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等等。”想通以后, 望月秋彦停下脚步,“您怎么一脸沉重,为了逼您来做任务, 琴酒君给您穿小鞋了?”

    没找出降谷零特地过来的原因 ,望月秋彦决定把罪怪到琴酒的头上。

    “要不然我帮您报仇吧?”望月秋彦提议,“把他的车开给您?或者把他枪偷了?要不然我把他的好朋友伏特加搬过来?没了司机, 琴酒君的逼格一下子往下掉了一个度, 这似乎比前面两个更恶毒点。”

    降谷零:“……和他们没有关系。”

    望月秋彦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降谷零:“……”

    望月秋彦:”总不能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降谷零没说话, 只是瞥了眼远处的监控。

    “……真来看我的?”

    望月秋彦震惊,目光落在降谷零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印象值。

    不应该啊,他也绑这破烂系统了?

    被附身了?

    总不能是炸傻了吧?

    【我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系统沉默,明明是古板的机械音, 听起来却有一点心虚的意味。

    【您受到监视后, 好像还没联系过公安那边】

    望月秋彦:“……”

    哦。原来如此。

    望月秋彦领悟, 推卸责任的速度比吃饭还自然:都是你的错

    系统:【!】

    系统:【难道您就没有错吗!】

    望月秋彦:除了在警校学习了几个月怎么完美犯罪以外,我没有干过一点好事

    系统:【。】

    说是警察, 但实际上一直在和黑手党打交道。

    加上上辈子又干了二十多年的坏事, 望月秋彦这两天悠闲地放飞了自我,顶多想着去波洛蹭口饭,哪还想得到这一茬。

    嗯。

    望月秋彦笃定。

    森先生也有错, 都怪森先生监控他手机。

    系统:【……】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

    没有。

    望月秋彦回答。

    还是你的错比较大, 我是不会有错的。

    他这么想完,直接抽出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 当着降谷零的面, 一枪打碎了远处的监控。

    “降谷长官。”没等降谷零反应过来,望月秋彦抽出被他攥紧的手腕,强行将他的脸掰向自己, “森先生监视我是因为我在他雷点蹦迪,和我的身份没有一点关系。你看到了吧,我一点事也没有。”

    降谷零的思绪还有些乱,他的脑中一直盘旋着之前的那些猜想,眼瞳移向眼尾,看见望月秋彦捧着自己脸的手,这才冷静下来一些。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刚才的黑手党都坦白了他的罪行。”

    望月秋彦:“……他坦白了什么?”

    降谷零垂眼看他,倒是罕见地没有挣开他的动作:“你不用担心,就算上面不同意,我也可以让你撤出计划。”

    望月秋彦:“……不是,他到底坦白了什么?”

    很久以前,因为Reborn总能猜出他心中所想,所以望月秋彦一直以为对方有读心术。

    结果其实是通过微表情得出的结论。

    为了赶超对方,在那之后,望月秋彦也看书学习了一段时间这方面的知识。

    虽说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那时看着望月秋彦把他刚甩掉的情人哄回来,还得意洋洋地说从自己脸上读出了悲伤的情绪,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怀疑他是智障——

    但好处也是有的。

    比如现在,望月秋彦就从降谷零带着内疚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望月秋彦的语气里带了些淡淡的死意:“他是不是和您说了论坛的事。”

    “不是他说得那样,太宰在我房间里是因为他说想学意大利语,中也是因为我惹怒森先生后,一部分工作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降谷零狐疑地看着他,可能受到了先入为主的影响,根本不相信他嘴硬的说辞。

    事实上望月秋彦也的确隐瞒了一部分。

    “那您就待在这看好了。”望月秋彦轻笑,理所当然,“亲眼看到我的工作性质的话,您就会相信我什么事也没有了吧。松田君和诸伏君在门口?他们听得到我说话吗?”

    阅读室的门被推开,听到枪声的广津柳浪带着黑蜥蜴全体戒严。

    预料中的敌袭没有发生,反倒是辅佐官捧着自己部下的脸,正强迫对方注视自己。

    广津柳浪:“……”

    其余的黑蜥蜴ABCD:“……”

    黑手党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嫉妒地瞥了降谷零的背影一眼,熟练地背过身去,还小声吐槽自己的同事诡计多端。

    只有广津柳浪咳嗽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询问监控是怎么回事。

    望月秋彦松手,语气轻快:“走火了,不好意思,麻烦您来一趟。”

    广津柳浪:“……”

    其实您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调戏部下吧。

    但辅佐官都说不好意思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总不能越级谴责他吧。

    “明白了。”广津柳浪会意,“账会记到您的枪上,请您注意安全。”

    望月秋彦严肃着脸:“广津先生,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广津柳浪印象值-1]

    “是。”广津柳浪恭敬地低头,行了个礼,“一定都是因为您太爱这位……”

    他抬眼,悄悄瞄了降谷零一眼,试图从脑中搜索出相应的记忆。

    “……这位石井。”广津柳浪补充,继续低头,“监控是由于这种伟大的不可抗力自己坏掉的,和您的枪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世界发展进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我们理解错了。”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看着还在得寸进尺地和广津探讨“报告怎么写”的望月秋彦,降谷零愣神了几秒。

    然后他就听到了刚才那位“同事”的咆哮。

    阿部抱着半人高的礼物,指着被望月秋彦挡在身后的降谷零大骂。

    “广津先生!您倒是罚他啊!他竟然想攀着辅佐官上位!可恶的小白脸!亏我刚才还觉得你有骨气!”

    广津柳浪叹息,握住阿部的肩膀。

    “辅佐官的性格您还不知道吗,他就喜欢不喜欢他的。”

    ……哦,好像应该等辅佐官走了再说。

    见望月秋彦眯起眼睛,广津柳浪再次沉默,编造自己的谎言。

    “世界的发展进程也包括这一点,我刚刚的意思是不是您听到的那样,我的意思是……”

    广津柳浪滔滔不绝,动作绅士又不失风度,嘴上却是胡言乱语。

    他的左边是那个之前在中东活跃的恐/怖分子,右边那个是一直被通缉的连环纵火犯。

    不是。

    降谷零皱眉。

    这还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港口黑手党吗?-

    “难得看到你来找我……”

    刚接完一个电话,中原中也的桌上堆了很多没处理完的文件。他没什么感情地看了望月秋彦身后的新人一眼,显然是听说了在阅读室发生的事。

    “他之前好像是信息部的吧,格斗水平连最低等级的武斗派都不如,你这样草率地把他选进护卫队是干什么。”

    望月秋彦想也不想:“长得好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印象值-1]

    少年面无表情,又看了微笑的“石井”一眼,怎么看怎么不爽。

    中原中也:“你左手提的什么。”

    望月秋彦:“小田夫人做的饭团,说是感激我照顾他丈夫。”

    中原中也:“……右手呢?”

    望月秋彦:“阿部说给我做了个抱枕,还没拆开看,我打算放到车上。”

    中原中也沉默,对望月秋彦受欢迎的程度有所耳闻。

    除了港口黑手党平日的基本福利外,望月秋彦上任后还推翻了之前的节日方案,他说钱最有用,所以逢年过节就开始做散财童子。中原中也猜他可能只是懒得想礼品名单,但方案实施后好评确实比之前多了点。

    “芥川知道你选人的事吗。”中原中也问,打量“石井”的目光移开。

    望月秋彦挑挑拣拣,从中原中也的书架上挑了本书:“还不知道。他刚刚气势汹汹地过来,我还以为他要找我打架,结果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谢谢。”

    “是吗。”

    很轻易就适应了望月秋彦的行为,中原中也没生气,反而将矛头指向坐在一边就开始污染空气的太宰治。

    “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太宰治看了眼降谷零的手,头也不抬地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门口又没贴纸条,我为什么不能来。”

    中原中也冷笑:“你下次再在隔壁贴[中也与狗不得入内]我就宰了你。”

    “好朋友不要吵架。”

    根本不理会其中的杀气,望月秋彦打断他们的对话。

    “有没有人支持我一个人出门,我支持。”

    “昨天还和森先生说这是奖励,才过去一天就受不了了么。”

    “你出门要做什么?”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火花四溅地又开始互相嘲讽对方。

    “这就是你将来的工作环境。”

    嫌吵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望月秋彦变相地像降谷零介绍道。

    “别看他们现在这样,其实做任务的时候还是很靠得住的。”

    中原中也停止和太宰吵架的动作,听到这句话有些无语:“就算你这样说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出门的,boss的命令就是命令,望月,你以为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会同意你突然冒出来的决定吗。”

    “说话已经有点干部的样子了啊。”望月秋彦鼓掌,“我就去街对面一趟也不行?”

    “就几米的距离,你让石井跟着你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莫名其妙。

    “不过对面有什么?你要买东西?”

    太宰治同情地看他:“你这不是完全上当了吗。才几分钟就放低标准,你听不出来吗,这可是谈判的基本技巧。”

    “跟你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看他就火大,“你是什么离不开人的小婴儿吗,外勤时间还没到就跑回来。”

    “哦,那就是听出来了的意思。”

    太宰治叹息着评价。

    “完全没有底线啊,中也,我看要是他把用在森先生身上的招数对你用一遍,你就根本不会思考了吧。”

    中原中也没说话。

    他在梦野久作的沙包上加了重力,随手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太宰治偏头,看了眼身后墙上出现的大洞。

    “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中原中也说。

    “不要打架。”望月秋彦开始劝架,“我可没有招数,太宰,不要随便诬赖我。”

    干什么,在降谷长官面前弄得他跟迫害未成年人似的,他也是有底线的好吧。

    想到这里,望月秋彦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在降谷零心中的形象:“其实我平时说话很有威严的。”

    “是吗。”降谷零的语气凉凉的,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看自己部下时的不对劲。

    就算现在没发生,以后还是会发生。

    还是得想个办法让望月撤出去,免得这群犯罪分子打什么主意。

    “是啊。”望月秋彦坚持,转头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询问,“你们说句话啊,我平时难道不是说一不二,大家都毕恭毕敬的。”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他:“你今天早上不是还恋爱脑犯了,和boss说要去什么酒吧和人约会吗。”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我那是……”

    太宰治平静地将地上的沙包捡起来:“要收敛的到底是谁啊,森先生都重新把以前医学的书翻出来了,说是要把你送去电击。”

    “石井君,听到了吗,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你还是找个正常人待着吧。”

    望月秋彦:“……”

    太宰治这人是故意的。他竟然把昨天自己说他的话又抛了回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差点下意识地又用了敬语,望月秋彦努力地证明自己良好的工作环境,“不是都说什么耳听为虚吗,我可是一心……”

    “没关系。”

    降谷零轻笑。

    他的嗓音低沉,明明隔着些距离,字字听起来却像是耳边的呢喃,带了点令人脸红心跳的魅力。

    紫灰色的眼睛抬了起来,丝毫不顾以后真正“石井”的死活,当着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面,降谷零五指挤进望月秋彦的指间,一副热恋中的情侣的样子,坚定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只要望月先生喜欢我不就行了?”

    降谷零笑了笑。

    “我又不介意。”

    第62章

    【阿部笔记——】

    【2月14日, 加入港口黑手党后,我再次认识到了这是个恐怖的吃人地方,说是将后背交付给同伴, 实际上连同伴都不能信任,稍有不慎就会被捅一刀。从现在开始,我要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再也不对别人付出真心】

    【3L】

    【中二病别来论坛, 说人话】

    【阿部】

    【石井那***, 透过墙上被中原大人砸穿的大洞,我看到他个小白脸竟敢牵辅佐官的手,可恶的***,我要把他**, 然后再****, 最后扔海里喂鲨鱼】

    帖子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随即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平地起高楼。

    【八卦论坛欢迎中二病,版主把3l叉出去】

    【太宰大人好像也在吧, 石井疯了?我一般都是背地里想想, 这小子真敢舞啊】

    【楼上,你也想起舞吗】

    【现在连实名也管不了你们了是吗】

    【比起太宰大人,其实我还是更怕中也大人。】

    【中也大人顶多物理攻击, 太宰大人是慢刀子杀人, 但话又说回来了,石井真是条好汉, 这种又争又抢的精神才是黑手党需要的!】

    【+1, 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salute!】

    【3l怎么不说话了】

    【他以为自己是太宰大人,火拼的时候玩手机, 现在正在地上扭曲爬行】

    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中原中也不爽地眯起眼,自从上次被望月秋彦拿来无情地刷印象分,他现在已经过了会直接生气的阶段——

    但差不多得了吧。

    中原中也冷笑。

    石井那小子是平时训练太少了,到底要牵到什么时候?

    怎么,觉得这家伙被首领处罚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以下犯上,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至于望月秋彦,忽然听到这种话,他短暂地震惊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降谷零可能是被犯罪分子包围,又进入了波本那针锋相对的状态。

    唉,可怜的降谷长官,到哪都被犯罪分子包围,都气得胡言乱语了。

    降谷长官压力肯定很大吧。

    就跟当年把他扔去警校一样,操场是条子,宿舍是条子,就连厕所也充满了条子——望月秋彦一睁眼,忍耐着参加完了入学典礼,转头就偷了射击室的枪躲在天花板,打算等夜深了偷偷溜出去。

    结果人算不如教官算,看着下面鬼冢教官发动全校喊自己的名字时,躲起来的望月秋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虽然是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才这么干的,但对于那时总是被警察通缉的望月秋彦来说,简直是排行世界第一的恐怖片。

    “对了。”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望月秋彦转移话题,“户田律师说昨天到的货船有点问题,港口那边也有可疑人物出入,这是你们的任务吧?”

    “……啊。”

    中原中也敷衍地应了声,视线从“石井”手上移回来。

    “之前的路线不知道被谁泄露了出去,抓回来的人暂时都扔在地下监牢,有几个趁守卫不注意,今天早上已经自行了断了。”

    进行拷问前,为了避免人质自杀,拷问组一般会摘除人质事先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并去除一切尖锐物品,就连绳子和皮带之类的也不会留下。

    望月秋彦想了想,选了一种可能:“里面有白头发的?”

    “……没有。”

    可怜的铃兰小朋友。

    你的白兰大人两天了还没来救你,指不定跟那俄罗斯人达成了什么共识,他们两个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已经不需要你的力量了。

    望月秋彦坏心眼地决定今天晚上就用这个刺激她。

    “那他们怎么死的。”望月秋彦问,“撞死的?”

    中原中也按捺着脾气,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是群很难缠的家伙,用吊着的锁链硬生生把自己勒死了。”

    还不松手。望月和他很熟吗。

    中原中也不好发作,面无表情地决定以后亲自去黑蜥蜴训练对方。有勇气是件好事,但既然这么有勇气,就应该展现出相应的实力。

    “说到这个。”中原中也拧眉,“上次那个针对你的组织最近可能也要开始行动了。听说他们之前还直接用直升机扫射东京塔,嚣张成这样,你别不放在心上。”

    好好的犯罪组织搞出恐怖袭击,军警还没去把他们抓了真是奇迹,果然是在军警里有人吧。

    望月秋彦若有所思,决定以后找机会问问条野他们。

    虽说条野他们也挺想抓他的,但条野在去当军警以前也是黑手党的干部,教训他顶多半斤对八两。

    “你有在听我说话么?”不知道望月秋彦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中原中也眉间的皱痕加深,“你昨天晚上还是咳血了吧,到底给自己下的什么毒,再被干扰器打击一次,又想在床上躺半个月吗。”

    什么给自己下毒。

    这话可不兴说,待会降谷长官真要抓他去心理治疗了。

    望月秋彦面不改色:“我那不是咳血,是身体自行治疗的过程。”

    中原中也:“哦。”

    中原中也:“你的意思是,地下室那个被你毒得要靠输血才能活下来,你一点事也没有?”

    望月秋彦:“是这样。我提前吃过解药了。”

    “……”中原中也咬牙,转头去瞪旁边打量着“石井”的太宰治。

    “喂!你什么都不说吗!你才是底线最低的一个吧!”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不长记性的吗。”

    太宰治轻飘飘地说,将目光从“石井”身上慢吞吞地移回来。

    “除非下次惨败给别人,不然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的。要不然你把他揍一顿。”

    “真的?”望月秋彦好奇,“中也要和我训练?”

    中原中也:“……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严格意义上讲,在使用异能的情况下,他是绝对打不过中原中也的。没人想和中原中也硬碰硬,毕竟后者逼急了可以搬起一栋楼打人,多恐怖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但就像六道骸能打赢被称为彭格列最强守护者的云雀恭弥一样。

    中原中也和云雀恭弥都是正面对抗的类型,至于他和六道骸,有阴的他们是真玩。

    “我就问问而已。”望月秋彦回答,“那我去地下室看看,太宰,记得把你的外勤时间补齐。”

    太宰治微笑:“晚上不回来了?”

