强的云雀恭弥。那家伙的心思很好懂,比他还要好战。云雀恭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心爱的并盛,但凡是来意大利,必要和他分出个高下。
可实际上他们没打完过几次,有时候是打到一半接到任务,有时候是沢田纲吉来找他聊天。
云雀恭弥那时眯着眼,看了自己的“首领”一会,连沢田纲吉一起抽。
无差别乱抽,毕竟是“天空中自由漂浮的云”,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能管住云雀恭弥的存在。
最多给reborn点面子,忍到门外顾问的楼外再开打。
彭格列的财政部那时三天两头地往望月秋彦这里跑,他们不敢直接跟臭脾气的云雀恭弥提意见,只敢卑微地和望月秋彦提意见。
望月秋彦点头,当晚就绑架了云雀恭弥养的会唱校歌的小鸟。他把枪抵在小鸟的脑袋上,威胁云雀恭弥要是乱打架,他就给圆滚滚的小鸟判死刑立即执行。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半晌“哇哦”了一声。望月秋彦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这才发现云豆把脑袋钻进了自己的枪里。
结果反倒是他的枪坏了。
“这么想港口黑手党还是比彭格列要省心许多。”望月秋彦欣慰道,“多亏了我,也就是芥川把楼削断了两次,中也追杀太宰的时候把门踹碎了一百多个,总体来说,财政方面还是很客观的。”
系统:【“……”】
望月秋彦:“快鼓掌。”
系统:【“鼓掌!”】
望月秋彦:“既然你鼓掌了,你肯定知道我想干什么了吧?”
系统:【“?”】
望月秋彦:“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既然白兰君和费奥多尔君关系不好,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系统不敢说话,反倒是太宰治轻松地接上了这句。
“光是调戏警察和黑手党已经无法满足你了吗。”
望月秋彦甚至懒得坐起来:“你的□□真是越来越精进了,下次可以在别人身上试吗。”
太宰治:“森先生知道你是卧底了?”
望月秋彦:“你才是有读心术吧。”
“处理完入侵者后才听说。”太宰治的语气轻飘飘的,“据说你在森先生的办公室里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还披了他的衣服。森先生应该还没变态到在这种时候动手,就只能是因为一开始起了争执。”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你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当了首领吗?”
“当首领是件很没乐趣的事。”
床的一侧微微凹陷了下去,望月秋彦微微侧过头,看向撑在自己脸边的手。
太宰治低下头,就算没有听到那场对话,也很快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我只有在森先生和你都不在的时候才会去当首领。”
“根据白兰君之前的话,我应该是死了吧?”
太宰治的语速很快,说话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老师你大概也死了,而且死在我前面,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过……”
太宰治本来是打算嘲讽他的。
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在太宰治的计划里,自己本来是应该要生会气的。
可抬起的手按在脑后,望月秋彦回应着他的目光,忽然无声地伸手将他按向自己。
太宰治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上次中也装出来的那个一拉就倒的软弱样子。
“辛苦你了。”
略带沙哑的道歉,是否能跨越时空,传到另一个太宰身边呢。
太宰治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怎样的,反正他是很轻易地就搁置了生气的计划。
说实话,他其实一点也不同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是那种可以利用对方的经历来获取利益,但倘若对方一来到这个世界,就会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对方踹下楼的类型。
总不能他的望月没了,还要来抢他的吧?
虽然对方可能也不会那么容易被自己踹下去就是了……
原来如此。
太宰治微妙地领悟到。
这就是森先生原谅望月秋彦的心路历程。
他的这位老师,十分擅长用适当的示弱,来维系这脆弱的平衡。
望月秋彦总是会令人忍不住幻想,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
大概是无意的。
正因为是无意的,所以才更加可怕。
[太宰治心动值+1]
“你不出门不行吗?”太宰治问。
望月秋彦:“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倒不是把他当什么,太宰治是纯属不信任他的所作所为。
一个中也,n个警察,还有以前他所在家族的那群黑手党——
好麻烦啊,真是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同意义上的麻烦。
这么多人已经够他受得了,太宰治每天两眼一睁就是防火防盗防有人又去满大街认领走失小孩。搞得他现在都不对芥川采取斯巴达教育了,芥川比Q好得多,Q只会每天大喊“不就是比我大了几岁吗!等我长得高高,秋彦就会更喜欢我,才不喜欢你”,然后被他扔出去出任务。
呵呵。还想长高,想都别想。
“哦,对了。”
在望月秋彦把自己拎起来扔开以前,太宰治笑眯眯地问道。
“望月君,你知道森先生刚刚给我和中也升成干部了吗?”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
第75章
原来如此。
他就说森鸥外肯定在哪里憋着坏等他, 原来是在这个地方。
——让你天天和别人说[这种事等你们当上干部再说],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以现在的情况, 就算他去控诉森鸥外,后者估计也只会从容地反问“你连我的话都不听,还在乎干部的话吗”。
虽然他确实不听, 但这样就显得他很没有信用, 跟逗人玩似的。
“未成年不要想点有的没的。”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望月秋彦只能盯着天花板,搬出这一套教导对方。
“恭喜你成为干部。”
太宰治不为所动:“然后呢?”
望月秋彦看他一眼:“明天再给你庆祝,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回去睡觉。”
哪有黑手党十点半就睡觉的。
黑夜是黑手党的地盘, 除了坚持良好睡眠的望月秋彦, 对于大多数黑手党来说,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太宰治拉长尾音:“也不知道刚刚先伸手把我扣在自己身上的是谁呢。”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配合:“是谁呢。”
今天真是复杂的一天。
先是拿个资料被北条亮阴阳一顿,还说以后要让他蹲大牢, 接着蹭个饭又从降谷长官和诸伏警官口中得知惊人消息, 回来后发现沢田纲吉的火炎竟然还能幻化出实体。
这也就算了,晚饭时间森鸥外还让他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望月秋彦都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生活有什么好听的,森鸥外倒是听得很愉快, 愉快得难得没有求爱丽丝换小裙子给他看。进来送餐的成员看到他身上森鸥外的衣服, 吓得差点把眼睛瞪出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地板, 被叫也是匆匆进来又匆匆出去。
望月秋彦看得无语, 头疼地问森鸥外:【“您知道我从这里出去以后,外面的谣言会传成什么样吗?”】
森鸥外倒是悠闲惬意,他抿了口酒, 对此的回答是:【“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似乎没有否认过和你的关系。”】
【“怎么。”】森鸥外微笑着问他,【“望月君,今天不和我分手了?”】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森鸥外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
他当然不会否认了,堂堂首领,总不能亲自去论坛回复[别说我的八卦]吧。
这种太过“亲切”的事可能只有迪诺做的出来,狱寺隼人根本不会让这种消息传到沢田纲吉面前,xanxus向来看谁不爽就把谁往死里打,每个组织的首领都有不同的脾气,望月秋彦以前每次在聚会上见到他们,都恨不得自己又瞎又聋,这样就不用被迫社交,绞尽脑汁根据他们的性格给予相应的回复。
虽然那个时候,身为加百罗涅首领的迪诺仍旧是没有部下在身边就很废柴的性格,望月秋彦那时沉默地在他左脚踩右脚摔下楼前一把把他拎回来,迪诺的脑袋上顶了片乌云,有些沮丧地看着他说【“明明我是想好好表现的“】。
迪诺说完还要观察会他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金发的青年很快阴转多云,拉着他说要去找罗马里欧看会空翻的猫。
沢田纲吉微笑着打断,说“瓜不就是会后空翻的猫”。
迪诺哈哈哈的:【“我对小卡洛没那意思。”】
沢田纲吉无奈:【“师兄,你再在他名字前面加小,他就要生气了。”】
【“诶~”】迪诺更加沮丧,【“他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叫的嘛。”】
哦。
望月秋彦恍然大悟。
所以那个时候不让他去加百洛涅借宿,也是沢田纲吉喜欢他的表现?他还以为是担心他不给彭格列打工了呢。
好难理解的思路,他以后还是只和有女朋友的笹川了平玩吧。
见太宰治没有动作,望月秋彦挑眉,语气里带着戏谑:“太宰,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当然是怎么做都行。”
太宰治微笑:“你还真是双标啊。”
“少废话。”望月秋彦用枪戳了戳他,拉开一点距离,“上次在医院的账我还没和你算,诸伏君都告诉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
太宰治撇了撇嘴:“查个小美人鱼又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现在是要和我算账吗?我可是一直都守口如瓶,忍耐到现在也很辛苦的。”
把碍眼的人除掉对太宰治来说很简单,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稍微给琴酒发个邮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太宰治不仅没有那样做,反而还送了降谷零份大礼。里面是警视厅里某位曾经出卖过诸伏景光情报的人的资料,算算时间,这个点也差不多送到了。
和其他嘴硬的人不同,太宰治是的确有自己的节奏。
他还没蠢到会做出让望月秋彦远离自己的事。
望月秋彦“喔”了声,思考片刻:“那我谢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
望月秋彦沉默,对降谷零的头疼感同身受。
“你这样显得我很没有师德。”望月秋彦面无表情,“你去喜欢会别人不行吗?人要博爱,老是盯着我一个干嘛。”
太宰治感慨:“你还真是危险啊。”
望月秋彦皱眉:“……我?”
太宰治慢悠悠的:“老师你该不会是那种做到一半,会突然恍惚,然后让人去找别人做的类型吧?”
望月秋彦倒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和太宰治谈论这个话题。毕竟他是什么类型和太宰治有什么关系,他是打死也不可能和自己亲爱的学生发展出什么奇怪的关系的——不然他的名声怎么办?
他才不要和森先生一样沦落到变态的地位。
但既然对方这么问了……
“为什么不行。”望月秋彦莫名其妙,“有建议还不能提?你们Japanese这么憋屈?”
意大利结婚的人挺少的,他小时候问Reborn为什么光换情人不结婚的时候,Reborn头也不抬地回了他句话太多了。
斯库瓦罗倒是会回答他的问题,他说优秀的黑手党很少谈情说爱,真要结婚,大部分也是家族联姻,所以要是感到厌倦,直接换一个就行。
【“那为什么xanxus不去联姻。让xanxus去联姻,你不就有空和我一起玩了?”】
斯库瓦罗没说话,数了三个数,看着楼上飞出来一个酒瓶。
紧接着斯库瓦罗的电话响起,xanxus的声音冷冷的从里面传了出来。
【“垃圾,活太久了是不是,带着那个烦人的小鬼从瓦里安的大楼滚出去。”】
……不爱听还偷听。
不对。他现在的人设似乎是恋爱脑来着。
恋爱脑的回答应该是怎样?
