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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千万别出声,不然他会听……

    风卷着雪粒子吹进门,“咚”地一声,谢盈秋手里端着的果盘没拿住,红澄澄的苹果纷纷滚落,一个两个砸到地上,打破了空气里瞬间冻结起来的沉默。

    谢盈秋有些傻的拿着空荡荡的果盘站在原地,看看林浅语,再看看陆骁,最后对上一脸玩味儿的骆嘉树,她刚才是听错了吗?

    陆骁……是绾绾的初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是,这怎么可能?!他俩上学的时候明明看对方最不顺眼,她记得高三一整年,他们都是前后桌的位置,挨得那样近,却从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两个人哪怕是面对面,头碰头地撞到一起,也只把对方当空气,视而不见地直接擦身而过。

    这样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陆骁当初来给绾绾当助理,她就觉得奇怪得不行,现在陆骁竟然还说他们在一起过,而且他还是绾绾的初恋?!!

    谢盈秋觉得自己完全风中凌乱了,难道是她刚下飞机,时差完全没倒过来,所以做了一个相当荒诞的梦,谁快来叫醒她啊,她要疯了。

    陆骁平静地掷下一颗炸弹后,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挡住了外面渐大的风雪,转身再对上她乌亮的眼仁儿里压着的恼怒,被阴霾包围住的心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好了些。

    他伸出手,碰上骆嘉树还没收回去的手,简单有力地回握了下,随即松开,沉稳地道一声“你好”,算是正式的打招呼。

    陆骁今天鼻音很重,但骆嘉树还是从他平稳的语调中确认下来一件事,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昨晚他在绾绾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骆嘉树再看一眼林浅语略显慌乱的神色,就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他还是第一次见大小姐在一个男人面前失了镇定,这可真是个稀奇事儿。

    以绾绾的初恋自居,这个自我介绍可真是耐人寻味,骆嘉树打量陆骁的眼神兴致更浓,他回道,“你好。”

    林浅语竭力想遏制住脸上渐渐升高的温度,可是根本不行,他总是有本事像这样把她搅合得一团乱。

    她轻扬着下巴,看他的眼神里全是警告,声音平和如常,“你来干什么?”

    陆骁讥诮地扯了下唇角,却也配合她演戏,“芸姨给我打电话了,今天是她生日,她邀请我来吃她的生日宴。”

    方芸和傅行舟两个人都在厨房忙活,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方芸喊骆嘉树,“嘉树,你快来尝尝这个菜合不合你口味儿,不行的话我再加点儿辣。”

    骆嘉树扬声回,“就来,芸姨。”

    他对陆骁点一下头,又对林浅语悄悄眨眨眼,拽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谢盈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对立而站,林浅语死死盯着他,周遭的空气好似都不流通了,只剩寂若死灰的安静。

    陆骁不急不缓地脱下外套,放到旁边柜子上,慢慢挽起衣袖,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结痂露了出来,他半弯下腰,将滚落到他脚边的苹果捡起来,往前走两步,再捡起一个,又直起身,站到了她面前,没有再动。

    他垂眸睨着她晕着薄粉的脸颊,低声道,“气什么,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林浅语气得都想咬他,生平第一次想飙脏话,“屁的事实。”

    陆骁下颌紧绷成刀锋,“所以,我不是你初恋?”

    林浅语回得斩钉截铁,“不是。”

    陆骁眸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寒戾,语气平静无波,“那你说说我排在第几个?”

    林浅语红唇一动,但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她伸出食指轻点在他的胸口,冷冷淡淡的嗓音里又有压不住的凶,“你要是想进来就给我把嘴闭紧,不该说的话别说,要么你现在就开门走人。”

    陆骁冷眼看她,“我为什么要走,晚上睡在这儿的人是我。”

    他想起什么,眼神更冷,“我就该麻烦芸姨,在我的拖鞋上,绣上我的名字,这样就不会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给穿走了。”

    林浅语嗓子又是一噎,她从他手里拿过一个在地上滚过的苹果,踮起脚,直接塞到他嘴里,一个字一字地轻声道,“闭上你的狗嘴,没拖鞋穿你就光脚。”

    她说完还不解气,又一脚踹上他的小腿,在他的闷哼中,利落地转身离开。

    方芸在厨房听到了骆嘉树和谢盈秋的话,知道是陆骁回来了,她借口出来拿东西,小跑着来到玄关,没看到林浅语,只看到刚从洗手间洗手出来的陆骁。

    她已经被林浅语嘱咐过,所以话也不敢说得大声,“阿骁,你回来了,你怎么光着脚,你拖鞋呢?”

    陆骁拿纸巾慢慢擦着手,“芸姨,没我的拖鞋,绾绾让我光脚。”

    他扫了眼从二楼走下来的人,又不动声色地开口,“有地暖,也没多凉,光着脚也挺好。”

    方芸嗔怪他,“光什么脚,你可是还在生着病,这新拖鞋都在这柜子最下面,你以后找不到拖鞋就自己拿。”

    她说着话拿出一双新拖鞋来递给他,陆骁接过去,又偏过头,虚握着拳,挡在唇边,轻咳几声,鼻音比刚才又重了些,他话说得意有所指,“多谢芸姨,这个世上,除了您和妈,也再没谁会关心我了。”

    他鼻尖有些红,眼尾也有些红,又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颓丧,方芸再想到他的身世,心里暗叹一声天可怜见的,柔声道,“怎么会,还有绾绾呢,绾绾早晨的时候还让我去检查了你屋子的窗户,看有没有哪儿是漏风的,怕你是因为晚上吹了风才感冒得这么严重。”

    陆骁怔了下,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人,林浅语不看他,对方芸道,“芸姨,您来帮我把这两瓶酒开了。”

    方芸“哎”一声,又对陆骁道,“阿骁,你收拾好也快来,咱马上就开饭了。”

    陆骁低声应好,目光落在不紧不慢走远的那个背影上,长眸微微眯起,她要是没把芸姨给支开,他还不能确认芸姨话里的真假,这样看来,那就是芸姨说的确有其事了。

    谢盈秋以每秒钟回三次头的频率,在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前,终于把林浅语给盼了进来,她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旁边的房间里,她都不需要再和林浅语做什么确认,她俩从小玩儿到大,光看她的反应,她就知道陆骁的话只真不假。

    谢盈秋知道林浅语不想多说,她也不多问,只是忍不住想捏捏这死妮子白里透着粉的小脸蛋儿,“我说,你俩藏得可是够深的,任谁看你俩之前的样子,都以为你们会老死不相往来,谁会想到你们还偷偷摸摸地在一起过。”

    林浅语也不想跟好友再否认什么,“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也没在一起多长时间。”

    谢盈秋看她都亲口承认了,按压住内心快要爆炸的激动,又问,“那现在呢?”

    林浅语默了半晌,她其实自己都搞不太清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更不知道该怎么跟谢盈秋解释,只避重就轻地回道,“现在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我是发他工资的老板,他是给我干活儿的员工。”

    谢盈秋明显不信,陆骁岂是会随随便便认谁当老板的人,他要是想,完全自己可以老板。

    不过有些事情,她一个局外人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有更关心的事情,“你能跟我说说,给前男友当老板是什么感觉吗,是不是还挺爽的?!”

