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么讨人厌的刘野猪哪里值得了?

    051

    李敢明明前脚才说自己不后悔昨日刺杀卫青, 后脚却说他冤枉了卫青,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是让小九和霍去病两人听得一头雾水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九的小眉头都要皱起来了, 奇怪地看了李敢一眼, 严重怀疑他昨日是不是被小黄打坏脑袋了?要不然说的话怎么那么让人听不懂呢?

    霍去病也开口问道:“你说你冤枉我舅舅了?难道你父亲的死另有隐情?”

    李敢看向小九和霍去病,听他们两人这么问,他就知道他们也和昨日以前的他一样,根本不知道内情。

    从李广的死讯传来到昨日之前,李敢一直以为自己戎马多年的父亲最终会选择自杀, 卫青得负上大部分的责任——

    如果是因为他父亲能力不足,所以卫青才不对他予以重任的话,那么李敢尚且可以理解。

    但是明明他父亲从年少时就开始打匈奴,至今足足打下七十多场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结果卫青却因为与公孙敖的关系好, 想要提携他而枉顾他父亲的请求,强势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也迫使他父亲最终含恨自尽, 终其一生都没能如愿以偿地封侯。

    李敢始终记得在战前,陛下曾以他父亲已经年老为由拒绝他随军出征,是他父亲三番五次地向陛下请求才得以拿到一个出任前将军的机会。

    在陛下终于同意让他随卫青出征时,他也曾与他说过,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这次出征说不定就是他这辈子打的最后一场仗了,他希望这次能够活捉匈奴的单于, 以军功得到封侯。

    李敢知道封侯一直都是李广的心愿,或许说这是所有武将们的心愿, 他也盼望着父亲这次能够得偿所愿,毕竟在他看来,他父亲的能力并不差,差的只是那点运气而已。

    然而让李敢没想到的是,他父亲最后一次上战场,不仅没能得偿所愿,最后更是被人抬了回来的。

    李敢一开始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哪怕伤心但是也并没有对谁产生怨恨,因为既然选择了当武将,那么他们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心理准备了。

    后来得知李广是自杀的,李敢才知道自己猜错了,但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是,他这一次确实没能成功活捉单于,也没能如愿以偿,但是这也不至于自杀啊,在李敢心里,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如此懦弱之人。

    果不其然,待他找知情人士询问清楚之后就知道原来他父亲最后是含恨自杀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当日任人唯亲、故意调开他父亲的卫青!

    李广这辈子总共有三个儿子,但是长子和次子都走在他的前边,只留下李敢这个小儿子,所以李广和李敢的父子感情很深厚,如若不然,李敢也不会在得知李广自杀的真相之后找卫青报仇了。

    要知道卫青不仅是李敢的上官,而且深受刘彻的信任和喜爱,一旦他找卫青报仇,不管是成功与否,李敢的小命只怕也保不住的。

    但是偏偏他义无反顾地做了。

    昨日没能成功刺杀卫青时,李敢是失望的,他知道自己或许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为父报仇了,然而当李陵将真相告诉他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误会卫青了。

    想到昨日从李陵那儿得知的真相,李敢抿了抿唇,然后开口对小九和霍去病道:“改日我会亲自登门向大将军赔罪,再向陛下自首。”

    听到李敢这话,小九和霍去病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而且他们实在好奇——

    李敢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快?

    “阿兄,你说李敢真的会跟舅舅赔罪再去自首吗?会不会怕我们刚刚会打死他他才故意那么说的?”小九昂着小脑袋问霍去病,毕竟比起她,他显然更加了解李敢。

    谁让李敢是霍去病的下属呢?

    霍去病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摇头了,他道:“李敢这个人可以说是人如其名,你说他敢刺杀舅舅,我虽然愤怒,但是并不太意外,因为他认准了舅舅就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

    “但是要说他为了逃脱我们的报复而故意说那些话,我就觉得不大可能了。”

    也就是说李敢确实会跟他们舅舅赔罪,再找刘野猪自首?

    “那他刚刚那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小九都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抓住李敢追问下去了,但凡他们从他的口中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话,这会儿也不至于稀里糊涂了。

    霍去病分析道:“李敢既然刚刚说他冤枉舅舅了,那么就说明要么他知道他父亲的死和其他人无关,要么他知道害得他父亲含恨自杀的是另有其人。”

    “有道理。”小九摸了摸下巴,做出了一个沉思的小表情,“而且李敢刚刚也说了,他不后悔昨日刺杀舅舅。”

    “这句话和他后面那句话显然自相矛盾,他为什么明知道自己冤枉了舅舅但是却不后悔昨日刺杀舅舅?除非他是从刺杀舅舅这件事里面知道了什么……”

    小姑娘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继而右手握拳直接砸到了左手的掌心里,“我知道了!”

    霍去病低头看向一脸恍然大悟的小九,问她:“你知道什么了?”

    “小黄跟我说过了,昨日李敢被他收拾了一顿之后原本还想继续刺杀舅舅的,但是李陵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就突然偃旗息鼓了。”小九说,“舅舅也跟我承认了这件事,还说他虽然不知道李陵究竟跟李敢说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证明他还是听劝的。”

    霍去病一下子听明白了:“所以小九你的意思是李陵或许知道李敢为什么会态度大变的原因?”

    “对。”小九道,“他肯定知道点什么。”

    小姑娘从多出来的记忆中得知李广确实是自己选择自杀的,并不是被人谋害了,当然了,她多出来的那些记忆或许不一定完全正确,因为这个世界是每天都在变化的,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都可以改变事情的走向和发展。

    就像在她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中,刘彻和卫子夫两人最小的孩子明明是刘据,但是现实世界里,就目前而言她才是他们夫妻两人最小的孩子。

    所以多出来的记忆表明李广真的是自杀的,这不一定是事实,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李广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害了,而作为孙子的李陵又知道真相的话,那么他不可能隐瞒这件事。

    除非谋害李广的人就是他,或者和他关系很亲近的人。

    但是这有可能吗?

    小九觉得没有可能,因为李陵的生父早亡,和他最亲近的人除了生母以及后面娶回来的妻子之外就是李广了,而李陵生母和妻子并不可能谋害李广。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霍去病猜测的第二种情况——

    害得李广含恨自杀的其实是另有其人。

    小九能够想到的事情,霍去病也同样能够想到,不过他们兄妹二人并没有直接去找李陵,而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霍去病问:“你猜到了?”

    小九反问:“阿兄你也猜到了?”

    很好,看来他们两人确实都猜到了,于是兄妹二人直接去了一趟卫府。

    看到小九和霍去病两人同时出现,卫青倒不怎么意外,但还是看了小姑娘一眼:“小九,你不老实。”

    明明答应了会瞒着霍去病的,怎么到最后却说话不算数?

    “舅舅你不老实才对。”小九也没有拐弯抹角,见到卫青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去年真的是你执意要调开飞将军的吗?”

    小姑娘这话问出口后,卫青的神色就愣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霍去病一眼,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小九你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舅舅你就先别管了。”小九从卫青的这个反应中已经可以大概确定自己猜得没有错了,“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让你调开飞将军的人是不是刘野猪?”

    这下卫青是真的感到意外了,因为这件事刘彻是私底下吩咐他的,按理来说其他人不应该知道才对,而且卫青确定小九昨日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要不然她昨日跟他提起李敢会因为李广的死而刺杀他的时候不会不说一句李敢找错人报仇了。

    所以她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可她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卫青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反应已经回答了小九,小姑娘气得一跺脚:“果然是他!他竟然好意思让舅舅你帮他背黑锅?”

    不要脸!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阿兄看来我们刚刚不应该打算去揍李敢,应该去揍刘野猪才对!”

    卫青:“……???”

    那还不如揍李敢呢(bushi)。

    “小九你别冲动。”见小九气得真的恨不得转身就回宫去揍刘彻,卫青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然后道,“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猜到的?”

    怎么猜到的?

    那当然是从李敢的反应里合理推测猜到的了。

    毕竟李敢的为人要是真的如霍去病所说的那样,那么他从李陵那儿得知害得他父亲含恨自杀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谁后他不可能毫无动静的。

    除非他知道自己不能对这个人出手。

    然而李敢连卫青都敢刺杀了,那么这个世上还有几个人是他不敢刺杀的?

    这么一想,答案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小九一张嘴,就直接叭叭地给卫青解释了,解释完了她还道:“舅舅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刘野猪就是看你好欺负,所以才让你背下这个黑锅的。”

    世人大部分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李广死前的那番话更是让无数不管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人为之动容和落泪,所以这件事之后对卫青的名声自然有损。

    尤其卫青是以骑奴出身的,哪怕他是太子的亲舅舅,但是朝廷之中多的是看他不顺眼的人,哪怕他战功赫赫,但是不少人也仍然觉得以他的出身不配拥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

    李广自杀的事情一出,多的是对卫青落井下石的人,虽然这些事情小九是在事后才知道的,卫青的地位也依然没有人能够撼动,但是小九仍然为自己的舅舅感到委屈。

    “你错了,小九。”卫青道,“当日陛下确实是私下嘱咐过我不能让李将军和单于对阵。”

    刘彻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觉得李广已经年迈,恐怕担不起这样的重任,而另一方面则是觉得李广的运气实在不咋地,真的让他跟单于对阵的话,他们大汉说不定没办法俘虏了匈奴的单于。

    因此即便他明面上受不住李广三番五次的请求,但是私底下仍然拉着卫青对他好一顿叮嘱。

    “但是最终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我。”所以卫青觉得刘彻让他背黑锅这个说法并不正确。

    小九不信,就刘野猪那个性格,他都那么说了她舅舅敢违背他的意思?

    所以就卫青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小九忍不住又道:“我就想知道!刘野猪他到底何德何能啊!”

    她天底下最好的舅舅竟然对他那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卫青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当日陛下提拔我为建章监的时候我也在想,我何德何能啊?”

    骑奴出身的他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一个慧眼识珠的君王,他哪里有机会出人头地?一展所长?

    连后世都尚且无法做到人人平等,更何况是数千年前的大汉?

    从卫青即便官拜大司马大将军,做到了位极人臣的程度也仍然有人因为他的出身而对他不屑一顾就知道时下的人有多看重出身了。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刘彻当年对自己的赏识和提拔,卫青一直都铭记于心,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刘彻赐予的,所以他唯有用一场场胜仗回报他。

    小九道:“可是舅舅你值得啊。”

    卫青伸手摸摸小九的小脑袋,然后道:“陛下也值得。”

    小姑娘抬眸注意到卫青提起刘彻时的语气和神态,第一次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而是在心里想到,难道刘野猪真的那么值得?

