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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我可是伺候了你一晚上

    林浅语不选,她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还二选一,她拍开他的手,手推门,想关上,门却没动,她低头一看,他的脚正抵着门。

    力量相较,只要他想,他永远是赢的那一方,林浅语两只手都用上了力,门也没动得了半分,她也不想再白费劲儿,索性就留着敞开的门,转身往屋里走,“你要是想进来就进来,只是你要想清楚,进来就算你违反约定,明天你就从家里搬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攥住,他伸手托上她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他直接将她从屋内打横抱到了门外,脚都没迈进屋。

    陆骁看她,“大小姐,这样应该不算违反约定吧?”

    林浅语看着他漆黑的眉眼,恍惚间有些怔忡,她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住到她家来,就像领证那天,她和他站在民政局门口,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同意这场婚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说她做事果断,做什么决定从来都是手起刀落,不会拖泥带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会掩耳盗铃,有些事情,她想知道一个答案,又怕知道一个答案,所以宁愿选择不问。

    她看他看得太过认真,陆骁心头轻动,低声问,“怎么这么看我?”

    林浅语回过神,从他脸上转开眼,看向了别处,她也没再做什么无用功试图挣开他,只是稍微动了下,窝到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对现在的她来说,睡在哪儿都无所谓,她浑身没一点劲儿,只想找张床快点儿睡觉,他想做什么就都随他好了。

    他走路的步子很大,但也很稳,长长的一个走廊,不过几步,就走到了尽头,林浅语看着近在眼前的门,声音有些昏沉,“事先说好,我今天可没心情睡你。”

    陆骁脚步一滞,不带任何表情地回她,“放心,我今天也没心情被你睡。”

    林浅语淡淡暼他一眼,歪头靠到他身上,闭上了眼。

    乌黑的发丝跟云堆一样软软地团在他的胸前,又扫过他的颈侧,陆骁眸光有些深,他箍紧她的腰,拿脚踢开了门,走进屋,先将她放在了窗前的沙发上。

    林浅语睁开眼,看他,“干嘛?”

    陆骁给她扯了扯身上的毛毯,将她包裹严实,又用手顺了下她的头发,“先把头发吹干。”

    林浅语没再说话,背懒懒地陷进沙发里,又闭上了眼,吹头发很累,他想揽下这件事儿正好,反正她是不想动。

    他对给人吹头发这件事好像很娴熟,一手托着她的头发,暖风从发根一直缓缓落到发梢,吹完一缕将头发给她拨到一边,又拿起另一缕,继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下都没扯疼到她,就这个游刃有余的手法,应该不止做过一次两次。

    她的头发很多,又长,吹干需要费不少时间,林浅语抵不住袭来的困意,耳边听着吹风机的声响,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但睡得不踏实,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明亮的灯光进到她的眼里,晃得她眼仁儿有些酸,她喃喃道,“吹完了?”

    陆骁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挡住直射的光线,抱着她往床边走去,“吹完了,睡吧。”

    低沉的嗓音中有不多见的温柔。

    林浅语还处在迷糊中的大脑如冷水浇头,倏地清醒过来,陆骁对上她的眼睛,眼底的温柔散去,只剩淡漠。

    他将她放到床上,胳膊从她身下抽出,又倾身拉被子给她盖上,林浅语避开他的手,半倚到床头,自己扯过被子,讥诮道,“看你吹头发的这个熟练程度,之前应该服务过不少人了吧?”

    陆骁审视看她,“也不算多,你是第二个。”

    林浅语的睫毛难以察觉地动了下,她点点头,只说了句,“挺好。”

    也不知道这个“挺好”,是在说他吹头发的手法,还是在指她是他服务的第二个人这个事实。

    陆骁语气随意,“不想知道第一个是谁?”

    林浅语微微一笑,“我有必要对你的前女友好奇。”

    陆骁黑眸微沉,缓缓开口,“第一个是我们家老太太。”

    林浅语一顿,敷衍的笑敛起,随即道,语气认真,“抱歉。”

    陆骁扯过沙发上的一条毯子,铺到靠近她这头的地板上,又从床上拿过一个枕头,“不需要道歉,老太太最喜欢你,所以你就算说了什么,她也不会介意。”

    林浅语心里的愧疚莫名又添一分。

    陆骁把枕头扔到毛毯上,又按灭屋里的大灯,只留下墙角的一盏壁灯,他在昏昏暗暗的光线里,看她的眼睛,“你也确实没必要对我的前女友好奇,我的前女友只有一个,你应该对她再熟悉不过。”

    林浅语的指尖掐进松软的枕头里。

    陆骁隔着一条薄薄的毛毯,直接躺到了地板上,翻一个身,背对她,身上什么都没盖。

    林浅语看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她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翻一个身,背对他。

    没几秒,她又扯下身上还裹着的毛毯,连看都没看,扔了下去,毛毯正

    好罩住了他的脸。

    上面有温热,也有馨香,陆骁从脸上扯下毛毯,搭在了身上,又翻一个身,面对着床上的背影,过一会儿,又翻身躺平,长夜难眠。

    林浅语心思虽然乱,因为不舒服,没多少精神头儿,背一沾到床,很快就进到梦里。

    梦里的一切都是混乱无章的。

    先是梦到了车祸那天,林修远将她一把推开,他被撞飞了出去,头上身上全是血,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出事情的为什么不是她。

    又梦到了高三那个寒假,谢盈秋来家里玩儿,正好碰到小姨也在,谢盈秋看着她和小姨站在一起,随口玩笑道,我发现你越长大越像小姨,你以后要是进娱乐圈了,人家肯定得封你一个“小傅静妍”的称号,她一转头,看到了小姨惨白的一张脸,那是她第一次见小姨失态。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就一路走到了他家,他不在,他一到放假每天都在打工,得到很晚才回来,他家不大,两间小平房,一个小院子,院墙很矮,她踩着几块砖直接翻进了院子里,她进不去屋子,只能坐在外面,他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冻傻了,看到他,嘴唇僵得都说不出话。

    他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打开门,让她进了屋,屋子里没有沙发,只有书桌前的一把椅子,她想坐到椅子上,他直接把她按到了床上,给她脱掉外套,脱掉鞋,拿被子裹到她身上,又给她端来杯热水,转身就出去了。

    她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僵掉的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她倚着被子粗略地扫了一眼他的房间。

    小小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虽然简陋,但很干净,就连被子上也有一股洗衣粉的淡香,不难闻,她以前从没进来过,她每次来找他,他连院门都不让她进,她还以为他屋子里藏着什么宝贝。

    不一会儿,他拿着两个热水袋走进来,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一个塞到了她的脚边,一个按到了她肚子上,他又拿走她手里空掉的水杯,重新递了一个过来,这次水杯里不是热水,她一闻就知道,是感冒冲剂,她不想喝,递回给他,他又给她推回来,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说过话,最初是他先不理她的,她主动找他搭过好几次话,他都冷脸相对,后来她也就再没有理过他,她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一句,现在她又主动跑来了他家,已经算是先低了头,总不能说话也让她先来说。

    她看着他抿直的唇,没有半点要说些什么的意思,心里也生了恼,掀开被子要走,却没有找到她的鞋。

    她憋了一天的情绪突然就那么崩了,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也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她快速地抹掉脸上的潮湿,可眼泪就跟不受控似的,一直往下掉,他蹲下身来帮她擦,她不让。

    她真的是很讨厌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陆骁半俯在床前,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给她擦拭着有些发烫的额头,她眼角浸出了些晶莹的潮湿,他给她擦掉,潮湿反而更多,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一会儿推着他的手说“不让你擦”,一会儿又攥紧他的手腕说“我难受”。

    心头似被什么扎过,陆骁眉头紧蹙起,连被子带人一块儿抱到他腿上,温声哄,“绾绾,起来把药吃了好不好。”

    林浅语摇头,“我不想吃药。”

    陆骁摩挲着她的脸颊,“吃了药会好受些。”

    林浅语勉强撑开些眼,看到他,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她伸手摸上他的眉毛,又顺着他的鼻子慢慢向下,使劲碾上他的唇角,咕哝道,“我讨厌死你了。”

    陆骁攥住她的手,低声问,“为什么讨厌我?”

    林浅语不想说,她翻过身,将眼泪全都抹到了他的裤子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没有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浑浑噩噩中,有温热的柔软一直来回地擦过她的额头、脖颈和胳膊,很舒服,她眼角的潮湿也慢慢止住。

    再醒来,身上烧的那种难受劲儿已经没有了,只剩一些酸软的疲乏,她慢慢睁开眼,先进到她眼帘的是冒着青茬的下颌,她枕着他的肩,他抱着她,唇贴着她的额头,睡得很安静。

    她模糊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一时没有移开,他的眼皮轻微地动了下,林浅语才意识到他已经醒了,她推上他的胳膊,想从他怀里离开,陆骁没睁眼,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手摸上她的后颈,感受了下温度,沙哑的嗓音像是一夜没睡,“总算不烧了。”

    林浅语睫毛颤了颤,手又推他,“松开。”

    陆骁睁眼看她,眼窝因为熬夜有些深,“我以为至少能得一句谢谢,我可是伺候了你一晚上。”

    林浅语回,“我为什么要谢你,我感冒是你传染的,你把我传染上了,你自己好了,你现在伺候我也是应该的。”

    陆骁俯下些身,鼻尖几乎要贴到她的鼻尖,“你也可以再传染回我。”

    林浅语冷脸踢他一脚。

    两人盖着一条被子,呼吸相抵,她腿上一用力,唇擦过他的唇。

    空气里有一瞬的停滞。

    他拿唇碰了下她紧抿的唇角,哑声问,“不舍得?”

    第22章 这是我太太亲我时,我会……

    林浅语不受他的激,被子下的膝盖慢慢蓄力屈起,唇微动,刚要说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陆骁翻身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腿压住她的膝盖,手扣着她的手腕摁到枕头上,林浅语哪儿哪儿都动弹不得,心中生恼,杏眸里沁出星星点点的冷。

    陆骁唇低下,亲上她有些红肿的眼尾,又向下,碰了碰她莹粉的鼻尖,最后裹住她的唇角,一下一下地轻吮着,相比之前两次长驱深入的凶狠,这是个再温柔不过的吻,不知怎么的,林浅语心里刚刚起的气恼,在他轻柔的吮吸中,慢慢被捋平下去,本就没有太清醒的意识愈发昏沉。

    晨起的冬日暖阳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到床上,给叠起的身影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有些沉溺,好像越深陷其中,越不自知。

    突然响起的闹铃打断了交颈相缠的两人,林浅语酥软的神经被惊了下,脊背哆哆嗦嗦一颤,在他嘴里低吟出声,陆骁搂紧她,翻躺到床上,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手伸去床头柜按掉闹铃。

    林浅语趴在他的肩上,胸口轻轻起伏着,微茫的眼神下进了江南的烟雨,迷蒙似雾。

    陆骁捏捏她的脸,碰碰她的耳朵,又刮刮她翘挺的鼻尖,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刺猬卸掉了一身的盔甲,心底的柔软在不经意中一点点泄出来,陆骁凑近她一些,亲亲她的唇角,怕惊扰了什么,沉哑的嗓音放得很轻,“昨晚梦到什么了?”

    林浅语人还有些迷糊,任由他亲着,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陆骁低声道,“你一直在哭。”

    林浅语一顿。

    陆骁又亲她一下,“还叫了我的名——”

    林浅语直接咬住了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陆骁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悄然攀上的绯红,黑眸一动,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在上他在下,乌黑的长发散散垂落,抚过他翻滚的喉结,她只穿了件香槟色睡裙,抓在手里,软若无物,细长的肩带渐渐滑下,露出柔白起伏的边缘,陆骁气息渐沉,温柔的包裹下,凶悍的本性渐渐藏不住,他狠又重地吞咽着她的唇舌,林浅语呼吸不能,细碎的轻哼渐成呜咽,又引来他更大力

    的吮吸。

    在事情彻底失控之前,陆骁抓住几乎所剩无几的理智,堪堪刹住了车,床上已经乱成一团,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床下,其中一个枕头被挤到了床角,床单皱皱巴巴的,她的睡裙也揉搓得不成样子,在身上都快挂不住。

    陆骁克制住胳膊上隐隐跳动的青筋,从床下扯过被子,严严实实地将她的身子从上到下全都包裹住,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可还是不行,他又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她嫣红的唇。

    林浅语被他亲得全身都是软的,她懒懒地窝在被子里,轻喘着气,嗤他一声,“你自制力可真差。”

    陆骁伸手将她唇角沾着的银丝抹去,“这跟自制力没关系。”

    林浅语似笑非笑地扫一眼他的腹下,意有所指,“那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陆骁认真回,“这是我太太亲我时,我会有的本能反应。”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你难道没反应?”