    这简直是她做梦都想干的事情,光是想想都能爽到不行,更何况这个前男友还是一向冷傲不驯的陆骁,她可是从没见他向谁低过头。

    在前男友面前,哪儿用得着当什么好老板,自然是要把他完完全全地踩到脚底下,一点一点踩断他的脊梁骨,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他要是不好好干活儿,就买上一把小皮鞭在后面使劲抽他,看他还敢不敢再那么傲。

    林浅语看谢盈秋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没想什么好事情,她轻捏上她的耳朵,“你别给我瞎想象。”

    谢盈秋收起脑子里的遐思,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她这哪儿是瞎想象,她这是合情合理的思维发散。

    方芸喊她们,“绾绾,小秋,开饭了。”

    林浅语推着谢盈秋往外走,“走了,谢大小姐,咱去吃饭了,你不早就嚷嚷着饿了。”

    谢盈秋斜眼瞅她,“你越是着急避开我的问题,就越说明你心里有鬼,你给我等着,我也不着急,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灌醉了,把该套的问题都给套出来。”

    林浅语轻声哄她,“行,只要你今天别在饭桌上问不该问的问题,我后面肯定给你把我灌醉的机会。”

    谢盈秋兴奋道,“这可是你说的。”

    林浅语点头,“我说的。”

    谢盈秋很好哄,“好吧,今天就暂且饶过你。”

    她又想起什么,使劲搂上林浅语的肩膀,佯装生气,“要不是我这次着急回来想介绍奶甜奶甜的小弟弟给你认识,就错过今天这出大戏了,就你嘴严的这个劲儿,这件事我没准儿到死都不会知道,你说你把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放在哪个位置。”

    林浅语顺着她的话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介绍奶甜的小弟弟给我认识?”

    谢盈秋的关注点马上被移开了,“真要我给你介绍?我手头可是有好多人选,你要是想,明晚就能给你约出好几个来,要多奶有多奶,要多甜有多甜,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林浅语想了想,“等年后吧,我年前这段时间都比较忙。”

    谢盈秋刚要点下头,正好和厨房里走出来的人对上眼睛,她肩膀一僵,又把到嘴边的话全都给咽了下去,她怎么觉得陆骁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刀子。

    她拱拱林浅语的肩膀,悄声道,“咱俩的话该不会全被他听进去了吧?”

    林浅语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也不刻意压低音量,“听到又怎么了。”

    谢盈秋被林浅语这个态度又给带出了些胆量,但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就是,你是他老板,怕他一个前男友做什么。”

    林浅语掐她一下,不想让她再提这个词儿。

    谢盈秋赶紧给自己的嘴拉了一道严严实实的拉链,有些事儿她们好姐妹儿私底下怎么说怎么闹都行,但到了男人面前,尤其还是前男友这种生物,她是绝对不会再乱说什么的。

    陆骁端着最后一个菜从厨房出来,骆嘉树也摆好了餐具。

    今天是芸姨的大日子,林浅语推着她坐到了主位,谢盈秋拉着傅行舟,坐在了芸姨的右手边,傅行舟一向严肃的脸上竟有难得一见的不好意思,芸姨也表现得有些羞涩,林浅语和谢盈秋对看一眼,都觉得这个安排再好不过。

    芸姨早年离异,傅师傅一辈子都没结过婚,两个人已经认识好些年了,对对方也都有意,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今天这个时机还算不错,林浅语和谢盈秋就想着适当地给推波助澜一下。

    谢盈秋和芸姨好长时间没见,林浅语把芸姨左手边的位置留给了她,她坐在谢盈秋旁边,骆嘉树则顺势坐到了林浅语旁边。

    陆骁不紧不慢地拉开傅师傅身旁的椅子,坐到了林浅语正对面,两个人的眼神对上,又各自面无表情地移

    开。

    骆嘉树将两个人神色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唇角牵起一抹笑,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林浅语座椅的椅背上,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林浅语和谢盈秋配合着起哄让芸姨提酒说开场白,没注意到骆嘉树搭到她椅子上的手。

    陆骁只对那只碍眼的胳膊懒懒地掀了掀眼皮,连看都没看他,骆嘉树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些寒意,他动了动胳膊,但还是强撑着没有完全撤回。

    方芸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感谢大家伙儿抽出时间来专门给她过生日,林浅语听方芸的话听得认真,腿无意识地一动,不小心碰到了对面人的脚,她睫毛轻微地颤了下,眼睛没有动,只把脚若无其事地收回来,继续听芸姨说话。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的脚尖总是会撞到,一连几次,林浅语有些恼了,以为他是故意的,她明明都没有动。

    她低头看向桌子底下,却发现也不能全都怪到他,他的腿太长了,她喜欢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所以这张餐桌定做的时候,按照她的要求,没有做得太宽,他的腿现在还是有些收着的,要是完全舒展开,碰到的就不只是她的脚了。

    没事儿腿长这么长干什么,除了碍事儿什么用都没有,林浅语从桌子底下收回视线,一抬头,正好撞进他看过来的黑眸里。

    她想一眼横过去,他却先一步掠过她的眼睛,移开视线,偏头去和旁侧的傅师傅说话,林浅语的目光一空,落在了他的侧脸上,又不自觉地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往下,被他凸起的喉结牵绊住。

    也是奇怪,她之前也没怎么注意到过他这颗痣,现在一看到他,视线总是会不由地往那处看一眼,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得改。

    林浅语端起酒杯,喝一口酒,骆嘉树也端起杯子,伸过手来和她碰一下杯,林浅语对他笑笑,背有些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边喝着酒,边和他低声聊起了昨天在饭桌上提及的事情。

    她总觉得对面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拢在她身上,她不经意地回看过去,他还在和傅师傅说话,并没有看她,刚才那种感觉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她又转过头,接着和骆嘉树聊,谢盈秋正和芸姨说着她在国外遇到的趣事儿,说到高兴的地方,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骆嘉树说了句什么,林浅语没太听清,她把头往他那边凑了凑,骆嘉树也挨过来,林浅语这才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刚要回骆嘉树的话,又顿住。

    她的脚尖被对面的人踢了下,她可以确定他这次是有意为之的,因为他在看她,林浅语面上继续正常地和骆嘉树聊天,脚下的动作也没耽误,她使劲朝他回踢过去,但是没踢中,脚反而被他的腿给按住,她抽也抽不回来,又伸出去另一只脚踢他。

    饭桌上是一群人说说笑笑的热闹,桌子底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纠缠,也挺热闹。

    傅行舟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三个小辈儿,不禁有些感慨,这三个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们小的时候最喜欢围着他玩儿,听他讲故事,长大后各自都有了各自要做的事情,就是过年过节也不一定能见上面,难得有像今天这样全都聚在一起的机会。

    他又看着凑在一起说话的林浅语和骆嘉树,从老早之前,他就觉得这两个孩子般配得很,关键是这俩人性子也合,一静一动,而且骆嘉树打小谁的话都不听,最听绾绾的话。

    他今天高兴,又喝了些酒,话不知不觉地就多了起来,“我记得绾绾和嘉树小时候是不是还说过要定娃娃亲?”