    ……

    小九是抱着这样一个疑惑回宫的,回到椒房殿之后,卫子夫笑道:“我还以为小九你今天会在你阿兄家留宿?”

    小九弯着眼睛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一想到宫里还有一个阿娘在等着我,我立马就飞奔回来啦。”

    虽然明知道小姑娘这话是在哄人,但是卫子夫在听完之后仍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喝了蜜似的,心想虽然小九不喜欢她父皇,但是作为亲父女的他们在某些地方还是有些相似的。

    比如说嘴甜这方面。

    不过卫子夫知道小九还生刘彻的气,所以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问起了小九今天的飧食想吃什么?

    “都可以。”小九并不挑,嗯,主要是因为椒房殿的厨子们都知道她的口味了,所以就算她不点菜,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她不爱吃的。

    “不过阿娘你可以派人把刘野猪请来这儿吃饭吗?”

    嗯?

    请刘野……不是,请陛下来椒房殿吃饭?

    小九的话让卫子夫有些意外:“当然可以了。”

    就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了,从小姑娘对刘彻的称呼就可以听得出来她仍然看她爹不爽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派人把刘彻请来椒房殿跟她们一块吃饭?

    卫子夫怀疑小九该不会是想在飧食里面加料吧?

    虽然卫子夫心中有怀疑,但是还是派人去请刘彻了,而刘彻的反应跟卫子夫也差不多:“是小九让皇后派你们来请我去椒房殿一块用飧食的?”

    “是。”

    那可真的是奇了怪了,刘彻摸了摸下巴,心想要是皇后派人来请他去椒房殿一块用飧食的话他不觉得奇怪,但是椒房殿的宫女竟然说是小九让皇后派她们来请他的?

    小九该不会又想了什么法子来整蛊他吧?

    刘彻有这样的怀疑,但是仍然选择前往椒房殿应约,就算小九真的给他设了鸿门宴,他也想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如此,那闳儿你就先回去吧。”刘彻今晚原本打算留二皇子陪他一块用膳的,但是既然改变了主意,那么自然让二皇子先回去了。

    二皇子看了刘彻一眼,然后“唯”了一声应了下来,笑着道:“那父皇你路上小心。”

    刘彻伸手拍了拍二皇子的脑袋,对于他的关心显然很受用。

    父子两人分道扬镳之后,二皇子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因为生母已逝,再加上二皇子的年纪也大了,所以他和刘据一样也分殿令居了,不同的是刘据是自己单独住的,而二皇子则是和三皇子、四皇子一块住。

    因此二皇子前脚刚回来,三皇子后脚就知道了:“不是说父皇留二皇兄一块用飧食的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三皇子的小黄门就知道自家殿下对二皇子的事情感兴趣,所以听他一问就道:“仆已经打听到了,原来是洛阳公主派人请陛下去椒房殿用飧食。”

    “殿下可知仆为什么能够打听到这件事?”

    三皇子道:“你快好好给我说说。”

    “是二皇子身边的宫人说的。”连三皇子的手都伸不到刘彻的跟前,更何况是小黄门?所以按理来说就算他打听消息,也只能够打听到椒房殿派人去请刘彻,没办法准确到究竟是卫子夫派人去请还是小九派人去请的。

    但是偏偏小黄门这次打听到十分准确的程度,而这一切全都因为二皇子身边的宫人,他道,“他为二皇子抱了几句不平,大意是觉得洛阳公主强抢了二皇子和陛下一块用飧食的机会,恰好被人听到了,这就被仆打听出来了。”

    三皇子闻言,夸了小黄门一句:“做得不错,我待会儿就赏你。”

    小黄门立马笑着应道:“能为殿下效劳,是仆的福分。”

    三皇子自从得知刘彻将洛阳赐给小九做汤沐邑之后心里边就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一个计划了,如今得知这个消息,更是觉得天赐良机:“你附耳过来,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小黄门立马凑了过去。

    ……

    另一边的刘彻在去椒房殿的路上问黄松:“你说小九是不是打算在飧食里下药?”

    黄松:“……???”

    既然陛下有这样的怀疑为什么还屁颠屁颠地去应约?

    没办法实话实说的黄松只能道:“陛下多虑了,说不定殿下只是想跟你和皇后娘娘一块吃顿饭而已。”

    刘彻却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今天早上小九可是连一块点心都不乐意给他送,结果霍去病和卫青却能够一人得到一盒。

    虽然小九给卫青和霍去病送去的点心大半都进了刘彻的肚子,但是他仍然觉得吃醋极了。

    然而让刘彻感到意外的是,虽然他去到椒房殿后,小九见到他并没有上前给他行礼,也没有喊他一声“爹”或者“父皇”,但是却也没有一见到他就对他怒目相视,整个人平和到刘彻都有点难以置信的地步。

    “我听说是小九让子夫你派人请我来的?”刘彻让行礼的人都起身后,笑着对卫子夫道,“这该不会是子夫你假传女意吧?”

    小九闻言,有点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

    “陛下说笑了,臣妾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卫子夫看了小九一眼,然后才道,“真的是小九亲口让臣妾派人请你来的,臣妾原也觉得稀奇呢。”

    刘彻倒也没有怀疑卫子夫撒谎,一来依照她的性子做不出这样的事,二来小九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所以真的是小九让卫子夫派人来请他的?

    “那确实是稀奇得很。”刘彻狐疑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小九你该不会又整出什么机关盒子吧?”

    刘彻也是事后才知道那日整蛊他的那个机关盒子是小九闭关时自己做出来的!

    为了报复他,她也是拼了。

    小九更想翻白眼了,但是一样忍了:“你想多了,只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

    顺便近距离观察一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值得。

    并不知道小九心中所想的刘彻见小姑娘今天的脾气竟然这么好,不仅没觉得高兴,反倒是心里有点毛毛的:“你该不会真的在饭菜里下药了吧?”

    “……?”

    “……??”

    “……???”

    一片好心被当驴肝肺的小九忍不住了,叉腰道:“你有被害妄想症嗷?爱吃吃,不吃拉倒!”

    她就知道她舅舅肯定是被骗了,这么讨人厌的刘野猪哪里值得了?

    第52章 你骂人也骂得太脏了吧?

    052

    小九好脾气的时候, 刘彻提着一颗心,她一发火,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小九你刚刚那么好脾气,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谁冒充的了。”

    小九气呼呼地道:“你咋那么烦人?”

    刘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来也是怪了,明明小九对他一点都不客气,明明刘彻也不是什么仁慈宽厚的君王,但是偏偏他对她确实是生不出半分怒气。

    见刘彻笑得这么开怀, 小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破碎的画面,待她看清楚这个破碎的画面里的内容后,小姑娘顿时怒火中烧!

    “刘!野!猪!”

    尚不知情的刘彻还笑眯眯地问小九:“怎么了?”

    “当年你是不是拿雪团砸我脑袋,把我砸倒了?”

    刘彻:“……???”

    “把我砸倒之后你是不是还不让人把我抱起来,反倒是在一旁没良心地哈哈大笑?”

    刘彻:“……!!!”

    刘彻早就从卫子夫的口中得知她跟小九相认的那一天, 小九看到她就已经想起了不少事情了, 但是他很确定——

    小九想起的那些事情里面肯定没有一件事是跟他有关的!

    但凡有一件跟他有关,刘彻也不至于能够在她面前继续冒充东方朔。

    那时候刘彻虽然有些许吃醋, 但是更多的是庆幸——

    毕竟小九要是在跟卫子夫相认的那一刻不仅知道他就是她的亲爹, 而且还知道他冒充东方朔跟她来往的话,小姑娘说不定真的能气到干出弑父的事。

    如今刘彻已经跟小九相认了,他也不怕她恢复记忆想起有关于的事情了,但是谁能够告诉他——

    为什么小九想起来的第一件有关于他的事情竟然是他欺负她的事儿?

    他拢共也就干过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件欺负她的事情而已!

    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小九, 刘彻清了清嗓子, 然后道:“那是个误会,当年吧, 我也没想到自己能砸得那么准的。”

    刘彻没有骗人,当年他确实是想要吓唬小九而已, 但是他哪里想到自己扔出去的那个雪球竟然那么有准头,直接就砸到了小女儿的脑门上,那股冲力直接就让原本走路都还不稳当的小九当场摔了个屁股蹲儿。

    虽然那时候的小九穿得很厚实,摔得也不疼,但是她屁股不疼,脸疼,话都说不利索不代表小团子不要面子的!

    所以小九当时就想爬起来再报复回去,但是奈何还是个小团子的她本来走路都不太稳当,当时还穿得圆滚滚的,所以努力了几次不仅没有从雪地上爬起来,反倒是给刘彻贡献了几个笑料,当着她的面就哈哈大笑起来。

    当时就把小九给气得呀,就像现在这样,看向刘彻的那一双眼睛里都燃起了两簇怒气冲冲的小火苗了。

    虽然卫子夫当时并没有在场,但是小九一说,她就想起来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当下她忍不住看了刘彻一眼后道:“我说那次之后小九和陛下你的关系怎么不进反退呢。”

    按理来说两人的父女感情应该有所加深才对的,毕竟那次因为刘彻愿意偷偷带爱出门的小九出去玩,小团子都乐得愿意喊他一声‘爹’了。

    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烧的小九病了一场之后,更是看刘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那时候卫子夫以为小九那样是因为连续好几天都喝了苦药,苦到都忍不住迁怒刘彻了,结果这会儿她才知道原来是刘彻背着她不干人事儿?

    面对她们母女两人的目光,刘彻果断地选择了转移话题:“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

    他还想吃什么!

    小九道:“吃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儿,因为没你的份儿!你要吃回你那儿吃自己的去吧。”

    换做是其他脸皮薄的人,听到小姑娘这么说,只怕早就坐不住了,但是刘彻不一样,他不仅坐得住,屁股还不带抬一下的:“那不行,我原本确实是打算吃自己的,但是这不是你派人请我来嘛。”

    “小九,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我就言而无信怎么了?”反正她今天都说话不算话了,也不差再来一个言而无信了。

    刘彻闻言,“嘿”了一声:“你倒是颇有乃父之风啊。”

    听到这话,小九瞪大了眼睛:“你骂人也骂得太脏了吧?”

    刘彻:“……???”

    到底是谁骂人骂得这么脏啊?

    “我可是老卫家的人,跟你老刘家的人像什么啊?”小九一脸嫌弃的模样,“少在那儿给我乱攀关系了。”

    这下刘彻是真的笑了,被气笑的:“甭管你这么说,反正你就是我们老刘家的崽,知道不?刘小猪!”