    望月秋彦挑眉:“你哪只耳朵听到的这句话?说的我和什么欺骗感情的负心汉一样。”

    “……”

    “哈哈。”

    随着办公室的门关上,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低笑出声。

    “真有趣。”太宰治说,“有人的胆子比我想象得还要大呢。”

    中原中也沉默,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望月都走了,你还坐在我这干嘛,搞什么阴谋诡计。”

    太宰治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反正他又不会跑去那里,还不如看看你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中原中也:“……然后呢?”

    太宰治:“然后扔掉。”

    中原中也:“。”

    果然还是被石井那家伙气到了吧。

    中原中也暗骂一句,根本不理会他的动作。

    吵死了,太宰能不能出去发疯-

    从电梯下来,去往黑手党的地下监牢还需要通过一段阶梯。这里是被无数惨叫和绝望浸染的地方,四周都是黑灰的颜色,白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渗进来,牢房的墙上布满了血的掌印和抓痕。

    “没想到第一次和您约会是在这种场所。”将手从指纹识别的机器上收回来,望月秋彦一边往下走着,一边颇为愉快地说,“可能和你们那也差不了多少?本来上个月要装修的,但红叶说保留这些痕迹吓吓新人也挺好,布局就一直没变过。”

    “琴酒审人一般是就地。”降谷零看了眼头顶上挂着的链子和手铐,“不是特殊情况他们也不会聚在一起,上次片场的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那位先生]罚了一遍。”

    “那您还不放心么。”

    望月秋彦侧过身,站在降谷零以下两个台阶的位置。

    “您也看到了,太宰和中也就算被激到也不会对我做些什么,论坛里的事完全是无稽之谈,森先生都把他喜欢的类型打印出来贴卧室门口了,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而且就算我暴露了,谁家黑手党用那种卑鄙无耻的审讯手段。”

    望月秋彦微微扬起下巴。

    “他们喜欢我是因为看中我的脑子,觉得我不会罚他们而已,阿部也是,他刚加入港口黑手党前只是个小偷,黑蜥蜴里没什么人愿意和他说话,所以他才会亲近我。”

    【“大家见到的一直都是辅佐官。”】

    【“除了辅佐官外,哪有人会在意我们这种下等人。”】

    降谷零安静地看着灯光下的青年,他樱粉色的薄唇微张,影子暧昧地铺撒在他的身上,说话时毫无自觉地低头看向脚边路过的蚂蚁。

    降谷零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妥协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搬东西的蚂蚁让出一条道。

    ……蚂蚁是会咬你吗。

    对于一个组织来说,底层永远是大多数。不会以后他们起义,把望月推成首领,他这部下都还后知后觉吧。

    “你把他们想得太好了。”降谷零说着,从阶梯上走下,“他们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会不择手段,哪有什么人伦道义。”

    望月秋彦盯着降谷零的背影看了一会,也跟着迈开脚步。

    “您这么坚持……”望月秋彦恍然大悟,“难道朗姆君和琴酒君会用?哇,人不可貌相,我要问问琴酒君是不是真的。”

    事实证明,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确实是会无语笑的。

    降谷零看着他拿出手机,语气无奈:“你到现在还敢给琴酒发短信?”

    “他上次敢暗算我,我现在打不回去,骚扰他一下总行吧。”

    望月秋彦脚步轻快。

    “通讯部会把我的短信实时发到森先生那里,既能骚扰琴酒君,也能给森先生展示一下我高超的语言艺术,一举两得。”

    他真的发了。

    降谷零看着他手机上不堪入目的嘲讽,都能想象到琴酒想踩死他到了种什么地步。

    虽然但是。

    降谷零敏锐地眯起眼,

    他这么喜欢骚扰琴酒干嘛,真看上琴酒了?还是和太宰治说的一样,他就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就喜欢和不对他手下留情的人玩。

    再往前走就到了监听的区域,望月秋彦老远就看到尾崎红叶站在一间关押室前。里面陈列着两具尸体,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吊着,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

    “你还真带人跑到这里。”尾崎红叶侧过脸,见望月秋彦走过来,抬手示意手下停止动作,“把太宰和中也气死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他们现在已经对我的行为波澜不惊了。”望月秋彦将口袋里的东西抛过去,一点没有刚受到处罚过的样子,还和尾崎红叶是以前的相处模式,“这也是训练的一环,不然以后他们出任务,被敌人气到丧失理智怎么办。”

    尾崎红叶笑了笑,将糖果熟练地拢进袖子:“也别太过分,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望月秋彦哀怨地看她:“也不至于我一来就要把我赶走吧?”

    尾崎红叶扬起眉梢:“鸥外大人说晚上聚餐。怎么,你要为了这位石井君逃跑了?”

    望月秋彦故作惊讶:“真无情,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要告发我?”

    “你都说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尾崎红叶合上手里的扇子,“妾身可是不管你的事。”

    先代时期到现在,可以说话的人也没剩下几个。即使贵为干部,尾崎红叶也没用命令的口吻和望月秋彦说过话。

    在她看来,港口黑手党是一体的。

    他和组织里的人玩,总比和组织外的人玩好。

    “你刚加入的时候是也是拷问组的吧?”尾崎红叶怀念道,“要是感兴趣也可以交给你,这是唯一剩下的了。”

    “我就算了。”望月秋彦不是很想弄脏刚买的衣服,“我只是对能硬生生憋着口气,把自己勒死的人感兴趣。”

    脚是悬空的,要用链子把自己勒死,还得做个引体向上。多么伟大的精神,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强。

    “别睡了!”戴着墨镜的黑手党把水泼在面目不清的男人身上,“快点把你其他同伙藏着的地点说出来!你还在挣扎什么!他们不可能跑得掉的!”

    “你才不在一天,手下的人就犯了大错。”

    尾崎红叶用冷淡的语调说。

    “偷偷用货船来运送人口的家伙已经被处决了,尽管我们也是被动的一方,但这件事一旦传回警察那就会很麻烦。现在港口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

    【“教官!望月在天花板上!”】

    【“哈哈哈哈哈,谷口,他一定是被你吓上去的。”】

    【“死心吧,望月,我是你的班长,抛下你是不可能的。扭捏什么,都是男人,你非得等澡堂里的人走完再进去?”】

    “似乎是警备部的人。”尾崎红叶问,“望月,你之前在警视厅见过?”

    听到熟悉的名字,几乎已经丧失意识的上野警官缓缓抬起头来。他脸上的血大多已经干涸,血痂糊在眼角,有些睁不开眼睛。

    “……望月?”

    青年的嗓音缱绻,脸上看不出死亡的恐惧,轻而易举地就将旁边负责拷问的黑手党激怒。

    望月秋彦看着旁边的人一鞭抽在他的背上。

    上野警官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刮过那张熟悉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原本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正直的警官也不喊疼,就是忽然笑起来。

    “你还真是……和电视上一样漂亮。”

    第63章

    比起其他人想要伸张正义的理由, 上野彻成为警察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的父亲是警察,母亲也是警察,父母为了查案而被犯人杀死后, 所有人在葬礼上哭泣,拍着他的肩膀,好像默认了他以后也会成为警察。

    这对以前的上野彻来说, 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毕竟他恐高, 又不喜欢跑步, 从小顶着“英雄之子”的名号长大,只能咬紧牙关,装出一副爽朗可靠的模样,回应所有人的期待。

    “谁让你和辅佐官搭话了!”

    又是一鞭, 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上野的右脸, 他被这巨大的力道打得踉跄一下, 原本停止流血的伤口撕裂,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下, 浸湿了他的衣领。

    为了防止他失血过多死亡, 红色的烙铁摁在他的伤口,皮肉在高温下发出滋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烧焦的味道。

    降谷零看着这一幕, 下意识地去看身边望月秋彦的表情。

    他记得这个人。不管是哪一届, 鬼冢班向来团结。在他将望月秘密带去培训之后,他们几个曾联合起来寻找望月的线索。

    再到后面, 就是公安的上门警告。听说朋友没事的消息后, 上野彻长长地松了口气,他那时已经加入了警备部,笑着问他们能不能在望月执行任务前, 最后见他一面。

    降谷零本想拒绝。

    可上野彻的背后,就是已故父母的照片。

    年轻的警官笑得很难看,极力维持着礼仪,说“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万一以后就见不到了呢。

    降谷零的睫毛轻颤,看在他父母都是公安的前辈的份上,难得为对方破了例。

    这就是降谷零讨厌罪犯的原因。

    这个世界已经病态了,就算在咖啡厅里,他也经常会听到小孩对着电视里的反派喊“好帅”“等我长大了也要这么做”之类的话。

    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了让他们能生活在安全的环境里,背后有多少人在为之努力。

    “谢谢。”

    沉默了半晌,望月秋彦开了口。他站在阴影里,一身黑色的风衣矜贵,与面前血肉模糊的男人讽刺地形成了对比。

    望月秋彦垂眼看着他,嗓音略微低沉,带了些凉意。

    “你一直在关注我?”

    上野彻笑笑,答得巧妙:“很难不关注你吧,你的照片大街上到处都是,我前几天还买了访谈的杂志。”

    “是吗。”望月秋彦轻笑,“访谈上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为难我。”上野彻盯着布满血迹的地板,语气苦涩,“刚买回来就被叫去跟这个案子了,我本来还打算回去看呢。”

    望月秋彦想了想:“你在和我聊天吗?这可不是一个俘虏应该对敌人说话的态度。”

    “那我应该是什么态度。”脚尖抵在地面,上野彻艰难地支起身子,他原本要比望月秋彦高一些,可小腿的骨头已经被打碎了。

    “向你求饶吗?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

    上野彻是个很胆小的人。

    他胆小到不敢和别人说自己根本不想当警察,胆小到每次进行高空训练前都要找各种借口,胆小到看着前辈们干脆利落地自杀,自己却迟迟不敢动手。

    在上野彻眼里,望月秋彦也是个胆小的人。

    是和他不同类型的胆小——

    望月秋彦这个人,格斗射击门门第一,高空训练时也不好好戴安全绳,动作危险到教官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大骂他没有纪律,迟早要把他从警校开除。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为了躲避别人目光,可以在天花板的隔层里一动不动地待九个小时。

    他的隐藏很完美,要不是父母小时候教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躲到隔层里,上野彻估计也不会发现他。

    多好啊。

    上野彻那时候就想。

    他没有父母,望月也没有父母,他们简直就是同类。

    但望月秋彦很讨厌这句话。他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开口就是一句“你太弱了”,良久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面容扭曲地加上“不过没关系,就算你弱我也会喜欢你”。

    上野觉得他那个样子很可爱。

    尽管可爱不是形容男人的词,可放在望月秋彦身上又没有一点违和感。他看着十项全能,有些地方却又一点不懂,比如做得饭神奇的难吃,被谷口点评了一番后冷冷地抛下一句“那福尔摩斯还不知道太阳从东边出来呢”。

    谷口说没关系。

    他做饭很好吃,他们以后可以经常一起吃饭的。

    “我希望你做你就会做?”望月秋彦歪头,细密的睫毛下虹膜剔透,眼底却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这个警察也太没用了吧。”

    “说的也是。”

    上野彻的胸膛颤动,发出沉闷的笑声。

    “等着瞧,别以为得到港口黑手党的庇护就无法无天了,等我出去,我的同伴肯定会将你们绳之于法。”

    这番嚣张的言论将周围的黑西装惹怒,他们手里的枪举起,正要打穿他的肩膀,望月秋彦却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出于对他的尊重,黑西装们瞬间停下了手。

    “进了地下监牢的人,还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望月秋彦掀起眼皮,懒洋洋地和旁边的尾崎红叶聊天。

    “红叶,他瞧不起你诶。”

    尾崎红叶阖眼:“依妾身看,你才是最喜欢挑衅的。”

    望月秋彦无辜:“哪能呢,我怎么敢挑衅你。”

    尾崎红叶轻笑:“怎么?这次不说他是你的粉丝,让妾身手下留情了?”

    望月秋彦耸肩:“好像我每次那么说,你都打得更狠了吧。”

    像是为了告诉他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也可能是他跟着人跑的次数太多了,尾崎红叶气到每次望月秋彦一开口,就笑眯眯地让金色夜叉在人身上捅一刀。”当然了,我也很欢迎你来抓我。”

    望月秋彦说着,将注意力挪了回来,他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破绽,指腹摩挲着口袋里冰冷的枪身。

    “我只是有点不理解,你干嘛做这些无用功。港口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就算你不说,找到你的同伴,对我们而言也只是时间问题。再退一步讲,就算你的同伴将消息传了出去,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

    “没……办法。”

    上野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谁让有人告诉我,要学会拒绝讨厌事嘛。”

    因为好说话的性格,上野家的那堆亲戚时常打着善意的名号,指示他做这做那。

    比如谁家的孩子生了病,让他借一点父母的抚恤金。

    又比如谁家的孩子犯了事,让他借着父母的人情,去和拘留了对方的警官打打交道。

    那时望月秋彦正好被谷口忽悠去接他回校,青年靠在车边,就这么看完了全程。

    上野家的亲戚得寸进尺,认出了望月满身的牌子,吵闹着一定要让他见见自己家的孩子,说不定未来还能成为亲家。

    拖拽的过程中还把望月的外套扯坏了,他身上的衣服被扯成了半截袈裟,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上野彻的肌肉紧绷,诚恳地和他道了歉,并承诺一定会赔他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可望月秋彦好像并不在乎这个。

    他的脸色阴沉,问能不能付钱给上野,让他帮自己把刚才那些人打一顿。

    上野彻说他刚刚也可以直接动手,有必要的话,他会做他的认证的。

    【“你不懂。”】那时的望月秋彦捏紧方向盘,杀气腾腾,听完更生气了,【“我有打不了人的难言之隐。”】

    “你干嘛老记着别人说的话。”望月秋彦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不能有点自己的思想吗。”

    “……”

    “这就是我的思想。”

    上野彻的回答简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相信他的话,就是我自己的思想。”

    报复亲戚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晚上,从未遭过如此屈辱的望月秋彦那时越想越气,深夜把上野彻叫醒,威胁他和自己出门。

    老实说,上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谷口说他恃美行凶,也不是没有道理。

    宿舍的床本就是一人睡的,望月秋彦爬过来,难免压到他身上。青年身上的睡衣散开几颗扣子,长发蹭过他的脖颈,耳朵都气红了。

    那天晚上他们闯了两个红灯,超速的单子拍了好几张。望月秋彦用小刀抵在他的腰后,把装了橡皮弹的枪塞到他手里,让他对准上野亲戚家的房子,打不回来就别回去了。

    这是犯罪。

    他是警察,怎么能犯罪呢。

    可上野彻就是鬼使神差地动了手,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反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道德”与“善意”,上野家的人兵荒马乱,望月秋彦却一把将他拽回车上,在警笛的声音中嚣张地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的长发被风吹起,侧脸被道路两旁的灯光映得时亮时暗,唇角咧开,带着无法描述的洒脱与肆意。

    上野彻嘴上痛心疾首地说着他心眼真坏,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一直这么笑就好了。

    他们五个以后下班可以一起去聚餐,一起聊自己办的案子。

    有他们在,当警察好像也不是那么痛苦。

    真奇怪。

    上野彻想,怎么他人生所有狼狈的时候,都要被望月秋彦撞见呢。

    别人去见心上人的时候,要么是西装革履,要么是带着鲜花,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这幅狼狈的模样了呢。

    “你们这种黑手党是不会理解的。”

    上野彻坚定地说。他看着望月秋彦的眼睛,又充满挑衅地重复了一遍。

    “我最好的朋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确实理解不了。

    这家伙是白痴吧。

    望月秋彦皱眉,他最好的朋友不是谷口吗,谷口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还帮他报仇。

    说到底,警校也才六个月的时间吧。假设人能活到六十岁,那也就是一百二十分之一的时间,一百二十分之一算得了什么。

    想活命的话,直接说和他的关系不就好了?上野这家伙不是在楼顶都不敢往下看的吗,今天这么能忍。

    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本想再说点什么,降谷零却抬手,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感觉和刚才不一样,充满了安慰的含义,还带了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的警告。

    望月秋彦当然知道不能轻举妄动。

    森鸥外已经怀疑上他了,也就是现在精神系的能力者还没介入,要是把梦野久作派过来,恐怕自己的过去暴露得一清二楚。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尾崎红叶向望月秋彦问道。

    望月秋彦:“我平时话不多吗。”

    “哦呀。”尾崎红叶微笑,“既不帮他求情,也不参与审讯,要不是你刚刚说不认识,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旧识了。”

    尾崎红叶听得出来,想必之后听这里录音的人也听得出来。

    望月秋彦感到疲惫,心想警校的那群人那么正义干嘛。

    谷口去查秋山的案子,尸骨无存。

    上野要追查港口黑手党的黑暗,估计也走不出这扇门。

    剩下的两个人里,一个去了缉毒组,比他还神秘。一个去了科搜研,作为法医的鉴定技巧高超得令大家头疼,被挂在暗网上悬赏了好久。

    “其实你就是嫌我碍事吧。”

    望月秋彦沉痛地瞥了尾崎红叶一眼。

    “红叶,两年前我们和大佐一起并肩作战的感情呢。”

    “尾崎干部。”门口的黑蜥蜴匆匆忙忙地跑下来,“广津先生传来消息,疑似发现了剩下的警察的行踪,芥川大人已经带队去帮忙了。”

    剩下的估计就是他们和公安的场合。

    看降谷长官的意思,他估计已经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既没完全把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透露给警察,又违背森先生的意思为警察做事。你这样摇摆不定的,迟早被中也把腿打断。”】

    又被太宰治说中了。

    “看吧。”望月秋彦看着上野说,“你撑到现在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早点说出来痛痛快快地死去。”

    “怎么会一点用也没有。”上野彻含笑道。

    ——万一以后见不到了呢。

    “我这不是见到你了嘛。”

    望月秋彦抿唇,生气地看向别处。

    “这可是……我作为警察的尊严啊……”

    【“诶,望月,你决定毕业后去哪个部门了吗?要不然和我一起来警备部吧,你不是喜欢刺激嘛,我看SAT就很适合你。”】

    【“谷口,别看望月现在骂你,其实他以后也骂你。”】

    【“哈哈哈哈哈——他真的要生气了!喂!望月!你冷静点!枪会走火的!”】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血液从上野的额头落到地上,他解脱地闭上眼睛,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现在,好像能理解一点父母的心情了。”

    “辅佐官。”

    负责处刑的黑西装恭敬地低头,瞥了眼降谷零握住望月秋彦的手。

    “请您后退一些。”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问了句“为什么”。

    黑西装们对视一眼,有些疑惑地抬头——

    “您不是向来讨厌别人的血,弄脏您的衣服吗?”