    桌子上突然静了下来,谢盈秋刚喝到嘴里的酒都差点喷了出来,她赶紧拿纸巾捂住嘴,又使劲忍下笑,所以桌子上就得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然后问一些出其不意的问题,这样的饭局最有意思了。

    方芸给傅行舟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提这些事儿,但傅行舟没看懂,以为是自己嘴上沾了东西,还拿起餐巾擦了擦。

    骆嘉树看陆骁一眼,马上接上了傅行舟的话,“可不嘛,傅叔您没记错,绾绾打小就漂亮得不行,跟个高傲的小公主一样,一堆小男孩儿整天追在她后面跑,可她谁都不理,只和我玩儿,她说我长得最好看,我妈和静姨最喜欢看青梅竹马这一出,她们看我俩玩儿得这么好,就打算给我们定娃娃亲,您不知道,我们还举行过婚礼呢,谢盈秋还当了伴娘。”

    谢盈秋也跟着附和,“对,我还接了绾绾扔的捧花。”

    方芸笑着说,“那个时候你们才几岁,七岁还不到吧,小孩子玩儿过家家,连结婚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就那捧花,我记得还是嘉树从骆老爷子的花房里揪来的兰花,那盆兰花可是骆家老爷子的命根子,嘉树是不是还被连着罚站了一个星期的墙根儿?”

    谢盈秋想起以前的事儿,也忍不住笑,“芸姨,何止是站墙根儿,他屁股上还挨了好一顿板子呢,连走路都费劲儿,在床上趴了好几天,他还以为他要死了,还写了遗嘱,说要把他的钱和玩具全都留给他的新娘子绾绾。”

    骆嘉树大笑,“我好像还留着那张纸,就在我书房的抽屉里。”

    他又转头看向林浅语,“绾绾,要正经论的话,我是不是才是你的初恋,你以前可是说过这辈子最喜欢我。”

    林浅语掩在头发下的耳朵很红,她耳朵红不是因为骆嘉树的话,而是因为桌子底下那双脚,她的拖鞋不知道被他给划拉到哪儿去了,她的脚现在被他的两只脚夹着,一动都动不了。

    她漫不经意地回骆嘉树,“你要是想要这个名头就给你好了。”

    骆嘉树展颜一笑,露出两颗晶亮的小虎牙,“你亲口承认了哈,这可不是我自居的。”

    林浅语顾不得回骆嘉树的话,她现在全部的神经都被桌子底下的那只脚给牵动着,她拿膝盖气恼地顶他一下,等待会儿人全都走了,她非拿刀把他的脚给跺了。

    陆骁也不看她,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慢慢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薄薄的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

    谢盈秋偷觑了眼斜对面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人,她就说这两个人之间没那么简单,还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她想着要不要现在就下单一个小皮鞭给绾绾寄过来,或早或晚,总归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林浅语在手机上问骆嘉树,【你在搞什么】

    他不是个不分场合乱来的人,他说的话,还有他一直搭到她椅子上的胳膊,都很反常。

    骆嘉树回,【我就说你这位初恋才见我第一面,怎么对我的敌意就这么大,我刚刚才想起来,我之前是不是充当你的男朋友和他通过电话】

    林浅语一顿,回给他六个省略号。

    骆嘉树又问,【你不想知道他现在对你的心思?】

    林浅语马上回,【不想知道,你不许再闹了】

    陆骁听着对面“嗡”一下又“嗡”一下的手机震动,心里起了无声的冷笑,她可真能一心二用,脚下勾着他,还能在手机上和别人说悄悄话,两个人明明就紧挨着,有什么话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还要避开众人用手机单聊。

    也是,人家才是她的正经初恋,他这个名头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封的,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她明明说过最喜欢他,还是她和每个男人都说过这样的话,陆骁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林浅语从手机上抬起些视线,看了眼他喝空了的酒杯,眉头有些皱,他是三岁的小孩儿吗,自己不知道自己感冒了不能喝太多的酒。

    她冷着脸将手机不轻不重地扔到桌子上,陆骁面无表情地将酒杯放回到桌子。

    谢盈秋

    从椅子上挪起些身,双手去接芸姨给她盛的汤,眼睛还不忘偷瞄着她旁边的这俩人,她看得太入神,再坐回椅子的时候,没坐稳,身子一歪,手里端着的碗也倾斜了。

    林浅语伸手去扶她,眼看碗里的汤要洒到她身上,骆嘉树眼疾手快地起身想给她挡开,但还是晚了一步,对面的陆骁倾过身把她给护下了,一碗汤全都扣在了他胳膊上。

    谢盈秋惊呼一声,傅行舟和方芸也急着起身,那汤虽然不是刚出锅的,但也有些温度,他还是用他那只受伤的胳膊挡的。

    陆骁冷静地一眼扫过林浅语的全身,确认她没被汤淋到,才起身站直,对满眼担心的方芸道,“没事儿,不烫,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方芸着急道,“我去给你拿药箱。”

    林浅语从椅子上起身,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芸姨,我去吧。”

    方芸跟在他俩的身后,本想一起去看看,视线一低,看到绾绾脚上穿着双明显大很多的灰色拖鞋,这双好像是刚才她拿给阿骁的那双……再看一眼走在前面的陆骁,他脚上蹬着双粉色兔子拖鞋,半个脚心掌都踩在了地上。

    方芸抿嘴一笑,及时收住了脚,又走回餐桌旁,和骆嘉树对上眼,骆嘉树对她扬眉笑开,方芸有些好笑地伸手点点他,这臭小子打小就是个鬼灵精,她就说他刚才怎么顺着傅师傅的话,有的没的一股脑说了那么多。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流水声。

    陆骁将胳膊放在水龙头下,用流水慢慢冲着上面的热度,林浅语半倚着柜子,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胳膊,有些出神,他们明明隔着一张桌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反应那么快的,可能是跟他上学的时候篮球打得好有关。

    陆骁关掉水龙头,把胳膊伸到她眼前,林浅语低头仔细看了看,好在已经结痂的伤口没有破,她转身从柜子上放着的药箱里拿出药膏和棉签。

    两个人都不说话,脸上也都没什么表情,林浅语攥上他的手腕微俯下身,陆骁则伸手掐住了她的腰。

    林浅语怔了怔,仰起头看他,陆骁只将她提到了柜子上,又松开手,掌心撑在柜子的边缘,将她半圈住,他俯下身来就她。

    这个姿势对她而言,比刚才要更舒服一些,但两个人也挨得更近,她稍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林浅语拿棉签擦过他的手臂,手上的动作慢慢地加快,想速战速决,按说她之前已经给他处理过一次,这次应该更熟练才对。

    但现在和那晚的情形不同,那晚他是趴在床上的,现在他就直直地看着她,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额上,弄得她有些痒,手心都出了汗,手上的力道也把握不好准头儿,时轻时重的,她又不想弄疼了他,手心的汗更多。

    林浅语一恼,将手里的棉签甩到垃圾桶里,抬眼瞪他,他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给他抹毒药,他盯她这么紧做什么。

    她一生起气来,瞳仁儿会格外得亮,一向清冷的眼睛里带出一些不自知的冶艳,美得惊心动魄。

    陆骁抬起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勾住,给她挽到耳后,又轻捏住她的下巴,半晌才开口,声音很低,又哑,“我很想知道,在你这儿,初恋究竟是怎么算的?”