    “我警告你嗷,别再叫我刘小猪!”小九冲着刘彻挥了挥自己握紧的小拳头,“要不然我叫你好看。”

    “来来来来来。”刘彻压根不当一回事,还挑衅似的对小九勾了勾手指,“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叫我好看。”

    小九闻言,瞅了刘彻一眼问他:“你说的是真的?”

    “君无戏言。”刘彻可不是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皇帝,要知道大汉尚武,民风甚是彪悍,作为老刘家的子孙,刘彻也是打小就学习骑射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未落下过。

    所以刘彻是真的没有把小九一个才五岁大的小姑娘放在眼里,毕竟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还能伤得了他不成?

    这一刻的刘彻是十分自信的,然后……

    嗯,然后刘彻就亲身感受到小九的厉害了!

    既然刘彻自己说了君无戏言,那么小九当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痛扁他一次的机会了,要知道从卫青那儿确定他是帮刘彻背黑锅之后,小姑娘就想直接回宫揍刘彻一顿了。

    要不是被卫青劝住了,要不是被卫青的话给打动了,小九刚刚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跟刘彻对话?

    虽然也没有心平气和多久。

    但是谁让刘彻那么气人呢?所以现在他主动把机会送上门,小九当然不会放过了。

    于是刘彻就惨了,完全没有把小九放在眼里的他在挨了小九一记铁拳之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玩大了。

    要不是卫子夫及时拦着的话,只怕小九还不乐意收手呢。

    “你你你……你的力气怎么那么大?”刘彻第一次知道像是被马车碾过似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身上没一处是不疼的。

    “啊?”小九眨了眨眼睛,反问刘彻一句,“我没有说过吗?我天生神力啊。”

    刘彻:“……!!!”

    她要是说过的话,他哪里还会想要看她怎么叫他好看?

    “你是故意的。”刘彻笃定。

    小九顿时“嘿嘿”地笑了出声:“你说你四不四傻?我要是没点本事的话,我跟小黄来长安寻亲的途中还敢分开走?”

    他倒是一时没想起这件事,主要是刘彻哪里想到他那么多的子女里面,除了四儿子之外,最小的女儿竟然也有力能扛鼎的本事?

    意识到自己被小九给坑了,刘彻倒也不生气,他道:“行,这次算我马前失蹄了。”

    听到刘彻这么说,小九默默地瞅了刘彻一眼,没说话。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看来你这个人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的。”小九客观地评价道,“至少确实说话算话了,而且也没啥架子。”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刘彻实在是太没有架子,小九也不至于等到亲自登门去给“东方朔”探病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虽然被小九揍得浑身都疼,但是谁让这是亲闺女呢?更别提小九现在还难!得!地!夸他了,当下刘彻扬着唇道:“说话算数和没有架子也只是我众多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两样美德罢了。”

    只是提到了优点的小九:“……”

    好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这就升级到美德了?

    小九问:“那我下次是不是还能继续揍你了?”

    “……???”

    “……!!!”

    她这叫什么?

    食髓知味?

    “吃饭吃饭。”刘彻觉得是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小九倒也没有闹着要一个满意的结果,反正她今天是揍了刘野猪一顿,左右是不亏了。

    刘彻今天来椒房殿倒也不是奔着这儿的飧食来的,他就想知道小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已。

    但是当倚华她们将一道道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刘彻就改变主意了——

    他觉得自己奔着椒房殿的飧食来也不是不行。

    因为刘彻发现,椒房殿的伙食竟然比他那儿还要好!

    不过刘彻稍微动动脑子也猜到了为什么椒房殿的伙食这么好了,肯定是小九又给这儿的厨子不少的方子,要知道当日他在霍去病那儿的时候就是因为小九的“突发奇想”才能第一次吃上香喷喷的炒菜。

    自从那次之后,刘彻也让人给厨房打了好几个铁锅,但是宫里的厨子们第一次接触炒菜,他们就算再有天赋,能开发的菜谱也肯定是比不上小九那儿的。

    果不其然,倚华她们端上来的小炒就有不少是刘彻没有吃过的。

    吃饭的时候小九他们倒是没有说话了,但是吃完饭后刘彻忍不住好奇问了小九一眼:“今日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请我过来的?”

    “这不是听到舅舅对你甚是尊崇嘛,还说你值得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小九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然后道,“我不信,所以打算近距离看看你是不是究竟真的那么值得。”

    刘彻一听,心中甚是感动:“我就知道仲卿心中果然有我。”

    因为小九没有说,刘彻当然不知道前情了,而小九也确实没打算说,因为她想看看李敢是不是真的会亲自登门跟卫青赔罪,是不是真的会主动找刘彻自首。

    而事实上霍去病确实没有看走眼,李敢第二天就效仿昔日赵国名将廉颇,解衣赤背地背上荆条就登门向卫青赔罪了。

    小九当时并没有在场,所以李敢是怎么样跟卫青赔罪,卫青又是如何原谅李敢的她并不知道,全靠旁人的转述。

    对于别的,小九都不太意外,真正让她有些吃惊的是:“李敢真的从他家就背上荆条去我舅舅那儿跟他赔罪了?”

    “是。”倚华知道小九跟卫青亲近,也知道她因为此事对李敢的意见很大,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便打听清楚了,“据说当时有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这一幕,其他人见大将军原谅了关内侯,都在夸他大气呢。”

    “我舅舅当然是大气了。”小九对于李敢的举动是颇为满意的,因为她觉得她舅舅平时为人就是过于低调了,老是做好事不留名,那怎么能行呢?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从历史中就可以得知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小九觉得就应该让所有人知道她舅舅的好,让所有人知道她舅舅除了有赫赫战功之外,还有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人品。

    小九又问,“那李敢负荆请罪之后就回家了吗?”

    “没有。”倚华道,“他进宫去拜见陛下了。”

    要不是因为李敢进宫了,倚华一个在宫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

    “真的去拜见刘野猪了?”小九没想到李敢还真的说做到到了?给她舅舅赔罪之后就来找刘野猪自首?

    小九对刘彻的称呼真的是让倚华应“是”也不是,应“不是”也不是,最后只能道:“关内侯确实是拜见陛下了。”

    “那我们也快点过去。”第一场李敢负荆请罪的大戏小九已经错过了,她可不想错过第二场李敢投案自首的大戏,“现在说不定还能赶上。”

    小九确实是赶上了。

    她带着倚华一来到刘彻这儿,还没有进去呢,就听到里面突然传来刘彻的一声暴喝:“你竟然敢刺杀仲卿?”

    一听到这儿,小姑娘就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不等小黄门进屋禀报刘彻,她就直接一溜烟地窜了进去,同时不忘把倚华也给拽了进去。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戏同赏嘛。

    小黄门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拦住小九她们,但是压根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敢如此大胆的小黄门反应根本不够快,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小九她们当着他的面不经通传就溜进去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小黄门急得直跺脚。

    并非所有的小黄门都像黄松一样知道刘彻对小九这个小女儿有多宽容的,毕竟在此之前小九压根没有来过刘彻这儿,而刘彻去见小九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宫里的所有人都一并带上。

    当然了,小黄门这么着急可不是怕小九她们在刘彻发怒的时候直接撞枪口上了,单纯是担心自己受到连累而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刘彻哪里还顾得上小九拉着倚华进来看热闹?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李敢说的一句话给吸引了。

    刚刚得知李敢要求见他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呢,因为大汉实行的是七日沐制度,也就是说朝廷中的官员上七天班就放一天假,如果官员有不舒服的话,可以请病假,请假天数视官员的病情而定,往衰则止七日,往好则止三日。

    而今天恰好就是放假的日子,所以李敢前来拜见,刘彻就猜测肯定是有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等李敢一进门的时候,刘彻看到他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就知道不是有事发生,而是已经发生了。

    这个时候的刘彻还不知道李敢为什么挨打,还以为他来拜见他是因为想要找他告状的,所以一开始对李敢的态度还挺温和的,在他给他行礼之后,他主动关心他:“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怎么伤得这么重?可有请医师给你看过?”

    “多谢陛下的关心,已经请过医师也上过药了。”李敢倒没有说自己脸上的伤是谁打的,而是直接进入主题,“臣今日来其实是想向陛下自首的。”

    自首?

    李敢这话倒是让以为他是来告状的刘彻有些意外了:“你要自什么首?”

    “臣前日为了寻仇,对大将军进行了刺杀……”

    李敢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脸上还挂着笑的刘彻听到“大将军”三个字的时候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继而暴怒。

    等小九和倚华两人窜进来的时候,刘彻已经起身上前直接踹了李敢一脚:“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刺杀仲卿?仲卿呢?你有没有伤到仲卿?”

    哦吼!

    小九没想到她们一进来就能够看到这么大快人心的一幕!

    “没有。”李敢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道,“当时洛阳公主的爱宠也在,臣没能近得了大将军的身。”

    一听到卫青没有受伤,刘彻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一时气糊涂了,要知道他昨日是见过卫青的,李敢要是真的伤了卫青的话,刘彻多少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刘彻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敢问道:“你跟朕说清楚,你找仲卿寻什么仇?”

    据他所知,卫青和李敢甚至都没有多少交集,又何来什么恩怨?

    “臣……以为是大将军害得我父亲含恨自杀。”李敢并没有将李陵告诉他的真相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是李陵不小心偷听到的,说出来会牵连到他。

    李敢虽然莽,倒是不至于没脑子,把自己的侄子也拖下水。

    听到这话,刘彻就明白李敢为什么找卫青报仇了,他道:“与仲卿无关,当日是我私下吩咐仲卿别让李将军正面对上单于的。”

    见刘彻竟然主动承认这件事的责任在他,李敢惊不惊讶小九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挺惊讶的。

    因为她以为刘彻会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声受损,所以干脆让卫青帮他背黑锅的,结果他这会儿竟然当着李敢的面实话实说了?

    她看向刘彻,就听到他对李敢道,“所以你要替父报仇的话,应该来找我。”

    李敢道:“臣不敢。”

    刘彻冷笑:“这世上还有你李敢不敢的事情?”