    林浅语一愣,随后抓起旁边的枕头朝他狠狠砸了过去,“滚。”

    陆骁接住枕头,放到一旁,不紧不慢地下了床,往浴室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回看她,“这对成年人来说,是很正常的生理需求,你完全没有恼羞成怒的必要。”

    林浅语脸更热,她还想拿枕头砸他,陆骁已经走进浴室,关上了门,林浅语没注意到的是,他耳根上的红和她脸上的红比起来,不遑多让。

    房间进到安静里,林浅语卷着被子,翻一个身,把脸闷进枕头,拿脚踢了下床角的枕头,像是踢在他身上,枕头从床上直接滚落到地上,她又抬头看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表,虽然她不想动,但也必须得起了,上午还有会,不过今天她身上好像轻快不少,脑袋里没了那种搅浆糊的晕沉,感冒也没那么严重了。

    林浅语下床,从他衣柜里扯出一件衬衫来穿上,经过浴室,听到里面淅淅沥沥不会轻易结束的流水声,她目光轻闪,又退回一步,敲了两下门,慢悠悠道,“陆助,今天不要迟到,上午还有会,公司规定,迟到可是要扣工资的。”

    浴室里,陆骁关掉花洒,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唇角轻扬了下。

    向小园今天起晚了,她一路狂奔到公司,卡着九点整准时下的电梯,然后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弓着身猫着腰走到办公室门口,先往陆助的位置探了眼,陆助不在,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安若看到向小园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冲她招招手,“快进来吧,陆助和林总都还没来。”

    向小园这才直起身,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办公室,挨个跟安若姐和陈岩打过招呼。

    陈岩喝一口清神的茶,屈指顶了顶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以前辈的口吻开口道,“林总对考勤要求的没那么严,你只要把工作做好,晚来一会儿或者早走一会儿都可以。”

    向小园恍然点头。

    陈岩又严肃地加一句,“前提是你得确定把工作全都做好了,林总对考勤的要求不严,但对工作的要求可是很严的。”

    向小园又严肃点头。

    林浅语是九点零九分下的电梯,她进办公室的时候,向小园抱着一个大保温桶,挨个给桌子上三个水杯倒梨水,这梨水是她妈知道林总感冒后,今天一大早起来特意熬的。

    熬了三份,分别装在了一个大保温桶和两个小保温桶里,两个小保温桶给林总和陆助,大保温桶分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她妈千叮咛万嘱咐地和她说了好几遍。

    向小园知道她妈的良苦用心,想让她在老板面前留个好印象,可她哪儿好意思给领导,这想要讨好老板的心思也太明显了点儿,而且领导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喝过,这手工熬的梨水,虽然她觉得她妈的手艺天下第一,领导们未必能喜欢。

    她又不能把她家母上大人的一片良苦用心给浪费了,所以她打算三桶梨水全部内部消化掉,向小园正跟安若姐安利她妈的手艺,一转身,看到林浅语走进来,一时定住。

    她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先是压着音量跟林总打了个招呼,见林总看了眼她抱着的保温桶,又有些紧张地问,“林总,您要不要喝一杯,这是梨水,我妈熬的,她让我带给您……和办公室的同事们喝,这梨水既能预防感冒,又能缓解感冒的症状,您可以尝尝看,喝完嗓子可能就没那么难受了。”

    林浅语点下头,清冷的嗓音多了些平时没有的柔懒,“给我倒一杯。”

    向小园眼里闪出亮光,“哎,好的,林总!”

    她马上拿过一个一次性水杯,倒满,双手递给林总。

    林浅语接过去,她也不急着进自己办公室,倚靠着桌子,喝一口梨水,看向小园,“很好喝。”

    向小园一激动,眼睛都快笑没了。

    安若和陈岩对视一眼,怎么感觉林总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们又不太能说出来。

    陆骁步伐沉稳地走进办公室,林浅语一抬眼,和他对上视线,她对他笑一下,抬腕看了看表,温和问道,“陆助,你今天是不是迟到了?这都快九点十五了。”

    陆骁回,“抱歉,林总,早晨起晚了。”

    林浅语又道,“我还以为是你家里有什么事情,既然是睡懒觉起晚了,那就扣一天工资吧,小园儿你待会儿和人事说一下。”

    向小园一懵,安若和陈岩又对视一眼,所以林总是专门在等陆助来,看他迟到了多长时间?

    林浅语不轻不重的语气里压着严厉,“陆助,要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扣一天工资的事情了。”

    陆骁回得淡定,“知道了,林总。”

    林浅语轻哼了声,将梨水全都喝完,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对向小园道,“阿姨手艺很好,替我谢谢阿姨。”

    向小园既高兴又惶恐,她没想到林总会喜欢,她妈要是知道林总这么说,肯定会高兴。

    林浅语拿起放在桌子旁的包,踩着高跟鞋进了自己办公室。

    陆骁经过向小园,扬下巴点一下她的保温杯,问道,“这是什么?”

    向小园还处在高兴的惶恐中,无意识地开口,把大脑里的话也给顺出来了,“梨水,林总好像很喜欢喝。”

    陆骁拿过桌子上的杯子,“给我也倒一杯。”

    向小园回过神,马上回,“好的,陆助!”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倒着梨水,一边偷偷地瞄着旁边的人,被扣工资是件很高兴的事情吗?她虽然不知道陆助的工资水平,但就陆助在公司的地位,这一天的工资,怕是要不少钱吧,要是她,指定得哭死,可为什么她感觉陆助的唇角隐约有些上扬……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助笑,她这种小虾米大概永远都琢磨不透领导那高深莫测的心思。

    既然琢磨不透,她也就不琢磨了,对于她这种笨人,她靠自己的直觉做事就好了,向小园先把一个小保温桶送进了林总的办公室,又把另一个保温桶放到陆助办公桌。

    周祈安上三十七层来找老板说事情,一进办公室先跑到陆骁的办公桌前,他在微信上问他晚上去不去喝酒,他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邀约,这人未免也太没良心了些,他最近可是刚被女人给踹了,现在正是急需人安慰的时候,他作为他周祈安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不得适当地提供一下情绪关怀。

    结果他还没开口,陆骁直接把他的话给堵了回来,“我晚上要陪林总去一个酒会。”

    周祈安无话可说了,他总不能和林总抢人,他只能改时间,“明晚总行了吧。”

    陆骁敷衍地回,“再看。”

    再看就是还有的商量,周祈安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明天再来磨他,喝酒是其次,真实目的是相亲,对方是两个女生,他也得再带一个人过去。

    这陆大助,从他认识他,他就是单身,这么多年过去,他女朋友都换了快有五六七八个了,他还是单身,再单下去迟早会出问题,他现在对他爱答不理,明天就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了,他去哪儿找他这么好的朋友,还不知道珍惜他。

    周祈安幽怨地看他一眼,又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个天蓝色的保温

    桶,顿时来了好奇,这明显是小女生的东西啊,他凑近些,语气神神秘秘的“这是什么好东西?”

    陆骁不耐烦地拿手里的文件支开他,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

    周祈安切一声,他又不是没手,不说他不会自己打开来看,盖子一打开,立刻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周祈安眉毛挑得老高,“陆大助,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甜的汤汤水水。”

    里间办公室的门打开,林浅语走出来,第一眼的视线不经意地先扫到了这边。

    陆骁本懒得搭理周祈安,偏头对上她的目光,默了默,回道,“有人喜欢,所以我也爱屋及乌。”

    他的嗓音低沉,又漫不经心,像是临时起意的随口一说,又像是蓄谋已久。

    周祈安一惊,声音没压住,“我去!你有喜欢的人了!我明天还给你安排了相亲呢!”

    第23章 我心里有人,很多年了……

    正在外面走廊打扫卫生的两个保洁阿姨被周祈安突然加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流言就此开始一层一层地往下传,半个小时都不到,全公司都传开了,就连门口的执勤保安都听了一耳朵。

    开始是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陆大助有喜欢的人了”,另一个版本是“陆大助明天要去相亲了”,最后不知道怎么传的,到下午快下班时,这两个版本又混成了一个,陆大助明天要和喜欢的人相亲了!!

    向小园当时没在办公室,她的消息还是后知后觉地从她法务部的小姐妹那儿得来的。

    两个人的私聊对话框已经翻了几页,小姐妹已经疯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陆助这样一个看起来断情绝爱的冰冷性子,居然会暗恋别人!

    骨子里凉薄冷漠的男人搞起纯情来,是最有杀伤力的,她好想知道陆大助暗恋的人是谁,她都想象不出他冷着一张脸说喜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激动!!

    相比小姐妹的激动,向小园这次倒是显得淡定很多,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困惑,她总觉得是哪儿出错了,陆助压根儿就不像是会去相亲的人,而且陆助就算有暗恋的人,也该是林总……吧,还是说她的直觉错了?

    向小园也没法儿跟谁求证当时办公室里的真实情况,安若姐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就陈岩那个性子,要是和他讨论八卦,他绝对会鄙视她不务正业,向小园也只能先暂时压下满心的八卦,又下定决心,以后要尽量少往厕所跑,就算去也要速战速决,绝不多浪费一分钟的时间,以免再错过什么重大情报。

    外面流言漫天飞,当事人却无知无觉,底下的人讨论得再热闹,也没有人敢把这种闲话传到三十七层来。

    周祈安倒是不停地给陆骁发信息,那会儿他在三十七层的办公室一惊一乍地嚷完那句,正好对上林总扫过来的眼神,当时都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都不知道林总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关键是林总看他的眼神,也不能说是不悦,就很平静,但又能感觉到一种不动声色的威压,他知道林总喜静,最不爱吵闹,他这样大声可能是招了老板不悦,所以当下夹起尾巴,跟老板汇报完工作,灰溜溜地从三十七层就下来了。

    他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在椅子上,立刻给陆大助发去了信息,先是直白地打探林总对他的工作是不是有什么不满,不然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总不能单单是因为他说话说太大声了。

    隔两分钟后得到陆大助言简意赅的回复,林总要是对你工作上有什么不满,会直接指出。

    周祈安一想也是,林总的性子,不会背后说人,工作上有没做好的地方,她都是一针见血地点明,同一个错误,说一次两次,你没改,她也不会发火,再说第三次你还没改,那好,明天你也就不用来上班了,林总从来没给到过谁第三次机会,他应该还没触到林总的底线,所以还有救,不会被公司扫地出门。

    得到了陆大助的明确回复,周祈安放下心来,也有心思关心正事了。他先问,你不会真有喜欢的人了吧?!你这心思藏得可够深的。

    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他也不知道是被他说中了没有回复,还是因为懒得搭理他没有回复。

    周祈安分析,第二种可能性居高,陆大助要是有喜欢的人会一直单这么多年?就凭那张脸,再加上那身材,他要是喜欢谁,表白的下一秒应该就会在一起,他哪儿需要搞什么暗恋,光他知道的,公司里都有好多女同事吃他的颜,喜欢他的人不在少数。

    之所以单身到现在,肯定还是没遇到真心喜欢的,搞对象这种事儿不能靠月老给你安排缘分,地球上人太多,月老忙不过来,还是要靠自己主动出击,所以明晚的相亲势在必行。

    周祈安又发信息,【你不回我信息,那明天的相亲宴就算定了哈】

    这次陆骁回复得很快,就两个字,【不去】

    周祈安回复,【不去不行】

    他接下来从各个角度给他具体阐明了一下相亲的各种优点,一连十几条信息发过去,最终还是得到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不去,把周祈安给气了个倒仰角。

    接下来又进来一句,【我心里有人,好多年了】

    我去!!!!