    林浅语眼神一冷,话说得随意,“牵过手就算。”

    陆骁一双眸子沉到深不见底,他慢慢道,“是吗?看来我们两个对这件事的判定完全不同。”

    他牵着她的手摁上了他的唇角,笑了笑,笑不及冰凉的眼底,“在我这儿,牵过手,接过吻,才算得上是。”

    林浅语指腹碰上他的唇,睫毛滞了下,和他目光里的冷不同,他的唇很烫,还很软,一些回忆在她脑海里翻滚,他唇上的烫好像也传到了她的指尖。

    洗手间的窗外传来骆嘉树的声音,他在外面的露台接电话,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说的什么都能一清二楚地传进来,他们里面要是有个什么动静骆嘉树肯定也能听到。

    林浅语有些急地推上他的肩膀,陆骁黑眸一沉,直接俯身抵进她。

    两个人的唇间只隔着她的指腹,他捧起她的脸,低声似耳语,“千万别出声,不然他会听到我在亲你。”

    第18章 以后他要是敢再不听你的……

    骆嘉树这通工作上的电话打了快半个小时,他回到餐厅,那两个说是去处理胳膊的人还没有回来,他笑着拉开椅子坐下。

    谢盈秋歪头看他,“你笑什么?”

    骆嘉树挑眉回看她,“你又在笑什么?”

    谢盈秋慢悠悠地喝一口汤,回道,“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属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无意中干了一件大好事儿。”

    骆嘉树点点头,“不容易,没想到你这个祸害精还有干好事儿的一天。”

    谢盈秋腿伸过来,使劲踹他椅子一脚,他这个臭嘴里对她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只有傅行舟对一直不回来的两个人有些担心,他问方芸,“要不要去看看,这么半天不回来,陆骁没烫出什么事儿吧?需不需要把成医生叫过来?”

    方芸嗔他一眼,他这心思是全用到做菜上了,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在这儿乱点绾绾和嘉树的鸳鸯谱,扯出什么娃娃亲的事儿来,他也不想想,就绾绾那个性子,她要是真对嘉树有什么心思,反倒是不会和他走得这样近。

    方芸虽然一直都猜不透林浅语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从小看她长大,多少还是能摸到些她的脾气秉性,绾绾有的时候心里越是喜欢什么东西,越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想必对喜欢的人也是这样。

    她拿公筷给傅行舟夹了个丸子,笑着道,“出不了什么事儿,快吃你的饭吧,少喝些酒。”

    傅行舟看着方芸脸上的笑不由地安下心来,也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儿鱼肉,她说过她最喜欢吃他做的鱼。

    方芸低头一笑,刚要吃鱼,又看到林浅语走了进来,她放下筷子,看她身后,“阿骁呢?他没事儿吧?”

    林浅语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先回一句,“没事儿,”又道,“他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方芸诧异地“啊”了一声,她在这一瞬间忘记了她还在演戏的事情,刚想问阿骁大晚上的走去哪儿了,不过马上反应过来,又赶紧“哦”了一声。

    骆嘉树已经狐疑地看向了方芸,方芸把头埋得更低,连视线都不敢和他对上,生怕骆嘉树看出了什么,她一个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陪他们小辈儿演这种装不熟的戏,也是心累得不行。

    林浅语连着喝了几口酒,才把身上的燥热劲儿给压下去些。

    谢盈秋赶紧拿过一旁的红酒,又给她杯子里续满,眯眼瞅着她一直在憋笑。

    饶是林浅语再能装镇定,也被谢盈秋这样的眼神盯得脸热,她拿胳膊拐她一下,“你看我干嘛?”

    谢盈秋笑得像个修炼千年的深山老妖,“就是觉得这个口红的颜色很衬你。”

    林浅语脸上又是一烧,她也不想涂口红,涂了就是欲盖弥彰,可不涂,就他刚才亲的那个狠劲儿,等于直接告诉别人他们刚才干了什么,她心里对他恼怒又添了几分,她今晚就该让他卷铺盖走人,省得他再跟她得寸进尺。

    谢盈秋凑到林浅语耳边,小声嘀咕,“没想到啊,都能把你林大小姐逼得干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儿来,陆骁还是牛的。”

    她这个“牛”明显暗含深意,林浅语脸红得都快着了,她拿酒杯堵到她嘴边,轻声道,“乖,喝你的酒,你不是说今晚要不醉不归。”

    谢盈秋也不敢招惹得太过火了,反正她今天的意外收获已经足够多,先暂时见好就收,看来她得在国内再多留一段时间,她要好

    好看看这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到底能单纯到哪种地步,总不能比外面下的雪还纯。

    一顿生日宴吃到快十点才结束,谢盈秋最终如愿喝多了,她叫了家里司机来接,顺便把傅师傅也给捎走了,骆嘉树叫的代驾还没到,林浅语站在院子里和他说话,顺便再醒醒酒,她今天喝得也有些多。

    骆嘉树给她撑着伞,问道,“你听说你把你司机给开掉了,现在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吗,要不我把我现在用的司机给你?人肯定可靠,我用了好些年,你可以放心用。”

    司机的选用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之前那个被林浅语开掉的司机已经在林氏干了好些年,林浅语开掉他,表面的原因是他拿公车私用,其实是因为他被程崇远给收买了,她早就发现了这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有动他,而是将计就计地借着他的嘴向程崇远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

    她和陆骁在工作上闹不和的事情都是这个司机传出去的,她索性就借着开司机的事情在工作群里又把陆骁给骂了一顿,正好坐实他不招她待见这件事,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越多,程崇远就越高兴,也越放松警惕心。

    她还不知道他今天和程崇远谈得怎么样,林浅语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回骆嘉树,“有找到一个人,明天就到岗了,先试试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再找你。”

    骆嘉树点头,“行,你要是用就随时给我电话,在司机这件事上千万别凑合。”

    林浅语对他弯眼笑,“有个发小就是好,关键时刻能顶大用。”

    骆嘉树轻哼,“你现在知道这个事实也还不算太晚,以后加倍对我好就行了。”

    “不用以后,现在就对你好,”林浅语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来,咱骆少爷也撑着点儿伞,别回头给冻感冒了。”

    骆嘉树佯装不屑“嗤”一下她的敷衍,又笑着把伞偏回她这边,她肩膀上落了些雪花,骆嘉树给她轻轻扫掉。

    雪越下越大,两人并肩站在雪地里,共撑着一把伞,林浅语手伸出去,想接一两片雪花,头一仰,余光里看到二楼黑着灯的窗前,燃着一抹隐约的猩红,在下雪的暗夜里,尤显寂寥。

    林浅语想回头,又怕引起骆嘉树的注意,恰逢骆嘉树的电话响起,林浅语像是不经意地转了下身,他被漆黑的夜拢在暗处,不知道在那儿已经站了多长时间,她看不清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注视,比落在她掌心的雪花还要凉。

    她拿出手机,敲信息给他,【进屋去,别出来】

    对话框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林浅语要按锁屏的手停住,她看着手机屏幕,过了许久,也没什么信息发过来,“对方正在输入……”也没了。

    林浅语再回头看过去,半敞的落地窗前空荡荡的,好像只有窗帘在轻微地晃动着,她看着那一处的清冷,有些怔忪。

    骆嘉树叫的代驾来了,林浅语回过神,把他送上车,又目送着车开出大门,她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走回屋。

    林浅语换好拖鞋,刚迈步,眼神微滞,她昨天穿过的那双运动鞋还摆在外面,原本只有左脚的鞋带被他系成了个蝴蝶结,现在右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系成了蝴蝶结,这么丑的蝴蝶结,世上应该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系出来了。

    她的运动鞋和他的皮鞋,一白一黑,紧紧挨在一起,明明摆得很整齐,却让人觉得碍眼。

    林浅语伸出脚,将他的皮鞋踢到一边,又踢了一脚,两双鞋远远地隔开,她的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些。

    她边脱下外套边往里走,脚步又顿住,他站在二楼,微躬着身,手肘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林浅语的视线落进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指尖不由地一热,他的唇沾在她指腹的那种灼烧感好像又回来了,还有他闷进她耳朵里的喘息,又重,又烫。

    他不让她出声,他出的声倒是不少。

    林浅语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挺直着修长的肩颈,一步一步走上二楼,又神色从容地停在他面前。

    陆骁还看着楼下,没看她,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漫着一层生人勿进的淡漠。

    林浅语开口问,“你今天和程崇远谈得怎么样?”