望月秋彦在积分和教育之间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认为恋爱脑的回答会带坏太宰治,于是痛心地将嘴边的话忍下来。
他还是太全面了。
他为了太宰治牺牲了太多。
“也不是憋屈。”太宰治回答,“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觉得提了能说明什么?”
望月秋彦:“我的大度。”
谢谢,没有人会觉得你大度。
太宰治神色微妙:“你非得在那种时候提?”
望月秋彦:“虽然我已经意识到了我们现在的氛围有点奇怪,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更能体现我的大度]。”
太宰治:“。”
望月秋彦:“怎么又不说话了。”
系统:【亚洲人都比较含蓄,宿主您要收敛一点】
“……不好意思。”望月秋彦郑重地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又给你造成心理阴影了。听说你最近都不跳河了,剥夺了你的兴趣爱好,真抱歉。”
太宰治面无表情,没想到他还能提上次浴缸的事。
算了,同情他做什么。
以后真拉他去浴缸里做,水雾会把他的肤色熏得很漂亮,那么狭小的地方,逃也没有地方逃,只能被扣着腰坐下来,将东西纳入最深的地方,他这自讨苦吃的老师到时肯定会恼羞成怒,总之就是威胁要用枪杀了他,太宰治都被他威胁得习惯了,实际上被他打一两枪也无所谓。
这么一想,被潜移默化地气了两年,森先生能被开发出那样的xp也不奇怪。
他要是森先生,他也心理扭曲。
“话说回来……”望月秋彦微微侧过来,看向抱胸倚在墙边的中原中也,“你都站了五分钟了,怎么不打招呼,你也要体现你的大度?”
“我看门上的锁坏了。”中原中也面色阴沉,听完他们聊天的全程,“你们非得在床上聊这种话题?”
望月秋彦惊讶:“竟然不是[你们为什么要聊这种话题],中也,你的底线也降低了啊。”
这到底都是谁害的。
中原中也头冒青筋,咬牙切齿。
这家伙和别人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中原中也之前试探着问起尾崎红叶,森鸥外对望月的感情,后者笑笑,反问“你觉得是什么感情呢”。
——“鸥外大人甚至允许他把衣服放在自己的柜子里,可能谈不上多少真心,毕竟有的时候鸥外大人是真的烦他。”
——“但不管怎样,爱丽丝对他的态度就是鸥外大人的态度。”
“你刚刚直接给他一枪不行吗。”看着从床上坐起的太宰治,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对望月秋彦说,“你未免也太纵容他了,他是什么很容易碎掉的家伙吗。”
太宰治:“是呢。”
中原中也:“谁和你说话。”
太宰治:“谁嫉妒了谁就在和我说话。”
“你们都当上干部了还是这种对话方式?”在中原中也被惹怒前,望月秋彦打断他们的对话,“知道什么叫肩负港口黑手党的未来吗。要团结友爱,不如你们手拉手走出门吧。”
中原中也被他的形容恶心了一下:“其实你只是想睡觉吧。”
“替首领培养干部是我的职责。”望月秋彦面色严肃,拎着自己的枕头就往外走,“既然你们已经当上了干部,那接下来就不归我管,我要去培养下一代了。再见了中也,我要去找芥川君。”
没理会望月秋彦的动作,中原中也仍倚在墙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芥川在巡逻,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索性和我打一架吧。”
“。”
太宰治就这么好笑地看着望月秋彦自动倒退回来。
“真的假的?”望月秋彦惊讶,“那我勉强牺牲一下自己的睡觉时间也可以。”
自从旗会没了以后,已经好久没人能认真让他打架了。魏尔伦是个例外,但魏尔伦不是很想和他打,他认为这没有必要,还老是用“你也是我弟弟”的眼神看他。
以至于上次魏尔伦在地下室精心泡了杯茶,望月秋彦特地当着他的面往茶里倒了包白色粉末,虽然只是奶粉,但魏尔伦看看他微笑的表情,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茶倒到了垃圾桶里。
呵呵,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反正和你用话是说不通的吧。”中原中也压低眉头,唇角的弧度里带着些狂傲,“你输了的话,就要告诉我上次为什么突然跑去喝酒。”
望月秋彦理所当然:“不都说是因为我失恋了吗。”
中原中也冷哼:“谁信你。”
他只有让别人失恋的份,哪有因为失恋就借酒消愁的份。他要真是那种人,被阿部追杀到现在的石井都要振臂高呼一声“老天有眼!”
但话说到这里……
中原中也皱眉,他想起上次对方微红的眼眶,试图想象了下,要是有一天,望月真喜欢一个人到那种程度……
“中也。”
太宰治懒洋洋地打断他,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看过来。
“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待会就输定了哦。”-
“这就是你们深更半夜,把训练室毁掉的原因吗。”
听完部下的检讨,森鸥外放下手里的报告,先是看向旁边的望月秋彦。
“你不是说你要回去睡觉了?虽然你的嘴里没两句真话,现在连标点符号也不能信了,但毕竟还是能每个时间点都让人跑来叫我一趟的,也很努力了呢。”
整洁的纸张在森鸥外的微笑中变皱。
“努力最重要,结果是其次,对吧?”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配合地鼓掌:“说的对,如听仙乐耳暂明啊。”
我看你是耳暂聋。
[森鸥外印象值-1]
“还有你,中也。”森鸥外收回看向望月秋彦的目光,眯了眯眼,“这是你第三次输给他了吧。手下留情的习惯还没有改掉吗。”
中原中也:“……”
不止没有改掉,还差点吓了他一跳。望月秋彦认真起来根本不管他自己的安危,直到血从他的绷带里渗出来,滴落到地上,中原中也才知道他昨天才领过罚。
这让他怎么打。
黑着脸把他拎去医务室骂了一顿才是真的。
中原中也有时候觉得望月秋彦就是故意的,他的底线明明已经降得不能再降了,这家伙偏偏还要贴过来,再把他的底线往下踩两脚。
“他又不会因为这种小伤死掉。”森鸥外试图纠正自己部下的思维,“你这样只会让他得寸进尺,难道以后他随便掉两滴眼泪,你就什么都同意了吗。”
中原中也:……
那也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吧。
“抱歉。”中原中也低头。
“您都在教些什么。”和中原中也不同,望月秋彦难以置信,“我是会用那种卑鄙的手段的人吗。我也没在森先生您面前哭过吧。”
快住嘴啊望月先生。
一旁的黑蜥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您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以后都跑别人面前哭的意思吗,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张脸多好看,吻戏就算了,首领之前连哭戏都不让您接了,您这么说首领不是更生气了吗。
“哎呀。”森鸥外唇角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刚刚不是还说耳暂明吗,现在又开始质疑我的教育方针了?”
“您教点健康的。”
望月秋彦反驳。
“给您预约了下午两点的心理咨询,您要不去听一下吧。”
森鸥外:“你呢。”
望月秋彦:“出门寻找您的私生子。”
森鸥外:“费奥多尔君知道你称呼他为我的私生子吗?”
望月秋彦:“请不要将矛盾升级,我还不想去听婚姻咨询。”
森鸥外:“你不是都说爱丽丝归你,港口黑手党归我了?”
望月秋彦:“今时不同往日,中也我也要带走的。”
森鸥外:“太宰呢?”
望月秋彦:“太宰收拾行李中。”
森鸥外:“那还是去婚姻咨询吧。把下午两点的心理咨询换成这个怎么样?”
吵起来了!他们要吵起来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广津先生能不能把我叫出去干活!
低着头的黑蜥蜴冷汗直冒,小声地向旁边的中原中也询问:“首领待会不会把所有人处死吧?”
“你是新来的?”中原中也看他一眼,“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首领没有生气。”
硬要说的话,森鸥外反而还消气了。虽然中原中也也不理解。但他作为干部只要尊重就行。
“刚刚还教训别人不要得寸进尺。”太宰治悠闲地折着纸飞机,折完还敷衍地在上面写了“行李”,“真是连我都有些看不清森先生您的喜好了。”
不知道昨天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宰治猜测大概和望月秋彦手上的那枚突然出现裂痕的指环有关。太宰治昨天还试图趁望月秋彦睡着想摘下来看看,结果后者眼睛一睁,用枪戳了戳他,让他这么喜欢别人的戒指就自己去买。
……嗯,更不爽了。
早知道就趁之前望月不喜欢的时候,撺掇他扔炸/弹里炸上天。
“难道最应该被谴责的不是望月君吗。”
森鸥外没否认太宰治的话,只是撑着下巴随意道。
“我拿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要不然你自己想想吧。”
太宰治:“我为什么要想办法?”
森鸥外笑得惬意:“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要找费奥多尔君,谁都可以去找,但是作为被白兰君盯上的人物,望月君却坚持一定要自己去,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大家的印象值一点也不掉。
看着逐渐减少的时间,望月秋彦略微产生了点危机感。
“就不能是我喜欢工作吗。”在还有黑蜥蜴在场的情况下,望月秋彦试图挽回自己的口碑。
“你看。”
森鸥外故作惋惜,报复性地三言两语挑拨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神经。
“望月君需要有新鲜感的新人。”
“就是因为你们太容易被他得寸进尺,他现在已经对你们厌烦了。”
第76章
森鸥外这手段真是好生卑鄙。
虽然他的确是觉得费奥多尔的印象值应该很好刷才想自己去的, 但“厌烦”这个词又是怎么回事。
“请不要随意揣测我的心意。”
顶着众人的视线,望月秋彦面不改色地双手插兜,他的长发用一根绳子虚虚地拢着, 明明看上去毫无攻击性,身上却呈现出一种乖张和锋锐的错觉。
“我什么时候感到厌烦了,我可没有那样说过。”
好险。
旁观的黑蜥蜴松了口气, 看来望月先生还是……
“再说了, 谁不喜欢新人呢。”望月秋彦的语气淡淡的, “我这叫为组织纳入新鲜血液,万一真是您的私生子,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
“……”
那你不还是喜新厌旧的意思吗!!
黑蜥蜴瞳孔地震,心想论坛上不愧称望月先生为世界上最有种的男人, 他这心思是根本藏都不藏, 有人问就直接答, 完全不在乎别人有什么看法,主打一个自己高兴就行。
……这难道就是黑手党的奥义吗。
黑蜥蜴正色, 由于太过震撼, 甚至开始反省自己。
竟然能把“喜新厌旧”说得这么有理有条,还拉上首领当借口,不愧是望月先生, 这么一来, 反驳他岂不就等于反驳了首……
“你的意思是,我有一个俄罗斯血统的私生子, 并且我自己还不知道?”