    虽然李敢没有刺杀成功,但是刘彻对此仍然愤怒至极,尤其是事情发生在前天,可是他直到李敢前来自首才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卫青明明遭遇了李敢的刺杀却依然为他打掩护!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李将军的自杀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作为李将军之子,你心痛难过很正常,但是没理由把责任推到仲卿的头上,更没有理由行刺仲卿。”

    刘彻看着李敢道,“你该知道以下犯上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罚的。”

    “臣知道。”李敢道,“只是希望陛下看在我们李家一心一意效忠大汉的份上,能高抬贵手,宽恕臣的家人,臣愿意以死谢罪。”

    李敢说完,以头磕地。

    刘彻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敢:“既然如此,朕成全……”

    刘彻的话还没有说完,卫青就已经匆匆从外面赶进来了,出声打断了刘彻的话道:“陛下,不可。”

    这是卫青第一次如此不讲规矩,没有得到刘彻的通传就直接进来,还打断了他的话,但是卫青并不后悔。

    他上前给刘彻行礼,结果直接被刘彻拉了起来:“仲卿,你昨日怎么不跟我说李敢这竖子竟然刺杀你?”

    “陛下,臣本就毫发无损,更何况关内侯也是一片孝心,今早也已经主动登门负荆请罪了,还望陛下念在李将军为大汉兢兢业业,关内侯也为大汉屡建战功的份上,饶他一回。”

    刘彻对卫青那么了解,当然知道他肯定是真心为李敢求情了,越是这样,他越是替卫青感到不值:“仲卿,他都敢刺杀你了,你还为他求情?”

    “陛下,关内侯他已经知错了。”卫青道,“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刘彻不愿意就这么饶过李敢,但是卫青却再三为他求情,所以考虑过后,刘彻道:“既然仲卿你这么说了,那朕就绕他一命。”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即日起,剥夺你关内侯的爵位,同时免去郎中令的官职,贬为庶人,如此处罚,你可认?”

    虽然爵位、官职都被一撸到底了,但是至少还保住了一条小命,并没有牵连到家人,这对李敢而言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所以他给刘彻磕头道:“臣认,多谢陛下高抬贵手,亦多谢大将军宽宏大量。”

    李敢谢不谢自己无所谓,但是他谢了卫青,这倒是让刘彻的火气消了一些。

    让李敢滚下去后,刘彻这才看向小九:“李敢脸上的伤是你打出来的?”

    小姑娘还真的好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反应就知道了。”刘彻心想,要是小九跟他一样今天才知道李敢刺杀过卫青的话,刚刚她会只在一旁站着看热闹?

    早就冲上来跟他一块揍人了。

    刘彻道,“干得漂亮。”

    小九想起他刚刚踹李敢的那一脚,反夸回去:“你也不赖。”

    刘彻“嘿”了一声,伸手揪了一下小九脑袋上的花苞:“我可是你爹。”

    如果刘彻只是嘴上说一句“我可是你爹”的话,小九顶多给他一个白眼,但是这会儿他还手贱,而且还没个轻重,这一揪直接就把小九原本扎得漂漂亮亮的小花苞给揪散了。

    这把小姑娘气得呀,抬脚就踹了刘彻一脚:“一天天的,干哈呢?”

    挨了一脚的刘彻指着小九跟卫青告状道:“仲卿你看看她!”

    小姑娘也不甘示弱,抱住卫青的胳膊也跟他告状道:“舅舅你看他!”

    卫青……

    左右为难的卫青也不知道自己该看谁了。

    第53章 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别动脑子吧。

    053

    在小九心里, 卫青可是她的亲舅舅,他当然得站在她这边了,而在刘彻的心里, 卫青可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大将军, 他不可能不站在他这边的。

    信心十足的父女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卫青,直把卫青一个老实人给看得犯难了——

    站在小九这边吧,但是她确实是踹了刘彻一脚,这是大不敬,但是站在刘彻那边吧, 他挨那一脚也确实是因为他先手贱……

    无法抉择的卫青最终选择了转移话题:“陛下,臣觉得可以让关……李敢继续留在军营待诏,我们和匈奴之间仍然还有仗没有打完,就这么放着李敢不用也是可惜。”

    要知道李敢虽然年轻,但是那么多人去打匈奴, 他是少数能够凭战功封侯的那一撮人, 由此可见他的本事了,更别提他的父亲李广打了一辈子的匈奴了, 肯定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了不少的经验和心得。

    所以卫青是真的认为就这么放着不用李敢实在是有点太可惜了, 于李敢而言可惜,于大汉而言也可惜。

    虽然明知道卫青这么说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他说的确实也是正事,所以刘彻也只能够顺着他的话道:“仲卿你就是心软罢了, 他李敢在打仗上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但是他的本事也没有大到能够让我对他另眼相待的程度。”

    要不然刚刚刘彻也不会差点就直接赐死李敢了,于他而言, 李敢常有,而卫青不常有。

    哪怕卫青年长而李敢年轻, 哪怕卫青已经封无可封而李敢有无限可能,但是在刘彻看来,十个李敢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卫青。

    所以如果刚刚不是卫青求情的话,刘彻真的不介意赐死李敢。

    “就是。”小九难得地跟刘彻站在统一战线上,“要不是看他那天并没有伤到舅舅你,还被小黄收拾了一顿,要不是看他及时幡然醒悟的话,我和阿兄昨日就不只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个刘彻就来气:“小九你昨天就知道这件事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为什么不直接跟刘彻说?

    她当时也没想到他啊,一心想着找她阿兄一块去帮他们舅舅报仇了。

    所以面对刘彻的“责问”,小九理直气壮地道:“凡事多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说你心里没点数吗?”

    刘彻:“……???”

    怎么又成了他的原因了?

    刘彻发现了,每次跟小九谈到类似的问题,反正最后都是要让他自个儿反省。

    这一天天的,咋老让他反省呢?

    虽然曾子说了要“吾日三省吾身”,但是对于刘彻这种人来说,真的让他三省吾身的话,他只会如此三省——

    吾有什么错?

    谁敢说吾有错?

    他凭什么说吾有错?

    压根拿小九这个小女儿没办法的刘彻看向卫青:“仲卿,你管管他。”

    小九对卫青道:“舅舅,你别搭理他。”

    看着短短的时间内关系反复横跳的小九和刘彻,卫青突然两个都不想搭理了。

    ……

    刘彻最终答应了卫青,于是李敢回到家中没多久就得知自己能够继续留在军营待诏的消息,李敢的妻子闻言,明明已经哭红了眼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陛下愿意让你留在军营待诏,那么就说明你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相信爹你以后肯定有机会再封侯的。”

    妻子和儿子的话让李敢重拾了不少的信心,带这个消息回来的李陵见状,也出声道:“说起来陛下愿意让叔父留在军营待诏,也是因为大将军惜才,这才替叔父向陛下求情的。”

    李敢闻言,看了李陵一眼,然后道:“我欠大将军良多。”

    要不是有卫青帮他求情的话,他小命都保不住了,更别提日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李敢就越是觉得自己愧对了卫青,他今天大张旗鼓地去卫府给卫青负荆请罪其实确实是存了一部分想要弥补卫青的想法的。

    毕竟他要是私底下给卫青负荆请罪的话,那么就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他有多宽厚仁爱了。

    更何况李敢都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刘彻自首了,那么他何不在自己临死之前推卫青一把,助他扬名?这也算是弥补了他冤枉了他的过错。

    当然了,李敢这么做其实也是因为确定了卫青并不是一个伪善之人,否则的话他即便要弥补自己的错过,也会选择换另外一种方式。

    只是李敢不知道的是,刘彻愿意对他高抬贵手除了因为卫青的求情之外,也因为他这个举动。

    对于卫青在朝中的处境,刘彻不可能不清楚,作为一手提拔卫青的人,他的出身在刘彻这儿压根不是什么硬伤,但是在其他人眼里确实是。

    如果卫青想要改变处境的话,那么有一个办法,那就让人给他造势扬名,要知道有时候人的名声是靠捧出来的。

    然而卫青并没有这么做,刘彻不相信他不知道这个办法,但是偏偏他始终不权势树党,也从未找人为他造势扬名。

    作为皇帝,刘彻摸着良心说,他确实是喜欢这样的臣子,尤其是这样战功赫赫的臣子,毕竟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皇权的。

    除了儿子之外,臣子也一样。

    但是另一方面,刘彻也确实觉得卫青受委屈了,所以见李敢如此识趣,刘彻心中自然是高兴了。

    况且刘彻自己也知道,卫青这一次的无妄之灾是代他受过的,所以当日他就让人将卫青两次为李敢求情一事给宣扬出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四皇子就道:“大将军这也太怂了吧?人家都刺杀他了,他原谅人家不说,父皇要赐死李敢,他竟然还帮着求情?”

    “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让李敢下去跟他爹团聚。”

    “胥儿,可不许这么说。”三皇子和四皇子的生母李姬听到自己的小儿子那么评价卫青,立马就出声阻止道,“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传到你父皇耳边的话,那你可就得倒霉了。”

    刘彻当然不可能为了卫青就打死自己的儿子了,但是让他吃些教训那肯定是可以的。

    “怕什么?”四皇子道,“现在屋子里就我们娘仨,是娘你会当这个有心人,还是阿兄会当这个有心人?”

    三皇子站在李姬这一边,他道:“俗话说得好,隔墙有耳,你怎么确定你说的话只有在场的人能听见?”

    一听到三皇子这么说,确实是没有办法确定的四皇子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不该随意说那样的话,只是他正是爱面子的年纪,哪怕知道自己错了,却依然嘴硬道:“但是大将军这么做确实是有点怂嘛。”

    “你还说?”三皇子对着他一瞪眼。

    “行了行了,不说就是了。”四皇子到底还是有点怕三皇子这个跟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的,所以见他真的生气了,他也就不再嘴硬了。

    “不止是这个时候在我们面前不能随便说那样的话,其他时候在其他人面前也一样。”三皇子叮嘱道,“你也不想自己哪天因为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而被父皇责罚吧?”

    四皇子点头道:“我知道了,阿兄。”

    看到四皇子听劝,三皇子也松了一口气,一旁的李姬见状,更是面露欣慰之色,毕竟她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母,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希望他们兄弟能够相亲相爱的了。

    三皇子倒是不知道自己生母的心中所想,见四皇子不再跟他唱反调之后他道:“说起来父皇对大将军还真好,居然舍得帮他扬名。”

    要知道卫青做到如今地步,上位者对他肯定是防备大于喜爱了,更别提卫青的三个儿子虽然还没有从军,但是他可是有一个勇冠三军的外甥,而这个外甥跟卫青的关系更是亲如父子。

    他们两人加在一块,可是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所以三皇子试想了一下,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肯定不乐意帮卫青扬名——

    哪怕他真的帮李敢求情了,而且还求了两次情。

    但是偏偏刘彻不仅乐意,而且还对卫青多有赞赏。

    “太子殿下可真好命。”三皇子的语气有点酸溜溜的,“序齿排班他是第一就算了,还有两个那么会打匈奴的舅舅和表兄,难怪他的地位固若金汤了。”

    可不是嘛,哪怕卫青和霍去病效忠的都是刘彻,但是他们作为刘据的舅舅和表兄,天然就是刘据的势力。

    有他们这样一位舅舅和表兄在,刘据何愁地位不稳?