    周祈安看着那句话,直接从椅子上后仰着翻了过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摸了摸摔到地上的后脑勺,他今天要是摔进了医院,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工伤。

    这边陆骁发完信息,狭长的黑眸落在他自己一字一字敲下的那句话上,眼神淡漠,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林浅语一手拎着包,大衣搭在胳膊上,从办公室走出来,目不斜视地往外走,陆骁面无表情地关掉电脑,起身,拿起外套,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走廊里,两个保洁阿姨在做今天的最后一遍清扫工作,做完就可以下班了,两个人边干活儿边小声地聊着天儿,看到林浅语走过来,马上噤了声,又齐声道了句,“林总好。”

    林浅语对她们礼貌微颔首,从她们身边走过。

    两个阿姨看到后面的陆骁,表情明显放松下来,相视一笑,不知道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胖胖的阿姨拱了瘦高的阿姨一下,瘦高的阿姨不好意思地笑笑,冲陆骁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打招呼,又压着声音悄声道,“陆助理,明天相亲加油哈,你一定可以的,你当了谁家的女婿,那肯定是谁家的福气。”

    胖胖的阿姨也跟着使劲点头。

    这是阿姨真心想说的话,这位阿姨打心眼里喜欢陆骁,那天她也是在走廊里打扫卫生,没注意到从她身后走来的程副总,不小心把刚从垃圾桶里拿出的垃圾袋撞翻到了他身上。

    平时都是一副笑模样儿的程副总那天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直接对她就是一顿破口大骂,她这辈子能听到的难听的话在那天都听了,她怎么道歉也不管用,程副总骂到最后说要让她直接滚蛋走人,她整个人都吓傻了,他们全家都指着她这份工作呢,她要是被辞退了,也就没法活儿了,她都想当场给程副总下跪。

    是路过的陆助理给她解了围,还帮她保住了工作,没想到陆助理这么冷漠严肃的一个人,竟是外冷内热。

    陆助理说是她全家的恩人都不为过,她别的不能为陆助理做,至少给他加加油,打打气,能被陆助理喜欢的姑娘,肯定也是位好姑娘,陆助理肯定能得偿所愿的。

    陆骁神色一顿,还没说什么,两个阿姨说完话,又对他鞠一躬,你挤着我,我挤着你,一溜小跑地走远了。

    林浅语已经进了电梯,也没有要等他的意思,电梯都快关了一半,陆骁也不急,还是

    不紧不慢的步伐,在电梯门要关上的前一刻,他拿手挡住了门,门缓缓打开,他迈步进来,在电梯的另一侧站定。

    两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林浅语眼不离手机,语气悠悠,“没想到陆助人缘儿还挺好。”

    陆骁目光随意落在电梯壁倒映出的身影上,“可能是我还算招人喜欢。”

    林浅语轻嗤了声,神色轻慢。

    陆骁偏头看她,眼神打量,也不提相亲那个乌龙事件,只道,“林总这是在吃醋?因为我这个助理有些招人喜欢。”

    林浅语从手机上抬起眼,眼尾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看他,“陆助怕是又想扣工资了,工作做得这么不到位,你这助理都做了多长时间了,还没弄清楚老板的饮食喜好,你见我什么时候吃过醋。”

    陆骁没说话,从自己外套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包来,打开,抽出一张卡,递给她。

    林浅语冷眼旁观的态度,“什么意思?”

    陆骁简单解释,“我的工资卡,上交给林总,方便林总想扣我工资的时候可以随时扣,密码是我们领证的日子。”

    林浅语似笑非笑,看他,“这么大方?”

    陆骁回,“大方也不是对别人,只对林总您。”

    林浅语眉梢轻挑。

    陆骁道,“别人家都是丈夫努力工作挣钱让太太花,我们家和别家不同,我是努力工作挣钱让太太扣,不过也算殊途同归,最终都是为了让自己太太开心。”

    林浅语听到“我们家”,目光闪了下,眼睛无意间扫到他钱包夹层的照片,慢慢怔住。

    第24章 狗最护食,吃进嘴里的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向下挪了下拇指,正好压在了照片上,林浅语下意识想看得再清楚些,他已经合上了钱包,林浅语乌黑的瞳仁儿轻微地动了动,陆骁连着卡和钱包一起都递到她跟前,她想看什么可以自己再打开看。

    密闭的空间更显安静,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也越容易滋生。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地下一层,林浅语眼里的怔忪转瞬即逝,神色已如常,她抬腕用手指夹过那张卡,看什么玩意儿似的瞧了眼,轻声道,“你这点儿钱,”尾音拖沓,带出些倨傲,她看向他,唇角勾起抹笑,“想要让我开心还有点儿难,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她将卡往他西装上衣的口袋里一插,笑敛起,面无表情地迈步出了电梯。

    陆骁没有恼,他看着她快步走出去的背影,黑眸微眯起,心情反而很好的样子。

    酒会在澜江酒店,林浅语对这样的场合一直都不太热衷,以前有林修远,好多事儿能躲懒她都躲了懒,现在没人再替她挡在前头,她也慢慢学会戴着面具应付各色各样的人,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在演戏,比的不过是谁的演技更好一些。

    今天酒会的主家是骆家,骆家情况很复杂,骆嘉树的母亲因病早逝,骆嘉树的父亲骆淮谦,在骆家老爷子去世后的第二年,又娶了位新夫人进门,还带着一儿一女,都是骆淮谦亲生的,儿子骆柏林比骆嘉树大三岁,女儿骆莹可和骆嘉树同岁,连月份都相近,一个七月生,一个八月生。

    那年骆嘉树十三岁,自此骆嘉树再没叫过骆淮谦一声爸,日积月累的僵持中,父子情分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骆嘉树要不是顾念着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不想她再为一些事情操心,他压根儿就不想再踏进那个家一步,这些年除非有老太太在的场合,不然骆家所有的公开或者对外活动,骆嘉树从没到场过。

    所以林浅语一进宴会厅,看到朝她走来的骆嘉树,不免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来?”

    骆嘉树笑,“他们说林总您会来,我也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说着话,对晚一步进来的陆骁点头打招呼,陆骁也微颔首回骆嘉树,脚步停在林浅语旁侧,和她并肩站立,脸色森冷。

    林浅语懒得理骆嘉树没正经的打趣,她将手里的包很自然地递给身旁的人,又脱下身上披着的大衣,骆嘉树和陆骁同时伸手要接,林浅语将大衣交给了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又看向骆嘉树,“骆奶奶也来了么?”

    骆嘉树回,“她老人家近一阵子严格遵循医生早睡早起的医嘱,现在怕是已经吃完药要上床睡了。”

    林浅语更是诧异,她还以为他会来是因为骆家老太太也来了,她仔细打量他,才两天不见,他整个人看着消瘦了不少,不过眼底好像多了更多的神采,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今晚的状态都不太对,“我先去和骆伯父打声招呼,你等我,待会儿我们聊聊。”

    骆嘉树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林浅语看他平静的神色下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内心刚刚涌起的些许不安又消失了,就算今天他想要在这里大闹一场也没什么,他内心的憋闷和委屈已经压抑太久,总要有一个发泄的渠道。

    骆嘉树看她这个样子,笑着宽她的心,“放心,我要做什么也不会在今天。”

    林浅语半玩笑半认真,“就算想做什么也没关系,有我们林家做你的后盾,肯定不会让你吃到半点儿亏。”

    骆嘉树不禁大笑出声,神情看着甚是愉悦,嗓音里却艰涩难掩,“行,有绾绾你这句话,我这辈子活到现在也算值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低声交谈,陆骁的目光始终拢在她身上,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林浅语偏头看他一眼,陆骁对上她的视线,又移开眼看向别处,只留给她一个沉默的侧脸。

    林浅语朝他伸手,陆骁又垂眸看回她,瞳仁儿黑如深渊,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将手里的银色晚宴包递回给她,两人指尖相抵住,他的手一向温热,现在却有些异常的冰,林浅语的指腹不自觉地向前,他的手已经先一步离开包,林浅语手指一顿,握紧包,没看他,只道,“你不用跟着我了。”

    陆骁面色终是一变,眼里翻出刺骨的寒凉,不过也就一秒,又很快被他压下去,恢复到惯常的淡漠,他缓缓点一下头,抽身离开,肩背绷直如锐利的山峰,任何人都轻易不能靠近。

    林浅语从他背上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对骆嘉树说,“走吧。”

    骆嘉树假装轻叹一口气,把胳膊往她这边偏过来,压着声音道,“我怕是又让人给记恨上了。”

    林浅语没挽他的胳膊,低骂他一句,“胡说什么。”

    骆嘉树看破不说破,服务员端着酒过来,他拿过两杯,递给她一杯,林浅语接过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已经没了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浅语一进场就避不可免地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林家的地位摆在那儿,在现在的二代三代中,她又是最年轻的一位当家人,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手腕又极其厉害,这一年多,就算她人没到场,对她的谈资都少不了,更何况她今天难得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

    角落里有一高一矮两个女生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矮个女生远远看着林浅语,小声嘀咕,“那位可真漂亮,我以前只听说过她,还以为说她的那些话都是言过其实,没想到真人会这么惊艳,气质简直是绝了,就是人看着有些傲。”

    高个女生接话道,“她有傲的资本呗,林家不说在江城,就是在全国都排得上位置,傅家那边三代从政,外公和大舅是晚间新闻的熟脸儿,母亲之前是江城大学的校长,小姨是傅静妍傅影后,她自己呢,她以前学的是建筑,都没接触过生意场的事儿,林氏那么大一摊子说接过去就接过去了,人家这才叫正儿八经的大小姐,长得漂亮,有脑子更有能力。”

    她话锋一转,添了些不屑,“哪像骆莹可那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整天在我们面前得意洋洋地显摆,说自己是骆家大小姐,她算个屁,当别人不知道她那个妈是什么出身,一个小三生出的野种还好意思那么高调,都不怕走夜路也让人给敲了闷棍。”

    矮个子女生一惊,忙拍上她的胳膊,让她快别说了,骆莹可的哥哥骆柏林

    去年大三十儿在外面喝醉酒,就被人给揍了一顿,腿都让人给打了个半瘸,一直没好利索,走路要是走快了,明显能看出来,到现在都没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这件事是骆家的禁忌,谁都提不得,她们的话要是被谁听了去,告到骆家的耳朵里,她们得吃不了兜着走,骆家哪儿是她们能惹得起的,她们家里的公司都得指着骆家给生意做。

    高个子女生闭上了嘴,过了会儿,又不甘心地压低些声音道,“要我说,他活该,这还让人打轻了,就该打得他两条腿都瘸了。”

    矮个子女生急得直接踮起脚捂上了她的嘴,高个子女生眨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再说了,矮个子女生这才松开她,她犹不放心,赶紧扯起了别的话题,“我觉得这林家大小姐和骆家那位正牌儿少爷还挺配的。”

    高个子女生难得赞同别人的话,她点头,“是吧,我也觉得,他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旁边似是有一道目光不经意扫过来,她们脊背莫名感觉到一股凉意,矮个子女生回头看过去,阴影的暗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正装,长腿窄腰宽肩,肤白如冷玉,利落干净的面部线条勾勒出冷峻的侧颜,鼻梁高挺,唇薄如刀锋,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周身都散着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

    矮个子女生悄悄拱拱高个子女生,放眼整个宴会厅的男士,这位应该是最出挑的一个了吧,就连气场张扬的骆嘉树和他一比,都逊色了几分。

    不只她们两个在看他,周围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往他身上看。

    骆嘉树话说到一半,身旁的人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他顺着她视线的落点看过去,慢悠悠地开口,“你不让他跟着你,就相当于把一只羊丢进了狼群里,今天这个场子里,不说全部,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在盯着他,他那张脸,放在哪儿都有讨女人欢心的资本。“”

    林浅语收回目光,不以为意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骆嘉树皱起鼻子,“我怎么觉得我闻到了些酸味儿。”

    林浅语白他一眼,又说回正题上,“你到底怎么了?这黑眼圈都挂到脚后跟了,你这两天没睡觉?”