森鸥外饶有兴致地跟上望月秋彦的思路。
“先不说是怎么做到基因突变的, 我有没有私生子我自己不知道吗?”
没事了。
黑蜥蜴闭眼。
还有首领亲自辟谣这一招。这样一来,想必望月先生也……
“让人失去意识的方法很多的,我知道的就有十几种。”望月秋彦坚持, 说完还用了谴责的目光,“谁知道森先生您年轻的时候乱吃了什么东西。”
这个地板,真是个好地板。
黑蜥蜴的灵魂出窍,总觉得所有不能听的事情都被他听到了,他现在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森鸥外轻笑,听到这话也不恼:“望月君,你再这样给大家提供思路,我可帮不了你了。”
望月秋彦:“这都是森先生的计谋,你们两个千万不要……嗯?这是什么表情?”
“因为森先生说的是真的吧。”太宰治说,在刚刚的那几分钟里,他甚至捋了一下望月秋彦每天要和几个陌生人搭话,“比起认识的人,你每天出门好像确实更喜欢找不认识的成员作伴。”
“就跟要完成什么任务一样。”中原中也冷笑,“你少找几个人回来很难吗。”
中原中也之前生气的时候还说的是“你一刻不找人陪着你就受不了吗”,现在都已经降到了“少找几个人”的标准,退让的程度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差点就被中原中也猜到了真相。
系统:【您快纠正他们,我们这真的是大爱!】
人的拱火也是有限度的。
一个太宰不足为惧,一个中也也不足为惧,但望月秋彦围观过他们这名叫“双黑”的组合的战斗,他们两个要是加起来,是令他都觉得很麻烦的存在。就算加上原来的世界,估计也没多少人能正面对抗。
“我决定改过自新。”
立马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方针,望月秋彦又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像没事人一样地打开文件。
“在你们谈完公事之前,我是不会说话的。”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沉默,同样拿他没有办法。
系统好奇地问了句:【真的?】
望月秋彦:假的,从地道走不就行了。
望月秋彦答得很快,铁石心肠的程度令系统都为之震撼。
处理文件的空档,听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汇报,望月秋彦偷偷抬眼,打量了他们一眼。
“中也。”
中原中也顿住,疑惑地转过头来。
森鸥外叹了口气,也没阻止望月秋彦这样突兀的举动。
他看着中原中也,就像看一件完美的作品。
“还没和你说过呢。”
正午的阳光刺眼,望月秋彦忍不住笑道,脖子上带着昨晚比试时留下的擦痕。
“恭喜你成为干部。”-
费奥多尔,全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要问他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情人节的那天晚上,除了太宰治的事外,他还勒索了白兰杰索——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望月秋彦:【“那我就飞到印度。”】
【“你以为你飞到印度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要把你心爱的玛雷指环扔到恒河水里。”】
【“……”】
【“就算捞出来你忍心碰吗。你碰了以后,用吃棉花糖的时候不膈应吗。白兰君,你知道的,我真的会做的。”】
白兰杰索深吸一口气,那时就有点被他惹怒的趋势:【“港口黑手党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彭格列那群人的白月光吗,他弄死他的时候,也没专门打他脑袋吧?
白兰杰索的印象里,望月秋彦明明是个沉默寡言,虽然不信神,但还是会乖乖坐在布道坛下,听神父讲圣经的人。
白兰杰索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纯属是为了刷社会实践的履历才去帮忙的,他看着修女自然地走到望月秋彦身边,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
紧接着,青年紧抿的唇瓣松开,望月秋彦伸手,任由对方给自己戴上象征祝福的绳子,他的眼睫下敛,眉目含笑,身上带了股冰雪消融的温柔。
下一秒,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望月秋彦一回头,金色的眼瞳里就凝了层冰。
白兰杰索在那之前躲到了入江正一的背后,徒留无辜的入江正一在那里震惊“我到底干了什么”。
【“那都是过去了。”】
皎洁的月光下,望月秋彦无情地打破了白兰杰索对他的印象,笑得非常耀眼。
【“生活所迫,我现在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
所以望月秋彦早就料到了他会找森鸥外告状。
虽然和白兰不熟,但这种卑鄙的手段他还是很了解的——毕竟要是他就这么做,也就是白兰杰索没什么好告的,不然他一定要把白兰的小秘密也贴得人尽皆知。
系统:【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望月秋彦:“好难得。”
系统:【?】
望月秋彦:“你竟然不直接嚷嚷着让我用爱感化他了,数据库更新了?还是你中病毒了?”
系统:【因为您写了三千字的投诉信】
哈哈,对哦。
系统:【但是从概率上看,人物费奥多尔现在也不一定在日本?】
“从概率上看,我不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白兰君来找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走进一家咖啡店,望月秋彦找了个离窗远点的位置坐下。
“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再策反港口黑手党里的其他人,提前埋伏白兰那种人是不会上当的,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森先生,他让我拿费奥多尔君当借口,这样就可以转移太宰的注意,让他以为我是真的出去拈花惹草了。”
系统:【咦,等等——】
“不是有那什么一次性对话卡,可以隔绝外界攻击三十分钟的时间吗。”
望月秋彦点了杯咖啡,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指环。
“总不能真的全让那群小孩子面对,白兰已经用真假六吊花混淆了他们的视线一次,虽然扣留了一个铃兰,但剩下的守护者估计也是和那天能控制岩浆的一个水平,就十四十五岁的年纪,未免也太为难他们。”
“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逼出白兰杰索的招数,再用这三十分钟,将情报传递给十年前的沢田君。”
如果不是望月秋彦说出来,真的很难想象他做了这么久的打算。
就连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系统都被瞒住了,人工智能愣住,这才直观地感受到,他选中的宿主,曾经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当然啦,我没有牺牲自己的打算,所以在使用那张卡前,我会将编辑好的计划发给太宰和中也。”
窗外的一片叶子落下,注视着杯中泛起的涟漪,望月秋彦反倒轻松地笑了笑。
“热血漫里不都是初中生高中生打败世界吗。真奇怪,明明保护他们是社会给成年人的使命,结果反倒被他们拯救了。”
“那天,在医院里,中也让我多依赖他一点,其实我听到了。”
可望月秋彦不是会依赖别人的人。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中原中也触碰自己的手,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要是配角一味地依赖主角,那岂不是要当一辈子的配角了?
他已经当了一辈子的配角,总不能这辈子也继续他的悲惨人生吧?
系统语塞:【那太宰他们……】
“他们接到短信估计会挺生气的。”
望月秋彦想象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那个表情,唇角的弧度忍不住又扩大了些。
“你看,就算是太宰,也有算不过我的时候。虽然提前告诉他也可以,但他肯定会把这个计划一票否决。”
带上太宰,白兰肯定第一个攻击他。
带上中也,白兰肯定不上他的当。
他曾经也想过,青出于蓝胜于蓝,要是太宰他们没看到他的邮件,要是他真的不幸死了,那作为他最优秀的学生,太宰治会有什么表现。
他会和他一样失态吗?会崩溃吗?还是会什么也不做,安慰自己这就是个噩梦?
这是个很残忍的假设。
换做以前的望月秋彦,可能会逼迫着太宰治去面对这个假设。
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天看到太宰治在浴室里被吓到的表情,听沢田纲吉提起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望月秋彦就知道,这样的残忍或许会毁了自己的学生。
他和中也都才十七岁。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去学习,可以去成长,不用像他一样,被逼迫,被鞭策,过早地把世界上最苦涩的糖果都尝一遍,然后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就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小孩子是有小孩子的特权的。
墙上的玻璃罩子被打破,火警的按钮被刀片刺入,头上的消防喷头打开,淅淅沥沥的水落下,人群就立刻抱怨着从店里跑了出去。
和人□□错,不紧不慢走进来的,正是白兰杰索。
他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打湿,反而拉开望月秋彦对面的椅子,优雅地坐下。
“特意选在这种地方,望月君,你是在弥补我们情人节不愉快的约会吗?”
“我刚刚把这里买下来了。”望月秋彦说,“当约会也可以,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坟墓,比你为我挑的好多了吧?”
白兰杰索勾着唇角:“树林,天空,除了你把自己烧死,和沢田君一起破坏了我的计划以外,我为你选的墓地难道不是和童话一样美好?”
望月秋彦挑眉:“你早就过了看童话的年纪了,怎么,你把我当白雪公主?”
白兰杰索被他逗笑了:“你好像很确定自己会赢啊。”
他慢悠悠地提醒道:“别忘了,不光是你,就算是太宰君和中原君,我也在那一百多个世界里和他们交过手,自然很清楚他们的弱点。”
“也不是很确定自己会赢吧。”望月秋彦轻哂,“您知道辅佐官的意思吗?我可不是战斗岗,森先生设立这个岗位的时候,说我的职责就是协调一切可协调的资源,奠定胜利的基石,为港口黑手党培养出优秀的下一代。”
白兰杰索想了想:“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那么在乎自己排名的人嘴里说出来的。怎么,你不想当世界第一了?”
“那是两码事。”
望月秋彦平淡地回复。
“以前我总不理解xanxus明明那么恨沢田君,还是帮他铲除威胁的行为,明明已经在指环战里赢了,明明拿到了彭格列戒指,却因为体内流淌的不是彭格列的血,就被剥夺了继承的权力。”
“要是我是xanxus,我能气得追杀沢田君一辈子。”
——我能让沢田纲吉活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而是因为彭格列必须是最强的家族才行。
——不管内部进行着多么激烈的斗争,只要受到外界垃圾们的侵扰,彭格列就永远是一体的。[1]
“他们赢了,不就是我赢了?”
深红色的火炎充斥了指环上的裂痕,即使青年依旧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周围的玻璃却齐齐炸开。
“退一步讲,我也没什么遗憾。”
两种颜色的火炎碰撞,在白兰杰索打开匣兵器的下一秒,望月秋彦的胸膛颤动,低低地笑起来。
“我可是,恭喜过他们当上干部了。”
他已经,够尽职尽责的了吧?
第77章
如之前所说, 要压制白兰杰索是件很困难的事。
“这是什么?你的异能力?”
被影响得恍惚了一瞬,白兰杰索侧过身,避开身后的攻击。
“话说回来,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异能干扰器其实是我研究出来的吗?”