    毕竟刘彻对卫青以及霍去病的喜爱和重用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太子殿下确实好命。”四皇子也认同地点点头道,“要不是有大将军这个舅舅的话,当年他哪里会被封为储君?”

    四皇子这话一出,三皇子愣住了:“等等,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啊?”四皇子道,“听阿娘说的啊。”

    三皇子扭头看向李姬,问她:“阿娘,这话你又是听谁说的?”

    “怎么了?”李姬被问得一脸惶恐,“这……这是我从前听宫里的人说的。”

    见三皇子追问,李姬就跟他说实话,“你们也知道二皇子得宠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生母王夫人,当年王夫人确实得宠,她崭露头角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宠爱其实已经不复以往了。”

    毕竟那时候卫子夫已经侍奉刘彻快十年的时间了,而王夫人却是新宠。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话放在后宫却一点都没有可信度,因为这个地方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

    “不过那时候皇后娘娘倒也没有失宠,所以在元光六年她又一次怀孕了,同年一块传出好消息的还有王夫人。”李姬道,“当年宫里的人都传,陛下如此宠爱王夫人,她这一胎要是诞下皇子的话,那么说不定就会立她为后,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但是谁知道王夫人第一胎确实是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却晚了皇后娘娘一步,不仅如此,也因为王夫人的娘家并没有任何能人,她的兄弟也不像大将军那样有本事,所以最终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还是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收入囊中了。”

    李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又道,“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传闻了,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是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看二皇子的受宠程度就知道了。”

    “当年陛下还专门让王夫人给二皇子挑选封地,这要不是存了一份补偿的心的话,陛下怎么可能会给王夫人这样的权利?”

    同样作为刘彻的女人,李姬太清楚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多么无情之人了,哪怕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哪怕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因为他不爱她,所以他连一个夫人之位都吝啬于给她。

    三皇子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忍不住笑了:“阿娘,这哪里就挺有道理了?这简直就是瞎说。”

    “怎么就瞎说了?”

    “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是我知道那时候大将军只是初露锋芒而已,更何况立储君乃是国之大事,怎么可能如此儿戏?”

    三皇子道,“更何况太子殿下虽然并非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储君,但是皇后娘娘可是在诞下太子殿下之后就直接被立为皇后的。”

    “如果父皇真的因为宠爱王夫人而偏心她所生的二皇子的话,那么当年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立皇后娘娘为后?要知道皇后娘娘一旦为后,她所生的皇子就不仅是父皇的长子,更是父皇的嫡长子。”

    “我们大汉遵循的是嫡长子制度,也就是说在皇后娘娘被封后的那一天,除非太子殿下后面出事了,否则的话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所以阿娘你说的那些传闻乍一听好像是挺有道理的,但是仔细一想就知道有多不靠谱了。”

    “阿娘,阿兄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四皇子对李姬道,“而且都说二皇兄受宠,但是太子殿下也同样受宠啊,不是阿娘你跟我说的吗?我们兄弟四人里面,就只有太子殿下小时候被父皇抱过。”

    “这……”李姬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从前会相信那些传闻除了脑子过分简单之外,也因为耳根子软,所以两个儿子这么一说她原本的想法自然就动摇了,“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弥补王夫人和二皇子的话,当年陛下怎么会让王夫人给二皇子挑选封地?”

    “那只能说明王夫人和二皇兄受宠而已。”三皇子道,“而且太子殿下是父皇的儿子,我们也一样是父皇的儿子啊,他不可能因为宠爱太子殿下就把我们这些儿子当做是草的。”

    虽然三皇子确实是眼红二皇子比他们兄弟二人得宠,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乐意偏爱几分自己喜爱的儿子。

    “所以类似的话阿娘你不要再说了,那些传闻也不要再提了。”三皇子劝李姬,“这些话要是传到皇后娘娘的耳边,或者太子殿下的耳边,那么岂不是得罪他们了?”

    “我是想得罪太子殿下,但是不是想我们得罪他,是想让二皇兄得罪他而已。”

    李姬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本事,甚至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两个儿子,让他们比不上二皇子那么得宠,也知道三皇子年纪小小就汲汲营营是为了他们母子三人,所以一听到三皇子这么说,她立马就点头道:“旦儿你放心,阿娘日后肯定不说了。”

    “不不不。”四皇子突然出声道,“我觉得应该继续说。”

    见李姬和三皇子都扭头看向自己,四皇子继续道,“阿兄你不是想让二皇兄得罪太子殿下吗?那我们可以把这些传闻散播出去,不过是以二皇兄的名义,这样等太子殿下他们知道之后,二皇兄不就讨不了好吗?”

    李姬一听,眼睛一亮:“旦儿,胥儿说的也是个好办法。”

    三皇子:“……???”

    哪里好了?

    三皇子看看四皇子,又看看李姬,然后道:“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别动脑子吧。”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

    李姬他们母子三人的对话并没有外人得知,倒是经过刘彻的宣传,卫青宽厚仁爱之名算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有的人也像三皇子一样看出了刘彻帮卫青造势扬名的动机,但是话又说回来,看得出来又如何?卫青确实宽厚仁爱,也确实是为刺杀过他的李敢求情了,所以即便看卫青不顺眼的人也没办法说点什么。

    于是这些天小九的心情都好得很,唯一让她觉得不太痛快的是自从刘彻上次在椒房殿吃过饭之后,他就食髓知味了——

    隔三差五就到椒房殿用膳!

    对于他这种蹭吃蹭喝的行为,小九强烈表示嫌弃,不过很快的她也顾不上嫌弃他了,因为她想要的麻沸散终于做出来了。

    据说服用麻沸散之后,不仅能让人麻醉,还能够让人不知人事,便是被人劈开脑袋都不知痛。

    麻沸散是不是真的这么有用,小九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实验一下,于是她就找上义妁了。

    小九是在义妁来给卫子夫把脉的时候认识她的,因为如今的女医很少,所以第一次见到义妁的时候她就好奇地问了一句,然后才得知她就是史上第一个被记载的女医生义妁。

    因为小九得知义妁除了内科的疑难杂症之外,也很擅长外科和针灸,所以才会特意找上她。

    而义妁也对小九所说的麻沸散十分好奇,所以小姑娘派人一请,她立马就赶过来了。

    小九让人抓了一只兔子来做实验,她说:“义医师,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曾给人做过伤口缝合是不是?”

    “是。”义妁点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对麻沸散这么感兴趣,毕竟麻沸散的作用要是真的如小九所说的那样,那么对她日后给伤者缝合伤口可太有用了。

    小九道:“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义妁也是第一次使用麻沸散,因此她一边操作,一边就让她的徒弟在一旁详细记录,并且叮嘱她在用量和时间上一定要记清楚。

    小九就在一旁看着,然后她就发现了义妁用来缝合伤口的线好像是麻线?

    小姑娘问:“用麻线缝合伤口的话,它是不是不能被皮肤吸收?”

    “对。”义妁一心二用,见小九好奇就回答道,“待伤口愈合之后,要重新拆线。”

    “那可以用桑皮线啊。”小九说,“用桑皮线来缝合伤口的话,不仅在伤口愈合之后无需拆线,桑皮的药性也能够促进伤口愈合。”

    “在伤口愈合之后无需拆线?”义妁被小九的话给勾起了好奇心。

    “昂。”小九点头道,“用桑皮做成的桑皮线极细,用它缝合伤口之后它会随着伤口愈合而跟□□长在一起,免去了拆线的麻烦。”

    “那确实可以尝试把这桑皮线做出来。”义妁笑着道,“如果真的能让桑皮线取代麻线的话,那日后肯定有很多人得感谢殿下你了。”

    “这跟我也没关系。”小九道,“这个也不是我想出来的。”

    义妁问道:“难道这桑皮线也是华佗发明的?”

    “那应该不是。”小九摇摇头。

    “不管是谁发明的,但是如果没有殿下你的话,我们又如何得知这两样宝物呢?”义妁道,“这两样东西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有了它们能够帮多少的病患减轻痛楚啊?

    “你们觉得有用就行。”虽然手术还没有结束,但是看到明明还活着,但是被缝合伤口时却一动不动的兔子,小九就知道这个麻沸散算是做出来了,至于它要怎么用,用量怎么规定,那就得交给义妁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去实验了。

    义妁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给兔子做完手术之后,她提议把兔子交给她带回去,她得观察之后它的情况。

    小九当然不会拒绝了,只是没想到义妁这么仔细,连术后观察这事儿都没有落下。

    义妁没有假手于人,自己亲手抱着做完手术还昏迷着的兔子出宫,没想到刚回到家,就见她弟弟义纵神色匆匆赶着要出门。

    虽然义妁对义纵的行事作风不满意,但是见他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阿姊。”义纵对义妁倒是十分尊敬,她一问他就道,“底下的人跟我说,长安刚刚来了一位方士。”

    “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位方士还带着一只凤凰。”

    义妁:“……???”

    第54章 将这件事捅出去。

    054

    带着凤凰的方士一出现在长安应该就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迅速引起人们的热议才对。

    要知道当日小黄作为一只老虎跟着小九他们一块进城的时候就已经直接引起轰动了,更何况现在跟着方士一块进城的是一只凤凰!??

    那可是凤凰!!!

    只出现过在各大古籍中的凤凰!!!

    然而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并没有迅速传遍整个长安, 知道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而所有的知情人也被人封了口,对于此事一概是闭口不谈。

    只是有的人能够封住这些知情人的口,比如说义纵;同样也有的人能够撬开这些知情人的口,比如说王温舒。

    这天,王温舒登门拜访张汤, 一见面就面带笑容地给他行礼:“张御史,数年没见了,你依然风采依旧啊。”

    王温舒是在地方上当廷尉史的时候投靠了张汤的,因为张汤的提拔和重用,王温舒之后的官途才能够走得那么顺畅, 因此他才会一见到张汤就如此热情, 毕竟算起来,张汤可以说是王温舒为官路上的贵人了。

    当然了,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张汤如今的官职在王温舒之上, 王温舒自然无法不对他热情。

    “你倒是威风更胜当年了。”张汤笑着道,“我还没有恭喜你荣升执金吾,当日你在河内郡的治绩传回长安来时,陛下得知了可是对你赞不绝口的。”

    张汤说的这些王温舒当然知道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调回来长安担任长安的执金吾, 但是即便王温舒都知道,这会儿听到张汤这么说也依然高兴得很。

    因为他知道陛下赏识他, 也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说起来也是有赖陛下的信任和支持。”王温舒说着,朝未央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然后又对张汤道,“当然了,也有赖于张御史当年的赏识和提拔,否则的话温舒哪有今日?”