    陆骁回头看她一眼,鼻音浓重,嗓子沙哑,“我现在不想谈工作,”他拿下巴懒懒地点了下墙上挂着的钟表,“这个时间,我应该有拒绝的权利。”

    林浅语目光泛冷,眼尾扬出些笑,声音也克制得温和,“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请陆助明天提前半个小时候到公司给我汇报了,我应该也有要求这个的权利。”

    陆骁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直起身,走近她一步,伸手要接她手里拎着的外套。

    林浅语想起什么,耳根蓦地一热,侧身直接避开了他的手。

    陆骁眸子里瞬间翻滚出寒戾,又被他平静地压下去,他看她,“怎么?我连你的外套都不能碰。”

    林浅语干脆地回,“对。”

    她移步要走,陆骁伸手阻住她的去路,唇角扯着似笑非笑的凉,“别人碰得我碰不得?我的手就这么脏?”

    林浅语看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耳朵更烫,她不说话,绕开他,要往旁边走,陆骁还是跟一座山一样,挡着在她面前,势必要她给出一个说法,林浅语被惹急了,一咬唇,小声回怼他一句,“谁知道你拿这只手做了什么?”

    她那会儿被他掐着腰推出洗手间,他看她的眼神就差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他还把洗手间的门给关上了,那么长时间不出来,他不定在里面做了什么。

    陆骁有些愣住,半晌才开口,问得再认真不过,“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详细地汇报一下,我用这只手都做了什么?”

    林浅语恼羞成怒,将外套砸到他身上,“闭嘴,你不许再说一句话。”

    陆骁接住外套,攥在掌心,低头看她,慢慢道,“你知道你对我说过多少不许吗?”

    林浅语怔住。

    陆骁给她重复她说过的话,“不许我说话,不许我回家,不许我出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还不许我亲你太用力。”

    林浅语睫毛一颤,仰头看他,“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我对你说了那么多不许,你有哪一次听过我的话?你不是一向都主意大得很,我让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

    陆骁直视她的眼睛,“你给我一个一定要听你话的理由,别说因为你是我老板,老板的身份管不到我这些,她也没这个资格要求我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听她的话。”

    林浅语冷笑,“那谁有资格?”

    陆骁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两人的目光隔空顶在一起,谁都不想在这局较量中退让,一步都不想。

    胶着的空气最终被响起的手机震动打破,谢盈秋打来了视频通话,林浅语从他脸上移开视线,走到一旁,缓了下脸色才接通视频,柔声问,“你到家了?”

    谢盈秋的眼神都是茫的,“到了呢,刚到,”她打了个酒嗝,又道,“对了,绾绾,刚才在路上,我给你下单了个小皮鞭,大概下周末就能送到了。”

    林浅语没明白,“什么小皮鞭?”

    谢盈秋嘿嘿地笑,“还能是什么小皮鞭,陆骁他不是一直跟你傲得不行不行的吗,你管他是你初恋还是前男友,你现在可是他老板,我跟你说,以后他要是敢再不听你的话,你就拿小皮鞭抽他。”

    她的话通过手机,一句一句传过来,林浅语要挂断电话已经来不及,谢盈秋大着舌头又添一句,“就照着他屁股使劲抽,抽到他听话为止。”

    空荡的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静寂,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在响。

    陆骁没忍住嗓子里起的痒,偏过头,握拳抵在唇边,剧

    烈地咳嗽起来。

    脸白得跟纸一样。

    第19章 用手么?

    冬天是流感的高发期,向小园早晨起来,鼻子有些不通气,她妈让她喝感冒冲剂,她最讨厌那个味道,以快要迟到了为由,直接从家里跑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她从家一路跑到地铁站,跑出了一身的汗,反而把鼻子给跑通气了,她多少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想吃药,但也不想感冒,感冒太磨人,就算吃了药,也得拖拖拉拉一个星期才能好,她可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生病了,再影响到她的转正考核。

    她今天比往常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公司,今天上午小伍要来公司报到,他以后就是林总的司机,陆助发信息说,等待会儿小伍到了,让她带着小伍去人事处办理一下入职手续。

    虽然她还没转正,但在小伍面前,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公司老人了,所以她得表现得专业一些才行,至少不能露了怯,她还特意化了一个很正式的妆,就想着把她职场女精英的打工人设尽量撑得饱满一些。

    职场女精英的早晨还少不了一杯续命的咖啡,向小园去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又端着咖啡杯站在三十七层的落地窗前俯瞰了一会儿下面的雪景。

    雾蒙蒙的天气减少了那种身处高处的眩晕感,她找好角度拍了两张照片,修了半分钟的图,最后才发到朋友圈,然后轻哼着歌从茶水间出来了,一出门口,又猛地止住歌声,刹住脚,半鞠躬对着从打开的电梯里走下来的人,恭敬又大声地道一句,“林总,早上好。”

    紧接着再道一句,“陆助,早上好。”

    林浅语正在低头看手机,根本没注意到向小园,被她的突然出声给惊住,脚步一滞,和身后的人撞在一起。

    陆骁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林浅语借他的胳膊勉强稳住身体,等她完全站稳,他在她腰上的手和她在他胳膊上的手,同时若无其事地离开对方。

    向小园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脸涨得通红,话也不敢再说得大声,嘴角嗫嚅着道歉。

    林浅语看她一眼,淡淡道,“不碍事儿,挺提神的。”

    口罩下面,素来清冷的声音里鼻音很重。

    林浅语感冒了,还很严重,她今天一起床就知道自己要感冒,她感冒一般都是先从嗓子开始不舒服,其实她体质还算可以,一年到头来也很少感冒一次,就算到了换季气温骤变,也能很好地适应,这次毫无征兆地突然感冒,原因只有一个,她被传染了。

    他昨天感冒成那样,今天已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好得差不多了,再看她,嗓子难受,鼻子不通气儿,头是懵的,身上也没劲儿,今天早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会,可她现在只想躺回床上睡觉,这都是因为他。

    他的鞋尖还抵着她的鞋跟,挨得很近,林浅语心里生了烦躁,脚向后挪一步,看似不留意地踩到后面的鞋上,用力碾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脚,踩着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向自己办公室。

    还处在懊恼中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的向小园目睹了全过程,眼睛不禁有些睁大,是她看错了吗,她怎么觉得林总故意的成分居多。