“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看着脚边的残骸,望月秋彦抬眼,目光落在盘绕在白兰手臂上的白龙。
“有那么多个世界的知识, 怎么不想着干点好事。”
“哈哈。”白兰愉快地笑了声, “怎么样?龙型的匣兵器, 很厉害吧。我记得望月君你的是小蝴蝶?可惜在死前的战斗里,匣兵器也被毁坏了吧,没想到没了匣兵器还能撑那么久。”
“哦~”望月秋彦尾音上扬,他的衣服有些凌乱, 消防装置的水打湿了他的风衣, 水珠顺着额前的发丝, 无声地落在他的睫毛。
“自从有了新的战斗方式,大家就忘了原本的暗杀是怎么样的。我可不是那种忘本的人。”
“这倒确实有点棘手。”白兰瞥了眼自己被划开一道的手臂, “所以我当初听说你加入彭格列才会有点惊讶, 我还以为你会永远一个人待着。”
以这家店为中央,五十米内都由白兰杰索派的幻术师驻守,他们制造的幻术屏蔽了战斗产生的痕迹, 在外人眼里, 这边不过是摆了道路维修的牌子,有工人在进进出出罢了。
不会有支援。
就算有支援, 也很难短时间内找到解开幻术的口子。
“别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望月秋彦的眉头压低, 不屑地冷哼,岚之火炎绕后向白兰杰索袭去,又一次被白龙挡下。
白兰杰索轻笑, 在刀尖刺进自己的头颅前,收回看向身后的目光,牢牢握住望月秋彦的手腕。
“你看,我就是很了解你。”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瞥了眼短刀上的纹路。
“这是那个斯库瓦罗送你的吧?他以为你把上面的宝石卖了换钱,其实是被你锁进了保险柜里。”
大空之炎融化了射向自己的子弹,白兰杰索手上的力道加重,面上却还是一副微笑的姿态:“像这样的对话我们也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包括你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除掉太宰君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让中原君被污浊反噬死去也是很容易的事,这样的事我已经做了很多次,都有点厌烦了。”
“还有,你不会和沢田君一样,天真地以为我不知道小正背叛了我吧?”
六道骸潜伏在他身边做卧底,他的好友入江正一选择了和彭格列联手——这些彭格列自以为掌握的优势,其实白兰杰索都知道。
他就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他们玩,享受着这虚无缥缈的暂时乐趣。
“都说了我对入江君的事情不感兴趣。”
望月秋彦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攻击被挡下,他的枪口微微向下,在白兰再一次用火炎抵挡时,分裂的子弹却向上擦过他的脸颊。
这是Reborn的招数。
白兰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血,心想这倒是个改变。
“这可不是你感不感兴趣的问题。”
好歹也是统领密鲁菲奥雷的首领,白兰杰索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抬起眼时,身上迸发出可怖的压迫感。
他不过略一抬手,巨大的透明手掌便出现在空中,将青年的身体捏住,狠狠地压制在墙上。
“卡洛,你要搞清楚,现在占据主导权的是我。”
“是吗。”忽略背部隐隐传来的疼痛,望月秋彦不以为意地看了眼桎梏住自己的那只手,“这招叫什么?”
“白捏手。”
白兰杰索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在距离望月秋彦一米时站定,抬起手臂,手指指向一侧。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轰的一声,从指尖迸发的能量打碎了对面的两栋大楼。
“这招叫做白指。”
真是太可惜了。
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青年,白兰杰索想。
他在望月秋彦的面前站定,任由火炎在自己的身后集聚,最后变成纯白的翅膀。
这对白兰杰索来说是种象征。
能自由地决定一个星球,一个世界存亡的他,应该用神来形容才对吧?
所谓的六吊花,不过是受过他恩惠,就打心底将他奉为神明,甚至愿意除掉整个家乡,来向他表达忠心的人。
人类是种很容易操纵的生物。
只要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就会心甘情愿地下跪,匍匐下身体,低下高贵的头颅。
计划不是这样的。
像控制尤尼一样控制卡洛,只是白兰杰索的plan B,他可以用这个将彭格列的自尊踩在脚下,制造出更好玩的游戏。
而将卡洛逼进绝境,在他快死的时候出现,这才是白兰杰索的Plan A。
多好啊,又能找个讽刺彭格列的理由,又能收获一个更强的六吊花。
白兰杰索那时愉快地哼着歌,正准备出发,手下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派出去的人全灭,这心狠手辣的家伙直接将自己烧死在了树林里。
那不是废物吗。
他都告诉了他们卡洛所有的招数,所有武器的应对方法,派出去的人都够灭掉彭格列的一个部门了,结果他们竟然告诉他全灭了?
红色的小蝴蝶飞啊飞,从巨大的火炎里飞出来一只。白兰杰索那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手背被灼伤,想起很多年前,对方在神圣的教堂里,像冰棱一样刺向自己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猜大概有人告诉了你,不能用火炎和我战斗,所以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避免用火炎直接袭击我。”
并未立即夺走望月秋彦手上的指环,白兰杰索唇角的弧度扩大,反而用手指轻轻蹭过对方脸上的伤口。
“那只对了一半。”
他的嗓音陡然冷了下来。
白兰杰索手上的力道加重,故意将血在青年脸上抹开。就像肆意玩弄一张白纸,看着望月秋彦从容的样子,白兰杰索反而愉快地弯起了眼睛。
“只要身体里存在火炎,就会一直被吸收。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带来的能力,在给人制造痛苦这方面,我果然很有才能吧?”
望月秋彦瞥了眼他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隐约记得彭格列一世和沢田纲吉也有类似的技能。
“你的守护者不是开匣后会把自己当做匣武器?”回忆着那天地下室的画面,望月秋彦冷静地做出分析,“就痛苦而言,最为难的应该是你的守护者。”
白兰杰索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个非常可爱的表情。
“你说石榴他们吗?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被我吸干火炎死去,难道对他们来说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望月秋彦冷笑,一脚踩在白兰杰索的肩膀,让他离自己远点:“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绝情。”
“我该夸你什么呢?”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白兰杰索抬手,捏住踩在自己胸口处的那只脚的脚踝。他的指腹在青年的踝骨处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也没立刻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之前就用干扰器测试了下你的忍耐度,以防万一,还特意调整了强度,再加上被吸走火炎的虚弱感,卡洛君,你现在应该哭着向我求饶才对吧?”
“那倒也不必夸我。”望月秋彦低笑,他的长发有几捋被打湿,沾在唇上。
明明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老师以前打我的时候,可比现在痛多了。”
下一秒,他自行拧断了自己的手臂,摆脱白捏手的桎梏,一个翻身,将白兰杰索摔倒在地。
地上的玻璃划破了白兰杰索的皮肤,他睁着眼睛,看见尖锐的刀尖触碰到自己的眼睫。
要不是白龙缠绕住了望月秋彦的左手,这把刀可能已经刺进了白兰杰索的眼睛。
“反派死于话多喽。”
捕捉到眼底那抹毫不掩藏的狂傲,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白兰杰索反而有种自己才处于劣势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兰杰索忍不住笑起来,语气带了些讽刺。
“和彭格列待久了,你就觉得自己不是反派了?”
“我可没那么说。”
深红色的火炎包裹住白龙的身体,明明连呼吸都费劲,望月秋彦却还有力气将短刀又往前送了一点。
“我只是说我不会死于话多,你别老曲解我的意思。”
他说这话时唇瓣带着点靡丽的红,可能是他刚刚自己忍痛时咬开的,也可能是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的,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肩膀和后背,白兰杰索提起些兴致,看着黑暗将他的五官吞没在阴影里。
“你打算把我的情报传到另一个世界?”
白兰杰索得出这样的结论,他静静地躺在地上,忽然伸手握住坐在自己身上之人的腰。白兰的力道用得巧妙,既不让他更进一步,也不让他找机会后退。
[Ghost]——也就是被白兰从另一个世界拉来的自己从黑暗里走出。他长着和白兰一模一样的脸,身体近乎透明,将手搭在望月秋彦的肩膀,试图吸干对方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火炎。
“望月君,别误会。”白兰杰索说,“我可没有让你从这里走出去的打算。”
望月秋彦俯下身,闻言不慌不忙:“我又没打算要走出去再传递情报。不如最后说说你在另一个世界最近又干了什么好事?”
“嗯……”白兰杰索想了想,“差一点就能杀掉骸君了,可惜被他的徒弟救走,现在估计是身受重伤,半死不活的状态吧?”
“还有呢?”