    “见外了不是?说起来也得是你这个人有本事才行。”张汤道,“行了,客套话也不必多说了,快坐下吧,你今日来可是已经查明当日那两个拐子掠走我儿的事?”

    “没错。”原本这件事不是王温舒经手,但是他上任之后得知自己的贵人之子曾险些被人贩子拐走一事后,自然想出一份力,报答他当日的提拔之情了。

    于是王温舒就把这件事情接了过来亲手办理了,“那两个拐子承认了当日要略令郎的事,但是并不承认是受人教唆的,但是我听闻张御史曾提出过疑点,所以顺着这个点继续往下查,果然让我查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张汤立即问:“什么蛛丝马迹?”

    “那两个拐子应该确实不是受人教唆的,但是他们十有八九是被人给利用了。”王温舒就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张汤,这倒不属于泄露案情,毕竟张汤是受害者的父亲。

    张汤听完之后,眼神幽幽:“你是说有人故意将我小儿子的消息散播给那两个拐子?”

    “是。”王温舒点头道,“但是对方隐瞒了令郎的身份,那两个拐子只当他是一个叫田甲的商人的外室子,所以才敢对令郎下手。”

    要不然那两个拐子除非是跟张汤有仇,或者是脑子进水了,否则的话他们敢拐卖御史大夫之子?

    要知道张汤还不是一般的御史大夫,他的官职虽然比丞相庄青翟低,但是刘彻重用他的程度远超庄青翟,有张汤在,庄青翟这个丞相形同虚设,许多国家大事刘彻都是和张汤一块商议的。

    当初张汤患病时,作为一国之君的刘彻更是亲自前往张府探望他,由此可见张汤的隆贵程度了。

    张汤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有所猜测了,尤其是听到田甲的名字后,他就更加确定。

    因为田甲虽然是一个商人,却也是他的门客,对方故意让那两个拐子误会他的小儿子是田甲的外室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

    所以比起这件事,他只关心另外一件事:“可查出这背后搞鬼的人是谁?”

    王温舒点点头:“我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个人。”

    旋即王温舒就报上了一个人名,张汤闻言点点头道:“此事有劳你费心了。”

    “张御史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更别提险些受害的还是令郎。”王温舒从前在河内郡,跟张汤离得远,自然是没有办法跟他联络感情了。

    但是回到长安不一样,更巧的是张汤的小儿子前脚出事,后脚他就被刘彻调回长安担任执金吾一职,这在王温舒看来,简直就是连老天爷都要给他找机会重新跟张汤再次熟络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是多亏了你。”张汤道,“要不然能不能查出幕后之人还不好说。”

    张汤自己就是为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官那一套?

    王温舒刚刚透露给他的那个人名也不是等闲之辈,衙门的人不敢得罪他张汤,同样也不敢轻易得 罪对方。

    所以张汤很清楚,要不是有王温舒在,而恰好王温舒又念及他当年对他的提拔之情,说不定还真的查不出这背后还有幕后推手。

    张汤倒是可以靠自己的手段查到真相,但是自己查到的,又哪里比得上王温舒他们查出来的更有说服力?

    这么一想,张汤待王温舒的态度就更温和了,察觉到这点的王温舒暗暗松了口气,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将案情都和张汤说完之后,王温舒并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突然问道:“不知张御史可听说过我们长安最近来了一位能人异士?”

    “能人异士?”如果王温舒只说“能人”的话,张汤或许还不能确定,但是他在后面又加上了一个“异士”,他立马就猜到了,“你指的是方士?”

    “对。”

    “没听说过。”张汤摇头,“只是谁都知道陛下的爱好,所以有方士来长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在张汤看来,学文学武的如此,学方术的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这位方士和其他的不一样。”王温舒道,“他进城那天,身边可是带着一只凤凰的。”

    “凤凰?”张汤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听到王温舒最后的那句话,他不由地面露吃惊之色,“可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祥瑞之鸟?”

    虽然王温舒缺少文才,但是也并非是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之人,更何况得知有一位方士带着凤凰来到长安的消息后,他就已经恶补过关于凤凰的资料了,所以张汤一问,他立马就点头道:“没错,就是《山海经》里提到的祥瑞之鸟。”

    张汤当然知道王温舒不可能无缘无故骗他了,但是……但是这个消息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凤凰?

    《山海经》里提到的祥瑞之鸟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生活的世界里?

    “这是真的吗?”张汤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是真的。”王温舒既然要跟张汤说这件事,他当然提前打听清楚了,“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三天前的傍晚时分,一个叫秦有臻的方士出现在长安城门口,他一出现立马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因为当时他的肩膀上正站着一只凤凰。”

    “因为我没有在场,所以是不是真的凤凰,我不得而知,但是我询问过一些知情人,他们都跟我承认自己看到的确实是凤凰。”王温舒道,“《山海经》中有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⑴。”

    “这些形容跟那些知情人口述他们所见到的凤凰都是吻合的,当时守城的士卒问过秦方士,他也亲口承认他肩膀上站着的确实是一只凤凰,问及他为何来长安,他说是受到了凤凰的指引,然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张汤的好奇心直接就被勾了起来,然后听到王温舒继续道,“下一秒站在他肩膀上的凤凰突然飞了起来,眨眼间就在大家面前消失了。”

    饶是张汤已经见惯了大场面,但是听到王温舒说的事情之后,仍然面露惊讶之色:“消失了?”

    “对。”王温舒点头道,“很神奇吧?”

    “确实是很神奇。”张汤道,“也就是说那只凤凰已经不在秦方士的身边了?”

    “是。”王温舒道,“不过秦方士自己也说了,如果时机到了,他可以再将它召唤回来。”

    张汤微微一扬眉:“把凤凰再召唤回来?”

    王温舒点头道:“没错。”

    张汤一听,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倒是有些意思。”

    然后张汤问道,“只是你说这件事是三天前发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按理来说这件事不是应该已经被传得街知巷闻吗?”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被传得街知巷闻,但是有人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给所有知情人封口了。”王温舒道,“如果我不是用了一些手段,只怕也和大部分一样被蒙在了鼓里。”

    张汤闻言,看了王温舒一眼:“你知道是谁给知情人封口的?”

    “是义内史。”

    张汤想了一下:“是义纵?”

    “对。”

    张汤笑了:“看来你今日登门,不仅仅只是把案情告诉我那么简单。”

    义纵是谁?

    他不仅是长安的内史,也是王温舒的顶头上司,和他一块治理京师的治安。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御史的眼睛。”王温舒大方地承认了,同时小小地拍了一下张汤的马屁,“其实我此次登门除了将审案结果告知张御史,和你叙旧之外,也想向你求助。”

    看在王温舒确实是帮他查出了幕后黑手是谁的份上,张汤开口道:“说说看。”

    “说起来也是我自大了,原先得知陛下将我调回来长安,我自然巴不得大展拳脚,好为陛下分忧了,但是却没想到自己此举居然会引来义内史的不悦。”

    张汤其实也猜到了,同行就是冤家嘛,这个道理放在哪儿都是行得通的。

    王温舒继续道,“我也知道义内史大概和我一样,也是想着做出一番成绩好让陛下高兴,这是情有可原,但是他总不能那么霸道,只允许自己为陛下效忠,不允许某亦为陛下效忠吧?”

    说到这个王温舒就来气,他当日在河内郡的时候作为太守,可以说是河内郡的一把手了,做什么事都如臂挥使,顺利得不得了。

    但是来到长安之后就不一样了——

    在长安,王温舒虽然已经官拜执金吾,但是上面还有义纵这位内史作为他的上司,而且这位上司的上进心一点都不比他小,有他在,王温舒处处受到掣肘不说,有些事情他如果没有提前请示义纵的话,那么势必会得到他的训斥和凌辱,甚至会被他从中搞破坏。

    这让王温舒不习惯极了,也愤怒极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拿义纵没辙。

    关于义纵此人,王温舒也了解过,不过他并不是因为义纵当上了他的上司,他才去了解他的,而是早在之前就对他有所耳闻了。

    王温舒知道义纵是靠他姐姐义妁出头的,也知道刘彻对义纵很是赞赏——当年王太后的外孙修成子仲在长安城内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耀武扬威,无视法度,义纵知道之后,不畏强权直接就将修成子仲绳之于法,打入大牢。

    要知道当年要不是王太后的推荐,义纵也没有机会出任中郎,结果他转脸就把王太后最疼爱的外孙给抓了,如此举动有没有惹恼王太后不好说,反正肯定是得到刘彻的赏识。

    所以不久之后刘彻就将义纵提升为河内郡的都尉,让他去治理豪强地主众多的河内郡。

    没错,就是王温舒晋升为执金吾之前所在的那个河内郡。

    义纵也没有让刘彻失望,从河内郡到南阳郡再到吏治败坏的定襄郡,义纵所到之处都用强硬血腥的手段将各地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要不是义纵有这样的手段和本事,刘彻也不会将他调回长安担任内史,命他打击当地的盗铸者,刹住这股盗铸之风。

    如果王温舒是比义纵早一些调回来长安的,那么他当然有本事抓住先机,先站稳脚跟了。

    偏偏王温舒比义纵要晚回到长安,偏偏官职又比义纵低,所以王温舒回到长安之后发现自己完全被义纵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王温舒很清楚,这样下去可不行,他既然来到长安了,那么定然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不比义纵差,义纵能做的事情,他同样也能做,既然如此,那么王温舒又怎么甘心屈居于义纵之下?受他掣肘?

    但是问题来了——

    他不甘心归不甘心,他现在确实是没有办法扳倒义纵然后自己上位,于是王温舒就想着找张汤求助。

    “义内史这么做确实是霸道了一些。”张汤道,“不过你若是以此为由找陛下告状的话,只怕你也会在陛下那儿留下不堪重用的印象。”

    “张御史说得极是。”王温舒也有此顾虑,“况且义内史将三日前的知情人都封口了,还匿藏了秦方士的行踪,可见他有心想要亲自向陛下引荐那位秦方士。”

    “如果让义内史顺利给陛下引荐了秦方士,讨 得陛下的欢心的话,那么莫说义内史行事霸道了一些,便是他对我赶尽杀绝,只怕陛下也会站在义内史那边。”

    说到这里,王温舒更加感叹果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别说让他比义纵早调回长安了,哪怕让他跟义纵同时调回长安,他现在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势弱和被动,更不至于手下没有多少人可用。

    张汤心想他倒是了解陛下,这确实像陛下会做的事情。

    张汤问:“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王温舒也直说了:“张御史久居长安,人脉定是比我要广的,不知能否帮某查出义内史究竟将秦方士匿藏在何处?”