    向小园悄悄一抬眼,对上陆助不动声色压过来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偏开了视线,她就是个小傻子,她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林总那一脚踩下去,力道应该不轻,陆助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陆助本就白,肤色是那种冷白如玉型的,薄薄的唇又生得红润,要是那一双不怒自威的黑眸能少些凌厉和冷冽,稍微带上哪怕是一点那种小狗淋雨的破碎感,应该很能招到人的疼,至于能不能招到林总的疼,她目前还不敢这么早地妄下定论。

    向小园止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忙跟上已经走进办公室的林总和陆助,坐回自己的工位,不一会儿安若和陈岩也到了,繁忙的周一在有条不紊中开始了。

    上午的高层会议上,林浅语突然发现自己感冒的时机还挺好,程崇远以生病为由,依旧没有来公司,他那一派的那几个经理倒是异常活跃,跟事先打过彩排似的,一个挨一个地提出了一大堆难题,全都需要她的指示。

    林浅语干脆直接摆起了烂,无论谁扔过来的难题,她都以需要再了解情况或者暂时搁置,直接给打发回去了。

    她精神不佳,因为不耐烦听他们那些冗长的问题,蹙着的眉头一直舒展不开,又时不时地咳两声,都不用她刻意地演,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焦头烂额。

    会议还没开完,就有消息传到了程崇远的耳朵里,说他们这位小林总怕是快要顶不住了,没有程总坐镇公司她根本不行。

    会议一直开到快中午才结束,回到办公室,林浅语又立刻给程崇远去了一个电话,先是一改之前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言辞恳切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又说她周末本想去家里探望,偏自己得了重感冒,怕再传染给世伯加重病情,也只能作罢。

    言语中还不忘隐约地表现出希望他能早日回公司主持大局,但又不想让他察觉到她这种迫切的矛盾。

    程崇远虽然精明,但年纪越大越自以为是,尤其是在小辈儿面前,他总觉得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算计他的份儿。

    有了林浅语的这通电话,他又自动把自己的地位往上升了一个台阶,这次林浅语要是不亲自去家里请他,他是绝对不会踏进公司一步的。

    这就是林浅语想要的结果,就让他等着吧,最多到这周五,他以后就是想来公司也没机会了。

    既然是做示软怀柔的戏码,自然要做全套,林浅语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办公桌对面在给她水杯里添水的人,“让程深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再去食堂拿两份饭过来。”

    她想起什么,又道,“我记得他好像一点辣都吃不了,菜就不要点辣的了。”

    陆骁一顿,抬眼看她,眸子漆黑,情绪不明。

    林浅语靠到椅背上,懒懒开口,“看我干什么?你有意见?”

    陆骁把水杯放回到她手边,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怎么敢有意见,我暂时还不想挨林总的小皮鞭。”

    林浅语一时语塞,想狠狠瞪他,脸上先晕出了红。

    昨晚在他停不下来的咳嗽声中,她假装淡定地和谢盈秋结束了通话,走回屋,关上门,她以为这篇就算是自动给掀过去了,毕竟相比她,他应该更不想提起这件事,没想到他能这么淡定地说出来,她还真是小瞧了他现在的厚脸皮。

    林浅语压下脸上的烧灼,似笑非笑地嘲讽,“看来谢盈秋还是买少了,就应该请她买两把,办公室放一把,家里放一把,你什么时候不听话,什么时候就能抡起来打。”

    陆骁面不改色地点头,“两把也少,家里得多放几把,怎么着也得餐厅一把,书房一把,您的卧室就不用放了,反正我也进不去,我的卧室肯定得放一把,林总那天话里的意思不是说我的卧室您现在可以随便进,万一您以后再进我的卧室,我要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也方便您拿着您的小皮鞭给我教训。”

    他一口一个“您”,语气听着像是有多尊重她似的,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都在以下犯上。

    林浅语被气得鼻子都通气了不少,她笑着看他,“我都不知道陆助喜好这么特别,既然你这么喜欢小皮鞭,我干脆一次性给你批发一百根得了,你皮这么厚,一根打不了两次肯定也就坏了,多买一些还可以留着备用。”

    陆骁薄薄的唇一张一阖,“那我就先谢过林总专门为我这么大手笔的破费了。”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为我”上,讥诮意味儿十足,林浅语拽起桌子上的湿巾朝他扔了过去。

    陆骁轻松接住湿巾,先抽出两张,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两只手都擦了一遍,又不紧不慢地绕过办公室,走到她身后。

    林浅语愣了一

    下,回仰着头看他,“你要做什么?”

    陆骁拇指轻覆上她的太阳穴,冷淡道,“总不能白收您送我的礼物。”

    林浅语要推他的手,他已经慢慢揉按起来,“闭眼,什么都不要想,先休息十分钟,我和安若交待过,不会有人进来。”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正合适,揉按得很舒服,林浅语开了一上午乌七八糟的会,早就头昏脑胀得不行了,她想要拒绝的心就迟疑了些,又在他低沉中又带着那么一点蛊惑的嗓音里,慢慢闭上了眼,心里想着就让他先按几分钟吧,反正不用白不用。

    等她再迷迷糊糊地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半天才醒过神,自己不是躺在家里的床上,而是睡在公司的休息室,她转头看一眼时间,都已经快两点了,她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林浅语掀开毯子,起身倚靠到床头,不知道是他给她揉按的效果,还是她睡了这么一个舒服的午觉,她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只是和程深的午饭怕是吃不成了。

    她去洗手间简单洗漱过,穿过门,又回到办公室,茶几上放着一个保温桶,保温桶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我给程副总送去了午餐,按照林总的意思,特意让食堂的师傅按照他的口味儿,专门给他开的小灶,并表达了林总对他的关心和担忧,希望他不要为老程总的病情过于忧虑,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公司一刻也离不开他】

    林浅语一眼扫完便利贴上龙飞凤舞的字,轻嗤了声,他这做起戏来也够虚伪的,他明明最看不上程深,也不知道他是以什么表情跟程深说的那些话。

    不过这样的安排似乎也不错,她也不想和程深一起吃饭。

    林浅语将便利贴随意地搁在一旁,坐到沙发上,打开保温桶,四个菜,一碗白粥,菜色虽偏清淡,但做得很提味儿,她感觉和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她好像也没听说食堂里最近新来了做菜的师傅。

    粥喝完,菜也在不知不觉中全都吃完了,她本来以为她会没什么胃口,结果比往常吃得还要多,一碗热粥下肚,身上也出了些汗,感觉又舒服了些。

    手机屏幕亮了下,进来一条信息,没出意外,是程深的。

    他一个多小时前已经发过来了两条,一张是饭菜摆拍的照片,下面是一段言辞暧昧的感谢,林浅语连看都不看,直接跳过去,新进来的这条信息也是一张照片,是他吃完的空盘子。

    微信对话框上面还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林浅语懒得再看他要发什么,刚要将手机扔到桌子上,又停下,点进第一张照片,唇角不由地慢慢勾起,她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亲自给程深把饭送过去,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就压根儿没安什么好心。

    她直接将第一张照片转发给他。

    陆骁回得很快,【林总您有什么指示?是要给程副总再做一份过去?】

    林浅语轻点着键盘,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唇角一直是扬着的,【他不吃辣,你给他点的菜全都是辣的】