    第64章

    上野彻的最后一个愿望, 是让望月秋彦亲手杀了他。

    他没想过还能出去,虽然嘴上说着挑衅的话,但清醒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有什么好处呢。

    他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还要逼着对方救下自己,然后一起死在围剿中吗。

    这是个很残忍的愿望。

    就算在降谷零看来,对望月秋彦也很不公平。

    换位思考, 如果当初琴酒让他亲手杀了景光, 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他是会背负着卧底的任务, 继续走下去呢?还是宁愿和景光一起死在那个雨夜?

    人总是自私的。

    死在心上人手上,总比死在别人手中要好。

    黑手党们暴怒地骂他痴心妄想,可望月秋彦那时盯着上野看了很久,还真的拉开了铁门。

    望月秋彦问他, 还有什么遗言吗。

    上野想了想, 说希望他的朋友平安顺遂, 不要和他一个下场。

    望月秋彦叹气,说你的朋友到现在都不来救你, 已经不是朋友了。

    上野彻没说话, 安静地注视着他,唇角的弧度若隐若现,可能是想将他的样子烙印在脑海中, 又可能是想让望月秋彦永远记住自己。

    那天干完坏事, 一路疾驶的画面历历在目。上野彻对同伴的爱意,始于被警灯照耀的冷风, 终于干脆利落的一声枪响。

    最胆小的人, 以最勇敢的方式走了。

    望月秋彦的脸上溅了血,衣服又脏了一套。

    上野彻到最后,也没有还他被扯坏的衣服。

    在那之后, 望月秋彦将倒在怀里的尸体交给了尾崎红叶,又和对方寒暄了一会,借口要洗澡,带着降谷零回了宿舍。

    【人物:上野彻(已死亡)】

    【心动值:91%】

    “总之就是一直在喝酒。”对着电话那头的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说道,降谷零瞥了眼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望月秋彦,“反正嘴比钻石还硬,刚才一头撞在了墙上,问他高数倒是算的出来,还说自己受过专业的训练。”

    确认了房间里没有窃听器,和同期商量了一会,降谷零开了扩音。

    “喂,大明星。”松田阵平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你哭鼻子了?”

    望月秋彦四处看了看,停顿一会才找到声源。

    “没有。”望月秋彦默默地挪回目光,“毒舌的人会变成星星,要是松田警官变成星星,我勉为其难滴两滴眼药水。”

    “我变成星星也不用你滴眼药水。”松田阵平说,“你想哭的话就哭吧,之前hagi死的时候我也想哭。”

    望月秋彦眨眼:“hagi是谁?”

    “我的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吗?”

    “……嗯。”松田阵平咬着烟,咬字因此有些含糊不清,“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啊。”望月秋彦反应慢了半拍,“记起来了,是那个爆/炸案的警官吧。那你现在怎么不哭?”

    “我说的是想哭。”松田阵平眯起眼,发现望月秋彦这家伙喝醉了还挺气人的,“你不是演过华生吗。夏洛克最后不是又死而复生回来了?振作点,你班长看着呢。”

    刚刚动手的时候,系统又给他倾情推荐了【起死回生体验卡】,什么999,999积分兑换一张,让他心动不如行动。

    望月秋彦不愿意开这种先例。

    开了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光是旗会那里就有好多个,按这个顺序下来,他这辈子都要被绑在这里了。

    那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岂不是又回到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生活?

    所以不可能的。

    他根本不伤心,优秀的杀手就应该说“让我杀朋友?得加钱”之类的话。

    “你好幼稚啊,松田警官。”望月秋彦托着脸,尾音拖长,“虚构的就是虚构的,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松田阵平轻哂:“喝醉了攻击力这么强,到底谁是小孩子。”

    望月秋彦冷哼:“你见过喝醉的人条理这么清晰的吗。”

    “就算按年龄算,你也比我小吧。”松田阵平说,“望月弟弟,你给我尊重下前辈。”

    “……”没想到自己还能输在这里,望月秋彦盯着降谷零手机上的字看了一会,“诸伏君,打他脑袋。”

    诸伏景光无奈,从松田阵平那里接过手机。

    “望月。”他问,“你还好吗。”

    望月秋彦疑惑,问他:“好是什么概念?”

    诸伏景光停顿几秒,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卧底的生活怎么可能好呢。

    如果让他去杀掉zero,他现在可能已经崩溃了。

    沉默了很久,诸伏景光开口:“上野警官是位很好的警察。”

    “我知道他很好。”

    “也很有勇气。”诸伏景光停顿,“能去横滨租界那种地方救人,应该早就做好死的觉悟了。”

    港口临近横滨租界,那是块法外之地,名义上由领事馆警察和军警看守,实际上没一方在的。作为政府监督无法触及的法外之地,等待洗净的黑钱为逃避税款而从世界各地涌入,企业犯罪和佣兵商业从中渔利[1],只要是发生在里面的事,已经没人在乎死了谁,又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其实不想去警备组。”望月秋彦忽然说。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

    “他的原话是,警备部很危险,如果我不去,他就拒绝邀请。后来被他问得烦了,我就骗他我会去的。”

    然后他就为了去公安,上演了一场人间蒸发。

    “……”诸伏景光突然就很难过。

    “他不会因为这个怪你。”诸伏景光的嗓音放轻,“他早就原谅你了,望月。”

    望月秋彦想了想:“你怎么知道的?”

    诸伏景光轻笑:“那不是生你气的人该有的反应吧。”

    “……我又不需要他原谅我。”望月秋彦抿唇,“帮他解脱就不错了,我枪法很准的,别人打的话,中枪后还会疼一会,我开枪瞬间就死了。他之前总是缠着我练枪,大概也知道这一点。”

    诸伏景光无奈:“你觉得他是因为这个让你开枪的吗?望月,就像你之前一直在鼓励我一样,你也一直在鼓励他。”

    是因为你站在他面前,他才有勇气解脱的。

    望月秋彦没听懂。他没看地板,走路的时候被垫子绊了一跤。

    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把他捞回来,望月秋彦后知后觉地侧过脸,又盯着降谷零看了一会。

    这个角度,他都能数降谷长官有几根睫毛了。

    警察真奇怪。不管是降谷零还是诸伏景光,他们竟然从没考虑过他已经投奔港口黑手党,背叛了公安的可能。

    望月秋彦低笑,因为酒喝得太多,脸上带了些绯色:“降谷长官,我要把你的幼驯染抢走了。”

    降谷零懒得和他计较:“你只有抢人东西的时候才开心吗?”

    望月秋彦一脸[岂有此理]地看他:“你抢赤井君东西的时候不开心?”

    降谷零:……

    哦,那确实挺开心的。

    “你下次别喝这么多了。”降谷零托着他的腰,试图让他站稳些,“你还能自己洗澡吗?”

    望月秋彦哈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总不能拉你和我一起洗澡吧。”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

    降谷零:“。”

    要是说这句话的是风见,降谷零可能已经微笑着阴阳回去了。

    望月秋彦笑眯眯的,眼尾微微上挑,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还好看到的不是其他人。

    降谷零闭眼,对此没有一点心动。

    他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部下的,没错,他顶多是觉得望月太惨了,还是被他害得太惨了,所以想要保护他而已。

    “衣服放在门口。”打开浴室的门,降谷零叮嘱他,“下次联系记得用备用手机,不要把自己淹死了。”

    望月秋彦摆摆手,刚要脱衣服,还没动手被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拎进了门。

    望月秋彦沉默地站在原地,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视线却落在洗手台上的戒指。

    不是在保险箱里吗,小小指环,难道是和他抢来的玛雷指环合不来,自己偷偷离家出走到浴室了?

    望月秋彦走过去,盯着指环看了一会,再一次语出惊人:“我要把你扔进下水道。”

    【“……”】

    “之前暗杀你的时候,你直接把我杀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

    “我杀你的时候你不死,白兰杀你你就死,岂不是证明我比白兰弱了?”

    【“……”】

    望月秋彦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嘴里只有抱怨,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可沢田纲吉静静地听着,就是从他身上感到了些隐隐的悲伤。

    他为什么总是惹他难过呢。

    自从继承彭格列后,沢田纲吉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种无助的情绪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国中时期,他和Reborn吐槽自己根本不想当黑手党,吐槽声又在听说望月受了重伤时戛然而止一样。

    ——为什么他非得做那些任务不可。

    年少时期的沢田纲吉那时憋出这样一句,天真地问除了杀手这行以外,他不是还可以干很多事吗。

    Reborn头也不回地往他头上来了一枪。

    【“别开玩笑了,蠢纲。就算是我,也是接受彭格列的邀请后才免去很多麻烦事的,他背后什么也没有,你指望着他金盆洗手被人打死吗。”】

    正因为有着相似的成长轨迹,Reborn才知道,怎么样的训练方式才能让望月秋彦在那个世界活下来。握着枪的卡洛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孩子,所以Reborn逼着他冷酷,一遍一遍地将他打倒,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残酷,教会他不要付出真心。

    斯库瓦罗也早就知道这点。

    银发的剑士站在暗处,他的眼底倒映出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孩子的影子,卡洛的脸上布满了血与泪,就算受到了这样的打击,眼里也没有仇恨。

    那是纯粹的,对胜利的渴望。

    斯库瓦罗有时也会于心不忍地别开眼睛,他既期待着卡洛能接受他的邀请加入瓦里安,又期待卡洛能在Reborn的教导下变成最强。

    迪诺的背后有加百洛涅,沢田纲吉是彭格列。

    对于什么也没有的望月秋彦,Reborn的教育方法自然要更残忍一些。

    【“听到了吗。”】

    杀手先生那时看着跌倒在地的沢田纲吉,抛下一句。

    【“你要是不想你的同伴变成尸体,就好好地从地上站起来,去想办法赢了xanxus。”】

    沢田纲吉已经很努力了。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眼睁睁地在戒指里看着望月秋彦把自己烧死的时候,沢田纲吉还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当初不用奈奈妈妈骗他会更好呢。

    是不是当初不试着接近他,让他尝试着相信别人会更好呢。

    望月君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

    “喂,你听得到吧。”望月秋彦戳了戳指环,“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总让大家信任你,结果死在最前面。”

    ……

    【“嗯。”】

    沢田纲吉垂眼,回应了他的话。

    【“是我的错。”】

    望月秋彦不爽:“你有什么错,拯救世界的理由多高尚,说你有错的人才会被骂死。”

    沢田纲吉失笑:【“没能做到对你的承诺,就是我的错。”】

    戒指的等级并不足以让沢田纲吉的灵魂完全显现,他就站在望月秋彦的身边,看着他对着指环喃喃自语。

    “不是说老师像学生吗?”望月秋彦皱眉,“你怎么跟reborn一点也不像,要是他就会骂我没用,连坚持一会都做不到。”

    沢田纲吉的唇角弯了弯,眉眼里却带着压抑的情绪。

    【“其实Reborn早就把你当成学生了。”】

    望月秋彦回忆:“他说的是我做他的学生还不够格,你不要胡言乱语。”

    【“他说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达到我们十几岁的水平。”】

    望月秋彦:“抛开我是不是他学生这点,你和迪诺当年一个左脚绊右脚,一个甩鞭子会打到自己的脸,有什么可比性吗。”

    所以听到“不够格”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卡洛的望月秋彦才会气急败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输在哪了,每天起床都比前一天更有干劲。

    结果不管他问多少次,Reborn的回答依旧一成不变。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讨厌我和迪诺师兄的原因吗。”】

    望月秋彦警惕:“这是不是什么陷阱?把我的话传回原世界,败坏我的名声?”

    被他这么一说,沢田纲吉也稍微打起了些精神。就算是他也很少看到望月秋彦喝醉了的样子,稀少的那么几次,望月都会扯着Reborn,叫嚣着要和他打架。

    沢田纲吉那时就坐在一边,看着某位斯巴达教师面色阴沉,嘴上说着他死定了,但最后也没真的动手。

    【“不是陷阱。”】沢田纲吉语气温和,【”Reborn死前,密鲁菲奥雷也曾经用你的事讽刺他。”】

    ——“卡洛是我学生里最聪明的一个。”

    曾经的世界第一杀手,即使在将死前也依旧保持着绅士的风度。

    Reborn嗤笑,枪口挑起帽檐,黑漆漆的眼里盛满不屑,说的话砸在每一个敌人身上。

    望月秋彦吸气,说他不想听。

    可沢田纲吉神色哀戚,笑得温柔,偏偏要告诉他这点。

    【“Reborn说……”】

    ——“老师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们怎么形容他的死状……”

    ——“卡洛·马天尼,我都为他感到骄傲。”

    流进嘴里的液体咸咸的。

    直到降谷零担忧地捧起他的脸时,望月秋彦才意识到,自己终其一生究竟在追寻什么。

    他哈哈大笑,精神恍惚,连自己被降谷零抱住了都没反应过来。

    “降谷长官。”望月秋彦就着这样的姿势,拍了拍降谷零的后背,甚至还在轻笑着安慰他。

    “你看,我也是有惹人喜欢的地方的嘛。”

    第65章

    降谷零的心跳漏了一拍。

    青年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 呼吸均匀而悠长,降谷零感受着他的心跳和温度,微微侧过脸, 脑海中还是刚才推门而入的画面。

    他又哭又笑的,身上柑橘的气息和威士忌的醇香混合在一起,睫羽沾着水汽, 眼睛明亮而干净, 唇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像是缩成一团的刺猬终于抬起了头,缓缓打量这个世界。

    降谷零问他,为什么会觉得没人喜欢他。

    望月秋彦想了想,说以后再告诉你。

    降谷零挑眉, 问他又藏着掖着什么。

    “您怎么能这么想。”望月秋彦理所当然地回, 用那双金色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我们还有很多的以后吗。”

    “……”

    又来了。

    降谷零失笑, 觉得他部下真是比自己还要狡猾。既不愿意中止任务和他离开, 又要在这里给他画大饼。

    恋爱脑和公安这个词实在搭不上号。一开始发现望月这个属性的时候,降谷零还咬牙切齿了很久,他生望月秋彦的气, 也生把他选出来的自己的气。那时候, 整个公安零组,没有一个人看好这位只会胡言乱语的存在。

    可望月秋彦就是做得很好。

    他不仅任务做得很好, 和其他同事也相处得很好。

    降谷零那时还没怎么关注他, 只是看到出外勤时其他的公安邀请他一起吃夜宵,一群人兴致勃勃的,还把自己家人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

    于是降谷零就问风见, 他不在的时候,望月究竟干了什么。

    风见裕也思考了很久,回答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就是普通地听别人说话。”】

    风见裕也后知后觉地回忆。

    【“总之就是很神奇,不管和他说多小的事,明明也没让他记住,可某一天聊起,他就会神奇地把你的话重复出来。”】

    【“久而久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后背托付给他了。”】

    降谷零是从那天起,才开始真的在对方身上花费心思的。

    他站在阴影里,看着黑发的青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就像是看到了很久以前,几个熟悉的人影一起在警校里挨骂的画面。

    萩原说,等以后班长结婚,他们几个就去当伴郎。

    ——可是萩原不在了。

    景光说,那真是一件艰巨的工程,不过听上去就很让人期待。

    ——可是景光也不在了。

    漫天遍野的樱花飘落。

    然后,某一刻。

    望月秋彦回过头来,若有所感地望向他。

    【“降谷长官~”】望月秋彦笑眯眯地说,轻轻一扯,将他从建筑的阴影,扯进皎洁的月光。

    【“你不合群喔。”】

    除了内疚,更多的是心疼。

    他不会让望月落到上野的那个地步。

    他不可以让望月落到上野的那个地步。

    这个时间,真正的石井差不多也该醒了。

    降谷零垂眼,试图让喝醉了的部下清醒一些:“望月,有空一定要联络我,知道吗?”