    骆嘉树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想要的话,得争,争不到,那就直接抢好了。”

    林浅语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他,这些年,他和骆伯父僵持着,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对家里的生意也不闻不问,那位二夫人又时不时地给骆伯父吹着枕边风,骆伯父的那颗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要不是还有骆奶奶在,怕是他名下的股份也都得被骆伯父给拿走,分给他那两个心肝宝贝儿,而骆家的一切本该是他的。

    她认真看他,“你真的早该这样想了。”

    骆嘉树冲她笑了下,眼睛看向不远处的一对男女,笑意忽收,目光覆上阴沉。

    林浅语也看过去,骆柏林旁边站着挺着个大肚子的方婉莹,下个月就要临产了,还瘦得跟个纸片人一样,脸色苍白,不见一点儿血色。

    没人知道,当年方婉莹和骆嘉树在一起过,最后却和骆柏林结婚了。

    林浅语想了想,话还是说出了口,虽然她也清楚好些事情从来都是劝别人容易,说自己难,“我知道我没立场说什么,但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多嘴说一句,这些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家里那个情况,她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你不管要做什么,尽量别给她难堪,不然后悔的是你自己。”

    骆嘉树攥紧酒杯,沉默半晌才出声,“我知道。”

    林浅语又道,“需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那句不是假话,你不是没有后盾,想干什么就放开手干。”

    骆嘉树举杯和她碰了下,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什么都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

    林浅语慢慢地将杯子里的酒喝完,视线又无意识地往角落里转去,那里已经没了人,只剩一个喝空了的酒杯,她又一眼扫过全场,还是没寻到他。

    骆嘉树问,“在找你们陆助?”

    林浅语不承认,“我找他干嘛?”

    骆嘉树直接招手招来自己的私人助手,问他有没有看到陆骁去哪儿了。

    骆嘉树的私人助手叫阿K,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平头方框眼镜,一副精明相,他这些年光拿薪水没干多少活儿,前两年还拿钱拿得很开心,这两年越来越心虚,老板现在好不容易需要用到他,他自然要充分地向老板展示他的不可取代之处,知无不言。

    他低声回道,“我刚才看到陆助好像是和韵方科技的老板娘前后脚出去了,韵方科技的老板娘您应该知道,她和她丈夫一直是各玩各的,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那位可是个认准了目标就必要得手的主儿,她最中意的就是陆助这款,对她来说,性子越冷,越不爱搭理人,越有征服欲。”

    他又俯身凑近些,语气既神秘又惋惜,还带着那么些不明显的兴奋,“据说她最爱玩儿的就是下药,然后再捆绑,我有些担心陆助今晚怕是难逃一劫。”

    骆嘉树啧一声,一个响指敲他脑门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K捂着自己的头,委屈至极,“老板,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我有一亲哥们儿就是这么被她得手的,伺候了半年,最后得了市内两套公寓,还有郊区一套别墅,人生从此走向巅峰,下半辈子直接躺平,光靠收租也能养到老了。”

    骆嘉树审视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还很挺羡慕。”

    阿K诚实回道,“羡慕也没用,人老板娘看不上我,除非我回娘胎重新投胎一回,不过就算我再投胎一回,怕也投胎不到陆助那张脸,还有那大长腿,陆助的腿都要到我脖子了,我觉得老板您这腿应该也比不过陆助,回头您可以和他比比,少说也得差五厘米。”

    骆嘉树看他越说越不像话,又给他一爆栗,让他可以消失了,阿K收到老板的指示,嘴一闭,麻利地滚了。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骆嘉树看林浅语,他这个助手虽然看着十分不靠谱,但不会信口胡说,那位韵方科技老板娘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他也有所耳闻。

    林浅语摇头,无所谓道,“他又不是三岁小朋友,给块儿糖就能哄走,除非他自己愿意。”

    骆嘉树不禁笑,“那你刚才看手机干什么?”

    林浅语将手机倒扣到桌面上,冷脸道,“喝你的酒。”

    骆嘉树乖乖闭上嘴。

    有人过来敬酒,林浅语不耐烦应付,把场子留给骆嘉树,借口去洗手间,从宴会厅出来了。

    她绕过一侧走廊,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先给母亲打了个视频,结束通话,她手指有些犹豫,最后翻出他的号码,直接拨了出去。

    “滴”一声,“滴”一声,漫长地拉开间隔,一直没有人接听,林浅语等到三十一秒,刚要摁断电话,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她没说话,他也没说话,进到彼此耳朵里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背景音都是一样的安静,林浅语开口问,“你在哪儿?”

    陆骁没什么情绪地回,“我走了。”

    林浅语一顿,又道,“我让你走了?”

    陆骁轻“呵”一声,若有似无地嘲讽,“我待在那儿干什么,看你和别人——”

    他话未尽,也懒得再说。

    林浅语声音冷下来,“我和别人怎么了?”

    陆骁直接回,“没什么事儿我先挂了。”

    林浅语冷哼,“你敢!现在就给我回来,我还没说你可以走,除非你不想干了。”

    她说完就撂了电话,他这个助理当得还真是越来越能耐,走之前连个招呼都不和她打,她那会儿就该把他那张卡拿过来,这种情况,扣他一个月的工资都是少的,总得让他长记性记住谁才是老板。

    巨大的落地窗隔着外面冷寒的空气,给玻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也

    没能遮掩住她倒映在夜色的愠恼神色,林浅语伸出手,划着玻璃,潦草地一笔写下【狗东西】。

    他永远知道怎么招惹出她的怒气来。

    薄雾触到指腹的温热,横竖的笔画下氤氲开水渍,一道一道地顺着玻璃垂落而下,斑驳交错,像极了心里的凌乱。

    她眉心微蹙起,想将字全都抹掉,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在她身旁站定,她又停下动作。

    陆骁看着玻璃上的三个字,扯一下唇角,“你骂我是狗东西,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你养的一条狗了?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让我滚我就得滚,你让我回来我就得回来。”

    林浅语转头看他,“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回来。”

    陆骁将手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双手箍在她的肩上,俯下身,和她视线平行,一字一顿道,“林总该知道,狗最护食,吃进嘴里的打死都不会吐出来。”

    林浅语问得平静,“所以,你这是打算要吃什么?”

    陆骁微一笑,眼神很冷,“今天早上我已经吃了一半,你既然叫我回来,那剩下的一半我也不打算再留到明晚。”

    第25章 你没手么,自己脱

    林浅语心里恼极,她轻扬起下巴,不屑一顾的语气,“你以为你是谁?”

    陆骁直起身,屈指叩向窗户上的字,她不是已经写出来了,她让他当什么,他就当什么,她不是喜欢听话的。

    林浅语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气笑了。

    陆骁伸手给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你也可以喊停,随时,掌控权在你手里,以前就是,现在更是。”

    林浅语讥诮的笑慢慢止在唇角,两人缄默相对,连眼底的冷漠都是相似的。

    “林总~”

    不远处传来一道妩媚的女声,僵持被切割而断,两人各自后退一步,移开视线。

    是韵方科技的老板娘沈媚,人如其名,深紫色的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风姿绰约,连声音都透着一股酥软的柔媚,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林浅语对她浅浅颔首,客气回一句,“沈总。”

    沈媚寒暄的话是对林浅语说的,但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陆骁身上,刚才他一进场,沈媚就注意到他了,她本来想找个机会和他单独搭个话,所以跟着他前后脚从宴会厅出来,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让她好一通找。

    沈媚笑着恭维,“林总真的是好眼光,生意场上有手段,看人的眼光也独到,也不知道林总是在哪儿挖到的陆助,让姐姐我真是好生羡慕。”

    林浅语回道,“也不难,只要钱给的够多。”

    陆骁眸光一寒,低头看她,林浅语神色冷淡。

    沈媚的道行堪比千年老妖,两人细微的异样哪儿能瞒得过她,她笑容加深,“是吗,我们韵方虽然不能和林氏相提并论,但对有能力的员工也不算小气,”她转头对陆骁道,“陆助什么时候想换个环境了,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开出的条件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陆骁开门见山地拒绝,“多谢沈总美意,我还没有要换老板的想法。”

    沈媚被拒反倒兴致更浓,她递出一张名片来,“现在没有万一以后有呢,这个世道,永远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她又笑着着看向林浅语,“林总应该不介意我公平竞争陆助这样的人才吧。”

    林浅语也笑,“他从来都是来去自由,”她耐心不多,又对沈媚点一下头,“你们聊,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她转身离去,陆骁停在原地,看着她轻轻晃动的发梢,眸光幽深,情绪不显。

    沈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又把名片往前递了递,“看来你老板也没多重视你嘛,拿着,以防备用。”

    陆骁不接名片,只道,“抱歉,沈总,我认主,一开始认定谁就是谁。”

    他嗓音低沉,话一字不落地进到她的耳朵里,林浅语脚步微滞,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

    陆骁也对沈媚点一下头告辞,他也不急着追上前面的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沈媚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轻弹一下手里没送出去的名片,勾起唇,这两个人可远比她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两人一前一后地转进一侧走廊,走廊空荡,连服务员都不见,陆骁走上前,和她并肩,林浅语目不斜视,陆骁扣住她的手,拢到掌心,攥紧,林浅语要挣,他拇指覆上她还沾着雾气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抚弄着上面的潮湿,林浅语睫毛轻动,手腕上蓄起的力又慢慢泄掉。

    有人远远地走过来,她还没说话,他已经松开她的手,两人拉开些距离,那人走过,他又挨过来,重新牵住她的手,再有人走过,还是如此,林浅语原本平静的心跳,在他一次次的远离又靠近中被扯出些波动,像是酒后的微醺,他掌心的温度贴在她的掌心上,热意逐渐侵蚀上大脑。

    走廊走到尽头,宴会厅在左侧,林浅语的脚步要向左转,陆骁攥紧她的手,直接拉着她转向了右边,林浅语扥不过他的力,只能被他拽着向前,她忍不住仰起头瞪他,陆骁不看她,拿出手机给小伍拨过电话去,吩咐他去取老板的大衣。

    电话打完,他摁下电梯,光滑的电梯门倒映出两人并肩站立的身影,他的黑色大衣严严实实罩在她身上,大衣下,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

    两人的鞋尖儿也是紧挨在一起的,林浅语垂眸看了会儿,又别开眼,一抬头,和他的视线撞在电梯门上,“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的心也不受控地跟着紧了下。

    深夜的路上,车不是很多,小伍开得很快,从酒店到家,连二十分钟都没用到,中间路过便利店,他还让小伍停了一次车。

    这个时间,芸姨已经睡了,一楼只有客厅和玄关的灯亮着,两人进门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动静,林浅语手撑一下墙,要甩掉脚上的高跟鞋,他已经揽上她的腰,将她抱到柜子上,俯身蹲下,手托住她的脚,将两只高跟鞋先后脱下,给她穿上拖鞋,他也换好拖鞋,又将她抱下柜子,拉着她进了玄关旁的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温水冲到两人相贴的手上,润滑的洗手液在他的揉搓下渐成泡沫,他带着泡沫穿梭在她的指间,直到温水将两人手上的泡沫全都冲干净,他扯过两张纸巾,擦过她的掌心,又擦过她的手背。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胃里的酒顺着打开的毛孔慢慢往外蒸,两人离得很近,他低垂着眉眼,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林浅语觉得有些热,想后退些,又被他扯回来,接着给她擦另一只手。

    两个人从见过沈媚,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跟暗自别上了劲儿似的,默认谁先开口谁就算是在这场较量中认了输。

    一楼的灯依次熄灭,只剩楼梯处的壁灯,灯光昏暗,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上走,两人长长的影子落到墙上,他的裤脚划过她的裙边,发出轻而小的声响,鼓噪着安静的耳膜。

    经过她的房间,他没停下脚,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最后一间房,他推门进去,门在她身后关紧,她被他困在门上,他直接俯身压下,咬在了她雪白的颈侧,是真的咬。

    林浅语受不住疼,一脚踹上他的腿,两人的拉扯间,不知道谁碰到了墙上的开关,黑暗的房间骤然变亮,她的眼睛被亮光刺了下,又因为脖子上的疼,直接闷哼出了声,陆骁嘴上松了些力道,没离开,含住他咬的那处轻轻地吮了吮。

    她被他弄得一时疼一时痒,又忍不住踹他一脚,“说你是狗东西你还真当自己是。”

    陆骁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睛,寒着声音慢慢道,“我就算是狗东西,也是你林浅语的,下次你再把我丢给别人,我不介意咬得再狠些,最好给你烙上印记。”

    林浅语微微怔住。

    陆骁指腹按碾上她紧闭的唇角,“说话。”

    林浅语回过神,打开

    他的手,不在意地回,“我还以为谁给你的钱多,你就能认谁是你的主子。”

    陆骁彻底沉下了脸,下颌紧绷,眼里压着风雨欲来。

    林浅语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怒气,视线从他青筋跳动的喉结,缓缓向下。

    他平时很少穿黑色衬衫,今天偏穿了件黑色,他肤色本就冷白,深眸薄唇又生得凉薄,让黑色一衬,更添一种凌厉之感,领口处又解开了两颗扣子,禁欲中散出几分游刃有余的不羁。

    也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在酒会上招了多少人的眼,林浅语的胳膊懒懒地搭到他的肩上,轻叩了他衬衫的领口两下,像是随口一说的命令,“以后不许再穿黑色。”

    陆骁神色一定,眸底翻滚着的愠怒忽地就散去了,只是脸上不显露,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衬衫上,嗓音低沉,“那你给我脱了。”

    林浅语清清冷冷的眼波动了下,她从他掌心抽回手,面无表情道,“你没手么,自己脱。”

    第26章 她就像个被碾碎的桃子

    陆骁垂眼掠过她泛起红的耳根,将西装外套脱下,扔到一旁,骨节分明的长指覆到衬衫上,将扣子一颗一颗地解开,动作虽慢条斯理,但没有任何迟疑。

    林浅语半倚着门,目光随着他翻动的手指而动,整个人看起来懒散又漫不经心。

    手机的震动在大衣口袋里闷声响起,林浅语拿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接通了电话,眼睛又回到他身上。

    房间安静,落针可闻。

    骆嘉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问她怎么去一趟洗手间,人还不见了。林浅语嗓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只道,她觉得有些累,就先走了。骆嘉树语气可惜,后面还有场大戏,你看不到了。林浅语回,等大戏结束,你再转述给我听。

    两人一来一往地闲聊着,陆骁指间的动作慢慢停下,扣子解到一半,劲瘦的腰腹在半敞的黑衫下若隐若现,林浅语回着骆嘉树的话,视线转向上,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

    陆骁冷冷看着她,手上稍一用力,直接将衬衫一把扯开,剩下的扣子蹦到墙上,又滚落到地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骆嘉树耳朵很灵,“没事儿吧,什么打碎了?”