    那几个菜,无一例外,都是红红绿绿的,就差全是辣椒了,依照程深那脑子不多,又尤其喜欢拍马屁的性子,隔了一个多小时这么久,还专门发了一张空盘子的照片过来,想必这几个菜,他就算没吃完,也多少做做样子吃了些,而不是全都倒进了垃圾桶,不然他完全可以隔个半个小时就把照片发过来。

    程深这顿饭吃得应该不轻松,还有苦说不出,毕竟咱们的陆大助已经事先把话给他撂在那儿了,她敢打赌,他对程深说那些话的时候,肯定当着好多人的面,把面子给程深抹得足足的,又给他搭了个高台阶,让他想下都下不来。

    陆骁又回过来,装傻装得彻底,【是吗?抱歉林总,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林浅语点破他,【你就是故意的】

    一分钟后,手机屏幕才又亮起。

    【所以呢,林总现在是要我进办公室,撅屁股接受惩罚?】

    【就是不知道皮鞭还没到,林总准备用什么打?】

    【用手么?】

    林浅语看着一连的三条信息,冷冷一笑,也懒得再打字,直接起身按下内线,咬着牙平静道,“你现在就给我进来。”

    既然他这么想,她总归要满足他。

    第20章 今晚要么我在你房间睡,……

    她说要他现在进来,过了五分钟才响起敲门声,很笃定的三下,不慌不乱,他敲门时才会有的节奏。

    林浅语眼皮都没有向门口掀一下,她用咖啡勺慢慢搅动着杯子里的感冒冲剂,直到搅到温度不太烫,端起杯子,屏着些呼吸,强逼自己一口气将药喝完,抽出两张纸巾,沾了沾唇角,不冷不淡地对门外的人道了声“进”。

    门打开,陆骁走进来,两人视线对上,林浅语将手里的纸巾扔到旁边垃圾桶,看他,“把门关上,过来。”

    陆骁眸底微闪,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伸手关上门,又给门上了一道锁。

    林浅语看着他的动作,直起身,平静的声线起了些不明显的波动,“你上什么锁?”

    陆骁走到她跟前,站定,回道,“上锁保险些。”

    林浅语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陆骁神色坦然,“林总是要我站着还是趴着?或者,林总有什么喜欢的姿势,我也可以尽量配合。”

    林浅语闻言笑了下,她靠回椅背,扬下巴点点墙角放置的棒球棍,声音已经恢复如常,“先把它拿过来。”

    陆骁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看向她,似笑非笑。

    林浅语回视他,“怕了?”

    陆骁眉梢轻挑下,转身走向墙角,拿到棒球棍,又走回到她身边,将棒球棍递给她,林浅语接过去,冷冷看他一眼,示意他转过身去,陆骁唇角几不可察地起了些弧度,他从容转身,背对着她。

    林浅语的目光顺着他的宽肩窄腰向下,停住,掌心慢慢攥紧棒球棍,她得打到他一次就长了记性,以后再想挑衅她时先想到屁股上的疼。

    对峙的胶着在安静的空气中越堆越高,林浅语刚要挥动胳膊,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小心翼翼的几下,一听就是向小园。

    林浅语停下动作,陆骁看向门口,谁都没有出声。

    向小园靠近些门,仔细听了会儿,林总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她一直也没有听到林总说“进”,向小园转头看向身后自称是林总小姨的女士,轻声道,“林总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可能还在午休,要不您先到会客室坐一会儿,喝杯茶。”

    傅静妍摘下墨镜,看向小园,“她怎么了?”

    没了墨镜的遮挡,向小园这才看清了傅静妍的模样,心脏猛地一跳,她就说这位女士看着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刚刚在国外电影节上斩获大奖的傅静妍傅影后吗,她竟然是林总的小姨!!

    果然是美人窝里出美人,这样一看,两人眉眼里还真有几分相似。

    向小园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八卦,小心回道,“林总有些感冒。”

    傅静妍伸手拧了下门把,门是从里面上了锁的,她扫向角落里的工位,又问向小园,“你们陆助呢?”

    向小园顿住,她也不知道陆助去哪儿了,她上午领着小伍办完入职手续,带着他熟悉了一下公司的环境,正好也到午休时间了,又和他一起到食堂吃了饭,她回来的时候,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陈岩和安若姐也不在,向小园斟酌着措辞,“陆助应该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暂时出去了。”

    傅静妍点点头,她抬腕看了看时间,也懒得再去会客室,她对向小园道,“我去你们陆助的位置上坐一会儿,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又将手里的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向小园,“这家的点心还不错,待会儿分给你们办公室里的人尝尝。”

    向小园连忙道谢。

    傅静妍和向小园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进办公室,陆骁回身看一眼林浅语,要走去开门,林浅语起身用眼神止住他,他现在去开门,门还

    是从里面锁着的,落在别人眼里不定会误会成什么。

    两人目光交汇半秒,也不见慌乱,陆骁看向休息室,林浅语摇头,小姨万一想去洗手间不就撞个正着,林浅语看她的办公桌,办公桌的后面空间不小,倒挺适合藏人,小姨每次来也就只在沙发上坐会儿,不会转到她办公的那个区域。

    陆骁看懂了她的眼神,眸子里浮出冷笑,他是有多见不得人,藏到休息室他也就认了,躲去她办公桌后面,就那个空间,他怕是要蜷缩进去才行,他明明顶着合法的身份,为什么要搞得像个偷情的狗男人一样。

    林浅语用口型命令他,“快去。”

    陆骁不动,冷眼看着她。

    林浅语也不废话,扬起棒球棍,手起手落,直接砸到了他身上,陆骁臀一紧,漆黑的瞳仁儿轻晃了下,脸色愈发冷,林浅语看他还不动,握紧棒球棍要再打,眼睛落到他突然红起来的耳朵上,目光一闪,起了些兴味。

    她收回棒球棍,靠近他些,“你耳朵红什么?”

    陆骁面无表情,耳朵上的红却在加深。

    林浅语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戏谑,“我说,你不会真有这种喜欢被人打的癖好吧?”

    陆骁一顿,轻嗤了声,他又不是有病,还喜欢被人打,就她那点儿劲,打到身上连挠痒痒都不如,他不再看她,冷着脸走向办公桌后面,又蹲下身。

    林浅语也嗤了声,还真让谢盈秋给说对了,对付这种傲到不行的狗东西,就得上手打,不打不听话。

    她站在沙发旁,往办公桌那边看了看,确定不会看到他,才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停了两秒,将眼底的晦涩掩下去,才打开门,傅静妍听到动静,抬起眼,看到林浅语,原本清清冷冷的眼里立刻弯出笑。

    傅静妍今年刚满四十五,至今未婚,她是家里的老幺,又是父母的老来得女,从小就被宠得不行,她想干什么都随了她,就连当初进娱乐圈,傅老爷子原本也是极力反对的,但架不住女儿的喜欢,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傅静妍在演戏上极有天赋,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就斩获了诸多奖项,这些年能拿的影后她全都拿了,现在基本是处于半隐退的状态,隔个两三年才会拍一部电影,她从没对外界提及到过她的家人,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和傅林两家的关系。

    林浅语将傅静妍迎进屋,不看她的眼睛,语气还算自然,“我以为您还在国外。”

    傅静妍仔细看着她的脸,温声回,“我刚下飞机,不过晚上还得飞海南,有几个小时的空档,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她上前走了一步,想摸摸林浅语的额头,“你只是感冒吗,有没有发烧?”