    望月秋彦没说话,他盯着空白的瓷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停顿了一会,扭头回了他声:“啊?”

    降谷零又好气又好笑,自知现在和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临走前,降谷零问他,他才是该被安慰的人,刚刚反倒安慰自己做什么。

    望月秋彦思索,说:“我觉得你有我这种部下也挺难受的。”

    “要忙组织的任务,要在咖啡厅打工,要出公安的外勤,还要分出精力,像这样偷偷溜出来找我。一下笑脸一下黑脸的,肯定很累吧。”

    听到这句话的降谷零沉默了很久。

    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的生活,能不累吗。

    可半晌,降谷零笑了笑,却说没有那回事。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望月。”降谷零温和地看着他,“我现在的笑不是装出来的。”

    “多亏了你,现在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开心。”

    不恰当的时间,不恰当的地点,不恰当的人物。

    【降谷零心动值+2】

    正直的公安,卑鄙地动了心-

    最先发现望月秋彦不对劲的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因为中原中也的宿舍和望月秋彦就隔了一堵墙,听说他回去休息的消息后,中原中也本来是打算下班后回去拿点东西,顺便接他一起去聚会的地方的。

    他有这种计划,太宰治当然是要无情捣乱,他不好过,中原中也也不能好过。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刚要把太宰治打死,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在他行动以前,已经换了身衣服的望月秋彦站在那里。

    青年手里拿着六零年的瓶帕图斯,问他们要不要来一起喝酒。

    为什么说他不对劲呢。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陷入沉默,尽管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存在默契,但几乎还是同时意识到了这点——

    谁惹他伤心了。

    “……港口黑手党条例第六十二条?”

    望月秋彦一顿,虽然不知道他们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姑且回答了问题。

    “巡逻时至少六人一组,一位可行动的能力者待命?”

    “第一百三十二条。”

    “……遇见可疑人员,紧急情况下可先斩后奏,二十四小时内向上级相应报告。”

    望月秋彦说完,自然地在沙发上坐下,奇怪地看他们一眼。

    “突然考我这个干嘛,森先生说要给我考试?”

    “……”

    “喂。”中原中也压低声音,向旁边的太宰治问道,“他以前喝醉了也是这个样子?”

    太宰治微笑,兀自生了气:“我可没见过他喝醉了的样子。短短几个小时,真是能发生很多事呢。”

    该死的“石井君”,早知道刚才就给他使点绊子。

    “老师。”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在望月秋彦面前佯装乖巧地蹲下,轻声蛊惑地问他。

    “你刚刚去哪玩了?”

    ……诱/拐吧!太宰这家伙完全是在诱/拐吧!

    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他到底诱/拐过几次了!

    中原中也一眼就看出了太宰治的计谋,心里吐槽了两句,却也没有阻止。

    要是能问出来的话,也不是不行。

    “哪里玩?”望月秋彦低下眼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太宰治的话。

    他笑起来,神色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这个嘛,太宰,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句话?”

    太宰治:“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太宰治:“……”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

    太宰治:“……”

    “科科。”望月秋彦得意,“还想从我嘴里问出情报,用这种套路对付我,下辈子吧。”

    耳朵捕捉到中原中也“噗”的一声笑,太宰治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看向满脸写着[你活该吧]的搭档,脑中规划着怎么把他和梦野久作一样扔进河里。

    蛞蝓还是太烦了,比爱撒娇的Q还烦。

    “很好笑吗。”太宰治凉凉地问,“你又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中原中也扬了扬下巴,心情愉悦:“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多出个父亲,太宰,你就承认这个事实吧。”

    “……”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望月秋彦端着酒杯,忍不住插嘴。

    “你们不要只看到对方身上的缺点嘛。”

    望月秋彦开心地说。

    “我啊,也是刚刚才知道,我身上也是有很多可以被认可的地方的。”

    太宰治一顿,听到这句收回浪费在中原中也身上的视线,顺着继续。

    “又要说是我父亲了?”太宰治问他。

    望月秋彦认真:“比如你打游戏从来没赢过我。”

    “……”

    嗯,这家伙喝醉后攻击力确实还蛮强的。

    被中也听到这件事,中也已经不能活了。

    太宰治开始策划方案,望月秋彦用酒瓶戳了戳他。

    “十五岁的时候,下棋下不过森先生,游戏也打不过我,一到晚上就阴森森地坐在角落里,气得死死地盯着我看,害我都不敢睁开眼睛。”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还真是能记很久。

    太宰治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回:“我那时候盯着你可不是因为生气。”

    望月秋彦打量着太宰治的神情,判断出对方没在撒谎后,好奇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呢……”太宰治轻笑,“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告诉我你去哪里玩了,我就告诉你。”

    他的行踪又不是什么秘密。

    望月秋彦皱眉,没搞懂太宰自己不看手机,硬要问他的原因。

    “……我去帮红叶了。”望月秋彦说。

    “红叶姐?”

    “帮红叶处决了一位我的粉丝,稍微有点难过。”

    ……这才过多久,他又爱上了?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

    “不是那种难过。”望月秋彦严肃纠正,洗脱自己的嫌疑,“他说本来打算回去看我的访谈记录的,现在都没机会了,多遗憾啊。”

    就是因为这样,首领之前才禁止他掺和审讯室的工作的。

    明知道这个道理,但中原中也就是觉得哪里不对。他打量着面前的望月秋彦,目光落在他红红的眼尾。

    如果不是喝酒喝的,就是哭过了。

    “这句是假的吧?”中原中也眉间的皱痕加深,“你又想骗我么?”

    “……”望月秋彦阖眼,手指着中原中也,话却是在对太宰说的,“中也真可怕,下次把中也ban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忍不住“哇”了声:“你这是在和我告状?”

    多么难得的待遇,虽然他也看得出来对方在撒谎,但聪明如太宰治,知道怎么让中原中也更倒霉。

    “跟我告状也没用。”

    太宰治撑着膝盖起身,没再用那种仰视的目光看他。

    一时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太宰治的危险程度实际上比中原中也还高。

    “你总得说出来的嘛。”太宰治笑道,垂眼看向面前的青年,“你不说的话我就用其他手段喽?虽然你平时也是晃来晃去的,但是在意别人到这种程度,我多少也有些苦恼。”

    望月秋彦思索,觉得太宰治的这句话好奇怪。

    他才是前辈吧,怎么一副哄人的口吻。

    细听还带了点侵略的意味,以望月秋彦对太宰治的理解,他99.99%接下来是要干坏事了。

    “望月。”中原中也打断他的思路,“你该不会是在不安吧?”

    “突然说自己也有可以被认可的地方,这里又没有不认可你的人,要是不认可你,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手下的人早就造反了。”

    ……等等。

    中原中也停顿,想起上次在贵宾室里对方和森鸥外的亲密举措。

    难道是因为被首领骂了?首领骂了他什么?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越想可能性越大。

    望月又没离开港口黑手党,没其他受到刺激的理由。

    “你……”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你就那么喜欢boss吗?”

    有事没事就去骚扰首领一下,半夜还要敲人家窗户。被削减了权力也没有怨言,还总是抱着爱丽丝玩。

    “啊,没错。”

    没想到还有人给自己找现成的理由,望月秋彦语气沉重。

    “我就是这么喜欢森先生,可惜森先生不喜欢我,给我气死了。”

    太宰治:“。”

    中原中也:“。”

    他和森鸥外的关系的确有点可疑,可疑到连太宰治都有点不确定真假。

    太宰治:“我改变主意了。”

    中原中也:“你打开订票软件干嘛。”

    太宰治:“不是问我十五岁的时候盯着他干嘛吗,我觉得森先生有点碍眼,想把他骗国外去再说。”

    中原中也:“……你订就算了,上面是我的卡号吧?”

    “太宰。”中原中也板着张脸,“你当我是死的吗。”

    又一瓶酒喝完,望月秋彦打了个哈欠,觉得他们有点吵。

    中原中也没注意到他,还在冷笑着和太宰治吵架。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已经被抓住,一个趔趄,身体重重地摔上沙发。

    天旋地转间,重力使脸上的表情从冷冽变得空白,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望月秋彦抱着自己,半晌才找回声音,问了句“他在做什么”。

    望月秋彦:“睡觉了。”

    中原中也:“……不是,我问的是你抱着我干什么。”

    望月秋彦皱了皱眉:“不是你上次说会看着我睡觉的吗。我可以睡,你不能睡。”

    中原中也:“。”

    是这个意思吗。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喂。”中原中也冷酷地问,耳根泛红,“你该不会把我当抱枕了吧,不许蹭我。”

    望月秋彦没说话,他一点道理也不讲,反而嫌烦地捂住中原中也的嘴。

    中原中也垂眼,感受着他不轻不重的力道,也没真的挣扎。他仔细观察着心上人睡着的样子,心跳很快,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什么也没问出来,自己还被搭进去。

    中原中也咬牙,一边要控制自己胡思乱想,一边要控制自己生理反应。

    然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太宰治还是不爽。

    太宰治的枪口对准自己的搭档,把刚才的话还了回去。

    “中也。”他微笑着说,“我是死的吗?”

    第66章

    说是要创造新的回忆, 那天以后,太宰治是真的好好思考过,要怎样才能创造出能让望月秋彦淡忘过去的回忆的。

    他甚至为此问了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 那时的坂口安吾一脸震惊,反倒是织田作淡淡地回了句“不对吧”。

    没有过去的辅佐官,你就喜欢了吗。

    太宰治诚心诚意地讨厌着那些占据了望月秋彦大部分人生的存在, 同样的, 那些人要是来了这里, 估计也是诚心诚意地讨厌他。他们各有各的讨厌理由,出发点却惊人地一致。

    但公平地讲,要是那天朝他伸出手的,不是现在的望月秋彦, 而是一个单纯天真乐观的人, 太宰治可能也不会在他身上耗费心神。

    单纯天真乐观的人, 怎么能看穿别人的内心呢。

    单纯天真乐观的人,怎么可能走进泥泞的黑暗, 然后告诉他“太宰小朋友,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呢。

    【“你要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在你能拥有将我踩到脚底下的智慧前, 没有反驳的权利。”】

    温暖的食指点在他的眉心。

    那时的太宰治抬眼, 被居高临下的望月秋彦弹了下额头。

    织田作说,虽然黑手党里规定了不准去窥探同伴的内心, 但他一直以来都认为, 这对太宰治来说是不对的。

    或许就有人应该将太宰治硬生生地绑起来,掀开他胸口的盖子,让挣扎反抗的他闭嘴。

    或许就有人该将太宰治心中那扭曲的某种东西, 一点不剩地拽出来,拖到光天化日之下,无情地践踏粉碎。[1]

    织田作又说,辅佐官或许就是那种人。

    只是他的手段温和一些。

    望月秋彦对待太宰治的方式,是在他不受到伤害的前提下,一片一片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相较于那些总是劝他不要自杀的可怜家伙,望月秋彦听说他自杀计划的第一反应是“真厉害”。十四岁的太宰治满脸疑惑,问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可望月秋彦轻笑,反问他,明明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却能调配出这种试剂,难道不厉害吗。

    这是种温柔的凌迟。

    望月秋彦是第一个,让太宰治真的意识到“啊,原来他真的对我的成长充满了期待”的人。

    他在现在的太宰治身上涂满了自己喜欢的颜色,一笔一笔,认真勾画了千千万万张时间的碎片。

    那千千万万张时间的碎片,拼凑成了现在的太宰治。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大概就是太宰治没有拆穿“石井”的原因。

    太宰治想为望月秋彦创造出的回忆里,并不仅仅包括他自己。他理智又清醒地认识到,光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

    这对太宰治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大。

    如望月秋彦那日在窗前所说,他还真的,讽刺地。

    令太宰治自己都感到反胃与不可思议地——

    平安又健康地长大了。

    “你刚刚还说我是死的。”面对太宰治轻飘飘的威胁,中原中也轻轻地皱了皱眉,“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你最近几天那见鬼的愉悦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呢。”太宰治的注意力落在望月秋彦指间的指环,“可能是和他用着同一个型号的枪的人做了什么吧。”

    中原中也疑惑,问了句“那又是谁”。

    太宰治耸肩,又回了句“不知道”。

    “可能是打败了他很多次的人,也可能是在他以前的生活里,充当过老师这个角色的人。”太宰治挑眉,反问中原中也,“你的人生里就没有这种存在吗?”

    中原中也嗤笑。

    “想打败的人?这不是就在面前吗。”

    也不是一次交手都没有,望月秋彦以前和冷血他们对练时,中原中也正巧路过训练室。在那以前,他都认为望月秋彦是个和黑手党格格不入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绝对的压倒性的实力,当中原中也躺在地上,侧脸看向插在自己颊边的小刀时,就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个问题。

    傻瓜鸟在旁边哈哈大笑,说果然,你刚刚是不是以为自己要把他杀掉了。

    中原中也起身,那时烦躁地回了句是因为自己手下留情。

    【“那难道是我的错吗。”】

    望月秋彦满脸沉痛,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无辜地看他。

    【“黑手党的世界和[羊]不同,要抱着一定要将对方杀死的信念才行。”】

    中原中也对望月秋彦的感情很复杂。

    喜欢和讨厌交织,信任和怀疑缠绕。

    他越看望月秋彦的战斗方式,越看他指挥人的背影,越看组织的所有人将他围绕,越看他一点点地卸下自己的心防。

    紧接着,某一个时刻——

    砰。

    天平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这种憧憬的心情日积月累,中原中也越注视着望月秋彦,就越觉得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像是应该展翅飞向天空的鸟儿戴上了锁链,看上去温顺地安于一隅,眼底却摇曳着炽热的火光。

    他并不是真的不爱听望月秋彦的胡言乱语。

    中原中也有种野兽的直觉,他只是敏锐地意识到——

    那可能就是束缚住望月秋彦的锁链。

    不过没关系。

    中原中也很有耐心,他会耐心地等到,望月秋彦举起石头,亲手砸碎锁链的那天。

    “不过,我也很久没和他交过手了。”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他在不惊扰某个醉鬼的情况下挣开对方的桎梏,头疼地坐起身。

    “芥川的病好得差不多,他的身体反倒差起来。”

    太宰治“嗯?”了声,手上的枪收回,绳子却从袖子里抖了出来。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他五花大绑送去医务室。”

    “他都没有意识了,直接送去不行吗?”

    “输完液不就有意识了。”

    “……太宰!”中原中也咬牙,制止太宰治的动作,“那也不是你这么做的原因吧!”

    太宰治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扫过中原中也身上的某个部位:“你还真麻烦啊,身上的道德感是不是太多了,他可没有教你要有道德感吧。”

    中原中也气急败坏,暴怒地回应了太宰治的话:“混蛋!你在看哪里!”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太宰治微笑,趁中原中也不注意,将昏迷不醒的人往自己这里捞了点,“你刚刚其实也是有点期待的吧,我可不信他随手一拽就能把你拽倒,我是混蛋的话,你难道是什么弱不禁风的白痴?”