    林浅语回,“没什么,一只狗在冲我龇牙闹腾。”

    骆嘉树问,“你家里什么时候养狗了?”

    林浅语随意道,“今天回来的路上捡的,性子有点儿野,不太听话。”

    骆嘉树信以为真,“捡的流浪狗不能直接带回家,要先送到医院做全面检查,打疫苗。”

    林浅语“唔”一声,还没说话,手机已被人夺了去,骆嘉树还在那头说着什么,林浅语盯着他,用口型道,“给我。”

    陆骁不为所动。

    林浅语眉眼一冷,踹他一脚。

    陆骁脸比她还冷,他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薄唇微启,要说话,林浅语摁着他的肩膀,踮起脚要夺手机,陆骁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头低下,不由分说地咬上她的唇,林浅语顾忌着还在接通中的电话,根本不敢挣得太大动作,他的唇舌倒是没半分顾忌,凶悍地顶开她的唇,卷着她的津液搅动,她紧压着变急的气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

    两人在无声中拉扯,羁绊越来越深,身上的大衣在拉扯中悄无声息地跌落到地上,林浅语呼吸不及,意识变薄,绷直的肩膀也渐软,慢慢依偎到他的怀里,伸手圈上他的脖子,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他的后颈,像是全身心的依赖,任他予以予求。

    陆骁强势的侵占慢慢缓下来,轻吮着她的唇角含弄,林浅语趁他不备,从他手里夺过了手机,陆骁也不在意,拥紧她,又吻上他刚刚咬过的脖颈。

    林浅语把手机拿到手才发现,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关了机,他可真是作弄人的高手,她因为紧张到了极点,身上都出了层汗,又黏腻又难受,林浅语心头生恼,又给了他一脚,只是现在腿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是踹也踹不出什么气势来。

    陆骁哑声道,“我说过,狗最护食。”

    他怎么会让别人听到她的声音,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

    林浅语冷脸要再踹,可这个冷脸只是她自以为的而已。

    她现在脸上晕着粉,鼻尖缀着汗珠,挽起的乌黑长发几缕凌乱散落,黑色真丝长裙柔柔软软地裹在身上,领口在刚才的拉扯中,被他扯开了些,胸前背后都露出大片的雪肤,她这副样子,脸摆得再冷,也像是在不动声色的勾引。

    陆骁面上也摆得冷漠,但喉结在缓而慢地滚动着,她的腿一抬起,扯开的领口也跟着斜下来,陆骁眸光生暗,将她拦腰抱起,往屋子中间的那张大床走去。

    林浅语身体乍一腾空,气息没落稳,推上他的肩,“不行。”

    陆骁脚步顿住,低头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

    林浅语在他的注视下,脸又红了些,她强撑着挺直的肩背,冷声道,“你先去洗澡。”

    话说完,她都能感觉到她从里到外瞬间就烧了起来,她偏开视线,又生硬地小声道一句,“谁知道你有多脏。”

    陆骁不说话,抱着她又转去浴室的方向。

    林浅语终于还是急了,“是你去洗。”

    陆骁拿脚推开浴室的门,“你看着我洗,才知道我洗没洗干净。”

    林浅语不想再说什么话了,她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张嘴咬上了他的脖子,刚才他用多少力咬她,现在她就以多大力咬他。

    热水洒下,雾气缭绕起,他站在花洒下,她被他放在水溅不到的大理石台上,正对着他,他身上的衬衫早就脱了下来,隔着大理石的凉,垫坐在她身下。

    水流沿着他肌理分明的线条冲刷而过,他面上没有表情,伸手覆到了腰带的银扣上,林浅语睫毛猛一颤,再撑不下去,手杵着冰凉的大理石台要下来,陆骁先一步揽上她的腰,将她也扯进了水里。

    林浅语也不知道是从哪一步开始乱的,等她反应过来,水流已经停了,两个人肌肤相贴,没有任何阻隔,她身上的裙子是被他撕裂的,现在堆叠在地上,浸着水,像一团被揉烂的抹布,软趴趴的。

    她也快被他揉烂了,身体深处涌着难耐的躁动,他靠近时,她想推开他,他远离时,她又有些说不清的空落,在他面前,她好像已经形成一种条件反射,在任何时候,她都不想对他认输。

    他让她难受,她也不会让他好过,比亲吻更重的是噬咬,她在他身上留过的痕迹不会少过他,只是还是比不过他手段的刁钻,林浅语轻喘着气,闷在他怀里,嗓音里抑不住,细细地低吟出声,眼角都浸出了泪。

    陆骁从深埋的柔软里直起身,他想看她,林浅语抵在他身上不让他看,陆骁的手从她脸下探进去,摸上她的眼睛,触到点潮湿,他凑到她耳边,哑声问,“哭什么?”

    林浅语嗡声嗡气地回怼,“谁哭了。”

    陆骁亲亲她的耳垂,“难受?”

    林浅语咬唇不语。

    陆骁故意道,“那是舒服?”

    “难受死了。”林浅语怒视他,杏眸里蒙着雾气,潋滟生波。

    陆骁哑声道,“哪儿难受?”

    林浅语竭力想保持声线的平稳,可话说到最后,轻颤尾音还是带出了些委屈,“哪儿都难受。”

    陆骁拨开她脸颊边沾着的湿发,捧起她的脸,又亲上去,他将她推到沾着热气的墙上,两只手攥紧她的手,也摁到墙上,气息渐渐往下走,人也慢慢向下。

    林浅语混沌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急而颤地出声,“陆骁!”

    陆骁停下动作,抬起眼,对上她晃动的视线。

    他漆黑的头发是湿漉漉的,长长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仰头看着她,眸色清亮又深沉,一如多年以前那个夏天的傍晚。

    那天天气有些闷热,谢盈秋本来约着她出去玩儿,却又为了新交的男友放了她的鸽子,她在家里待得无聊,就早早跑去了他打工的地方,高考后,他白天就在他家附近的一个汽修厂干活儿,得到六点才能下班。

    她到了也没进去找他,

    而是坐到汽修厂对面的一个奶茶店里,她坐的位置临窗,他要是出来进去,她都能看到他。

    他就算整天在太阳的暴晒下干活儿也晒不黑,冷白的皮肤,漆黑的眉眼,高高的个子,即使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只站在那里,也很是显眼。

    他其实不喜欢她来店里找他,他没说过,但她能看出来,所以她也就只去店里找过他那一次,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喜欢他多过他喜欢她。

    他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不喜欢她去他工作的地方找他,不喜欢她去他家里找他,不喜欢她在他家里待到太晚,也不喜欢笑,他在很多个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之前虽然没谈过恋爱,也当过别人恋爱里的旁观者,谢盈秋和她男朋哪怕只是隔着电话,也能聊好久的天,而他们,即使面对面,话也很少。

    她有的时候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好,她也不太能受得了两个人要时时黏在一起。

    只是他也太忙了些,白天要打工,晚上还要打工,他留给她的时间只有睡觉前,她又不想配合他的时间,一直等着他的电话或者信息,所以她大都是到第二天早晨才看到他的留言或者未接。

    她今天早晨看到他发的信息,说他晚上休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她回说,好。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四天前。

    快到他下班的时间,她将喝完的奶茶杯扔到旁边垃圾桶,又重新点了一杯,等他到的时候,店员把奶茶刚刚做好,她也像是才到店里不久的样子,他付完钱,拿过她手里的包,两个人从店里出来,阴沉的天空就下起了零星小雨。

    他要到隔壁便利店去买把伞,她拉着他的手直接跑进了雨里,这点雨根本不值得花钱再买一把伞。

    从奶茶店到他家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雨却突然变大,他脱下身上的T恤罩到她头上,又将她护在身下,两人一路跑回去,可还是被淋透了。

    她还好,发梢有些湿,裙子也有些湿,他的头发身上全都是水,跟刚从泳池里冒出来一样。

    她拿毛巾擦着头发,不看他光裸的肩膀,只催他快去洗澡,他却拿了件T恤长裤递给她,也没看她,一言不发地把她推进了洗手间,她从镜子里才看到她的裙子淋了水,贴在了身上,该透的不该透的全都看到了。

    她把脸闷到毛巾里,等到脸上的烧灼下去,脱掉身上的裙子,皮肤上黏着雨水有些不舒服,她索性快速地冲了个澡,她没穿他给她拿的裤子,他的T恤套在她身上,就跟裙子一样,能遮到膝盖上。

    她从洗手间出来,屋子里没有人,房间的门紧闭,他站在院子的屋檐下,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隔着窗户看他许久,又屈指敲一下玻璃,他回身看过来,黑眸冷目,眼神晦涩难懂。

    他推门进来,伸手将她抱到他的书桌上,托起她的下巴,直接俯身亲下来,她也只有在他亲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内在的一些温度。

    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这次是少有的失控,最后又及时停住,她却被他弄得很难受。

    她知道她难受的原因,母亲和小姨早就跟她普及过一些东西,上个月,她过完十八岁的生日,钱包的最里面放上了一枚小小的安全用品,是小姨给她放的,小姨说遇到喜欢的人了,可以遵从身体的意愿让自己开心,但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她拥紧他的脖子,挨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他先是一怔,又深深地看着她,眼里翻涌着的暗潮几乎要将她湮灭。

    他又沉着呼吸亲上了她,然后将她扣压在桌子上,气息慢慢向下,外面的雨又急又重地敲打在窗户上,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失控是什么感觉。

    过往和现在重合,林浅语压抑着嗓子里的低泣,想拽着他的头发止住他,可指尖软到根本用不上力,她胡乱地咒骂着他是个混蛋,他就更混蛋给她看。

    久远记忆中的失控感涌过全身,她紧紧抱着他,久久不能回神,她以为这就算结束,可他这次却没有像过往那样停下。

    他起身挨到她耳边,低低地叫着她“绾绾”。

    林浅语呼吸滞住,睁开婆娑又茫然的眼睛,对上他的黑眸,陆骁喉结重重地滚着,低头咬住她的唇,骤一施力,将她的呜咽全部吞没。

    她已感觉不到疼,她就像个被碾碎的桃子,他直接将她捣弄得软烂。

    第27章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不过……

    寒冬的深夜总是格外漫长,林浅语在惺忪中转醒,腰间酥软又酸疼,床上只有她自己,床单是干燥的,他都已经换过,她身上也是清爽的,他事后应该抱着她洗过澡,她当时迷迷糊糊的,根本没什么印象。

    浴室里有淅沥的水声,她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怔,又拥着被子起身,稍一动,就扯到腿间的疼,她轻吸一口气,暗骂一句“狗东西”。

    她身上简直是惨不忍睹,全是星星点点的红痕,胸前尤甚,她昨晚要不是中途昏过去了,还不知道要被他折腾到几点。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这件事上倒是一点儿没变,一旦吃进嘴里就没打算着要松口,不把她拆骨入腹就不算结束,她说他是狗东西,一点儿都没说错他。