“还有,你的好朋友,斯库瓦罗为了掩护十年前的纲吉君他们撤退,现在应该已经命丧黄泉了。”
“哦,他老是干那种事,可能是作为剑士的自尊吧。”
“你不伤心?”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着望月秋彦身上的温度,白兰杰索挑了挑眉,“看来你和他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嘛。”
“斯库瓦罗的生命力很顽强。”
望月秋彦的眼睫轻颤,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
“没有亲眼看到,我是不会相信他比我先死的。”
白兰杰索想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答案。
他忽然想,他就应该早点把这家伙的灵魂扯回去,逼着他看斯库瓦罗死亡的画面,逼着他看六道骸直不起身的画面,逼着他看彭格列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这家伙只有这样才可能死心。
白兰杰索可以再把他扯去教堂里。
只不过这次没有布道的神父,没有温柔的修女,只有彩色玻璃前,染血的白色雕像。
大概连沢田纲吉也不知道。
这是几百个平行世界里,唯一一个望月秋彦答应加入彭格列的世界。
他总是冷冰冰的,面对强者时一副谁也看不起的表情,面对弱者时倒是会低下眼睛,还任由那种肮脏的贫民窟的小孩子给他扎头发。
也不是没有崩溃过。
在某个平行世界里,白兰杰索刻意等到对方赶来,才把那条街全部烧毁。空气里充斥着尸体烧焦的气味,雏菊黄色的花瓣被火焰吞噬,飘零到作为卡洛的望月秋彦的眼前。
白兰杰索想,他将他不幸的童年毁掉,卡洛不应该感谢他才对吗。
可卡洛愣愣的,一直在掉眼泪,直到白兰杰索对他伸出手,才露出憎恨的表情,疯了般地对他展开攻击。
【“白兰杰索——!!”】
怎么能握住沢田纲吉的手,就不能握住他的手呢。
他怎么也比纲吉君强多了吧。
“那就没办法了。”
白兰杰索又叹了口气。
“去死吧,望月君。”
他又改变了称呼。
望月秋彦笑了笑,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青年忽然猛地甩开缠绕在手上的白龙,和那只被他自己折断,使不上力气的手一起,扼住白兰杰索的咽喉。
“竟敢说杀死太宰和中也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中二病,你也下地狱去吧。”
呼吸里全是血的气息,白兰杰索面无表情地发动攻击,却被透明的球体挡了下来。
[一次性对话卡使用中]
[当前绝对保护时间:29分36秒]
球体外的白兰杰索皱眉,球体内的望月秋彦却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身体站起,接上了自己的右手。
六道骸重伤,那就不能打给六道骸。
斯库瓦罗生死不明,那打给他还可能浪费机会。
至于云雀恭弥,望月秋彦猜测,电话刚接通两秒钟,他就会无情地把这东西挂断。
那么彭格列里,既能和十年前的沢田纲吉联络上,又能最快梳理好情报,做出完美的应对方案的——
望月秋彦抬眼,对上那双充满惊愕的绿色眼睛。
十年前的狱寺隼人还没完全发育,他的银发比十年后要短一些,眉眼里带着些稚气,唇瓣微微张开,用了几秒才认出,屏幕里的是十年后,巴吉尔告诉自己已经死去的望月秋彦。
“你……”狱寺隼人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
“打住。”望月秋彦残忍地打断他,“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而言就是陌生人,你不想和我讲话,我也不想和你讲话,但我没有时间可以和你浪费。”
他说完,似乎是怕狱寺隼人不相信,还抬手展示了下自己手上的两枚指环。
水珠混杂着红色的血液,在望月秋彦的身上一点一点地往下落。青年的眼睫微湿,就算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也依旧漂亮得惊人。
“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微愣,听到自己的暗恋对象近乎冷漠地喊出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你要记住我说的每个字。”
“赌上你彭格列左右手的名号——”
“一个字,一个字也不准给我忘记。”
第78章
对于十年前的狱寺隼人来说, 他从未将死和作为卡洛的望月秋彦联想到一起过。
直到来到十年后的世界,巴吉尔告诉他,十代目死了, reborn先生死了,望月先生也死了。
狱寺隼人沉浸在自己没能保护好十代目的自责和悲痛中,半晌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望月先生”是谁。
巴吉尔眨眨眼, 恍然大悟地说“对了, 十年前望月先生还不是这个名字”。
——卡洛。
他回答, 像担心狱寺隼人没听清般,又重复了一遍。
——是卡洛先生死了。
狱寺隼人的耳边嗡嗡嗡地响,呆站在原地,看巴吉尔翻了很久的相册, 才从里面找出一张有卡洛影子的照片。
【“是十年后的狱寺先生您拍的。”】
巴吉尔怀念道。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望月先生和您合不来, 倒和您的匣兵器相处得很好。瓜有时候会自己从匣子里跑出去找他玩,因为都是一个属性的火炎, 望月先生也喜欢带着它一起出任务。”】
【“不过, 十年后的山本先生和我说过,瓜自己跑出去都是借口,大多时候都是您自己放出去的。”】
瓜就是那只一见面就挠了他满脸的猫。
来到这个世界后, 狱寺隼人每次战斗前都要先被它揍一遍。
【“为什么我要故意放出去?”】狱寺隼人看着照片上的人, 这样向巴吉尔询问。
巴吉尔笑了笑,回答得很简洁:【“这要问您自己。”】
——“您为什么总是要以这种方式, 和望月先生搭话呢。”
匣兵器继承了主人的性格和喜好, 瓜和望月的相性好到会在打架时从后者的领子中钻出一个脑袋,懒懒地伸个懒腰,再跳出去把敌人打死。
望月秋彦的蝴蝶经常会停在瓜的脑袋上, 小动物们成群结队地在彭格列的花园里窜来窜去,但只要望月秋彦一伸手,就会乖巧地去到他的身边。
有时候是山本大人的雨燕,有时候是六道大人的枭,这些性格难搞的匣兵器,除了自己的主人和向来亲近小动物的云雀恭弥外,只喜欢和望月秋彦待在一起。
巴吉尔总觉得,自从望月秋彦加入彭格列,忙碌的守护者们待在总部的时间都长了一些。
十年后的狱寺隼人就是在那时按下了快门。
照片上的青年低着眼睫,肩膀上的蝴蝶展翅,腿上趴着打瞌睡的岚猫。他的大衣衣摆蹭过长椅的边沿,难得悠闲地在花园里晒太阳。
【“其实拍完后望月先生就和您吵了起来。”】
巴吉尔好笑地回忆道。
【“望月先生很讨厌拍照片,他说本来也没什么好记录的,还会暴露他的隐私,要是落到警察的手上,明天他的通缉令就要更新一遍。”】
然后,狱寺隼人盯着他的眼睛,回答是——
【“望月秋彦,你现在是彭格列的一员,没人敢通缉你。”】
这就是问题所在。
在望月秋彦的认知里,他加入彭格列是为了报答恩情,而不是自己就是彭格列的一员。他应该为彭格列服务,而不是彭格列应该来保护他。
彭格列的大部分成员并不知晓狱寺隼人的过去,也读不懂狱寺隼人的心思,只能和望月秋彦本人一样猜测,这位刚加入的门外顾问因刺杀首领的罪行,正被岚守大人讨厌着。他们每吵一次架,这样的印象就加深一点。可久而久之,他们也认识到了这位过分漂亮的门外顾问,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惹人讨厌。
他大多时候都很安静的。
没像传闻中一样十恶不赦,凶神恶煞,走在路上都会吓哭小孩子。
他们的门外顾问,安静得就像个幽灵,存在感弱得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不能过分示好,因为怕惹怒尊敬的守护者。不能表现出敌意,因为即使是门外顾问,身份也要比他们尊贵。
于是望月秋彦不主动搭话的时候,就没有人和他搭话。
【“十年后的我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听完巴吉尔的陈述,狱寺隼人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喜欢对方,要是对方加入了彭格列,就算没有告白,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和对方吵架吧。
巴吉尔没说话,但狱寺隼人从其他的照片里找到了端倪。
每张合照里,沢田纲吉都没有看向镜头。教父总是笑着,注视着角落的方向,神色带了点无奈,好像是在哄某个不合时宜生气的家伙。
除了爱生闷气的卡洛,还有谁能让那位教父这样放低姿态。
——十代目喜欢他。
认知到这个概念后,狱寺隼人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
在来这个世界前,卡洛离开后的不久,某天放学路上,山本武曾经问过狱寺隼人,你是不是喜欢卡洛。
狱寺隼人吓了一跳,被刚喝进去的水呛了半天,立刻红着脸骂对方“棒球白痴,关你什么事!”。
山本武拎着书包,那时看着天空,非常平淡地回了句【“哦,因为我喜欢他嘛”】。
走在前方的沢田纲吉震惊地回头。
【“诶!什么时候!”】
【“哈哈哈,喜欢他很奇怪吗。我觉得男人女人都一样。”】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吧。”】
然而还没等沢田纲吉的吐槽结束,狱寺隼人就看着他和山本两个一起被cos仙人掌的reborn一脚踹飞了出去。
变成小婴儿的世界第一杀手平稳落地,嘴里说着“弱者不要肖想人家”,说完还意味不明地瞥了狱寺隼人一眼。
狱寺隼人那时没在意,大喊着“十代目!”,跑到河堤下面追滚草丛的沢田纲吉去了。
一切都有迹可循。
弄懂这个原因后,狱寺隼人微妙地理解了十年后的自己的心情。
他看着面前冷冰冰的望月秋彦,觉得他讨厌自己也是自己活该的。
“记清楚了吗?”望月秋彦气势十足地问他。
“……嗯。”狱寺隼人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满脑子都是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望月秋彦眯起眼,打量了狱寺隼人一会。
“重复一遍。”
“……?”
“我刚刚说了什么,重复了一遍。”
以十年前狱寺隼人那炸/药桶般一点就炸的性格,听到这样的语气,他现在应该已经愤怒地骂回去了。可意识到情况的危急,狱寺隼人知道这不是吵架的时候,还是很快在脑中整理好了全部的资料。
他本来就聪明,功课门门满分,还上国中就到了大学的水准,学术方面是唯一听得懂Reborn在讲什么的。
“白兰可以吸收火炎,这个能力主要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他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拉到了身边,吸收别人火炎的同时可以为本体传输能量。”
“物理攻击和火炎攻击都无效,因为看上去像个火炎集合体,所以可以让十代目尝试用[零地点突破改]进行对抗。”
“还有……”
狱寺隼人的语速很快,精确又简练地重复了望月秋彦传递过来的所有情报。
望月秋彦听着他的声音,身上的疼痛感袭来,伸手扶着球体的边沿,有些站不稳地咳嗽两声。
狱寺隼人的话戛然而止,刚想问他还好吗,又被他轻飘飘地抬眸瞪了一眼。
看上去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只能用眼神让他继续。
狱寺隼人抿着唇角,忽然就很难受。
他的拳头攥紧,机械般地重复出那些信息。
一边挣扎着担心自己漏掉一句,还要对方耗费精力给自己重复一遍,一边挣扎着保持冷静,不去观察对方的伤势,狱寺隼人的脑子里都是那句“赌上左右手的名号”,心神不宁地说完最后一个字。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们的通话又陷入寂静之中。
倒计时在右上角不断地继续,望月秋彦看着狱寺隼人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稍稍扬了扬眉梢。
“和山本吵架了?”他忽然转变了话题,“憋着一口气,想要自己解决敌人,不跟山本合作,结果被骂了吧?”