    中原中也:“……”

    太宰治笑容消失。

    “你还真敢想,宰了你哦。”

    “……”

    中原中也难得没有骂回去,他的眼神心虚地看向别处,想起很久以前旗会他们讨论的话题。

    黑手党的工作压力很大,组织里的成员又处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纪,除了用抽烟喝酒舒缓精神外,结交情人的方式也不少。

    中原中也那时噗地把刚喝进去的酒喷了出来,望月秋彦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背,走流程似的谴责公关官这里还有未成年人。

    公关官笑容灿烂,问:【“那辅佐官您是怎么解决的呢?”】

    望月秋彦的手还搭在中原中也肩上,同样微笑:【“问这种问题前应该先给出自己的回答吧。”】

    同样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是针锋相对的气场,意外地看起来也很和谐。

    公关官耸肩,闻言无奈地摊手:【“想必您情人那么多,已经经验很丰富了。”】

    望月秋彦面不改色,模棱两可地回:【“哎呀,这都被你知道了。”】

    【“那和我试试怎么样?”】

    【“……”】望月秋彦有点意外。

    他那时也是这样视线下移了几秒,然后唇角的弧度扩大,礼貌地回了句【“不要呢。”】

    成年人的场合就是可怕,中原中也每次刚把酒送进嘴里,都能被他们吓到咳嗽个不停。

    望月秋彦那时盯着他看了一会,感慨真是难得在这里见到这么纯情的存在。

    中原中也粗鲁地回了句“哈?”,就被望月秋彦揽住脖颈。青年嘴里唧唧歪歪了一堆,中原中也一个字也没听见。

    傻瓜鸟说他不抽烟,喝酒的时候又那么克制,很难想象到一个人是怎么纾解欲/望的。

    可能连自己解决的时候都要躲在安全的地方,眼神迷离,压抑住低低的喘息,然后闷哼一声——

    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骂他都在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傻瓜鸟被骂了也无所谓,反而还用安慰的口吻,安慰他其实某种意义上和中也是一类人。

    望月秋彦那时难得破防,追着傻瓜鸟绕着台球桌揍。医生在旁边事不关己地说这是奖励吧,钢琴家叹气,说这样下去,这个月的奖金也要被辅佐官扣光了。

    爬到这个地位,他们对金钱已经不再有什么渴求,在旗会众人的眼里,钱只是串可以由暴力转变成的数字。

    那种事,应该是有“爱”才可以做的吧?

    总不能,做着做着,把爱做出来吧?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洗脑,偏头避开太宰治的子弹。

    “子弹对我就有用了吗?”本该穿透玻璃的子弹停在半空中,对太宰治的威胁不屑一顾,中原中也直接将坚硬的金属碾得粉碎,“我看你把他带去医务室是假的,偷偷满足自己的癖好才是真的。”

    “望月君是很要面子的人。”太宰治心情愉快,“你不觉得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着很有趣吗?”

    中原中也无语,不敢苟同:“有趣什么?给你表演金蝉脱壳吗?”

    手上的戒指发烫。

    沉沉的思绪被托起,耳边有人叹息一声。随即身体的疲惫被抚平,连醉意都消退了不少。

    望月秋彦拧了下眉,睫毛轻颤,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系统洋洋得意的自夸。

    【不愧是我精挑细选的宿主】

    对外界的感知正在缓慢地恢复。

    望月秋彦安静地听完它的话,打起精神回了句:这种时候也能自夸?

    【根据大数据统计,您的神经绷得太紧了】

    ……所以呢?

    【所以一两次的失态,反而能证明您是人类的事实】

    望月秋彦觉得好笑,回它:我好像本来就是人类。

    系统嘿嘿地笑了声,为他补齐了醉酒时的记忆。

    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放映厅里,望月秋彦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觉得丢人,反倒有种诡异的怀念感。

    【这是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喝醉噢】

    望月秋彦:然后?

    【然后就说明,您已经微妙地理解了本系统存在的意义】

    望月秋彦想了想: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了?

    【人工智能不需要被感谢】

    系统理所当然地回道。

    【如若没有不让您杀人的条例,您一定会大开杀戒,和以前一样把所有人都杀了的】

    望月秋彦饶有兴致,回了句:那确实

    那看到自己在警校的时候,可能就不是躲天花板了,是摧残日本未来的花朵,杀出一条血路。

    【顺带提醒您,火炎的波动越来越近了,人物白兰杰索应该就在周围】

    望月秋彦曾经想过,只要能报复白兰杰索,自己可以耗尽积攒的时间,再死一次也无所谓。

    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突然就没那么想死了。

    系统哇哇直叫,问【您这是心软了吗】。

    望月秋彦也不知道。

    他就是有种预感,只要能打败白兰杰索,就能重新见到已经死去的Reborn。

    他可以骄傲地和他说,就算没按他的教育方针一直走下去,他也顽强地活到现在了。

    “这么热闹?”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结束工作的尾崎红叶走了进来。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争执戛然而止,后者疑惑地喊了声“红叶姐?”,又问“怎么突然来这里”。

    尾崎红叶笑笑,说:“主人公都不在,宴会可进行不下去。”

    第二个推门而入的,是着装整齐,顺带和尾崎红叶汇报了一下工作的广津柳浪。

    “辅佐官睡着了?”广津柳浪问,“阿部在楼下追杀石井,石井一边哭一边说自己什么也没干过,我还想问问辅佐官是怎么回事。”

    第三个推门而入的,是芥川龙之介和他的妹妹。

    银没有挡住脸,忽然看到房间里,默默地挪到了芥川龙之介身后。

    她的手上拿着为望月秋彦准备的礼物,尽管有些失礼,但还是想当面感谢对方照顾哥哥的恩情。

    第四个推门而入的,是吵吵闹闹的梦野久作。

    他手上坏掉的玩偶已经缝好了,是望月秋彦昨天盯着他自己缝的,看上去歪歪扭扭的,但梦野久作反倒更喜欢了点。他抱怨太宰今天和自己玩的时候又差点把自己扔进海里,太宰治微笑,说难道不是你自己掉进去吗,他顶多算见死不救。

    第五个推门而入的,是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他们并没有得到其他人会来的消息,看到尾崎红叶等人时,站在门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行了个礼。

    太宰治问他们怎么会来。

    织田作说有人给他发了消息,来的路上碰见了安吾,还以为是中原中也找他们有事。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微怔,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

    望月秋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见有人看过来,从容不迫地扬了扬眉梢。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们[跟他斗,还差得远]。

    人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聚得齐过了。尾崎红叶坐在他身边,轻笑着说“要是鸥外大人也在就好了”。

    怎么说得跟纪念森先生似的。

    望月秋彦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尾音微微地扬着。

    “森先生。”他说,“有人可是期待着您的大驾光临。”

    森鸥外没开门。

    开门的是爱丽丝。

    一瞬间,有人站着低头,有人半跪着不敢抬头。

    只有望月秋彦安稳地坐在那里,伸手接住跑过来的爱丽丝。

    森鸥外兴致斐然,问他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吗。

    这样的行为似乎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习以为常,只有作为特务科卧底的坂口安吾悄悄地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森鸥外走近青年的面前。

    什么情况?望月真的要叛变了?还是他已经被罚到自暴自弃,被叫去审讯室挨鞭子也无所谓了?

    那太宰——

    “分手中。”望月秋彦回道。

    坂口安吾:……

    这卧底还是做疯了,精神压力太大,现在都出现幻听了。

    坂口安吾说服自己,刚松了口气,就又听望月秋彦来了一句。

    “我也是有脾气的,复合也没用。”

    坂口安吾:……

    “这样吧,港口黑手党归你,爱丽丝的抚养权归我。”

    吧嗒。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望月秋彦侧了侧身子,视线越过森鸥外,落在捡眼镜的坂口安吾身上。

    “抱歉。”异能特务科的精英情报官咳嗽一声,脸上面部抽搐,努力平复心情。

    “失礼了。”

    第67章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森鸥外, 本就不符合规定。以往的经验,要见到对方,坂口安吾都是提前收到传召, 在顶层门口被收缴所有可能造成威胁的工具后,才能得到与对方见面的机会。

    ……原来论坛里说的是真的吗。

    那在种田长官问起时,他严肃回答的“未找到相关的证据, 反而是太宰治与他的关系较为密切”算什么。

    算他天真?没搞懂黑手党里这混乱的多角关系?

    “开玩笑的。”

    见坂口安吾又将眼镜戴回脸上, 望月秋彦起身, 侧身让出个位置。

    “我是为了活跃气氛,相信精明能干的森先生一定看出我的用意了吧。”

    森鸥外看他一眼:“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罚你了?”

    “我会自己去领罚的。”望月秋彦口吻轻松道,“至少过了今天吧, 难得熟悉的人都聚到了一起。”

    森鸥外笑了笑, 没说同意, 只是问:“我怎么听说你喝醉了?”

    望月秋彦打出个问号,刚想提问, 就听见森鸥外缓慢道。

    “你知道你从宿舍过来的路上和多少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吗。”

    “……”

    本想工作累了随意看看自己的部下今天都有什么社交活动, 森鸥外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通讯部发他的压缩包。

    当时的森鸥外沉默几秒,耐心地浏览完了二十几份聊天文件, 第一反应是这不会是他那天才的辅佐官干了什么好事, 为了隐瞒搞出来的战术。

    直到他花费了几个小时,一份文件也没看, 反而把一百多份聊天看完, 森鸥外才眯起眼,把门口的黑蜥蜴叫来,问望月秋彦现在在哪。

    黑蜥蜴说辅佐官喝醉了, 身上散发着圣父的光辉,正在安静又文明地耍酒疯。

    森鸥外还没看到过望月秋彦喝醉。他一边感到事态失控的不爽,一边又下意识地去探寻望月秋彦这番失态的原因。

    黑蜥蜴还说,望月先生下午去了中原大人那里一趟,之后就去地下监牢,处决了一位审讯对象。

    因为弄脏了衣服,所以带着石井一起回了宿舍,出来后就是这幅模样。

    尾崎红叶说,望月开枪的时候还表现得很正常,那就应该是和石井在宿舍里发生了什么,才想一醉解千愁。

    听完这番言论,森鸥外双手交叉,脑子里又冒出一个问题。

    ——石井……是谁来着?

    他允许望月秋彦谈恋爱,可没允许他用心到这个份上吧?

    “一百零八个。”森鸥外准确地说出了这个数字,脸上的微笑令在场的所有人后背一凉,“望月君,我没下班前,你也不可以下班,听到了吗?”

    “……哦。”

    原来如此。

    他说怎么这手机消息弹弹弹给了一堆餐厅消息的,他还谁突破了港口黑手党的信息系统,开始垃圾轰炸了。

    但某种意义来说……

    望月秋彦惊叹了一会自己多出来的巨额积分,感慨自己的惊人智慧。

    “说起来。”望月秋彦再次看向坂口安吾,很自然地转变话题,“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正式与坂口君见面,加入港口黑手党前,您是贩卖情报的网络黑客,对吧?”

    作为特务课里精英中的精英,坂口安吾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前,也给自己捏造了个合理的人设。

    在这个人设里,他是联合强盗窃取黑手党名下企业财产的情报商,在遭到长达六个月的追杀后,由于出色的情报操控能力,被带到了森鸥外的面前,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

    在那之后,坂口安吾又接下了某个任务,与某个组织接触了一段时间。

    这是绝密的任务。

    除了森鸥外外,也就只有那时站在森鸥外旁边的望月秋彦知道。

    ——mimic。

    坂口安吾接触的,是一个叫mimic的组织。

    森鸥外似乎认为,那个组织在不久的将来会与港口黑手党爆发一场冲突,望月秋彦之前一直没怎么在意,直到最近听织田作说了太宰和安吾的友谊,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真要是为了避战而进行的接触,怎么会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回来后还从未提交过明确的书面报告。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森鸥外派坂口安吾去,并不是进行交涉的。

    他是希望坂口安吾成为mimic能信任的人。

    简而言之——

    坂口安吾是个双面间谍。

    “……是那样没错。”不明白望月秋彦为什么忽然将话题转向自己,坂口安吾评估着首领的脸色,姑且回答了他的话。

    “异能是堕落论,可以提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看着满脸疑惑的坂口安吾,望月秋彦在口袋里掏了掏,拉着他的手,将一枚金属的东西拍到他的掌心,“帮我个忙吧,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记忆。”

    森鸥外瞥了望月秋彦的动作一眼,没有说话。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这是……?”

    “领带夹。”

    坂口安吾:“……不是,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这是谁的领带夹?”

    “我的呢。”森鸥外抿了口酒,“下次可以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诱导别人吗,望月君?不要捉弄年轻一辈。”

    望月秋彦盯着他看,停顿几秒,默默:“其实我也年轻着呢。”

    森鸥外:“……”

    望月秋彦的狡猾程度,已经到了别人下意识忽略他年龄的地步。当年fbi也是这样,侧写师公布的年龄在30-40之间,然而只有十五岁的望月秋彦在电视机前看着自己没有脸的通缉令嚼嚼嚼,还在等和蔼可亲的房东太太给他做插着小旗子的汉堡包。

    “关于森先生不让我插手铃兰小朋友的审讯的这件事,我冥思苦想,做出了一个猜测。”望月秋彦语气沉重,“铃兰小朋友是可以自由切换人鱼和人类形态的小萝莉,看上去也就小学——最多国一国二的样子,完美契合森先生的喜爱范围。”

    森鸥外懒得理他,但在望月秋彦这番有理有据的推理下,在场的所有人还真的向森鸥外投去了“竟然是这样吗”的目光。

    望月秋彦:“喜新厌旧。”

    森鸥外:“。”

    望月秋彦:“三心二意。”

    “朝秦暮楚,见异思迁,朝三暮四……”

    【森鸥外印象值-1】

    不打断他,他还不停了是吧。

    森鸥外气笑了。

    “我不让你参与的原因,你不是很清楚吗。”

    望月秋彦:“不清楚。”

    森鸥外:“……”

    他现在到底是喝醉了的状态,还是没喝醉的状态。

    说到底,人醒酒的速度有那么快吗?

    半醉半醒?

    “算了。”望月秋彦伸手,又将领带夹从完全呆住的坂口安吾手里拿回来,“今天可是情人节,当然是要做情人节才会做的事。”

    “哦呀,那是什么事?”尾崎红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情人节好像是起源于意大利的节日吧?望月君,你以前在意大利的时候,情人节都在做什么。”

    怎么矛盾又转移到他身上了?

    在干什么呢?

    望月秋彦思索,以前还真不怎么在意这个节日。

    彭格列里一群工作狂和单身狗,只有作为晴之守护者的笹川了平有女朋友。望月秋彦那时就在门外顾问的大楼里,用这个嘲讽那群五颜六色的自然灾害。

    彭格列的守护者们也确实被他嘲讽到了,原本的吵闹的气氛沉寂下来,望月秋彦在越来越危险的注视中没了笑容,刚要拔出枪,就听沢田纲吉笑出了声。

    【“这样就很好。”】

    “好像什么也没干?”

    望月秋彦若有所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也是一群聚在一起,随便喝喝酒,聊聊天,然后有人一脚把门踹开,让我不要在这种节日和他们待在一起,把我当做拖把一样拖走了。”

    就算斯库瓦罗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未免有点太烦了。

    那家伙总是按着他的肩膀,跟他强调什么他是男人,要在这种时候出去约约会,一直待在那里,第二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句话的槽点很多,望月秋彦当然知道自己是男人,也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出事了,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的死因。

    斯库瓦罗那段时间被xanxus勒令去日本买某年某月某日出生的牛的牛肉,压力大得离谱,估计是绷不住发疯了。他同情地看着望月秋彦,望月秋彦同情地看着他,长久的对视过后,望月秋彦问他要不要帮他套麻袋把xanxus揍一顿,斯库瓦罗闭眼,说那他只能也给他套个麻袋。

    “是这样吗。”

    织田作之助听完,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冒昧问一句,望月先生,将您拖走的朋友,是不是看出了和您待在一起的人对您有某种意义上的想法?”

    好绕口。

    望月秋彦面色古怪:“你的意思是他们想上我?”

    “噗——”中原中也又感受到了当年在旗会时的无助,他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望月。”中原中也闭眼,“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不可能——我不是说你说的话不可能,我是说他们不可能对我有那种想法。”

    望月秋彦皱眉,没理解织田作这么说的原因。

    “我可是一开始就当着他们的面问过了。”

    对于沢田纲吉不计前嫌,原谅自己暗杀他,还让他加入彭格列的事,望月秋彦一开始是没想通的。

    他那时还不了解沢田纲吉谁都可以原谅的秉性,在家族聚会上犹豫了很久,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了那个问题。

    【“您是想让我当您的情人?”】

    全场寂静,连沢田纲吉唇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没有。”】

    反应过来的教父非常慌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希望你和我……不是,我是希望你待在……也不是……卡洛君,不是看不起你,但……”】

    沢田纲吉就持续了这个状态几秒,最后按着额头,挫败地小声回了句【“我没有那种想法。”】

    【“大家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哦。”】望月秋彦点头,【“好像确实听说你们是异性恋。抱歉。”】

    【“……”】

    听完望月秋彦的叙述,就连中原中也也听出其中的不对劲了。

    他正欲开口,话却被太宰治和森鸥外一唱一和地打断。

    “那就没问题了。”

    “是织田作误会了。对吧,中也?”