    林浅语忍过那阵儿钻心的疼,扯过一件他的衣服套在身上,轻着动作挪下床,视线落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黑色钱夹,又停住脚,她迟疑一秒,伸手拿过钱夹,打开,翻到最底下一层,看到那张照片,慢慢定住。

    照片里,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凌厉的眉眼里散着平时少有的慵懒,女生穿着男生的冲锋衣,戴着男生的帽子,围着男生的围巾,歪头靠在男生肩上,整张脸都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里明显带着笑。

    林浅语盯着照片看了半晌,讥诮地扯了下唇角,不知道该说是应景还是讽刺。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他们前一晚也睡在了一起,青涩又懵懂地分享了彼此的第一次,几乎是通宵未眠,事后,他抱着她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她懒懒地窝在他怀里,看着墙上的钟表,突发奇想地想去看日出,他一开始不同意,最后还是背着她到了海边。

    在日出的霞光里她拍下了这张照片,连天黑都没到,两个人就分了手,这是他们的第一张照片,也是最后一张。

    她不知道他留着这张照片做什么,还夹在钱包里,是时刻提醒自己要记得她当初都对他说了什么,哪一天准备再报复回来么。

    林浅语抽出照片来,想直接撕碎,手刚一用力,又松开了,她把照片攥到手里,又拿起自己的手机,快步离开了他的房间。

    浴室的门打开,陆骁从里面走出来,床上空荡荡的,已经没了人,床头柜的钱夹敞开着,里面的照片没了,他唇角勾起,轻叩了钱包两下,有人偷东西倒是偷得明目张胆。

    照片撕没撕掉,扔也没扔掉,林浅语进到书房,翻出芸姨弄的那个厚厚的相册,相册里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长大后她就很少再拍照,她把那张照片眼不见为净地随便插在了一张照片后面,这样谁也不会发现。

    她弄完刚要合上相册,目光不经意地扫到她和哥哥小时候的一张合照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不久前遇到的那个奶白奶白的小糯米团子,她想起骆嘉树的话,看看照片里的自己,再仔细看看哥哥,又觉得自己可能是睡眠不足,所以才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

    林浅语把相册放回到柜子最底下,又去冲了个热水澡,才觉得大脑清醒了些,身上的酸疼也缓解了些,她收拾好下楼,走到餐厅门口,脚步滞住。

    陆骁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听到声响,掀眸抬起视线,两人目光相撞上

    ,林浅语声色不动地挪开眼,下一秒,视线又落回到他身上。

    他今天也穿了件高领毛衣,深灰色,和她身上这件黑色是同款。

    方芸从厨房出来,看到林浅语,习惯性地先观察她的气色,方芸知道她睡眠质量差,喝中药看医生都不管用,每天睡得好不好纯看运气。

    林浅语今天犯懒,连妆都没画,方芸看她皮肤吹弹可破,水润润的,白里透着红,一看就是睡得很好,她不免高兴,“绾绾,你今天气色还挺好的,我还怕你们昨天回来晚,你会睡不好。”

    林浅语一顿,陆骁端起杯子,喝一口水,又重新看向她,林浅语转身坐到餐桌的主位,回方芸,“可能是在酒会上喝了些酒的缘故,所以睡得还可以。”

    方芸一听又面露担忧,“你睡不好也不能太依赖酒了,红酒虽然对身体没什么坏处,但你经常靠酒入眠也不好,我觉得你还是要运动,你前些时间不忙的时候,晚上运动一会儿,不是睡得还可以。”

    林浅语被刚喝入口的牛奶呛住,她轻咳一声,想快速带过这个话题,“知道了,芸姨,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嗓子里的咳有些止不住,陆骁抽出两张纸,给她递过来,林浅语伸手接,两人的手碰上,她触到他手上的温度,昨晚的一些画面开始回闪,再看到他手腕上那个泛着青紫的牙印,刚止住的咳嗽又起。

    陆骁起身,走到她身旁,给她轻拍着背,拿过桌子上的水杯,送到她嘴边,方芸也担心地朝她走来。

    林浅语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捂住那个牙印,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拿过水杯,喝了两口,把咳嗽勉强压下去,站起身,拽着他大步往餐厅外走,对方芸道,“芸姨,我和他说点儿事情。”

    陆骁也不问她要干什么,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手腕微一翻转,反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

    方芸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见两个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她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管他们,哼着小曲回了厨房。

    林浅语拽着他,穿过客厅,进到一个小房间,她找到医药箱,翻出创可贴,冷着脸递给他,让他贴在手腕上。

    陆骁不接,把手伸出去,不紧不慢道,“不应该是谁咬伤的谁负责贴。”

    林浅语脸有些热,面无表情地剜他一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撕开一个创可贴,盖在了那个牙印上,一个还有些盖不严,她又撕开了一个。

    陆骁垂眼看着她长又密的睫毛,低声问,“你心虚什么?”

    林浅语睫毛忽闪了下,她若无其事地摁住他的胳膊,把第二个创可贴贴上去,回道,“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不过是睡了你一晚,之前又不是没睡过。”

    陆骁看她,“听你的语气,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

    林浅语轻哼一声,“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她给他贴好,又使劲摁了摁,甩开他的胳膊,要往外走。

    陆骁挡住她的去路,林浅语冷声命令,“让开。”

    陆骁没有让,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来,展开,递到她眼前。

    纸上画着一个工工整整的表格,五行三列。

    第一行分别写着,【事项】,【评分(满分十分制)】,【希望改进的点】。

    第一列的【事项】下面分别写着,【前戏】,【力度】,【持久】,【事后】。

    林浅语一眼掠过去,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她又认真看了一遍,仰起头看他,目光尽可能的平静,连同声线,“这是什么?”

    陆骁回道,“你之前睡完我的第二天就把我踹了,这些年,午夜梦回中每次梦到那晚,我会想,你前一天还在对我说喜欢,后一天就那么狠地踹掉我,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我哪儿没服务满意你。”

    林浅语的脸有些白,手微微地收紧。

    陆骁点一下纸,看她,“我不喜欢同一个错误犯两次,在这件事上,你来评分,我来改进。”

    他默了默,最后又添一句,语气认真,“改到你满意为止。”

    第28章 林浅语,你是不是对我下……

    林浅语起初觉得荒唐,对上他黑眸里的认真,她目光轻闪,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又看了看,似笑非笑,“合着你是拿我当你研究的试验品?”

    陆骁目光一沉,他回,“不是。”

    林浅语点点头,半晌,又道,“你昨晚对我……”

    话说到一半,又停下,唇角扬起更深的笑,“是因为不甘心吗?不甘心我之前睡完你又踹掉你,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卖力,想借此证明些什么。

    陆骁脸色彻底阴下来,“其实你更想说的应该是,我做这一切,是不是为了哪一天要报复回来。”

    林浅语收起笑,没说话,算默认。

    陆骁盯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报复你?”他说完,不等她说什么,又自己给出答案,“因为我恨你?”

    林浅语沉默不语。

    陆骁被气笑了,“很好,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你,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林浅语忽略掉自己发冷的指尖,淡淡看他,“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空气凝结成冰,对望的眼里各有寒霜。

    方芸的脚步声匆匆跑来,声音也是急的,“绾绾,阿骁。”

    两个人在这种时候很有默契,谁都不想把架吵到人前,不约而同地收敛起表情,换上一副平常色。

    方芸拿着手机冲进来,又着急又激动道,“修远有反应了!”

    林浅语怔住,马上接过手机,是傅静雅打来的视频,林修远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阖目躺在病床上,傅静雅叫一声他的名字,他的手指就动一下,很微弱的动作,但能看出来。

    林浅语握紧手机,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看着屏幕里的人,小心叫一声“哥”。

    林修远的手又动了下,这次动的幅度还更大了些。

    林浅语瞬间红了眼眶,想再说些什么,嗓子偏又哽住,连手都有些抖,方芸的眼泪直接掉下来,她怕自己哭出声,捂着嘴避去了客厅,傅静雅眼睛也是红的,她刚刚已经哭过,现在情绪基本稳定了下来。

    陆骁扶住林浅语的肩膀,把她揽到怀里,拿过手机,将她的手攥到掌心,接上傅静雅的话,向她了解那边的具体情况。

    傅静雅说医生刚才已经给林修远做了全面检查,他的意识已经在苏醒中,目前的情况很乐观,至于什么时候能最终醒来,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他能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林浅语靠着他的肩膀,听着视频那头医生和傅静雅的话,慢慢冷静下来,她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拿回手机,离开他的怀抱,走到窗前,环臂抱住有些冷的身子,仔细询问医生接下来的诊疗方案。

    肩上一重,一条披肩裹到了她身上,有熟悉的气息靠近,站在她身旁,林浅语继续和医生说着话,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一直在生理性发颤的指尖也缓下来。

    结束完通话,林浅语怔怔地看着窗外,她想立刻就飞过去一趟,有些事情隔着电话还是太过有心无力,可是明天很关键,她要的是彻底搬倒程崇远,不能留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否则还不知道会留有多少后患。

    陆骁偏头看她,“你过去吧,不用担心明天,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浅语裹紧披肩,不置可否的态度。

    陆骁直接点破她的心思,“不信我了?因为我说我恨你。”

    林浅语也不怕被他看出什么,只道,“我原本对你也没有多少信任。”

    陆骁扯一下唇角,“我是恨你,但我不恨钱,你别忘了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林浅语眼神微顿,转过头看他。

    陆骁对上她的视线,口吻冷淡,“所以,你大可以再对我多些信任。”

    目光交汇,两厢长久静默无言。

    林浅语很快做出

    决定,他定好最近的一趟直飞航班,让小伍跟她一起过去,她倒没想到小伍的签证是早就准备好的,她开始觉得没必要,她最多在那边待不到两天就回来了,他坚持,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她见过小伍的身手,把他带在身边不是一件坏事情。

    航班在午后,她先去了趟公司,把工作上的事情全都安排好,对外只说她要临时出差两天。

    傅静雅知道她要过来,又打来视频,言语中多了些惊喜,说刚才林修远的眼皮还动了。林浅语对着屏幕又试着叫了声“哥”,但林修远并没有什么反应,林浅语倒也没有失望,毕竟他陷入重度昏迷已经长达两年之久,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所有的事情都要慢慢来,她也告诉自己不能急。

    安若敲门找她签字,林浅语点头让她进来,安若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递过来,简明扼要地说明文件的内容。

    视频那头,傅静雅的音量突然提了起来,“绾绾!你看到了没,你哥的眼睛现在在动。”

    林浅语放下文件,拿起手机,安若听到傅静雅的话,脸色一紧,手里的文件夹砸到了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林浅语从林修远晃动的眼皮上移开视线,看向正在慌着捡文件的安若,心念微微转动,她和傅静雅简单说了几句,先挂断了视频。

    安若再起身,神色已镇定下来,林浅语给所有文件签好字,递回给她,像是随口一问,“安若,你之前是从哪个分公司调上来的?”