    “你打算由你向陛下引荐那位秦方士?”

    “是。”

    张汤笑了:“你见过那位秦方士和他的凤凰?”

    “没有。”

    “你确定他真的有召唤凤凰的本事?”

    “……不确定。”

    “那你确定就算我帮你查出义内史究竟把秦方士匿藏在何处你能从中得到好处?”张汤说,“你就没有想过,这或许只是义内史给你设的一个局呢?”

    如果秦有臻毫无本事,而王温舒却将他引荐给刘彻的话——

    他别说大展拳脚了,他还能不能活着都还是未知之数。

    王温舒被张汤的话给惊醒了,立马起身对张汤拱手道:“还望张御史教我。”

    “很简单,将这件事捅出去。”张汤看着王温舒道,“到时候很快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局还是真的了。”

    “如果是个局,那么义内史只怕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多的是人想将秦方士引荐给陛下。”王温舒越说眼睛越亮,“长安城内的权贵那么多,义内史不一定能保得住秦方士,即便保住了,只怕也势必会得罪他们,那到时候我的机会就来了。”

    意识到张汤给自己出了一个多么妙的办法后,王温舒真心实意地跟他道谢道,“多谢张御史教我。”

    于是很快地,关于长安来了一位能够召唤凤凰的方士一事很快就在城内传开了,而与此同时一并被传开的还有这位能召唤凤凰的方士被义纵义内史所匿藏一事。

    平阳公主问出了许多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句问出口的话:“你说的是真的?”

    “外面都传遍了。”曹襄猛地喝了一杯水,然后才道,“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也没有亲眼见到啊。”

    “那义纵呢?”平阳公主问,“有人去问他吗?”

    “肯定有了。”曹襄说,“不过敢去的寥寥无几,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义纵是什么人,当日他在定襄县一天就下令斩杀了四百余人,其中两百余人还只是囚犯的亲属而已,他这样凶名在外的人,有多少人敢跑到他面前去问他这个问题?”

    平阳公主觉得曹襄说的有道理,不过……

    “旁人不敢,我敢。”

    义纵即便是再不畏强权,只怕也不可能因为平阳公主的一个问话就对她做什么的。

    “阿娘你要去问义纵?”曹襄因为平阳公主的一句话而面露诧异之色,但是很快地他就反应过来了,“难不成你想从义纵的手里抢人?”

    被猜中的平阳公主并不否认:“有何不可?”

    “这……这涉及到方士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慎之又慎?”曹襄倒不是怕平阳公主得罪义纵,毕竟这世上他阿娘不能得罪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一两个而已,义纵显然不在这个名单上。

    从外面进来的小九正好听见曹襄最后一句话,好奇问道:“什么事情要慎之又慎?”

    “小九?”看到突然出现的小姑娘,平阳公主他们都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整理了一些菜谱给你们送来。”小九回答完好奇问道,“舅母,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曹襄道:“聊咱们长安来了一个能召唤凤凰的方士。”

    “召唤?凤凰?”小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有方士能召唤凤凰?”

    开什么玩笑?

    “是骗子吧?”

    “那不知道。”曹襄说,“最清楚的人应该是义纵了,因为现在就他知道那个方士在哪儿。”

    义纵?

    小九想起来了,是义妁的弟弟,西汉的十大酷吏之一。

    “我阿娘刚刚说从义纵那儿把人抢过来,打算自己引荐给舅舅呢。”曹襄对小姑娘道,“小九你说,做这种决定是不是应该慎之又慎?”

    “不是‘是不是应该慎之又慎’,而是‘压根就不应该做这种决定’。”小九对平阳公主道,“舅母,那个劳什子方士要是假的话,你可是会受到牵连的。”

    “那要是真的呢?”

    “就不可能是真的。”

    小九这会儿说得信誓旦旦的,可是很快地她就傻眼了。

    第55章 我们看到凤凰了?

    055

    “小九你这说得也太笃定了吧?”平阳公主看了说得信誓旦旦的小姑娘一眼, 然后问她,“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内情?”

    不怪平阳公主会这么怀疑,因为同样是劝她, 曹襄却是出于谨慎, 而小九呢?信誓旦旦得仿佛能打包票那位秦方士肯定就是骗子似的。

    “不知道嗷。”小九摇摇头道,“我要不是今天来给舅母你们送菜谱,我还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小九这几天都待在宫里,而很显然,宫里的人并不知道长安城来了一位能召唤凤凰的方士, 要不然小姑娘刚刚也不至于那么惊讶了。

    平阳公主问:“那你怎么那么笃定那位秦方士是假的?”

    “很简单啊。”小九说,“因为方术本身就是弄虚作假的,对方只是用了一些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的方法来欺骗了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真的有神通而已,事实上啥也不是。”

    “既然方术是弄虚作假的, 那么舅母你说, 方士有可能会是真的吗?”

    平阳公主当然知道小九说的话不无道理了,因为世上确实有不少骗子冒充方士骗人, 不过她也还是觉得小姑娘说得有点过分绝对了, 她说:“有些方士确实是假的,但是有的保不齐就是真的。”

    “就像李云翼李方士,他修炼了长生不老术,不仅活了几百年, 去过蓬莱仙岛, 还见过仙人安期先生,甚至能种谷得金, 小九你说像他这样的方士能是骗子吗?”

    李云翼是谁啊?

    小九想了想,然后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李云翼就是李少君,就是那个明明是死了,但是却被刘彻认定只是灵魂和□□分化了而已的那个方士。

    小姑娘道:“听着他就是个骗子啊。”

    “李方士怎么就是骗子了?”平阳公主说,“他去过蓬莱仙岛。”

    小九问:“谁能证明?”

    “他见过仙人安期先生。”

    小九又问:“谁能证明?”

    “他能种谷得金。”平阳公主说完,不等小九重复再问出那句话,她就继续道,“这个是我们都可以证明的。”

    因为他们确实亲眼所见,李少君把谷种种下去之后,得到的却是满满的金子。

    小九笑了,她道:“我记得传出李少君能使人长生不老之后,不是有许多的王公贵族都给他送金银珠宝吗?据说这些金银珠宝多得都能够堆成一座山呢。”

    “我要是有那么多金银珠宝的话,别说是给你们现场表演一个种谷得金了,给你们现场表演一个点石成金都没有问题。”

    平阳公主一下子就听懂了小姑娘的意思:“小九你是说李方士当初是用障眼法蒙骗了我们?”

    “昂。”小九道,“世上的金子都是固定的,怎么可能种谷得金呢?”

    人家道家所说的五鬼运财符那都是得让五个小鬼去别人家里偷,且不说这个符咒是不是真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是真的,那也比李少君的种谷得金来得合理得多啊。

    不过后面这些话小姑娘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怕平阳公主听完之后追问她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五鬼运财符。

    “可是如果李方士是骗人的话,当初他怎么能够看一眼你父皇那儿的一件旧铜器,立马就认出它是昔日被齐恒公放在自己床头的物件呢?”平阳公主还是有些不相信李少君是骗子。

    “首先,他能够一眼就认出那件旧铜器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所制的,很有可能就是他对古董有研究罢了。”

    “古董?”

    听平阳公主这么问,小九才想起来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古董”这个词,她给解释了一下后继续道,“至于李少君说那件旧铜器是齐恒公放在自己床头的物件……”

    说到这里,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还是那句话,谁能证明啊?”

    “打个比方,就好像我今天给你们送来的菜谱,如果它能保存几百年的话,几百年后有人说这是舅舅为了哄舅母你特意让人为你搜罗回来的,谁能反驳他?”

    “因为反驳他的人早就在几百年前就死掉啦,就像齐恒公也不可能从地里蹦起来反驳李少君说他的床头压根不放什么铜器,或者说他放了铜器但不是他随口瞎说的那个。”

    平阳公主听完小九的话之后有没有被她说服先不说,反正曹襄是越听越觉得小姑娘说的有道理:“现在听小九这么一说,感觉李方士好像也就那样嘛,当初我们怎么个个都信得十足?”

    “很简单啊,肯定就是他一开始就镇住你们了。”小九道,“再加上人云亦云,更别提还有我爹给你们带坏头,所以有那么多人相信他那不是很正常嘛。”

    小姑娘对曹襄说完,又对平阳公主道,“虽然这次这个能召唤凤凰的方士到底走的是什么路子,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敢保证,他十有八九也是个骗子,所以舅母你就听我的话,别掺和这件事,省得没吃羊肉惹一身骚。”

    说起来小九会这么卖力地劝平阳公主,倒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既是她的姑母,也是她的舅母,而是她打从一开始就对她好,所以小姑娘才会愿意多管这门闲事。

    要知道一开始平阳公主压根不知道小九是刘彻和卫子夫的小女儿,还以为她真的就是卫青和姬妾所生的庶女,但是即便如此,她对她的出现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拒或者不悦。

    相反,当初她还直接去霍府把她接回卫府。

    小九相信平阳公主当初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在卫青面前表现,一来她根本无需这么做,二来她事先也根本不知道卫青会在那儿。

    所以如果不知道平阳公主有这样的想法就算了,知道的话小九当然得想办法让她打消这样的想法了。

    因为给刘彻推荐方士显然是有风险的,人家媒人婆做介绍都不包生孩子,但是给刘彻推荐方士却得保真。

    历史上的乐成侯丁义给刘彻推荐了方士栾大,很显然丁义不知道栾大是骗子,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把他推荐给刘彻,但是即便如此,被刘彻识破了栾大是骗子之后,不仅栾大被判腰斩,就连丁义也没落得个好——

    不仅爵位丢了,就连小命也保不住。

    小九当然知道平阳公主和刘彻的关系肯定比丁义和刘彻的关系要好得多了,毕竟平阳公主可是刘彻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姐,而丁义只是刘彻的女婿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并不代表平阳公主不需要承担任何的风险,因为刘彻不仅是平阳公主的弟弟,也是一个皇帝。

    小九相信平阳公主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否则的话她也不需要时不时地想办法讨好刘彻了。

    “没吃羊肉惹一身骚?”平阳公主重复了一遍小九最后的这句话,然后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这话倒是贴切,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么这件事我就不掺和了。”