    “……”

    中原中也发现太宰治这人把自己拖下水,真的蛮恶毒的。

    可就现在的形式而言……

    “啊……嗯。”中原中也不忍地别过眼去。

    反正是他们自己承认的。

    他们自己承认的事情,和他中原中也有什么关系-

    开完宴会,望月秋彦决定先去地下室领罚。

    虽然森鸥外说明天去也可以,但今天去了就不用陪他通宵工作,可以正大光明地以没力气了为由趴床上睡觉。

    这不是望月秋彦第一次领罚。效忠先代的时候,多亏了这系统,让他三天就能领两次罚。

    所以那天说的,如果森鸥外那时候去谋反,望月秋彦是真的愿意想办法借别人之手把先代直接弄死。

    肃清先代派也不是为了森鸥外,纯恨所趋,望月秋彦对带着部下追杀人这件事乐在其中。

    然而……

    望月秋彦站在阶梯上,看着一路流到脚下的高温熔融体,陷入沉思。

    “控制岩浆?还能从地下走啊?”望月秋彦抬眼,看向黑暗里的影子,“你也是白兰的守护者?”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个红色头发的男人,估计是和他一样的岚属性,胡子没刮,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却在岩浆中行走自如。

    没等他说话,望月秋彦的身边同样出现一道人影。

    “他说那个叫白兰的人有话和你说。”魏尔伦礼貌地补充,看上去刚刚和对方交过几招。

    望月秋彦确实看到了对方手上的手机。

    “我不要。”青年双手插兜,拒绝得干脆,“万一他扔过来,手机也变成岩浆,我的手岂不就没了?”

    魏尔伦礼貌:“望月君,我没有手的话,也会很苦恼的。”

    望月秋彦瞥他一眼,仪态优雅:“魏尔伦君,你知道的,我是惯不会同情你的。”

    魏尔伦:“……”

    魏尔伦叹了口气,觉得弟弟喜欢的人真是麻烦。

    不过望月以后要是和中也在一起,那也是他的弟弟了。

    看在这个的份上,魏尔伦勉为其难地操纵重力,接住对方抛来的手机。

    他将手机虚虚地放到望月秋彦耳边,听不懂意大利语。

    这是望月秋彦第一次直接与白兰进行通话,已经说了很久的日语,在开口回答前,望月秋彦还稍微思考了一会自己的母语怎么说。

    “您就不怕您的岚守也被我扣下吗?”望月秋彦的尾音上扬,语气却很冰冷,“跟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你直接来见我不就好了。”

    白兰杰索的嗓音甜腻,回他,在某个已经被毁掉的平行世界里,他也是和他说的这句。

    “况且,铃兰酱就算了,我现在想要的是你手上的戒指。”

    望月秋彦微笑:“还没到睡觉时间,这就做梦了?”

    白兰杰索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笑了笑,问:“如果我愿意拿一些东西和你交换呢?”

    望月秋彦懒得和他掰扯,在楼上响彻的警报中给森鸥外发短信:“挂了,我对你命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如果是太宰君呢。”

    手指悬在发送键的上方,望月秋彦神色阴沉,又听白兰杰索用意大利语重复了一遍。

    “望月君,如果我说——”

    “我亲眼见证了你引以为傲的学生的死亡呢。”

    第68章

    望月秋彦没立即回话, 他静默地看向前方,随后抬手拿住手机,出人意料地抛进了脚下的岩浆里。

    坚硬的金属一碰到流动的红色就立刻被吞没, 在刚刚的几秒钟里,望月秋彦得出了白兰杰索果然喜欢挑拨离间的结论。

    平行世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是同一个人吗?

    望月秋彦一直都认为, 如果一个人拥有不同的生活轨迹, 那即使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和名字, 也应该是两个人。

    也就是说,白兰说的太宰,只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是他认识的太宰。

    人死不过是自杀和他杀的区别,如果是他杀, 不算其他因素, 顶天了概率也不过四分之一, 有什么值得他交易的。

    ……但大概是自杀吧?

    望月秋彦拧眉,实在很难想象出太宰治被别人杀掉的样子。

    “这就交给你了。”感受到大空的火炎波动, 望月秋彦重新将手插回口袋, 转身转得毫不留情,“虽然对方看上去也不想打架,但魏尔伦君, 要是把他和铃兰放跑就是您的错。”

    魏尔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您呢?”

    望月秋彦缓慢地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去找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

    “按照规定,您现在应该陪在首领身边。”

    “真死板啊, 法国人不都很浪漫吗, 您反省一下。”

    “我听到了太宰治的名字。”

    “……”望月秋彦停下脚步,他站在台阶上,神色晦暗地接住魏尔伦抛来的东西。

    是被重力毁掉的监听器。

    “如您所说, 在过去的时间里,我并未尽到兄长的职责。”

    魏尔伦淡淡地收回目光,他直视着敌人,面对面前地狱般的场景,身上却带着一股超脱的沉稳。

    自从在和中也的一战中受到重创,魏尔伦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够不到原本超越者的名号,但作为干部来说依旧绰绰有余。

    为人的技巧,前半生是已死的兰波教给他的,后半生得由他自己来学。

    望月秋彦哂笑,将地下监牢里被毁掉的小型监听器装进口袋。

    “您这是让我欠您人情?”他问。

    “我只是让您注意安全。”魏尔伦答。

    “没什么好注不注意的吧。”望月秋彦挑眉,“难道您打起架来还会在意这个?”

    魏尔伦没说话,他不过动了动手指,流动的岩浆便无法再前进分毫。

    然而就算他不说,望月秋彦也看得出来。

    “魏尔伦君。”望月秋彦勾着唇角,心平气和地阖了下眼,“不管我和中也是什么关系……”

    “您下次再用这种看弟弟的爱护眼神看我,您就死定了。”

    魏尔伦:“。”

    【魏尔伦印象值+1】

    【当前印象值:51%】-

    就算走地下通道,能在避开全部警报器的情况下,进入前段时间刚重新布置过监控线路的港口黑手党,白兰杰索的所作所为说明了一个问题——

    港口黑手党内部出现了叛徒。

    这其实是可以预料的事。

    家人、朋友、金钱、情色、权势……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反叛的理由。

    正因如此,当初设计线路的时候,总共就没多少个人知道,大部分知情的成员,截止至今,日常生活都处在黑蜥蜴的监视中。

    至于剩下没被监视的一部分……

    望月秋彦叹了口气,发现对方的脑子还真是好使。

    充分利用了他前段时间喜欢甩开护卫队这点,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了最可能通敌的那个吗?

    他又不能把甩开护卫队的时候去见了谁供出来,供出来就约等于承认自己是公安。

    ……要不然还是谋反吧。

    望月秋彦放空自我地想道。

    他提前藏到森鸥外的卧室里,等大家都睡着了,偷偷给他一枪。

    但森鸥外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他又不是先代那种后期脑子不清醒的存在,很有可能望月秋彦还没来得及动手,森鸥外就打开柜子,问他蹲在里面干嘛了。

    那多尴尬。

    那他又要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搪塞对方了。

    “立体投影装置?”

    顺着火炎的波动,当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白兰杰索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望月秋彦打量了会他脚底下的装置,暗道科技改变生活,以后拉分部的几位开会,也可以用这个,给他们增加点参与感。

    “呀,望月君。”丝毫没有自己正被讨厌的觉悟,白兰杰索笑意盈盈的,他不知道刚去过哪个地方,手里还抱着一堆各种口味的棉花糖,“等你好久了,这么多天乖乖躲在里面,我还以为你是放弃了自由活动的权利呢。”

    “这世界上还有芥末口味的棉花糖?”望月秋彦轻描淡写地问。

    白兰低头看了看:“是买十袋送的。你要吗?可以寄给你,他们送了我很多。”

    “可以尊重下我在认真讨厌你的这件事吗?”望月秋彦语气悠悠,瞄了眼系统面板上的时间,“不惜追来这个世界,害死我一次不够,还要再亲手杀我一次,现在又问我要戒指,弄得我们的关系挺微妙的。”

    白兰杰索眨了眨眼,对此略微有些惊讶:“你的性格还真是变了很多啊。”

    “一副很了解我的口吻,又更微妙了。”

    “反正你不是讨厌纲吉君吗,就把戒指交给我处理又不会怎样。”

    望月秋彦眉梢轻挑:“那我还是更讨厌你。你老拿我当打击彭格列的理由干嘛。”

    “不觉得很有趣吗?”白兰杰索笑道,“不管毁灭多少个平行世界,对我来说都只是个游戏而已,既然是游戏,当然是看着他们做出更多有趣的反应才好。”

    “我记得基里奥内罗家族的首领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望月秋彦回忆,“人家才当了三个月的首领,你就控制人家的身体,让她带着整个家族帮你做事——伤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fbi的名声都被你毁光了。”

    “当警察还挺有趣的。”提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使用过的身份,白兰杰索愉快地弯起了眼眸,“我也没想到你还能当上公安,看你还挺乐在其中的,所以我也稍微尝试了一下。”

    “你的盟友,是叫费奥多尔吧?”望月秋彦径直道,没空再和他兜圈子,“看了会机场的录像,虽然只拍到了半张脸,但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这几天望月秋彦也不是什么也没干的。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对方,冥思苦想之后,才想起之前龙头战争快结束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出现过这样一个身影。

    望月秋彦看他站在尸体堆的旁边,问他在找什么,脸色苍白少年看他一眼,略长的黑发被风吹动,一副病弱又营养不良的姿态,葡萄酒般的眼睛却让望月秋彦联想到了森鸥外一秒。

    少年一言不发,视线落在望月秋彦手中捡来的帽子上。

    望月秋彦会意,把帽子递给了他。

    【“你家人呢?”】

    费奥多尔给自己戴着帽子:【“没见过。”】

    【“一直都在日本?”】

    【“之前不在。”】

    【“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

    少年这才抬起眼,打量着他。

    他们的对话总共就这么六句,望月秋彦那时根本没觉得对方能活多久,回总部后还恶心了森鸥外一句“疑似在街上看到了您的私生子”。

    他恶心森鸥外的次数一天不下五六次,森鸥外头也不抬,熟练地回了句“哦,你生的?真厉害”。

    望月秋彦语塞,那时也是像今天这样说要和他分手。

    没想到不仅还活着,还能和白兰杰索混到一起。

    “用盟友来形容未免有些不太恰当。”白兰杰索思考一会,悠闲地撕开一包棉花糖,“虽然费奥多尔君的目标与我有一部分重合,但毕竟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大部分时间都想真心实意地除掉对方呢。”

    “真可怜。”望月秋彦发出叹息,“白兰君,你看,你一个朋友也交不到。”

    白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别的世界不是朋友呢?”

    “都说了不要擅自把其他平行世界的人和我联系到一起。”

    望月秋彦丝毫不受影响,PUA了别人这么多年,已经掌握了各种PUA话术。

    “下次别用太宰当借口,你很清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把戒指给你的。”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

    看了眼手机上石榴发来的短信,白兰杰索若有所思。

    “铃兰酱的玛雷指环不见了吗。我还有用呢。”

    望月秋彦:“冲下水道了。”

    白兰:“?”

    “骗你的。”望月秋彦抽出左手,给白兰杰索展示了下自己的战利品,“你看,走路插兜有很多好处,多少也是和彭格列指环同个等级的戒指,在下次你亲自来找我之前,我先帮你保管一下。”

    玛雷指环是七的三次方——也就是世界的基石之一,彭格列指环、玛雷指环,还有彩虹之子的奶嘴,这三者共同维系着世界的平衡,正是白兰杰索想要得到的东西。

    和彭格列指环不同,玛雷指环中央嵌着宝石,两侧是天使的翅膀的形状。

    虽说白兰杰索平时也很宠爱铃兰,但事实上铃兰怎么样他都无所谓,要是有必要,他还会吸收铃兰的力量直到对方死去。

    望月秋彦应该不知道这个指环的用处才对。

    白兰杰索哈哈大笑:“现在我是真的对你感兴趣了。”

    “请不要在这种节日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望月秋彦回,“我会去你部下那里玷污你的名声的。”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白兰杰索无所谓地耸肩,“我又不是纲吉君那种不解风情的人,你要是想知道,电话里说的事给你当礼物也可以。”

    白兰杰索的语调散漫,他的眼底闪着紫罗兰般的光泽,眼下的刺青在月光中格外明显。

    “太宰君啊,他……”

    ……

    白兰杰索的身影消失了。

    太宰治找过来的时候,望月秋彦正在盯着发烫的投影装置发呆。

    “太宰。”他甚至没有回头,就听出了身后的是太宰治的脚步,“你对我今天邀请织田先生来参加宴会有什么想法?”

    ——虽说每个平行世界都有不同的发展,但总有一部分是一样的。望月君,你知道太宰君总是和他的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吧?

    ——……他和你不一样,多少也是有复数的朋友的。

    ——哈哈,就是不戴眼镜的那个。

    ——织田作之助?

    ——嗯……我也没有偷听很久啦。我记得太宰君那天也是邀请对方去喝酒的,但聊到一半,叙旧的气氛就破灭了。

    “织田作?”太宰治抬手,示意身后的部下不要跟上来,听到这话自己走到望月秋彦的身边,“有点意外,不过能和织田作还有安吾聊天也挺好的,怎么了。”

    望月秋彦欲言又止。

    他想起太宰躲着自己的那段时间,确实经常去找织田作之助玩。他们能聊很多事,太宰治在织田作面前就像小孩子一样,没什么作为黑手党高层的包袱。

    ——【不要叫我织田作】。反正太宰君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就变了,他的眼睛睁大,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他就因为这个自杀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望月君,在别的平行世界我也是很忙的,没空一直偷听别人讲话。

    ——那你现在再回去偷听一下。

    ——没有空呢。

    ——悬念都烘托到这里了,白兰君,你要反省一下你作为情报商的不作为。

    ——。

    真的假的。

    望月秋彦打量着太宰治。

    不对吧,太宰在他面前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注重形象的,也很久没有孩子气地大喊“工作好无聊”“我不想工作”之类的话了。那自己和织田作,在太宰治的心中应该是不同的分类。

    太宰突然找他和好,该不会前面的那些都是借口,实际上是被织田作拒绝了,找他当代餐吧?

    “你没有不开心吧?”望月秋彦问他。

    太宰治:“……”

    白兰君又干什么好事了。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太宰治想了会,没想出望月秋彦这么问的原因。

    多亏了白兰杰索在地下监牢的杰作,他不仅晚上要加班,一回头望月秋彦还不见了——

    “有一点。”太宰治诚实地回答,他观察着望月秋彦的表情变化,试图推测出对方的心中所想。

    “知道了。”望月秋彦点头,“下次我不会随便再私下联系织田君。”

    太宰治:“?”

    望月秋彦:“我看到了他和其他人的相处模式,他上次被芥川突然袭击也不记仇,脾气很好,还很有耐心……”

    太宰治:“??”

    望月秋彦:“看上去身材也不错,可能是因为以前杀手的经历,很会察言观色,异能也很厉害,再加上他的枪法……”

    太宰治:“???”

    即使是太宰治,听到这些话,大脑也不由得宕机了一下。

    他为什么突然夸这么多织田作的话,他又看上织田作了?不可能……好像也有点可能,织田作和他描述里那位用cz75的杀手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织田作还说有时候辅佐官会私下约他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

    太宰治头脑风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随即,望月秋彦的手沉重地拍在他的肩膀。

    “没关系。”望月秋彦安慰他,“我会帮你的。”

    不就是处理直男吗,行走意大利那么多年,他也是学到了很多技巧的。

    望月秋彦下定决心,没注意太宰治看自己的眼神。

    事实上在望月秋彦说出“帮”这个词时,太宰治就意识到他脑子里都搞错了什么。

    ……该死的白兰杰索。

    太宰治面无表情。

    他都能以为自己喜欢织田作了,这么一想,照望月秋彦的脑回路,隔壁世界的那个组织死得还挺冤的。

    “你要怎么帮我?”太宰治微笑,背后隐隐透着黑气,“织田作又不喜欢男人。”

    望月秋彦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我可以去开导织田先生。”

    太宰治凉凉的:“你不是也不喜欢男人吗。还能开导别人。”

    作为老师的职责还是太沉重了。

    不仅要监督对方好好吃饭,为成为一名优秀的黑手党打下身体基础,还要解决对方的心理问题,保证对方在成为世界第一之前不要因为小小的打击功亏一篑。

    望月秋彦带一个就够呛,reborn带那么多个都还能保持令人恐惧的良好名声,这可能就是差距所在吧。

    他这么引以为傲的学生因为失恋就去跳楼,那望月秋彦自己也有点自闭了。

    “谁说我不喜欢。”为了不刺激到对方,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同样露出个微笑,“我不喜欢的话,天天缠着大家干什么呢。”

    太宰治:“真的?”