    安若紧绷着肩膀,轻声回道,“我是从江城分公司调过来的,我老家就是江城的。”

    林浅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其余的没再多问,就让她出去了。

    如果她没记错,她哥在正式接手公司之前,在江城分公司待过一段时间。

    林浅语靠到椅背上,手指轻叩着桌面,想了想,决定暂时不让人去查,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安若在她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透露过一星半点,想必有她自己要隐瞒的缘由,有些事情还是要等林修远醒了,先了解清楚情况。

    陆骁过来敲门提醒,“要走了。”

    林浅语回过神,看他一眼,关上电脑起身,她连行李箱都不带,只让芸姨给她收拾了些随身的物品,一个手拎包就够了。

    陆骁走进来,取下落地衣架上的大衣,递给她,又把笔电给她装好,拎起包。

    林浅语看他身上穿好了外套,开口道,“你不用跟去机场。”

    下午还有会,他跟去机场,一来一回,时间会很紧张。

    陆骁回,“我还有工作要汇报,路上可以说。”

    林浅语眉心蹙起,不想给他好脸色,“你早干什么去了,刚才不汇报。”

    她刚才两次出去,他都不在工位上,上班时间不知道遛去哪儿,现在又来装好员工。

    陆骁伸手给她展平折起来的大衣领子,也不解释,只道,“我的错。”

    林浅语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使不出,只能压下心里的恼怒,使劲拍开他的手,云淡风轻地低声给他警告,“你不要觉得我睡过你一次,你现在就可以随便越界,这是我的办公室。”

    陆骁收回手,后退一步,断开两人的距离,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先说,“下次我会注意。”

    又道,“另外我纠正一下,您睡过我可不止一次,光是昨晚,你至少——”

    林浅语拿手机直接砸向了他,陆骁接住手机,攥在手里,两个人的脸都是冷的,都没再说话。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车上,小伍开车,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

    陆骁按起隔板,林浅语冷眼看着他,他又拉开她前面座椅后背上的小桌板,然后拿过来一个保温桶,打开,将几个菜摆到桌板上,又把一小碗米饭递到她手边,面无表情道,“先吃点儿东西。”

    林浅语的脸色稍微缓下来些,虽然不想承认,他在一些细节上的安排还是合她心意的,她拿湿纸巾擦过手,又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她早晨就没吃东西,现在已经是中午,飞机餐她吃不惯,上了飞机她更不会吃,飞机一落地,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所以她就是再没胃口,也得逼着自己吃下去些。

    菜的味道很好,菜色虽淡,但很能提胃口,味道有些熟悉,应该是和她感冒那天吃的那顿是一个师傅做的,林浅语不知不觉中吃了半碗米饭下去。

    蓦地,她的筷子停住,怔了片刻,想看旁边的人一眼,最后也没有动,又慢慢吃了起来。

    他说要汇报工作,一直到车开到机场,他也没有说什么。

    车停在航站楼前,林浅语推门下车,他从另一侧不紧不慢地绕过来,把手里的包递给她,林浅语接过去,两人的手短暂地碰在一起,又同时离开。

    陆骁先开口,“落地给我电话。”

    林浅语回说,“好。”

    相交的视线是错开的,谁也没有看谁。

    林浅语转身往机场大厅走,伍自成和陆骁打过招呼,赶紧跟了上去。

    陆骁胳膊懒散地搭在车门上,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晦暗,林浅语走到大厅门口,又停下脚步,寒风吹过,两人的大衣在空中翻飞着,林浅语攥紧手里的包,没有回头,挺着肩颈,迈步进了航站楼。

    过完安检,登上飞机,坐到座位上,她先给母亲发了条信息,手又往屏幕下方划,停在他的微信头像上,想点开,又长久地顿住。

    他们都知道早晨的事情不算完,彼此都有没说尽的话。

    如果当时没有被打断,她或许能摊开来质问他,现在再说起,她又觉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机舱内响起空姐甜美的广播音,飞机即将要起飞,她的手又移向关机键,嗡的几声,手机一连进来几条信息。

    是他发过来的。

    【你问我有什么资格恨你?】

    【当初你骗完我的感情,潇潇洒洒地就转去了别人的怀抱,我却还一直停在原地,这么多年过去都忘不掉你,我难道不该恨你】

    【我对你确实有不甘心,我本来认定相逢陌路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但在林叔的病房里,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不甘心和你只当陌生人】

    林浅语一字一字读过,眼神有些怔。

    许久,嗡一声,手机又响起。

    【林浅语,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蛊?】

    【所以,我才会对你一眼沦陷,从前是,现在也是,哪怕还恨着你】

    第29章 我躺在床上,全是你的味……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林浅语喝了半杯红酒才勉强眯了一会儿,她心里装着的事情千头万绪,一入睡,堆积着的梦魇就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五岁那年春节去外公家拜年,她和傅怀屹打了一架,那是她第一次和人打架。

    傅怀屹是舅舅家的儿子,和她同年生,比她大一个月,傅怀屹从小就看她不太顺眼,因为他觉得外公外婆喜欢她多过他,明明他才是傅家的亲孙子,她只觉得他幼稚,所以他之前闹得再过分,她也只是懒得搭理他,从没和他动过手。

    那天打架的起因是他说了小姨不好听的话,有些话她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她知道那些话很难听,她让他闭嘴,可他不听,还说个不停,她就直接把他推倒在地,骑到他身上揍了他,傅怀屹长得很胖,个子也比她高,但没能架住她的出其不意,整个人一开始都是懵的,被她给揍得不轻,虽然到最后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这一架惊动了所有大人,最终两个人被拉开,傅怀屹哭得稀里哗啦的,她的头发全被扯乱了,脖子和胳膊也都被傅怀屹给抓破了,她没有哭,连眼眶都没有红,只是有些生气小姨给她买的新裙子也被扯坏了。

    大人问吵架的原因,傅怀屹因为心虚不敢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个没完,她不想让小姨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所以也一声不吭,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各打五十大棒,两个人都挨了批。

    傅怀屹哭着被舅妈气冲冲地抱走了,她被母亲抱着去抹药,又检查她身上有

    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因为怕脖子胳膊上的伤会留疤,母亲心疼地差点儿就掉了眼泪。

    林修远在旁边先是懊恼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不在,没有保护好妹妹,又一个劲儿地夸她揍人揍得好,他待会儿再教她几招,让她下次揍小胖子的时候可以再揍得狠一些,话还没说完,就先挨了母亲的揍,母亲嫌他这个当哥的不知道教妹妹点儿好,林修远背上挨了一掌,龇牙咧嘴地装疼,她被他那个耍宝的样子给逗得笑了,一抬眼,小姨站在不远处正在看她。

    小姨总是会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她,从不会主动靠近她,眼神是她看不懂的复杂,小孩子的心思敏感又懵懂,她把那种复杂的眼神认定为小姨可能是不太喜欢她。

    就算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她也觉得没什么,没有谁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她有妈妈和爸爸喜欢她,有哥哥喜欢她,还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喜欢她,就足够了。

    母亲给她抹完药,重新给她梳好小辫子,又给她换了新衣服,也是小姨买的,她的衣服好像都是小姨给她买的。

    林修远等母亲走远了,偷偷拿了一个冰激凌奖励给她,她拿着冰激凌跑去外公的花房看刚开的兰花,傅怀屹还在隔壁的屋子哭,舅妈在哄他,她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

    傅怀屹委屈得不行,“爷爷奶奶都偏向绾绾,他们批评我的声音比批评绾绾的要严厉多了,他们喜欢绾绾,不喜欢我。”

    舅妈声音有些严肃,“他们哪儿是喜欢她,不过是可怜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鬼,你是傅家的长孙,你怎么老想着跟她比,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傅怀屹哭得更大声,“她怎么没人要了,她就跟个公主一样,想要什么都会有,你们谁都喜欢她,我才是可怜的那个。”

    她蹲在花架旁,吃一口冰激凌,难得同意傅怀屹的话,她觉得舅妈为了哄傅怀屹什么谎话都能编,她明明有妈妈,有爸爸,还有哥哥,她怎么会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舅妈见傅怀屹哭,声音又软下来,“哪儿是谁都喜欢她,妈妈就不喜欢她,你不也不喜欢她。”

    傅怀屹想到什么,又破涕为笑,“对,妈妈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小姑也不喜欢她,小姑从来都不抱她,她还为了小姑和我打架,她可真傻。”

    舅妈轻嗤一声,“你小姑哪儿是不喜欢她,她是—”

    舅妈话说到一半就急急地收住音,没再说下去,傅怀屹哽着声音好奇追问,“小姑不是不喜欢绾绾的话,那是什么”,舅妈也不回答,只不耐烦地回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她也没有懂舅妈的欲言又止代表的是什么,她也不好奇,她吃完冰激凌,看完兰花,拍拍手出了花房。

    晚上都还没到,她就为偷偷吃的这个冰激凌付出了代价,她闹完肚子又发烧,成伯伯还到家里给她打了吊水,折腾到半夜,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到有人在亲她的额头,又把她抱在怀里,她开始以为是妈妈,但闻着不是妈妈的味道,她睁开了些沉重的眼皮,发现抱她的人是小姨,她又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往小姨怀里靠了靠。

    其实她心里很喜欢小姨,也说不出为什么,在她内心深处,她总感觉小姨对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但小姨好像不喜欢她,所以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喜欢小姨,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从来没跟谁说过。

    她靠在小姨的肩膀上,在迷迷糊糊中想,原来小姨不是不喜欢她,小姨是在偷偷喜欢她,可她不明白,既然是喜欢,为什么要偷偷地,不让她知道。

    直到很久以后的那个下雪天,她在无意中窥探到了这其中的缘由,所有她信任的一切在她面前全都轰然倒塌,她也明白了舅妈嘴里那句“她是个没人要的可怜鬼”是什么意思。

    她在雪地里走了两个小时,躲到他家待了一个下午,然后很平静地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回到家后,还是没能避免大病一场,她烧了两天三夜,再醒来,他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她,神色颓唐,好似很久没有睡过。

    他当时看她的那个眼神,让她一度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她那个时候神思昏沉,也忘了深究他怎么会主动出现在她的病房,他之前明明不想和她有半点牵扯。

    梦中的场景一换,又来到了那个下午,他们从海边回来,他晚上还要去打工,她直接奔了轩鼎阁,家里晚上要在轩鼎聚餐。

    她到的时候,看到父亲和外公在露台抽烟,她偷偷走过去,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临近拐角处,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又猛地停住脚。

    外公沉声质问,“你当初不是说让那个陆骁陪绾绾到高考结束就好,怎么两个人现在还在一起。”

    父亲低声回,“绾绾很喜欢他,之前一直都没敢跟您和妈说,去年冬天的那场大病之后,绾绾面上强撑着看不出什么,晚上成宿成宿地睡不着,她状态很差,又不肯让别人知道,和陆骁在一起后才慢慢好转起来,既然他现在能让绾绾开心,就让他再陪绾绾一段时间,年轻人嘛,喜欢一向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绾绾新鲜劲儿过了,两个人自然也就分开了,不会长久的。”

    外公又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你办得不好,那种出身的孩子,会抓住一切可以向上爬的机会,万一他再生出什么别的心思,闹得难看了,对绾绾名声不好。”

    父亲道,“您不用担心,陆骁的品性我信得过,我和他说好了,绾绾如果说要分手,他们两个就算结束,桥归桥,路归路,他不会再出现在绾绾的生活中。”

    外公想了想,最终无奈道,“算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随她开心吧。”

    两个人抽完烟从另一侧离开,回了包厢,她在冷风中站了很久,都没能回过神。

    她想,她在别人眼里究竟是有多可怜,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被安排。而他,竟然也同意这样荒唐的安排。

    是因为他也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可怜她么,她甚至宁愿他是拿了父亲的钱,才同意来陪她谈一场恋爱,哄她开心。

    机身发生了轻微的颠簸,林浅语从梦中遽然惊醒,她摘掉眼罩,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潮湿,缓缓坐起身,拿毛毯裹住自己,偏头看着舷窗外浩渺的夜空,神情有些怔忪,片刻后,又闭上了眼。

    飞机提前落地,林浅语开机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和母亲结束电话,她手指定在他的号码上,现在国内已经是凌晨,他应该已经睡了。

    旁侧路过的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偏头看一眼,身后的伍自成正在低着头认真地敲信息,微信对话框上面的头像是她认识的。

    林浅语收起手机,随口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伍自成愣住,随后意识到林总问的是什么,他停下手,忙跟上林总的脚步,诚实地回道,“骁哥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睡眠不好,经常半夜到球场打球,我又是个夜猫子,喜欢夜跑,经常会碰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父亲重病住院,医药费都是骁哥帮忙垫付的,他是我们一家子的恩人。”

    林浅语脚步有些滞,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伍自成见她不说话了,低下头想把信息编辑完,骁哥说让他一落地就给他信息。

    林浅语走了两步,又停下,看回伍自成,“菜是他做的?”

    上车前,她看到是伍自成把保温桶递给了他,如果菜不是食堂的师傅做的,总不能是伍自成闲着没事儿做的。

    伍自成嘿嘿笑开,“骁哥手艺很好。”

    林浅语脸上没什么情绪,她握着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还合你口味儿吗?”

    林浅语一怔,低头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手机把电话给拨出去了,现在屏幕显示的是正在通话中,她犹豫一瞬,将手机放在耳边,没说话。

    陆骁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先开口,“到了?”

    林浅语“嗯”了一声,脚步不停,跟着人流往外走。

    陆骁又问,“有没有睡一会儿?”