狱寺隼人愣了下,问:“那是……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猜吗。”望月秋彦短促地笑了声,“岚的使命是成为攻击的核心,所以脾气都挺差的,你又是急于在沢田君面前表现的性格,这种事都做了好几次,不出问题才怪。”
狱寺隼人略为心虚地看向别处。
“那都是之前了。”他说,“我现在已经明白……”
“你就庆幸山本是有话直说的性格吧。”
望月秋彦咧开嘴角,暗戳戳地刺他。
“太过莽撞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换做别的害怕你的人,只会表面服从,实际在心里诅咒你。”
镇静的雨,永无止息的岚,这两个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互补的存在。
山本武才不会管狱寺隼人生不生气,以前躲在树上的时候,望月秋彦就经常看他们两个一路吵架——虽然大多时间都是狱寺隼人自己在爆/炸,但有时候他听得烦了,还会故意扔块石头过去。
结果那两人看着落在地上的石子停顿一会,头也不抬,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继续吵。
小卡洛眨眨眼,立刻跑去Reborn那里告状,说他们两个警惕性低,还不如他。
Reborn擦着枪,让他别欺负小孩。小卡洛若有所思,说那以后您打我我也说您欺负小孩。
Reborn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眯起,当天晚上就让他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欺负小孩。
——你被揍了开心什么。
——您不懂。
——再露出傻笑的表情,就送你去三途川游泳。
——嘿嘿。
小卡洛笑完,又被Reborn打回了树上,就是那时候学会Reborn的混沌射击的。
哈哈,这么想,他的人生里似乎有点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年漫场景。
耳边是狱寺隼人焦急的呼唤,望月秋彦迟钝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
肋骨断了几根,内脏估计也在出血。被吸干火炎的状态很难受,脑袋也一阵阵地发疼。
除了亮着的屏幕外,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望月秋彦的身体被撕扯着不断往下坠,良久,失去焦距的眼睛才重新聚焦,他的手指动了动,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卡洛。
因为是很熟悉的声音,所以他还是打起了精神。
Reborn坐在狱寺隼人的肩膀上,说一段时间不见,看来你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了啊。
爬起来。
外面的危险还没有解除,你是打算躺着等死吗。
卡洛。说话。
Reborn还说了很多,望月秋彦有些听不清,他听了很久,用最后的力气抬手盖住眼睛,声音很弱,但还是笑着喊了声“老师”。
“老师。”他说,“我努力了,可是好疼啊。”
然后Reborn就不说话了。
以他对自己学生的了解,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已经到了无力还手的地步。
房间里除了Reborn外,还有赶过来的其他人。顾虑到望月秋彦的自尊,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气氛压得低低的,相处到现在,十年前的国中生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位曾经的世界第一杀手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杀气。
年少成名,爬到世界第一的位置,被选中成为彩虹之子,一夜倒退二十几岁,变成这样软弱的小婴儿的身体。
Reborn以前的名字不叫Reborn,他之所以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是从死亡和尊严的顾虑中挣脱出来,寓意为“重生”。
和沢田纲吉还有迪诺不同,卡洛没有背景,他之所以教他,是真的在把卡洛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对不起。”
Reborn面无表情,半晌又听见望月秋彦这么来了一句。
“又给您丢脸了。”
Reborn说他是脑袋不清醒,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望月秋彦笑了两声,问您就不能说句好话吗。
Reborn冷哼,拉低了帽子,回他好话要当面说才有用。
屏幕里看不到他的样子,就算没得到回应,Reborn也这么在屏幕那头静静地陪着他。
“训练中断,先去把蠢纲叫来。”
看着屏幕上方即将走向零的倒计时,Reborn对一旁沉默的山本说道。
“如果白兰真的对他动手……”
“我要他看着,卡洛是怎么死的。”-
突然出现的球体又突然消失,白兰杰索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青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神奇的力量。
死了?
好像没有。
白兰杰索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他胸口微弱的起伏,惊叹于他竟然能用这种状态撑到三十分钟。
要不然带回去吧?
虽然石榴他们对他抓了铃兰这件事意见很大,但抹除他的记忆后,让他充当剩下的六吊花的话,也不会真的动手,最重要的是他也有点好奇刚才那个球体是什么东西。
就是沢田君大概会挺生气的。
沢田纲吉生气关他什么事。
白兰杰索越想越有趣,刚把对方从地上抱起,脚下的地面却猛地震动。
掀起的飓风刮过他的脸,白兰杰索转头,看向砸穿墙壁的轿车。
“能准点吗,中也。”太宰治抱怨的声音传来,“砸到老师怎么办。”
中原中也阴沉着脸:“吵死了,现在没心情和你吵架。”
“哎呀。”太宰治的目光落在白兰杰索怀里昏迷不醒的望月秋彦身上,“多亏了我不信任地在老师手机里装了定位器,才能找到幻术的突破口,不是吗。”
中原中也冷笑:“混蛋太宰,邀功也分一下场合。都说了把周围幻术师可能在的地方移平不就好了。”
望月秋彦的意识浮浮沉沉,他疲惫地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争吵。
伴随着不断传来的爆破声,紧接着身体一轻,又不知道被谁揽在了怀里。
“太宰。”梦野久作从黑蜥蜴后面探出个脑袋,“秋彦还活着吗。”
太宰治没说话,他的神色冰冷,抱着望月秋彦往外走,车门一打开,太宰治就让司机把车往联络的医院开。
随即他瞥了跟上来的梦野久作一眼。
“你不去帮中也,在这里干什么。”
“中也说我太小只了,碍手碍脚的很麻烦。”
梦野久作趴在一边,盯着沉睡中的望月秋彦看。
“我知道这个,芥川和我讲过,这叫睡美人。”
望月秋彦的睫毛颤了颤,太宰治抱着他的手收紧,也没再制止梦野久作的动作。
“秋彦。”
狭小的车厢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和梦野久作略带天真的嗓音。
“别睡啦。”
梦野久作将自己的玩偶塞进他的怀里。
“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第79章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都知道, 他们的那位辅佐官这回睡了很久。因为不仅是身体上受到了伤害,精神上也受到了打击,所以尽管手术非常成功, 但手术的医生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干部们经常会去房间里陪他,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只看见Q每天下了课蹬蹬蹬地往里跑, 又□□部们以打扰辅佐官休息的名义拎出来。
虽然只工作了一个多月, 但变秃也变强的心理医生说, 辅佐官对Q来说是父母般的存在,可能是弥补了他成长过程中的父爱和母爱。
阿部问,你每天在咨询师听他们讲辅佐官的事是不是很开心,心理医生嘿嘿一笑, 说的确有点, 然后又被阿部追着打。
港口黑手党里, 连医生都精通枪械。
他们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房间里的望月秋彦却痛苦不堪。
因为实际上第五天他就醒了, 眼看自己逃不掉一顿骂, 于是就这么装到了第六天。
系统:【那要不然我们再装到第七天吧】
望月秋彦:“第七天就有点奢侈了,你没看我的倒计时只剩十八天了吗。”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了——面板里这部多出来的手机是怎么回事。”
系统:【触发本次支线的奖励!可与异世界的绑定联系人进行交流哦!】
望月秋彦思考片刻:“我的绑定联系人是谁?”
系统:【六道骸】
望月秋彦:“他不是半死不活了?”
系统:【不仅活得很好, 还趁人物白兰杰索在这边的时间, 本体从复仇者监狱越狱了】
嗯……
望月秋彦沉思。
在水牢里泡了那么久还能行动自如,六道骸体质那么好吗。
但他和六道骸有什么好联系的。
望月秋彦看着自己发出去的句号, 隔了几分钟, 对面回了个问号。
再回一个句号,聊天框前就带了个感叹号。
望月秋彦沉默地点开说明书,发现每天只能发一条消息。
望月秋彦语塞:“你这样显得我很像奇怪的诈/份子。”
系统:【没事的, 用的是您以前的号码】
望月秋彦:“……六道骸又不知道我以前的号码。”
系统:【?】
望月秋彦:“自从他大摇大摆地去我梦里捣乱后,我就把他全方位拉黑了。”
话虽如此,尽管他讨厌六道骸,但不得不说六道骸收的那个徒弟还是很好玩的,似乎叫弗兰,加入了瓦里安,有时候来彭格列会拿着喇叭,在六道骸背后叽叽歪歪。
【“西秀(师父)~你喜欢的人完全没有看你呢,斯库瓦罗队长说你是开屏的意大利孔雀~”】
望月秋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能伤害到六道骸,但那时弗兰的青蛙头套确实被恼羞成怒的六道骸微笑着戳了三个洞。
还不如给他绑定弗兰。
弗兰多好玩。
望月秋彦觉得无聊,又将手机收回系统背包里。
远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小田上二推门而入,见望月秋彦坐在床上,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向前走了两步。
“收到您的信息我就立即赶来了。”小田上二说,“恕我直言,太宰大人应该很快就会看出我的不对劲。”
“那倒没关系。”望月秋彦说,他瞥了一眼床头的向日葵,认出是爱丽丝的手笔,“我听说他和森先生吵架了?”
“……也不是吵架。”
小田迟疑了一下,回忆起那天太宰治收到望月秋彦的短信,急匆匆地去首领办公室的样子。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首领早就知道了您的计划,出来的时候神色冰冷,这几天也就是公事公办地去首领那里汇报过几次任务。”
“中也呢?”
“中原大人倒是没什么异样。”小田回忆道,“就是自从让那个人逃跑后,中原大人就经常去地下室找魏尔伦干部,听说这几天晚上都在地下室训练。”
望月秋彦得出结论:“你说我从这里爬到顶楼,然后翻到走廊,去拉拢森先生怎么样。”
“……您是嫌他们不够生气吗?”
……唉。
望月秋彦又仰面躺回床上,心想他也没想到会伤得那么严重。
望月秋彦知道这次抓不住白兰杰索,按隔壁世界的进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预计的是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利用北条博士的研究成果,构建出连接每个平行世界的渠道。
毕竟只要有一个世界的白兰杰索不死,以后更强的就会卷土重来。
科科,还神呢。能长翅膀了不起?
白小强。
“那就先这样吧。”望月秋彦盯着天花板说,“记得保密。”
“是。”小田上二低头,“请您注意身体。”
“对了。”望月秋彦问,“前几天是谁在照顾我?”
小田上二:“……”
“你怎么不说话?”
小田上二:“……”
小田上二不语,只一味地后退。
望月秋彦看着他走出门,又保持着这个姿势躺了一会。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显刚换过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
竟然没直接把戒指拿走。
望月秋彦皱眉,模糊记得白兰杰索那时似乎是打算把他一起带走。
什么脑回路,他要是白兰,就用那什么白指确保把他弄死,其他的剩下再说。
【请不要说这种可怕的话】
系统被他吓到震惊。
【怎么还有人替别人思考怎么弄死自己的】
望月秋彦板着脸:“我是在严肃分析他不弄死我的原因,说不定以后可以加以利用。”
难道说是因为被他那张[一次性对话卡]惊住了?
望月秋彦越想越可能。
话说,他那时候好像痛得胡言乱语了什么东西,幸好只有Reborn在,不然显得他很丢人。
狱寺隼人可以忽略不计。
狱寺隼人要是敢传出去,他就把他绑炸/弹上上天。
系统哽住,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自己爱面子的宿主其实所有人都看见了。
视频应该是到白兰把他抱在怀里截止的,想必现在那边恨白兰杰索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高峰。
马萨卡!