    望月秋彦:“真的。”

    他说完,瞄了一眼系统给他推荐的恋爱脑用语:“你要相信真爱面前无性别。”

    后半句被望月秋彦篡改:“实在不行,你就拿出黑手党的觉悟,强取豪夺一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有问题吗。没有。

    反正大部分黑手党都是这么干的,电影里也是这么演的。

    望月秋彦以前还接到过有人花一亿美金想让他去绑人的委托,虽说那时被他以“不接这种类型的单子”拒绝了,但总之就是证明了这句话很有道理。

    “哦,这样。”

    太宰治风轻云淡,在背后众多黑蜥蜴的注视下,无比自然地开了口。

    【太宰治心动值+1】

    【当前心动值:71%】

    和煦的夜风下,太宰治抬眼,露出一个堪称愉快的危险笑容。

    “既然这种方法你都能接受,我就可以随便追你了吧。”

    第69章

    “我没说过。”

    翌日, 被告状告到织田作之助那里,望月秋彦端着茶杯,否认得面不改色。

    “仔细想想太宰也不是会随便殉情的类型, 大概是有什么不得不自杀的理由吧。”

    太宰治用叉子拨弄着盘里的沙拉 ,托着下巴:“你昨天可不是那么说的。你还说让我把织田作绑回去来着。”

    听到这句话,织田作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 他坐在望月秋彦对面, 对此的评价是:“难得有人能把太宰气成这样。”

    “其实以前也想过索性把他毒哑。”继承了【名师出高徒】的传统, 太宰治用愉快的语气说道,“望月君过分的时候可多了,以前我走到桌边才发现椅子上坐着的是他的玩偶,然后望月君就会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教训我说在不确定周围环境前不要擅自行动。”

    织田作想了想:“过分的地方在哪?”

    “在那之后, 为了让我长记性, 望月君硬逼着我去坐了旋转木马,还拍了照片。”

    要是被中原中也看到, 绝对会以为是谁假扮了太宰治的程度。忽略掉照片上太宰治的表情, 实在是太乐观,太其乐融融了。

    织田作点头,同意太宰治的观点:“那的确没办法。”

    “……我都说抱歉了吧。”

    可能是前一天酒喝太多的缘故, 望月秋彦现在还有点头疼,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把你带坏了,就连芥川妹妹早上都特地和我说了句她支持我。”

    “我还以为是支持我什么, 结果森先生让我打开手机, 论坛上全是有关我癖好的言论。开会的时候中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好久。”

    织田作之助:“认识您以前,我的确以为您和传闻中一样。”

    “一样什么?”望月秋彦微笑,说话时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种《黑/帮大佬和我的365天》的剧情还是算了吧。”

    要是坂口安吾在这里,他一定会默默地补充一句您的知识面真是过于广泛,怎么还看这个。

    可惜他现在已经在真真假假的情报中迷了眼,根本没空理他们。

    “看吧,织田作。”太宰治笑道,叉子戳进盘里的一朵西兰花,“到他自己身上就很双标了。实际上真做什么他也不会生气,望月君大概是那种笑意盈盈地伸手抱人,然后一刀捅进别人脖子的类型。”

    望月秋彦若有所思:“你就没有什么快乐一点的死法?”

    太宰治眨眼,停顿几秒。”哇。“太宰治感慨,“你现在已经不否认前半句了吗?白兰君也控制你的思想了?”

    “你做得到再说吧,你要是做得到我就随便你。”

    望月秋彦散漫道:“再说了,我的背现在还痛着呢,可没心情和你玩那种事。”

    织田作之助停顿,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有碘伏和药膏的味道,可能刚从审讯室里出来。

    “象征性地来了几下。”望月秋彦轻快地解释,“总比芥川之前违背命令被抬着出去好。”

    规定就是规定,一旦有一个人损坏了规定,那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地下监牢出事的时候,他没回去首领办公室,反而还擅自离开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要不是拿回了些情报,望月秋彦可能还得去禁闭室待两天。

    “话虽如此。”太宰治用听不出喜怒的嗓音说,“还让我收敛点,你才是最应该收敛的那个。”

    在抓到白兰杰索以前,森鸥外不可能真对他做什么。作为重要的情报源,昨天挨了顿骂后,望月秋彦又仔细地想了会。

    中也的污浊需要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来控制,正因如此,就算太宰治叛离了组织,森鸥外也不会真的对他赶尽杀绝。

    那么又有什么能将太宰治逼向绝路呢?森先生又为什么没制止?

    作为白兰杰索“脆弱”的盟友,费奥多尔的能力又是什么?是不是也参与了其中?

    望月秋彦左思右想,觉得以织田作的性格,不可能对“朋友”说出那种绝情的话。

    那么就是“敌人”。

    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估计也是黑手党。有可能森鸥外出了什么意外,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或者维系什么平衡,太宰治不得不主动死去。

    要么就是和彭格列的下场一样。

    森鸥外被什么人逼死后,太宰治也走了老路。

    ……两个人精,还是前面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这不是已经在思考对策了嘛。”

    望月秋彦笑了笑,他脸上的神色冷静又克制,似乎根本没把这些小插曲放在心上。

    “何况我这次本来也做得不对。”

    和一开始的判断相反,能在岩浆中穿梭自如,并不是昨天那个入侵地下监牢的男人全部的能力。

    用魏尔伦的话说,就是像铃兰可以变成人鱼一样,压制到后面,对方身体就忽然变大了一倍,不仅能在空中飞来飞去,还长出了尾巴和爪子,看上去像是只红色的恐龙。

    铃兰称呼那个男人为“石榴”,他们的关系看上去不错,但碍于魏尔伦的存在,接到白兰杰索撤退的命令后,石榴并没有立即将铃兰救走。

    一个人鱼,一个恐龙。

    接下来还有什么?

    要不然把他们放博物馆里参观吧,还能带动横滨经济,促进旅游业发展。

    织田作之助沉吟:“这就是首领今天让您出来的原因?”

    “关于平行世界理论,以前军警里的北条博士应该是最有名的。”望月秋彦回,“似乎还担任了改造猎犬成员身体的技师工作,期间一度传出他研究出了和其他平行世界联络的办法,可惜前两年死了。”

    他的儿子没能继承他的才智,反倒是体弱多病的孙子一直很聪明。由于将爷爷的死归咎于军警的工作,北条博士的孙子屡次拒绝了军警的邀请,毕业后躲去了科搜研工作,力图证明自己对异能没有一点兴趣。

    “森先生让我将功补过,避开军警的耳目,去找那位要被北条博士藏起来的手稿。”

    望月秋彦沉痛道。

    “我要是被军警抓了,你们可要怀念我。”

    ……你要是会被抓的话,那就没有人不会被抓了。

    “说起来。”太宰治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之前一直找织田作吃饭干嘛?”

    望月秋彦:“拜托织田先生帮我记一些故事。”

    太宰治:“活着的人没有写故事的必要吧,给死了的人记东西,岂不就和安吾的工作一样。”

    望月秋彦微笑,嘴在这方面异常的严:“是根本不存在的人呢。连人名都是杜纂出来的。小说,你懂吗,小说。”

    他到现在,已经记不清[母亲]的脸了。

    可能再过不久,他也会不记得傻瓜鸟他们的脸,还有谷口,还有上野那个白痴。

    再往后,可能连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记不清。

    严格意义上讲,他现在自己也是个死人吧?一旦灵魂去到别的世界,留在这里的也只是尸体而已。

    都说遗忘是死亡的真正开始。

    虽然降谷长官说绝对不会忘记他,但谁知道呢。

    有些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望月秋彦抬手,将刚刚点的加餐推到太宰治面前。

    “小朋友就不要装成熟,点个蔬菜沙拉你又不吃。”

    太宰治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就是一味维持礼貌的笑。

    织田作之助叹气。

    没在望月秋彦面前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是太宰治有意为之,偏偏对方油盐不进,还能曲解成别的意思。

    织田作忽然想到,望月秋彦这人真的很容易把喜欢他的人逼疯,然后做出一些连黑手党都觉得邪恶的事。

    良久的沉默过后,织田作之助好心地提醒道。

    “别再刺激他了,辅佐官。”

    “嗯?”

    “连我都有点觉得您以后是咎由自取。”

    “……嗯??”

    望月秋彦表情空白几秒,他看了看四周,又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咎由自取……”

    “我吗?”-

    “你死心吧。”北条家的公寓里,北条亮倚在门边,听完望月秋彦的来意,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有的人一消失就是三年,回来就问我要我爷爷的手稿,望月,你以为我和谷口一样,是你随便哄哄就能消气的好人吗。”

    科搜研,又名科学搜查研究所,主要负责犯罪现场的证据鉴定。同样是警视厅警察学校的一员,由于有一个作为军警的英雄爷爷,北条亮一进来就备受瞩目。

    可惜他的脾气很烂。

    还毒舌。

    青年黑色碎发下的眼睛眯起,见望月秋彦不说话,不客气地冷笑一声:“当个卧底当到电视上,拍个电影搂搂抱抱,来警视厅待了一个月也根本想不到见我一面。你想得美。”

    望月秋彦不懂他在气什么。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抢。东西不出意外就在这间屋子里,出意外就没办法了。

    然而北条亮作为警察是特殊的。

    他的身体素质很烂,当初能通过入学测试,也是因为科搜研里的前辈早早就看中了他的才能。

    简而言之。一拳下去这家伙会吐血。

    严重的话还会暴毙。

    好不容易借着人多会被军警发现的名义,有个能光明正大甩开其他人出门的机会,望月秋彦才不要被军警追着跑。

    条野采菊很记仇的,到现在还没忘了自己当年害他背锅之仇。

    “你手机响了。”

    望月秋彦指了指被对方扔到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上目暮十三的名字很显眼,估计是找旷工的北条回去帮忙的。

    “谷口墓碑上缠着的围巾是你放的吧?”

    北条亮对自己的铃声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开始细数望月秋彦的罪行。

    “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份,适合扫墓吗。”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也不必这么恨我吧。”

    北条亮嗓音冷冽:“还有班长,说是出完任务就回来联系我的,到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你们一个个出外勤牛的很啊?”

    “……”望月秋彦的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目光移向别处。紧接着,他的领子被反应过来的北条拽住,后背撞上旁边的墙面。

    “上野班长死了?”青年拧着眉头问他,“我没有接到通知,你怎么会比我先……”

    北条亮的话说到一半就卡住。

    他也是个天才,自然从望月秋彦看向自己的眼神里读出了那个意思。

    “你又见死不救了是吗。”

    北条亮面无表情,他的身体气得颤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攥着望月秋彦衣领的手逐渐加大力道。

    “凭什么,你不是很强的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上野班长死了?”

    后背被压到的伤口隐隐发痛,望月秋彦抬手,接住他打向自己的拳头。

    “别误会。”望月秋彦回,“我不还手不代表想被你揍。”

    “你就是见死不救!”

    北条亮红着眼睛说道。

    “当年那个案子,你明明可以带着受害者一起出来的!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要是我有健全的身体,怎么会……”

    加入警校后的第一个月,望月秋彦被谷口拉着吃饭,结果坐车坐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上了贼船。他们从鬼冢教官那里偷听到了警视厅某个案子的进展,下课后就一群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去查案。

    凶手是抓到了。

    受害者却没能在爆/炸发生前跑出来。

    望月秋彦在爆/炸发生的前一秒从六楼的窗户跳出,他用小刀插在墙上减缓了下落速度,最后抓住支撑点,跳进了二楼的走廊。

    从楼上下来以后,北条亮就一直流着眼泪瞪他,上野班长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还是不要知道为什么好。

    “我没答应你。”

    望月秋彦掰开他拽着自己的手。

    “你擅自就给我安排了救人的任务,我跑到楼上才发现有炸/弹。”

    他说完,微微侧过脸,看向玄关处的来人。

    “松田警官,看热闹不能换个场合吗。”

    松田阵平是三分钟前来的,他来了也不说话,甚至还在听到吵架时贴心地带上了门。”佐藤警官可是勒令我带这位小少爷回去。”

    北条亮咬着嘴唇,他一言不发,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松开了手,又推了和松田阵平说话的望月秋彦一把,回到卧室,坚决地给卧室上了锁。

    “没事吧?”松田阵平走过来,将望月秋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干嘛不和他说完上野的事。”

    “我都习惯了。”望月秋彦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他一直对我都没好脸色,蛮讨厌我的。”

    “他不是讨厌你,是要找个原谅自己的理由。”松田阵平说着,注意到了他身上药膏的气味,“你又挨打了?打在哪里?”

    望月秋彦疑惑:“什么原谅自己?”

    “你不知道吗。”松田阵平口吻随意,“那个爆/炸案里死的是他哥哥。电梯坏了,没人知道楼上有炸/弹,他给你分配上楼的任务,大概是因为最信任你,认为你跑得比较快。”

    “……”望月秋彦安静一会,“好沉重的信任。”

    “很难评价到底是谁有问题。”松田阵平皱眉,将望月秋彦被扯散的衣领又往下扯了点,“总之就是犯人的错。硬要加上一点,可能就是时机不对。”

    “那也不能这么说。”

    望月秋彦没有制止松田阵平的举动,眼睫微微下敛。

    “松田警官的话,可能是会第一时间注意到角落里有陌生人,明知道快爆/炸了,还要穿着防爆服去救人的存在。”

    “哦~”松田阵平低笑,揶揄他,“现在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又不是星星了?你不是喊我松田星星吗?”

    “我就不会。”

    望月秋彦坦然地承认这点,握住松田阵平继续把自己衣服往下扯的手。

    “这可能就是我和松田警官你的不同之处。”

    松田阵平没说话了。

    昏暗的灯光下,被绑带缠绕的鞭痕暴露在空气里。望月秋彦的面色平静,好像很平常地就接受了这一切。

    “他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松田阵平听到望月秋彦这样说。

    “我不适合当警察。降谷长官选错人了。”

    第70章

    松田阵平没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走进客厅,打开几个柜子,最后在右下角的杂物堆里找到很久以前目暮警官他们带过来的急救箱。

    “把衣服脱了。”从里面找到纱布和消毒用品, 松田阵平直接道,“伤口直接在衣服上蹭来蹭去,你是打算再进医院一次吗。”

    望月秋彦不紧不慢, 抬脚跟着走进客厅:“……说的松田警官你好像很注重身体健康似的。佐藤警官可是和我说了你的很多丰功伟绩。”

    “嚯~”松田阵平哂笑, “你就庆幸发现的是我而不是某个金毛混蛋吧。”

    说到这个……

    “为什么一直叫降谷长官金毛混蛋。”

    “那家伙以前可是比现在更气人。”松田阵平毒舌地吐槽道, “什么事都过于认真,还喜欢用教训的口吻和别人说话,我那时半夜和他打了一架,反正谁也没服谁。”

    望月秋彦好奇, 坐在沙发上, 向后仰了仰:“校内打架不会被开除吗。那鬼冢教官怎么一直和我说会被开除。”

    松田阵平勾起唇角:“你那是因为快把教官气死了, 他才老是这么威胁你的吧。谁会刚入学没几天就把教官过肩摔啊,现在的警校还真是人才辈出。”

    “那是因为他突然搭了一下我的肩膀。”望月秋彦丝毫没有检讨, 他的脖颈搭在沙发的靠背上, 额前的碎发散开,露出金色的眼睛。

    “降谷长官告诉你的?”望月秋彦忽然问,“他还说了我什么?”

    “警觉, 对周围充满敌意, 不合群——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松田阵平说着,拿着东西走过来。

    “他说本来想选更低调一点的人去卧底, 但你意外的嘴最硬。”

    “他还说, 之前模拟测试了一下你被敌人绑架的反应,结果几个假扮敌人的公安都被你打倒,他在后面看了会, 最后只能自己上。”

    镜子实际上是双面玻璃,降谷零那时看着望月秋彦看过来,挑衅似的用凳子把玻璃砸的嗡嗡响,这才低笑一声,下定了决心。

    其实在撂翻几个后,望月秋彦就意识到了那群“极恶分子”是警察的事实,他们配在腰间的是警察常用的左轮手/枪,打架的时候也没产生真的要把他杀掉的念头。

    被打倒后也不生气,就是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有种淡淡的“完了,又要被斯巴达长官骂了”的死感。

    “如果能让你感到安慰点的话。”

    望月秋彦耸肩。

    “自从打到一半,我摸走了降谷长官身上的家门钥匙后,降谷长官就微笑着停止了测试,转而给我上了两小时的思想教育课,其中大部分内容是【你以为你在玩吗】【给我正经点】【哪有警察像你这样子的,你有点觉悟】。”

    松田阵平挑挑眉:“你偷他钥匙干嘛。”

    深更半夜潜入他家,以牙还牙地扮作“极恶分子”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

    这是望月秋彦原本的计划,可惜还没开始实施就被降谷零无情打断。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

    望月秋彦笑容灿烂:“我爱慕降谷长官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吗。”

    松田阵平无奈:“你以前也是这么气里面那位的?”