    林浅语面无表情地又“嗯”一声。

    两人都沉默下来,他那边安静,她这边嘈杂,两秒后,两人同时开口,声音相撞在一起,又同时收回音,戛然止住,然后是良久无言。

    陆骁低低地叹息一声,意有所指,“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其实可以直接问我。”

    林浅语握紧手机,紧闭的唇微微启开,有什么突然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停住脚,叫他一声,有些急,“陆骁。”

    陆骁怔愣一下,回道,“怎么了?”

    林浅语用手示意身后的小伍不用跟着她,她转到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让自己的语气维持镇定,“那张纸是不是还在一楼的房间?”

    早晨的情况太混乱了,她当时拿着那张纸,又接了电话,她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她把那张纸放在哪儿了,要是芸姨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那张纸……

    陆骁反应过来,起身往楼下走,嘴上还佯装不知,“什么纸?”

    林浅语已经听到了他开门走路的声音,她淡声威胁,“要是让芸姨看到了那张纸,你就等着——”

    话出口又被绊住,在飞机上睡得她头昏脑涨的,导致她现在大脑容量不足,她也一时没想好要让他等着什么。

    陆骁偏还要问上一句,“等着什么?”

    林浅语被气到,她克制住恼怒,迈步继续往前走,平静回他,“还能等着什么,等着挨鞭子,谢盈秋发信息说她买的鞭子就快到了,总不能让她白花钱,至少先试试结不结实。”

    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着,陆骁听得有些不真切,他停在楼梯的窗前,看着外面沉压压的夜色,开口叫她一声,“绾绾。”

    林浅语蓦地止住话头。

    他的嗓音低哑又沉缓,“我想你了。”

    林浅语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嘲讽回去,唇角动了动,她又抿起嘴,什么都没说。

    机场大厅里到处熙熙攘攘,人声喧闹,唯有她这一处静默无声。

    半晌,他又慢慢道,“已经换过床单被罩也不管用,我躺在床上,全是你的味道。”

    第30章 您那晚不是亲过几次,现……

    林浅语不等他说完,冷着脸直接摁断了电话。

    伍自成这边也终于把信息给他骁哥发了出去,他偷觑着前面林总的脸色,再加一句,【林总好像生气了】。

    陆骁回说,【知道了】

    接着,他又发来,【你老板是她,她不让你做的事情,不要做】

    伍自成刚要回说他明白,林浅语余光看到伍自成还在低头发信息,在发给谁可想而知,她回头看他一眼,语气不重,算是提醒,“小伍,你老板是我,你不是他的眼线,你要知道这一点。”

    她身边的人,要是跟一个监视器一样,需要向他时时汇报她的动向,这样的人,她不会留长久。

    伍自成立刻收起手机,严肃回,“我知道的,林总,我来公司之前,骁哥已经跟我说过,我到公司后唯一要听命的人就是您。”

    他怕林总不相信,又忙翻出他和骁哥刚才聊天的对话框,把手机递到林总面前。

    林浅语对别人的聊天内容没半点兴趣,奈何伍自成的手机递得太近,她扫到他发来的最后一句,面色稍缓下来,还算他识相知趣,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她让伍自成把手机收回去,又道,“你回复他,你知道就好。”

    伍自成愣一下,马上回,“好的,林总。”

    陆骁收到伍自成的信息,眉梢一挑,薄唇慢慢勾起。

    林浅语让伍自成把信息发出去,心情才好了些,她快步出关,沈晖接到陆骁的航班信息,早早就候在了接机口,看到林浅语出来,忙上前几步去迎她。

    沈晖原是林永良的秘书,后来又跟在林修远身边,林修远送到这边来治疗,他便也跟着过来了,有他在这边守着林修远和母亲,林浅语在国内才能放心专注在公司的事情上。

    林浅语对沈晖颔首打招呼,“沈叔。”

    沈晖仔细打量她,微笑道,“小姐这次来气色和精神比上次都好很多,夫人看到肯定会高兴。”

    傅静雅何止是高兴,她拉着林浅语来回看了几圈,眼眶湿润,“挺好,这回总算没再往下瘦了。”

    这两个孩子,傅静雅哪个都放心不下,她守着儿子,心里也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女儿,自从车祸后,绾绾就又回到了她高三那年冬天的那个状态,表面上强撑着不显,人却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瘦,她知道她心里的负担,觉得修远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她,再加上她父亲又因病突然倒下。

    林永良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傅静雅生怕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总有一天会撑不住,每天晚上都要去她卧室门口转好几圈,还好她现在好好地挺过来了。

    林浅语拉着傅静雅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轻声回,“不但没瘦,还长了好些肉,您捏捏,芸姨严格执行您的命令,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我觉得我都胖了一圈了。”

    傅静雅比林浅语个头要矮一些,林浅语弯腰靠近过来,被衣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不小心露出了一处红痕,傅静雅看到,笑意更浓,她轻抚着林浅语的脸,柔声道,“长些肉好,你之前太瘦了,现在也还是瘦,还得再多补着些。”

    林浅语意识到傅静雅看到了什么,面上泛热,心里又将罪魁祸首给骂了一遍。

    隔着半个地球的陆骁鼻尖微痒,他家老太太念叨过,晚上鼻子痒,是有人在挂念你。

    她肯定不会挂念他,大概率是又在骂他。

    林浅语尽量不着痕迹地扯了下衣领,傅静雅笑着捏捏她越来越红的脸颊,又给她展了展领口,“不用不好意思,妈妈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夫妻之间,这都再正常不过。”

    林浅语听傅静雅这样说,脸愈发灼烧,傅静雅看到她这个样子,直接轻笑出声,林浅语不再理母亲的打趣,稳着粉盈的一张脸,吩咐沈叔带她去做全身消毒,她要去看哥哥了。

    傅静雅看着林浅语走远的背影,心里轻叹一口气,她家这个女儿,万事面前都是稳重淡定,唯独一到和陆骁有关的事情,就会不自觉地慌神。

    以前的事情还是他们想简单了,那个时候总以为她对陆骁也就是一时的喜欢,分开肯定也是因为不喜欢了,没有深究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要不是一年前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永良的病房,静妍看出了他们的不对,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所以母女天性这种东西,是割舍不掉的,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孩子,没有谁比她更能看透女儿的内心。

    林浅语全身消完毒,进到林修远的病房,林修远阖目躺在病床上,因为常年卧床,神色有些不正常的惨白,整个人比她上次见他又消瘦了好多。

    林浅语压下心里的酸涩,坐在床前,握上他的手,叫了声“哥”,林修远没有反应,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件一件和他说起了公司的事情,林修远还是无知无觉地睡着,林浅语想了想,往林修远跟前凑近了些,小声道,“哥,你认识安若吗?她之前是在江城分公司,现在调到总裁办了,在我手底下工作。”

    许久,林修远的手指碰着林浅语的掌心很轻微地动了下。

    林浅语屏住呼吸,又道,“她很能干,什么工作都能做得很好,人也稳重,长得更是漂亮,还有很气质,公司里喜欢她的人很多,哥,你要快点醒来才行,不然她就要被别人追走了。”

    她轻声说着话,回握住林修远动得越来越明显的手指,心里的猜测已经基本验证,她哥和安若之间想必有一段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故事。

    林浅语从病房出来,又立马和医护团队开会,确定接下来的诊疗方案,一直到傍晚,傅静雅强逼着她,才算把她从医院

    给带回了家。

    林家在这边的房产众多,傅静雅为了方便,选了离医院最近的一处别墅,位于半山,环境幽静,很适合休养居住。

    林浅语回到家,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眯了连一个小时都不到就又醒了,马上要到国内的上班时间,今天董事会要召开临时的董事会议,她要在会上罢免程崇远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林浅语授权陆骁代为主持这次的会议,她远程坐镇,罢免提案准备得很充分,这些年程崇远所做的所有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一件不落,全都一一列了出来,有几个主要事件与在坐的几位董事都有牵扯,当下有些人便坐不住了。

    陆骁直接点明其中的厉害关系,林浅语在陆骁说完后,又适时加以怀柔,两个人在这些方面,总有一些无言的默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打配合打得堪称天衣无缝,最后压得原本打算站程崇远的几位董事不得不临时倒戈,罢免程崇远职务的决议以全票通过,并立即生效。

    此时的程崇远还在自家后花园的冰湖上,优哉游哉地钓鱼,在他的预想里,林浅语最晚撑不过下周一,肯定要亲自登门把他请回公司。

    会议开完,参会人员低声交谈着陆续走出去,向小园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风起云涌,明枪暗箭的大场面,有些回不过神,安若拍了她一下,她才赶忙起身,跟着安若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她没忍住,偷偷回看了眼。

    陆助坐在座位上,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他手边的文件,侧脸冷峻。

    主墙上,视频那头的林总,目光有些懒散地落在陆助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算隔着屏幕,向小园也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微妙,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安若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直接拉了出去,又把会议室的门给紧紧关上了。

    陆骁听到关门声,手上动作停下,掀起薄白的眼皮,转头看向在静静打量他的人。

    林浅语对上他眼神里的探究,也不闪避,可有有无地道一句,“做得还不错。”

    陆骁回,“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浅语沉默下来,还在盯着他看,陆骁也默不作声,姿态随意地靠向椅背,任她不动声色的打量。

    时间一分一秒滴答而过,半晌,林浅语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慢慢交待起有关程崇远的后续收尾工作,虽然今天的会议还算顺利,但她内心深处还有担忧,怕程崇远会留有什么后手。

    陆骁一一记下,回道,“你不用担心,程崇远不会再翻出什么浪了。”

    林浅语尤其不喜欢他总能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淡淡开口,“不能不担心,你不是恨我,自然见不得我好,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

    陆骁笔尖一滞,看向她,“原来林总看到了信息,我一直以为我的信息没发送成功。”

    林浅语冷声回,“看到了又如何,你发了我就必须得回复?”

    她又想起了什么,稍微提起来了点兴致,倾身靠近些屏幕,目光审视,“我有些好奇,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吗?上学的时候你语文不是最差的那一科,还专门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过话。”

    陆骁黑眸微顿,坦然回道,“我语文再差,起码的语言组织能力还是有的,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出来了,”他尾音一停,似笑非笑地看她,“怎么,是哪句话合了林总心意么,竟让林总疑心起我的语文水平。”

    林浅语颇有些兴味地盯着他泛起红的耳根,她拿过手机,点开和他的对话框,她对他虽说没有十分了解,但一两分还是有的,有些话根本不像他能写出来的。

    她冷眼看着他的耳朵,面无表情地读出他写的话,“林浅语,你是不是对我下了蛊?”

    陆骁面上镇定,但听着他写过的话一字一字地从她嘴里读出来,耳根又禁不住发烫。

    林浅语一眼扫过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读不出来,最后只挑了一个词念了出来,“一眼沦陷,这种词儿是你能想出来的?”

    陆骁回看她,“林总未免太小看我,一眼沦陷,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一眼万年,我脑子里的这种词儿还有很多。”

    林浅语懒懒靠向椅背,目光在他脸上一点点逡巡而过,他心思一向深,面上自然看不出什么,但耳朵红得有些不正常,他喉结上那颗小小的红痣现在也红得跟充了血一样,点缀在冷白的脖颈间,给他周身的淡漠平添了一抹奇异的艳色。

    那晚一些被刻意遗忘的场景在她眼前慢慢回闪而过。

    陆骁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他又拿回主动权,换他来打量她,“林总是想到了什么,脸怎么突然红了?”

    林浅语睫毛一闪,脸上更热,狠刮他一眼。

    陆骁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地碰了碰喉结,一本正经道,“您那晚不是亲过几次,现在又脸红什么?”

    林浅语咬牙,“闭嘴。”

    陆骁好意提醒,“您下次最好不要红着脸训人,没有半点威慑力。”

    林浅语平静道,“去死。”

    她啪一下关上了电脑。

    陆骁看着黑掉的屏幕,轻叩了下桌面,她一向敏锐,先发制人这一套大概也就只能用这一次。

    她比他以为的还要了解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办公室里,向小园跑去打印机旁拿文件,她跑得有些急,路过陆骁的工位,不一小心碰到他的办公椅,办公椅一歪,又碰到了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她怕文件夹掉地上,慌着去扶,又哗啦啦带倒了一摞文件夹。

    那摞文件夹最下面压着的书也露了出来。

    书的名字是,【情话速成大全】

    向小园搂着一大摞文件,看着厚厚的书面上加黑又加粗的“速成”两个大字,慢慢呆住。

    陆助怎么会有这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