    林浅语下意识地偏开头,又错开身,和她拉开了些距离,“没有发烧,就是一点小感冒,不严重。”

    傅静妍手上落了空,脸上也白了几分,她勉强撑出些笑,“那就好,吃药了吗?”

    林浅语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每次一段时间不见面,一开始总有些生疏的别扭,傅静妍试着缓解气氛,她将手里的袋子放到茶几上,有些自责,“我不知道你生病了,过来的路上还买了些你喜欢的那家糕点,感冒的话吃甜的也不好。”

    林浅语刚才避开了她的手,现在又不忍看她眼里的落寞,她主动打开袋子,“多少吃一点儿应该没事儿吧,我嘴里有些没味儿,正好想吃点儿甜的。”

    傅静妍听她这样说话的语气,眼睛一热,她笑着道,“那就少吃一点儿,别吃太多,不然等晚上嗓子该难受了。”

    林浅语当看不到她的异样,将糕点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一摆到桌面上。

    傅静妍清了清嗓子,转开身,边说着话边快步朝里间走,“我先去下洗手间。”

    林浅语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空中虚无的一点,神情有些怔忪,半敞的门外传来安若和向小园说话的声音,又将她拉扯回神。

    安若出去了一趟刚回办公室,向小园要去洗手间,小姨应该不会很快出来,林浅语起身走去办公桌后面。

    躲在那儿的人,直接盘腿坐到了地毯上,正用手机回复着工作上的信息,姿态随意又淡定,他好像在所有境况下都能保持镇定自若,她都没有见过他任何的慌乱或者失控的时候。

    陆骁余光里看到她的鞋,从手机上移开视线,仰起头看她。

    林浅语用极小的声音道,“起来。”

    陆骁对上她有些泛红的眼眶,黑眸一沉,攥住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林浅语不搭他的茬儿,只拿鞋踢上他的鞋,“你快起来。”

    陆骁沉默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拢到掌心,轻轻捏了捏,林浅语蓦地怔住。

    门外,安若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傅静妍也从洗手间出来了,安若看到傅静妍也在,马上道歉,“抱歉,林总,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我待会儿再来。”

    傅静妍马上喊住她,“你们要聊工作就聊你们的,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林总,别再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安若犹豫,她这份文件确实有些急,其实是她工作上的失误,陆助早就签好字了,本来她上午就应该拿过来给林总签,但她给漏掉了,自从林总周六那天见过诺诺后,她一直有些恍神,光今天上午就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好在陆助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她改正了过来。

    林浅语对安若点一下头,示意她可以进来,安若松一口气,林浅语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陆骁松开她的手,又向里挪了挪,还顺手给她扯了下有些歪的椅子,林浅语看他一眼,坐到椅子上,又拉着椅子往前移了些,彻底将他挡住。

    安若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递给林浅语,林浅语本想快速地一眼看完文件,但桌子底下,她的膝盖就贴在他的胸口,他的胳膊没地方放,只能搭在她的腿上,温热的气息还时不时拂在她的腰腹。

    林浅语的笔尖顿在文件上,她抬头看安若,“五分钟后你再进来拿。”

    安若恭声应好,又快步地离屋,林浅语挪着椅子后退了些,又踢了他一脚,他要是不锁门,也折腾不出这些事儿。

    两人的距离拉开,林浅语的注意力才集中回文件上,傅静妍看她看得认真,也不出声打扰,只将她最喜欢吃的蛋糕连同叉子一同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林浅语签好字,安若把文件拿出去,傅静妍从沙发那头,坐在了紧挨着办公桌的这侧,林浅语没敢再动,就坐椅子上,在边吃着蛋糕,边同傅静妍聊着近况,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间那种生疏的氛围比一开始稍微好了些。

    傅静妍想起什么,指着沙发上的一个大袋子说,“你喜欢的那个牌子出了新品,这次在尼斯路过她家店,就给你带了些回来。”

    她又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我去的时候老板正好也在,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她说你肯定会喜欢。”

    林浅语的睡衣喜欢欧洲很小众的一个牌子,她和这个品牌的老板兼设计师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算是一见如故,虽然她们很少见面,但两个人很聊得来,老板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结婚的人之一,是她妈说出去的。

    傅静雅也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和老板私下的联系比林浅语还多。

    袋子里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林浅语拿出盒子,打开,手一顿,没拿稳,盒子从她手中掉了下去,里面几块儿薄薄的布料也擦着她的胳膊滑落,林浅语想抓住,但晚了一步,那几块儿又薄又透的料子直接落在了陆骁盘起的腿上。

    陆骁不动声色地拎起一件来,眼神有些暗,林浅语脸一热,俯下身,想要从他手里抢过来,陆骁没松手。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挨得很近,林浅语的鞋踩到他的膝盖上,慢慢用力,陆骁看着她嫣红的耳根,手上松了力道,又将腿上的另外两件捡起来,递到她

    手里。

    林浅语握着柔滑如丝的布料,脸上更热,她抿紧唇瞪他一眼,要起来,陆骁的拇指覆上她的唇角,又压着她的唇一点一点碾过,林浅语睫毛一颤,要踢他,陆骁将指腹沾到的一点奶油翻给她看。

    林浅语睫毛又是一颤,再用力踢他一脚,直起身,将手里攥着的布料直接塞到了袋子里,鼻尖上都浸出了粉色的汗珠。

    整个无声的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大概也就几秒钟,林浅语却觉得自己的心跳从冬天一路飙到了仲夏,她面上还算淡定,但全身都是热的。

    这种热到了晚上还没下去,她洗完澡,接到小姨落地海南的电话,和小姨结束通话,又给母亲打了个视频,九点半还有一个和海外研发部的线上会议,会开完,林浅语才意识到自己老觉得热是因为发烧了。

    她连头发都不想吹干,就想直接睡觉,可不吹干头发,明天没准儿感冒会更严重,她趴在床上想先闷五分钟。

    门外响起敲门声,听这声音,不会是芸姨,林浅语不想理,只当没听见,手机声又响起,林浅语看一眼,按了挂断,他马上又打了进来,她挂断,他又打,大有她不接他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林浅语想干脆关机,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手一滑,按了接通,只把手机抵在了耳边,没说话。

    陆骁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浅语一顿,回道,“没有,没什么其他事儿我挂——”

    陆骁截住她的话,“过来给我开门,你要是不想我把芸姨给敲上来的话。”

    她还要说什么,他已经摁掉了电话。

    林浅语心里一恼,将手机甩到了床上,他还长本事了,大晚上的来威胁她,她就不该接他的电话,林浅语不管门外的人,又闷回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认命地抓起个毯子裹到身上,他说到就会做到,她不想吵醒芸姨,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锁,拉开门,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看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骁脚抵住门,伸手直接摸上她的额头,她感冒的时候,一到晚上就容易发烧,在刚才的线上会议里,他听她说话的状态就不太对。

    他的手是凉的,贴到她发烫的皮肤上,带来了些意想不到的舒服,林浅语心里的烦躁少了些,一时没有推开他,身上也没力气和他再较什么劲儿,只说,“我刚量了,没多烧,我感冒了就容易这样,睡一觉就好,你不用管我。”

    陆骁看着她还有些湿的头发,半晌,冷声道,“今晚要么我在你房间睡,要么你去我房间睡,二选一,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