    “你说北条警官?”望月秋彦看了眼安静的卧室,“我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我觉得他现在的脾气比以前还大。”

    北条亮是个天才。

    别人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拿着一堆学位和奖项从美国留学归来。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北条博士的衣钵,加入军警,致力于异能研究的时候,北条亮却闹着要和哥哥一样,去警察学校培训。

    作为北条博士最疼爱的小辈,北条家那时没人敢和他对着干,只能在背后默默地给他铺路,打点好关系。

    北条亮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什么都要和望月秋彦比。

    他习惯了用挑衅人的语气说话,总是骄傲地扬着脑袋,却不料坐在角落里的望月秋彦根本不理他。青年的那双金眸抬了下,仅仅和他对视几秒,就嫌烦地“哦”了声,再次低头干自己的事。

    北条亮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当场就气急败坏,将望月秋彦桌上的书扔到一边,还要伸手揪他领子,让他站起来和自己说话。

    结果北条亮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拧到了身后。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趴在桌上,让他把自己的书捡回来。

    整个教室的人当场就被吓到了,北条亮也被吓到了,他看着隔壁班的教官匆匆赶来,不由分说地先把望月秋彦骂一顿,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月秋彦那时也什么都没说。北条亮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到一半说了句“是我先动的手”。可隔壁班的教官受过他爷爷恩惠,稍作停顿后,连一句也没骂他,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件事揭过。

    北条亮踌躇片刻,和望月秋彦说了声对不起。后者还是没理他,北条亮咬牙切齿,再次陷入了【“我不道歉也可以!”】【“你以为谁都围着你转吗!”】【“可恶!格斗比不过的话,至少笔试——”】

    然后笔试也没比过。

    实打实踩着各国法律蹦迪了十几年,望月秋彦闭着眼睛都能写出那些题目的答案。望月秋彦对此不以为意,北条亮却再次怒气冲冲地横穿半个教室,一巴掌把试卷拍到了他的桌上。

    【“说话!”】

    【“你给我说话!”】

    这种孩子气的胜负欲似乎有点扭曲。

    北条亮进警校走的后门,本就比他们小上几岁,理论上应该还在上高中。

    北条家的这位天才小少爷,一边发誓要打败望月秋彦,一边又不让别人接近自己身边。

    他只和望月秋彦说话。

    因为只有望月秋彦敢得罪他。

    生怕军警那边插手自己的前途,实训课上,人人都是装模作样地被打倒,要么就是直接认输。

    只有望月秋彦天天把他提着扔出去,再陷入被骂和写检讨的循环。

    望月秋彦总是听上野班长说,北条很依赖自己。他没搞懂这到底是种什么依赖,北条家的小少爷像个背后灵,总是偷偷盯着他看,一旦他看过去,又会立刻红着脸破口大骂。

    望月秋彦觉得他实在是太菜了,于是偶尔也会在对方练习格斗时开口纠正两句。北条亮那时短暂地开心了几秒,随后又是一副“谁都别惹我”的模样,暗戳戳地表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望月秋彦当天是阴沉着脸,身上缠了一个八爪鱼回的宿舍。

    谷口从床上笑到了地上,擦着眼泪,和北条说小心人家把你手掰断。

    【“我有我的格斗策略。”】

    北条亮冷哼。

    【“凡人是不会懂的。你别管。”】

    “嗯……”想到这里,望月秋彦默默开口,“要不然把他的锁撬了?松田警官,你和他关系好吗,要不然你劝他出来?”

    “就是没人和他关系好,佐藤他们才让我来。”松田阵平眯起眼,“别转移话题,让你把衣服脱了,你打算再浪费多久。”

    “是这样的。”望月秋彦礼貌,“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松田警官,这样在别人家里有点怪怪的。”

    松田阵平嘲笑:“都是男人,望月,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望月秋彦继续礼貌:“激将法对我也没有用。我会自己回去处理的。”

    “信你就有鬼了。”松田阵平说,“谁让你刚刚不还手,把伤口弄裂你自己也有责任。”

    门锁转动的声音轻轻响起。

    北条亮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自以为很高明地在那里偷看。

    松田阵平和望月秋彦对视一眼,默契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几道伤痕交错,和旁边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望月秋彦的外套垫在身下,裸/露的脊背上,五六道鞭痕在灯光下尤为可怖。

    松田阵平发现,他确实如降谷零所说,嘴不是一般的硬,正常人一动不动都叫苦连天了,哪里像他,刚刚被北条推到墙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也怪不得降谷和诸伏那两个家伙那时候慌的不行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望月秋彦可能的确一个字也不会和他们透露。

    【“有我这样的部下,你一定很难受吧。”】

    降谷零那时没来得及挂电话。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就在车上,听着掉眼泪的某个人安慰降谷零。

    “你还真是白痴。”松田阵平低下眼,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一点点擦拭渗出来的血,“那个金毛混蛋虽然有时候有点讨厌,但从没看走眼过。他可是我们那届的第一,还不至于没用到那种地步。”

    说是要让望月秋彦退出卧底计划,但包括降谷零在内,都很清楚这个提议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依据。

    望月秋彦是越危险越兴奋的类型,松田阵平看着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警校的那段时光。

    以前也有一个不穿防爆服就去拆弹的家伙,萩原研二总是笑着说没事,结果连完整的尸体也没留下。

    他们几个,本质上都是同类人。

    松田阵平一边谴责望月秋彦过于大胆,一边又实打实地看不起那种畏手畏脚的存在。

    他把自己从楼上推下去的时候多洒脱啊,在爆/炸案中劫后余生,从废墟里爬出来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松田阵平本来只有一点点心动。

    这下更心动了。

    佐藤美和子笑他,前几年暗戳戳地在网上浏览人家的信息,追人家的现场,嘴上说着电影有什么好看的,电影票倒是一张没少。

    【“小阵平,你这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恍惚中,松田阵平听见萩原研二的嗓音。

    他的幼驯染叼着烟,好笑地站在他的身边,才是望月秋彦口中真正的星星。

    完蛋就完蛋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完蛋又能怎样。

    诸伏他们比他还完蛋呢,他们都坦然接受了,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松田阵平好笑地说,“不止我见过你,hagi他的家人也见过你,在电视上看到你出事的新闻后,一天就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萩原警官?”

    望月秋彦没深究松田阵平说的“很久以前”,反而抓住了后面的重点。

    “降谷长官和我说过,你好像暗恋人家姐姐来着。”

    松田阵平的额角出现一个十字路口:“他还真是什么都说啊。”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那他有和你说过他打算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国家,这辈子都不谈恋爱吗。”

    “真的?”

    “真的,所以你死心吧。”

    望月秋彦没来得及回答。

    在那以前,北条亮已经彻底打开了门,从卧室走到了沙发边上。

    努力工作了三年,北条亮今年也才刚够到二十的门槛。

    最自由的年纪,最没自由。

    除了警校里的那六个月,北条亮一直都处在军警的监视性保护中。在那以后,凡是有接近他的陌生人,事后都必须接受调查。久而久之,他的攻击性越来越强,嘴巴也越来越毒,已经把伤害别人培养成了习惯。

    青年的视线触及望月秋彦背上的伤痕,被烫了似的迅速移开,又抿抿唇,下意识地挪回来。

    “我不是骂你见死不救。”

    良久,北条亮这么缓缓说道。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仿佛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是怕连你也死了。他们杀了班长,肯定也能杀了你。当年那个让我不准提起你名字的公安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果然。”望月秋彦眯了眯眼,“我说军警怎么会容许你的名字在暗网挂那么久,是你不让他们撤掉的吧。”

    “谁让你不联系我的。”北条亮恨恨地说,“卧底有什么好卧的,你别干了,我要是把手稿给你,你就不准干了。”

    望月秋彦打出个“。”,听他做出一套严谨的方案。

    “反正我一天不帮军警他们翻译爷爷留下来的密码,他们就一天不允许我死掉。这样,你来我这边,我就不信什么黑手党还敢和军警对着干。”

    望月秋彦古怪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军警顶多一起保护你的其他家人吧,他们脾气也很烂的,你老是和他们对着干干嘛。”

    “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只需要几分钟。”

    望月秋彦沉默,看着自己的同期一脸决绝地握住自己的手。

    “我来联系工作人员,来回也就七个小时,望月,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到时候我们就搬去军警的家属楼,听说那位[远东的英雄]也住在里面——”

    望月秋彦有点自闭,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北条亮垂下眼睛,睫毛湿漉漉的,一副被抛弃的小动物模样。

    “——你要是也死了,岂不就真的没人和我玩了。”

    “……”

    不是。

    这家伙怎么有两副面孔。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皮肤时感觉痒痒的,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去,看了眼给自己缠绷带的松田阵平:“松田警官,是正经换药吗。”

    松田阵平扬了扬眉梢:“人家跟你求婚呢,你跟我说话?这都是你多少次被求婚了?”

    “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望月秋彦终于把手抽回来,“北条,你正常点,换个报复我的办法吧。”

    “那你先和我说要手稿干嘛。”

    北条果不其然又换上了嘲讽的面孔,他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双手环胸,又趾高气扬地看向对方。

    “没有我帮你翻译你拿回去也没用,要是公安需要,你就让你那位降谷长官往上打报告,不然我是不可能……”

    “是我自己用。”

    北条亮:“。”

    北条亮:“哦。”

    他又看了眼望月秋彦背上的伤:“你惹麻烦了?”

    望月秋彦:“……”

    北条亮:“那你拿走也不行,你要是求求我,我可以给你读一遍,你自己记下来。”

    望月秋彦:“……”

    北条亮:“男人过了三十就基本废了,松田警官已经是没用的男人了,你和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忍住揍人的冲动:“我什么时候三十了。”

    “四舍五入你不会?”北条亮不屑。

    毒舌碰上毒舌,松田阵平冷笑:“你暗恋人家还让他每次帮你背锅?”

    “我才没暗恋他。”北条亮同样冷笑,“他还没给道歉。只有我才能打他。”

    到底是谁有问题呢。

    北条亮比谁都清楚,是他自己有问题。

    假如那个时候他不把犯人逼到绝路,就还有救人的机会。

    最后和哥哥见面的时候,他们也依旧在为了他的身体吵架。哥哥的胸前戴着科搜研的牌子,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北条亮就被留在原地,没人听到他小声说了句“可身体又不是我选的”。

    身体不好的话,就不能干自己想做的事了吗。

    身体不好的话,就要日复一日吃着寡淡的料理,任由大家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给他搭建一个玻璃房了吗。

    北条亮责怪谷口,责怪上野,责怪那天在现场的所有人。

    他站在原地,惊恐地看着燃烧的火焰,最后看到了安然无事的望月秋彦。

    反正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反正他不是从来都不会崩溃,冷静地作为旁观者注视着一切吗。

    如果把罪怪到他头上,那他也一定不会反驳的吧。

    北条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从那个夏天走出去。

    他永远活在愧疚里,于是精挑细选了一个人,强硬地让他也陪着自己活在那个夏天里。

    这个人听得懂他的话。这个人不会在他突然在墙上写一大串计算公式时把自己当成疯子。北条亮既想把对方和自己一样逼向绝路,看到对方皱眉时又忍不住地后悔。

    直到望月秋彦一消失就是三年。

    他出现在屏幕里,出现在杂志里,一改以前的那张臭脸,笑意盈盈的。

    所有人都能和他说话,就只有自己不能跟他说话。

    公安说因为他们是同学,所以是最有可能暴露对方身份的人。

    于是那一点点愧疚也消失殆尽。北条亮看望月秋彦活得光鲜亮丽的,还以为他当卧底也当得很好。

    “抱歉。”

    北条亮愣了愣,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着望月秋彦张开唇瓣,和自己说话。

    “但我没错。救不出来就是救不出来,炸/弹绑在你哥哥身上,你们去追犯人的时候他就启动了□□,神仙也做不到三秒拆弹。”

    “作为犯罪现场鉴定的一员,你不是很清楚吗。”

    松田阵平挑眉:“你倒是想得很开嘛。小心他又给你使绊子。”

    “他到现在还没把我的身份登到报纸上,那就是也没那么恨我吧。”

    望月秋彦随口道。

    “当然了,他要那么做我也无所谓,不过永远活在过去的人是不会有那种勇气的。”

    北条亮咬牙,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你说谁没有勇气。”

    “你要恨我,你就多恨点。”望月秋彦的语调散漫,“如果恨我你才能活下去的话,那你就这么做吧。”

    “反正对我来说又没有影响,我又不在乎你的感受。”

    这是望月秋彦这三年新学到的道理。与其PUA自己,不如PUA别人。

    不反驳教官的话,也不反驳他的指责。

    北条亮低笑,忽然意识到,望月秋彦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没那么在乎自己。

    他本质上,根本没有谷口和上野说的那么温柔。

    他不在乎你,你不要帮他了。

    他不在乎你,你就让他去死吧。

    沉默了很久,北条亮抬起眼,用冷漠的口吻告诉他:“你明天再来,原件不可以给你,我会把翻译的下来的内容存在U盘。”

    望月秋彦勾起唇角:“不登我是卧底的事了?”

    “……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北条亮移开眼睛说。

    “最讨厌你这种花言巧语的人,我多少也是警察,等你卧底回来,我再举报你私自拿取情报的事,让你蹲十几年的监狱。”

    望月秋彦悠闲地翻了个身:“然后呢?”

    北条亮没说话,脸上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恶毒。

    “然后。”他低下头,凑近望月秋彦面前,“你就每天只能见到我,不得不在乎我。”

    望月秋彦笑了笑,丝毫不受影响。

    “好啊。”

    他的瞳色在灯光下显得浅淡,眼睫拨乱了明暗,在眼底洒下小片阴影。

    “……”北条亮愣了愣,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被松田阵平挡回去。

    “别太过分了。”

    “……”

    北条亮冷哼,门又被摔出砰的声响。

    松田阵平低下眼,说:“你知道他刚才想亲你吧?”

    “我又不是弱智。”望月秋彦的语气里带着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轻松,“这不是有松田警官您在嘛。我对您的人品可是百分百的信任,您不会放着同伴不管的,对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躺在那里,散落的长发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腰肢被绷带缠绕,纤细得两只手就能完全扣住,叫人轻易想象出将他随手捞起,再往前顶撞的姿态。

    “你在那个组织里也这样?等着别人帮你拒绝?”松田阵平问。

    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发梢蹭过松田阵平的手背:“都说了我对您可是百分百的信任了。”

    “是吗。”松田阵平眯起眼,“你现在怎么不天天喊那些情啊爱的,把人归类成同伴了?”

    科科,自从他喝完酒到处换电话号码,他现在已经变成时间大户了,那种事情可以缓缓。

    当然了,这种锅还是要给别人背,万一他以后还要刷呢。

    “降谷长官说你是他重要的朋友,让我不要骚扰你。”

    望月秋彦起身,他弯腰,拿起身下的衣服。

    “就我个人而言,对松田警官您一心一意,我的心意日月可鉴,连高木警官都……”

    嗯?怎么松田警官也走了。

    望月秋彦疑惑地看了眼紧闭的浴室,走过去敲了敲门。

    “不会在和降谷长官告状吧?”

    没人理他。

    “松田警官?”

    还是没人理他。

    “真的不理我吗?”

    望月秋彦觉得没趣,走回沙发捡起外套。

    “沢田君。”望月秋彦吐槽,“条子好幼稚。我都没告状了。”

    沢田纲吉:【“……”】

    【“嗯……”】

    沢田纲吉顿了顿,他看向松田阵平离开的方向,语气里带了点同情,又带了点庆幸。

    就是因为这样,望月以前才总是被隼人骂的,隼人骂完斯库瓦罗还要再骂他一遍,望月将此称为“邪恶白毛混合双骂”。

    第二天还和狱寺隼人对骂到沢田纲吉的办公室,他们两个可能刚打过架,狱寺隼人身上的西装被扯皱了,头发也很凌乱,反观望月秋彦理直气壮,肩上趴着只瓜,说【“谁让六道骸敢偷我枪,搜身不这么搜我用意念搜吗!”】

    狱寺隼人眼睛一闭,咬牙切齿地回【“要不是六道骸故意,你以为用条链子就能把他绑凳子上吗”】

    ——“那又怎样。”

    望月秋彦不以为意,古怪地看狱寺隼人一眼。

    ——“他要攻击我我就打回去,他又没攻击我。”

    沢田纲吉叹气,特地把六道骸找来问了下情况,后者的解释是他也没想到望月会干这种事,尊敬的门外顾问要绑他,他总不能用三叉戟打他脑袋吧。

    望月秋彦那时在旁边冷哼。

    ——“本来也打不过我,就知道在首领面前推卸责任,假好心。”

    六道骸kufufu地笑了两声,风轻云淡地说没错,他就是假好心。

    “你怎么不说话?”

    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望月秋彦猜测可能是大空之炎的能量不够了。

    【“没什么。”】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心平气和地回他。

    【“也不都是松田警官的错。”】

    望月秋彦语气危险:“那是我的错了?”

    【“也不是你的错。”】

    教父熟练地微笑道。

    【“可能北条警官刚刚的言论伤到松田警官的心了。朋友的自尊很重要的。”】

    ……哦,也有道理。

    望月秋彦会意,又走过去敲了敲门。

    “松田警官。”他说,“诸伏君说他和降谷长官买了吃的在公寓。”

    “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