马萨卡这也是他诡计多端的宿主精心设计的一部分!以身入局,极大程度的鼓舞了士气——
系统决定以后望月秋彦威胁他说要写投诉信就用这个理由,不是它故意不说的,单纯是因为它太相信宿主的实力了。
望月秋彦眯起眼,敏锐地察觉到它沉默时间的不对劲:“你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系统:【。】
【没有。】系统回答得诚恳,【本人工智能认为您现在应该思考怎么不被骂的事】
“是骂的问题吗。”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抬手给它展示了一下抛在自己手腕上的链子。
“还配备了传感器,我要是强制打开,窗户那边的卷帘门就会自动放下。他们这是对我一点信任也没有了。”
系统:【……】
信任你的结果大家不都很清楚吗。
系统不敢说话。
“不过我现在也没力气走路。”
头疼的某人这样说道。
“就这样吧,就当休假了,正好思考一下怎么还他们人情的问题。”
就望月秋彦个人而言,他实在不擅长感激别人。
虽说他知道太宰和中也喜欢什么,但酒和食物似乎有点廉价,那两个人看着也不缺钱,每天无欲无求地在那里工作,反倒显得他不务正业。
——“我们来接你回家啦”。
那天梦野久作的话他的确听见了,就算受了重伤,望月秋彦也不是一点意识也没有。
他能感到那时太宰治抱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也能感到中也这两天经常坐在他的床边盯着他看。
家是什么感觉?
望月秋彦经常从狙击枪的镜头里看到“家”这个概念。他以为的“家”,就是每天回去都有人等着自己,会给他留饭,会耐心地听他说完一天的话。
所以望月秋彦之前才和诸伏景光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试着去体会,可以短暂逃避现实,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的地方。
港口黑手党是他的家吗?
好像也没有反驳的理由。除了他的身份从根本上就错了以外,港口黑手党的确就像个混乱的大家庭一样。
他总是对别人说“港口黑手党就是你的家”,自己倒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很困难的吧。
望月秋彦凝视着向日葵的花瓣发呆。
假如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得知他的身份,他只会落得比上野警官还惨的下场。
就算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他以后又要以什么立场面对除了森先生和太宰以外的人呢。
又不能让他去带队灭掉“碍事”的警察,又不能让他去带队灭掉“邪恶”的犯罪分子。
不伦不类的,就算选择了一方,曾经的背叛也会成为被选择的那方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没关系!】
系统见缝插针地积极发言。
【我们可以用爱作为回报!这就是本系统存在的意义!】
望月秋彦闭眼:“你当我是白痴吗。”
那两个人的心动值一个76%,一个78%,再爱下去就真出事了。
太宰就算了,中也怎么办,以后被他知道自己竟然喜欢警察,他还不气得拿栋楼来打他。
“谁把你当白痴?”
真正意义上的不走寻常路,被提到的主人公出现在十二楼的露台上。
中原中也听到望月秋彦刚才的话,通过指纹识别后从窗户走进。
没有想象中的破口大骂,中原中也只是走过来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遍,才拧着眉头问他:“刚刚坐起来过了?你醒了怎么不和外面的人说?”
望月秋彦看了眼被子上的褶皱:“几天不见,你成熟很多嘛。”
“和你吵架有用吗。”中原中也说,“我已经认清这个现实了。”
森鸥外之前说“要是他掉两滴眼泪,你就什么都同意了吗”的时候,中原中也还觉得那怎么可能,自己多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可事实上看到望月秋彦安静地闭着眼睛,都不需要他掉眼泪,中原中也就真的什么都同意了。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旗会所有人死去的。中原中也那时候就想,要是他连望月秋彦都保护不好,那他以后要找谁喝酒,找谁说话?
“我刚刚在想,再过半年,你就十八岁了。”望月秋彦说着,怀念地勾了勾唇角,“时间过得真快啊,两年前你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
中原中也挑眉:“如果是想让我帮你解开链子的话还是算了。”
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我有那么狡猾吗?”
“你本来就那么狡猾。”中原中也嗤笑,垂眼对上他的视线,“一解开你就会乱跑,你腿上的骨折很严重,在完全好起来前别想着下地。”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发现中原中也的不对劲,望月秋彦抬手将他的脸往两边扯了扯,“幻术?易容?这种时候你不都应该教训我才对?”
“我又不是小孩子。”
中原中也看了眼他的手,倒没阻止他的动作。
“何况再怎么生气,在你第三天还没醒的时候差不多也消了。”
第三天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从想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和自己说,进化到了只要望月秋彦睁开眼睛就可以。
越感受到失去,中原中也就越是冷静。
他开始思考,要是望月真的醒不来怎么办。Q兴致勃勃地举手说童话书里写了有真爱之吻,太宰治把他从地上拎起,问他是想等望月醒来揍他一顿吗。
中原中也那时看着这一幕,问太宰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太宰治想了想,说因为老师不会那样。
【“老师可比你想象得坚强得多呢。”】
实际上太宰治才是最不对劲的那个。
中原中也看着他成天轻松地微笑着,一口一个“老师”,感觉他就像是掉到了什么黑色的池塘,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诡异又压抑的气息。
他不是不担心。
太宰治是强迫自己相信这个假设。
“你还真是容易妥协。”望月秋彦收回手,撑着起身。
他的被子因这个动作向下滑了一截,柔软的黑发在脸侧摇晃。
“当然,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对你来说就不好了。”
中原中也伸手扶他:“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我的机会。”
“因为我很喜欢你嘛。”
中原中也愣住,没料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不是那种喜欢。”望月秋彦纠正他,“不管是奉献出自己的满腔热血,还是令敌人谈虎色变,你全都做到了。脑子也异常得聪明,是黑手党里难得真的重情重义的类型。”
“——本来我不该说这种话的,但你好像完全陷入了自责里。”
“中也,你听好了。”
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他,望月秋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却砸进中原中也的耳朵。
“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也是我自己决策的失误。我不是想让你感到愧疚才去做这件事的,我没想过去死,我之所以这么做,单纯是因为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快的获取情报的办法。”
中原中也默默地移开目光。
太糟糕了。
每当他觉得就算对方喜欢别人也无所谓的时候,望月秋彦这人就会毫无自觉地一脚把他的道德和廉耻踹开,他在他荒芜的胸腔中种下玫瑰,随后每天浇水,哼着歌,看它一天天抽芽成长。
“我去叫医生。”
少年深吸一口气,迅速起身道。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虽然骂了你一顿,也不至于躲着我吧。”
“……”
[中原中也心动值+1]
中原中也开门的动作停下,他闭了闭眼,握在门把上的手收回,又走回望月秋彦的面前。
钴蓝色的眼里蒙着一层阴翳,中原中也就这么看着床上的人,说:“你知道我对你有很糟糕的想法吗?”
不用顾及他的感受,注视着他的神情缓慢进入,将他占为己有,在一次次地抵死缠绵中让他只能看到自己。
不准看向别人,也不准喊别人的名字,想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记录下他每一个失神的瞬间。
中原中也剩下的道德就这么多,望月秋彦再踹就真要踹得粉碎。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知道了。”
系统:【我发现您是天赋型】
望月秋彦:到底是谁害的
系统:【肯定是我,您是不可能有错的】
系统:【我们来聊天吧,请不要打开投诉按钮】
望月秋彦默默地躺回去,暗道自己多嘴问这一句干嘛。
他就这么等了一会,发现中原中也还没走。
“你不是要去叫医生吗?”望月秋彦问。
中原中也低笑,看出他的尴尬。
“望月,是你提醒的我再过半年就十八岁。”
他说。
“现在到底是谁躲着谁?”
第80章
“你特地让爱丽丝送钥匙给你, 就是为了找我说太宰的事?”
看着自家坐在轮椅上的辅佐官,森鸥外示意一旁的黑蜥蜴退出去,语气里带了些兴味。
“我还以为你会从外面跳上来, 怎么,被中也威胁了?”
“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望月秋彦笑笑,轻描淡写地把这句话挡回去, “谨遵医嘱而已, 我还不想以后都坐在轮椅上, 那多麻烦。”
和白兰杰索的事森鸥外一开始就知道,因此,通过店里的摄像头,森鸥外目睹了望月秋彦和对方战斗的全程。
尽管未知的力量的确会令人感到兴奋, 但即使是森鸥外, 也觉得他这辅佐官在有些方面实在是太过可怕。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还能冷静地思考, 轻挑地激怒对方,甚至通过适当的反击, 一步一步引诱对方走进自己的陷阱——
毫无疑问, 这是一颗早就被人捡走,培养得无需打磨的钻石。
“坐在轮椅上有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里,森鸥外意味不明地问他。
“坐在轮椅上以后不就不能乱跑了?至少太宰应该会放心些。”
“那是您的想法吧。”
“请不要将您的想法加到太宰身上。”
望月秋彦说着, 正打算站起来, 肩膀却被长高一些的爱丽丝按下去。
常暗岛战役时期,爱丽丝的设定还不是萝莉, 那时她穿着护士服, 看起来就是一位成年的护士助理。
望月秋彦瞥了她一眼,话却是问的森鸥外:“您的癖好又改回去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森鸥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然而食指抬了抬, 爱丽丝就又变回了穿着小洋裙的金发小姑娘,“那么,特地跑到这里,你想和我聊什么?”
“这可是您让我直说的。”
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望月秋彦抬眼,落下的话语飘散在宽敞的首领室中。
“您很忌惮太宰吗。”
“……”
“这两天我也稍微思考了下,先不说太宰这次公然违抗您命令的事,以太宰的程度,我要是您,坐在您的位置上,也挺忌惮他的。”
森鸥外轻笑,早就猜到了他会说这个,脸上倒没有生气的迹象:“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和我聊这个?”
“我只是建议。”望月秋彦慢条斯理道,“请不要把在中也身上做过一遍的事情再重复一次,太宰交到朋友很难的。”
森鸥外叹了口气。
“那就是要和我谈判的意思?”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缓慢踱步到望月秋彦面前。
森鸥外伸手,捏着他的下巴,令他抬起头一些:“望月君,你自己就算了,就太宰而言,你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和我谈判的筹码。”
“您会杀了我吗?”
望月秋彦的眉梢轻挑,没理会森鸥外的动作,口吻里反而带了些散漫。
“您不会吧。”
“除非您的设想里,是将港口黑手党发展成覆盖整个日本,可以无视舆论和法律那样的存在,不然您又舍不得杀我。”
这个“舍不得”用的就很微妙。
他分明是在威胁“你要是破坏我心爱的学生和他朋友的感情,那我也要来踹你两脚”,偏偏还要用上敬语和开玩笑的语气。
“在有些方面你还真是自信啊。”森鸥外眯了眯眼,“把你失踪的原因嫁祸到别人头上,对港口黑手党来说是件很难的事吗。”
话虽如此,但森鸥外自己也很清楚,望月秋彦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除掉的人。
他的意志,他的头脑,他的能力——森鸥外曾经看重他的一切,最终还是变成了扎向自己的回旋镖。
大部分时间看着挺听话,实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不仅要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还要用“都是您让我做的”当借口。
“您竟然想把我弄失踪?”
森鸥外本来还有些生气,然而被威胁的某人还在故意睁大眼睛,佯装痛心地问他。
“森先生,我们只是吵架,又不是分手。难道吵两句您就不爱我了?”
森鸥外:“。”
森鸥外有的时候是真的能被他气笑。
望月秋彦按下轮椅上的后退键,说出的话令森鸥外头疼得不行:“呵呵,负心的男人。再见了。”
“……”森鸥外面无表情,心想早知道就不送他去演戏,这人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
他站在原地,所有的信息聚集在脑中,交织出一条条需要评估的利弊。
望月秋彦和太宰治,任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足以把横滨搅得天翻地覆。为了中也日后能使用污浊,也不能真的对太宰做些什么。
诚然,可以让望月以后回到公安或者彭格列时顺手带上太宰——但那对港口黑手党有什么好处?给自己的未来培养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吗?
那么摆在森鸥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望月君。”在某人开着轮椅撞门之前,森鸥外叫住他,“Mimic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嗯?”望月秋彦回头,他下意识地想蹬门一脚改变轮椅的方向,结果刚一用力就痛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我知道安吾君是您派去Mimic的双面间谍。”
森鸥外看着他阖眼,努力保持唇角的弧度,默默地把轮椅调整过来。
“结合您上次还说他是特务科派到港口黑手党的卧底。”望月秋彦吸了口气,“那您大概是想通过这个事件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
看吧,只要是掌握了一点点信息,甚至一年前的事情他都能推测得出来。
森鸥外满意于望月秋彦的反应速度,但没有丝毫帮他减轻痛苦的意思。
“对我而言,只要能维系横滨的稳定,其他都无所谓。”森鸥外平静道,“既然你这么反对我的计划,想必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方案。”
“……”一听要工作,望月秋彦连痛都不痛了。
他奇怪地看了眼森鸥外:“你让我做策划,不怕我把港口黑手党打包给公安?”
“你要是想这么做,在我剥夺你权利以前,就应该把你管理的分部拱手相让了。”森鸥外不紧不慢的,语气里带着戏谑,“望月君,你做这么多,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想坐我这个位置的是你自己。”
“谢谢,不必了。”望月秋彦礼貌。
似乎认定森鸥外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被逼得毫无选择的望月秋彦最近拿他刷分刷得肆无忌惮。
“户田律师说我的头发也很重要,我还不想掉头发。以这种思路,您这么容忍我,还很难不让人怀疑您对我别有想法呢。”
“哦。”森鸥外若有所思,“虽说知道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但就在这里做也很有意思吧。正好你现在站不起来,抱着做也反抗不了。”
望月秋彦嘴角一僵,微妙地被挑衅到:“……那多花费您的力气。”
“你要是这么关心我……”森鸥外微笑,“那我把太宰和中也也找来?”
望月秋彦眯起眼,觉得森鸥外最近真是被自己迫害得刀枪不入了。
“您要是想知道我在病房里和中也聊了什么,您直接问不就好了。”望月秋彦无语地说。
森鸥外低笑出声,还是觉得他这样子最好玩。
当望月秋彦小时候的老师一定挺有乐趣。
他说他小时候被老师骂过太粘人,后来就变成躲在各个角落偷偷观察别人,这倒是森鸥外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粘人不好吗,这可是长大以后,喜欢他的那群人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那你对中也对回答呢?”眼看望月秋彦又要溜走,森鸥外好笑地问他。
“没有回答。”望月秋彦操纵着轮椅,摆了摆手,“我选择纠缠新人,您要是没事情干,索性就给我多招几个新人好……”
首领室的门打开,对上太宰治的眼睛,望月秋彦略一沉默,把剩下的“了”咽进肚子里。
“呀,这不是太宰吗。”
望月秋彦假装无事发生地和他打招呼,试图从太宰身边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是六天没见了吧。”
在太宰治拉住他轮椅的同时,森鸥外在背后悠悠地纠正他。
“太遗憾了,望月君。隔了十八秋后的第一件事,你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纠缠新人吗。”
“……”
望月秋彦又吸了口气。
他转头,凉凉地看了森鸥外一眼。
“森先生。”他说,“挑拨离间,我会报复你的。”-
“其实你早就醒了吧。”
把望月秋彦带回病房,看了眼床头的钥匙,太宰治没什么感情地分析道。
“白兰君的事情就算了,你又和森先生商量什么。该不会又想出什么差点牺牲自己的好主意,为了些无聊的人……”
“太宰。”望月秋彦打断他,“不是无聊的人,冷静点。”
太宰治不安地抿了抿唇,每次在他自以为已经看穿了望月秋彦的一举一动时,对方就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你还有得学”,虽说也不是焦躁,但看到失去意识的望月秋彦差点就被带走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些控制不住的恼怒。
再晚去一点要怎么办。
要是他和中也那天都没及时查看短信怎么办。
他去找森鸥外要异能小队的指挥权的时候,屏幕上的望月秋彦正被白兰压制在墙上,抬眼时呛了口血。
太宰治现在已经找出规律了。
望月秋彦把他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每次伤刚好一点,马上跑去搞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事。
“还有。”望月秋彦说,“你竟然用我以前发明出来绑你的东西绑我,能不能想点好的。”
“我还以为老师您喜欢被这么做呢。”
太宰治微笑道。
“毕竟您以前绑我的时候可没问我乐不乐意。”
“呵呵。”望月秋彦根本不检讨,“我那不是让你乖乖喝药吗,谁让你要发烧的。怎么样,体会到你每次自杀别人的感受了吧?”
“话说回来。”太宰治问,“视频里那个白兰君也无法打破的球体是什么?应该不是你们原来世界的能力吧,白兰君看到的时候可是比我还惊讶。”
望月秋彦:“你就当是有好心人送我的能力不就好了。”
太宰治揶揄:“您的秘密还真多啊。”
望月秋彦:“你要一直用敬语到什么时候?这不一直都是我阴阳森先生的用法,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
“就跟游戏一样。”
太宰治突然冷不丁地这样道。
“中也之前提到,你每天找人的频率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虽然听上去有点荒谬,但这样一来,上次我突然感觉被下药,还有这次突然出现的能力就说得通了吧。”
系统:【卧槽】
和陷入震惊的系统不同,听到这样的话,望月秋彦反倒觉得有些欣慰。
但欣慰归欣慰,他现在可是熟读那一千多条规定,才不要无缘无故地被扣积分。
“你游戏打多了?”望月秋彦非常自然地将他上上下下扫了几眼,“你之前偷偷删掉中也的游戏存档,还有在工作时间玩游戏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这样啊……”太宰治想了想说,“但好像我现在才是干部,好像不需要老师您来和我算账吧。”
系统:【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望月秋彦:“……”
系统:【不对,简直一点道理也没有!荒谬!】
“不和你说了。”望月秋彦调试着自己的轮椅,故意从太宰治的脚背碾过,“闪开,我还有事情要做。”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把他捞起来。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太宰治轻飘飘地说,“反正隔了十八秋,你都能答应森先生抱着做了,我抱你上厕所就不行?”
望月秋彦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你下次偷听能不能不要只偷听一半。”
那没办法。
森鸥外只让他偷听这一半。
“第二点。”太宰治的领口被揪住,下一秒,望月秋彦站在床边,拧了拧手腕,垂眼注视着被自己摔到床上的学生,“我又不是完全不能走,别小瞧人了。”
太宰治轻笑:“那你现在怎么不动。”
望月秋彦尴尬:“有点麻,我适应一下。”
他说完,余光注意到看着天花板上吊灯发呆的太宰治。
“你受伤了?”
太宰治:“嗯。”
望月秋彦皱眉,艰难地往他那里走了两步:“都让你打架的时候不要坐在集装箱里当靶子,你以为谁都是人体描边吗?”
在指尖触碰到腰腹的衣服时,太宰治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向前一扯,让对方坐在自己的身上。
太宰治:“骗你的。”
望月秋彦:“……”
太宰治:“但您宁愿把计划告诉森先生,也不愿意告诉我的行为,反倒令我的确感到些受伤。”
望月秋彦停顿几秒:“告诉你你就会同意?”
太宰治:“如果你是说让我等在外面,装做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等你搜集完情报再进去——”
太宰治试图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不会呢。”
“那不就好了。”
望月秋彦挪了挪,试图找到一个不会压到伤口的方式起身。
“对森先生来说,只要利大于弊,他就会无所谓我怎么做,我怎么样不在他的衡量范围内,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告诉他的。”
“嗯……”太宰治思索,“虽然你这么说也不能说服我……”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
“您是在故意折磨我吗?”
望月秋彦:“什么?”
“您精神上折磨我也就算了。”太宰治道,“您现在还在这里蹭来蹭去,不是折磨我做什么?”
望月秋彦:“……是你要把我拉过来的吧?还有,原来精神上折磨可以算了吗?”
太宰治叹了口气,起身把他抱到轮椅上。
“还没结束呢。”太宰治幽幽道,“等您出来再说,我和中也不一样,是不会轻易和您算了的。”
系统:【哇,宿主,您学生好像被您教成心理扭曲了】
望月秋彦面不改色地关上门:我不教就不扭曲了吗,那我不教了
这个都不是直男的地方真可怕,他可以拿来刷分的熟人已经不多了。
森先生是一个,松田警官是一个。
望月秋彦瞥了眼自己的人物列表,忽然发现昨天被他扔进背包的手机有了十几条新消息。
[六道骸]:哦呀,我还以为你和狱寺隼人吵了一架就准备当乌龟了
[六道骸]:听说你联系上十年前的彭格列了?
[六道骸]:小麻雀说你快被白兰打死了是怎么回事
[六道骸]:喂,还活着吗
……
诸如此类,望月秋彦懒得看,直接拉到最下面。
[六道骸]:望月先生,me说西秀是舔狗,西秀现在恼羞成怒地要杀了me,您能帮me说一声吗
哦,弗兰把六道骸手机抢走了。
看到这里,望月秋彦贴心地打开键盘,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望月秋彦]:欺负学生算什么本事
……
此时,另一侧,世界的彼端。
弗兰看着手机上新跳出来的消息,眨了眨眼,他穿着瓦里安的制服,在雪山中扭过脑袋,对着篝火旁的六道骸招了招手。
“西秀(师父)~”
见六道骸转头过来看他,弗兰指了指手机,还没说话脑袋上就飞来一个三叉戟。
他停顿一瞬,看了眼脑袋上方的N个大洞,话到嘴边又多了复仇的心理。
“什么事?”六道骸问他。
弗兰正色,把插在脑袋上的三叉戟拔下来。
“望月先生说您欺负me,他这辈子也不会和您讲话了。”
六道骸:……
六道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