    “那太好了。”曹襄见平阳公主如此听劝,倒是松了一口气。

    作为刘彻的外甥兼女婿,曹襄当然也想讨好自己这位皇帝舅舅兼皇帝老丈人了,但是他也很清楚,他这位皇帝舅舅兼皇帝老丈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而且曹襄到底还是个武将,所以比起在这方面讨好刘彻,他更愿意上战场杀敌,得军功来讨得刘彻的欢心。

    ……

    虽然这边的平阳公主听了小九和曹襄两人的劝后选择了改变主意,不去找义纵抢人了,但是另一边的南宫公主却因为身边没有像小九和曹襄这样苦口婆心相劝的人,所以有意想要借此机会讨好刘彻的她选择了直接去找义纵要人。

    义纵固然是不畏强权,但是说到底,南宫公主的君,而他是臣,南宫公主派人让他登门拜见,义纵也不能够假装没这回事儿。

    虽然他十分清楚南宫公主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派人让他登门拜见,但是知道归知道,他显然没办法拒绝。

    只是在去拜见南宫公主的一路上,义纵全程阴着脸,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恼火于南宫公主的仗势欺人了,而另一方面则是恼火于幕后之人的算计。

    早在得知秦有臻的消息在长安城传开的那一刻,义纵就已经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了,毕竟对方既然知道了秦有臻的存在和本事,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秦有臻现在在谁的手上。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秦有臻在他的手上,那么对方就不可能猜不到他匿藏秦有臻的目的。

    而这个人是谁,义纵用鼻子想也能够想得到——

    十有八九就是王温舒了。

    同样是被刘彻赏识的酷吏,也同样是被刘彻调回长安来管理当地的治安,王温舒想要大展拳脚,义纵当然也同样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尤其是刘彻还选择了让义纵当一把手,而让王温舒当二把手,同时先调他回长安,再调王温舒回来,如此一来,义纵当然得抓住这样的好机会抢在王温舒之前现在长安站稳脚跟了。

    就像张汤说的那样,同行就是冤家,王温舒有多了解义纵,义纵就有多了解王温舒。

    在义纵的心里,虽然同样都是酷吏,但是他们这种酷吏跟张汤那种是不一样的,如果王温舒是张汤那种酷吏的话,那么义纵或许并不会打压他,但是偏偏王温舒不是,他走的路子跟他是一模一样的,手段甚至比他更毒辣。

    所以对于这样的下属,义纵很清楚他要是不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打压下去的话,那么被他逮着机会,他就会被拉下马。

    这是义纵没有想到,王温舒比他想象的还要有手段和本事,他才刚来长安上任多少天?竟然能在他下令封口后依然知道了秦有臻的存在,甚至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坏他好事。

    一想到这里,义纵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心里越发坚定了要把王温舒打压下去的想法。

    毕竟此子不能成为他的心腹,那么必然会是他的心腹大患。

    ……

    南宫公主并不知道义纵和王温舒之间的恩怨,在见到义纵后,她也没有啰嗦,直接就开门见山跟他要人了:“你派人将那位能召唤凤凰的方士给我送过来。”

    虽然义纵已经猜到了南宫公主派人让他来的目的了,然而这会儿见她要人要得这么理直气壮,他心里头还是有些不高兴,他没有答应而是道:“殿下这是听谁胡说八道?臣那儿哪有什么能召唤凤凰的方士?”

    南宫公主看了义纵一眼,然后道:“你那儿没有这样的方士?是真没有,还是有却不想把人给我送来?”

    义纵道:“臣那儿确实是有一个方士,他也确实说过自己能够召唤凤凰,但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从不展示,臣也无从得知他是否确实能够召唤凤凰。”

    “他说过就行。”南宫公主道,“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能召唤凤凰,你把人给我送来,我自会分辨。”

    义纵道:“还请殿下见谅,恕臣不能答应。”

    南宫公主皱眉:“你敢拒绝本宫?”

    “臣不敢。”义纵义正词严地道,“陛下任命臣为长安右内史,督察京畿地区的治安,而那位秦方士显然是奔着陛下而来的,所以在不确定他是否无害的时候,臣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你!”南宫公主被义纵的话噎住了,她有心想要拆穿他,但是偏偏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让她别说是要人了,就算是抢人也没办法。

    因为义纵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南宫公主如果硬要把人要过来的话,那么出事了就只能她自己担责了。

    南宫公主咬牙道:“你好样的!”

    义纵假装听不懂:“多谢殿下夸奖。”

    因为义纵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想要讨好刘彻但是却不想承担什么风险的南宫公主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地从义纵的手上要到人,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她要不到人而已,不代表她没有办法讨好刘彻的。

    在赶走了义纵之后,南宫公主立刻就派人备马车,她直接就进宫去拜见刘彻了。

    得知南宫公主要拜见自己,刘彻有些意外,但是鉴于这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所以刘彻还是见了她。

    南宫公主一进门就笑道:“陛下,大喜啊。”

    刘彻就笑了:“喜从何来?”

    南宫公主道:“凤凰降于长安,陛下你说这还不算是大喜吗?”

    刘彻的眼睛微微睁大:“凤凰降于长安?”

    “难道义内史没有跟陛下说吗?”南宫公主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然后跟刘彻说起了秦有臻以及他能召唤凤凰一事,“这件事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连我都听说了,义内史怎么会没有告知你呢?”

    义纵并不知道南宫公主这会儿既抢了他的功劳,又给他上了眼药,但是他得知刘彻召见他之前曾见过南宫公主之后,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在拜见刘彻之前就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跟他解释,以及抽空痛骂了两句臭不要脸又吃相难看的南宫公主。

    “臣义纵拜见陛下。”义纵在刘彻面前恭敬地跪下行礼。

    刘彻没有喊起,而是问道:“长安城中数日前来了一位能召唤凤凰的方士,为何朕直到今天才得知?”

    “请陛下听臣分辨。”义纵不慌不忙地道,“这位秦方士来历不明,虽亲口说过自己能召唤凤凰,但是臣让他现场演示一番,他又拒绝,所以臣怀疑他不过是在弄虚作假,又担心此人另有所图,所以便想着把事情查明之后再禀告陛下。”

    刘彻闻言,看了义纵一眼,秦有臻是不是另有所图,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义纵肯定是另有所图。

    刘彻又不傻,自然猜到了义纵匿藏秦有臻的目的,也猜到了南宫公主今天来给他报喜的目的,但是他不在意:“原来如此,那倒是朕错怪你了,只是朕从未见过凤凰,那位秦方士既然自称能召唤凤凰,那明日便请他进宫一趟。”

    义纵闻言,只能答应下来。

    ……

    翌日,义纵就带着秦有臻进宫了。

    看到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秦有臻,刘彻的眼睛一亮,这些年他也算是阅方士无数了,所以看一眼他就觉得秦有臻不像是一般的方士。

    于是刘彻主动询问道:“阁下便是秦方士?”

    “在下正是。”

    “快赐座。”

    “多谢陛下。”

    虽然刘彻是大汉的皇帝,高高在上又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是秦有臻在刘彻的面前却表现得不卑不亢,哪怕面对刘彻的热情,他也一副从容淡然的模样。

    小九看一眼就确定了,这位上辈子怕也是个麻袋,可真能装。

    然而刘彻和小九相反,看到秦有臻这个样子,他越发觉得他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并没有着急着让他演示一下如何召唤凤凰,而是先询问起了秦有臻的来历。

    秦有臻道:“在下从昆仑之丘而来。”

    昆仑之丘?

    那是什么地方?

    小九正想着,另一边的刘彻已经知道了:“方士所说的可是西王母的所居之地?”

    “陛下也知道?”

    “略知一二。”刘彻好奇问道,“我听闻西王母的瑶池里到处长着结有珍珠和美玉的仙树,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和蟠桃树比起来,这些仙树都不值一提。”

    “蟠桃树?”

    “正是。”秦有臻道,“这蟠桃树上蟠桃是一千年开花,一千年结果,吃下一只蟠桃便可以长生不老,若是吃下三只,则能够成仙了道……”

    秦有臻没有说完,刘彻的眼睛就已经亮了:“哦?那方士可吃过这蟠桃?”

    秦有臻摇摇头道:“在下只是因机缘巧合,被西王母带回昆仑之丘修炼之人罢了,是没有资格吃这蟠桃的,但是西王母见在下诚心,便教在下一个法子,让在下尽力辅佐一位凡间明君,只要能够积累足够的功德,便允许在下从昆仑之丘带走三只蟠桃。”

    切~

    这话一听就假得要命,有谁会信啊?

    小九对于秦有臻说的话嗤之以鼻,心想这编得还没有《西游记》的那么丰富大胆呢,最起码人家《西游记》里的蟠桃可是有分三千年一熟、六千年一熟和九千年一熟的。

    然而刘彻却听得津津有味的:“你功德积累够了,能从昆仑之丘带走三只蟠桃?”

    “没错。”秦有臻道,“所以我出了昆仑之丘后便召唤了凤凰为我引路,这才一路来到了长安。”

    刘彻还没有开口,小九就直接出声问道:“所以你真的会召唤凤凰?”

    秦有臻看了小九一眼,微微颔首道:“对。”

    小九扬眉问道:“那你现在能再召唤一次吗?”

    “这个我得先询问一番。”

    “如何询问?”

    很快的,小九他们就知道秦有臻是如何询问了,他先让义纵将香案摆好,然后点燃了一炷香,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在香上绕了三圈,然后将它横放在香炉旁。

    秦有臻道:“若是凤凰愿意现身,香烟便会如数进入这瓶子里。”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香烟竟然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如数朝着瓶口钻去。

    刘彻他们见状,连连惊叹,小九则皱起了小眉头,猜测这是什么原理?

    不等小九想明白,下一秒众人竟听到一阵铿锵嘹亮的“锵锵”声——

    那是传说中凤凰的叫声!

    众人下意识地去循声望去,不等他们听清楚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就见一只状似家鸡,却浑身羽毛都五彩斑斓的小凤凰从天而降,落到了香案上。

    阳光洒在它的身上,仿佛给它五彩斑斓的羽毛披上了一层金光似的,此时它正一边“锵锵”地叫着,一边起舞,仿佛间人们似乎看到了它胸前有着一个“仁”字形状的花纹。

    刘彻他们既震惊又激动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待一曲结束后,小凤凰飞上了秦有臻的肩膀,旋即抖抖身上的羽毛,像是要将身上那些金光抖散似的。

    大家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凤凰看,下一秒眼前一花,小凤凰展翅一飞,眨眼间就消失在人们的面前。

    “这……这怎么就走了?”

    “天啊?我们看到凤凰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

    秦有臻将小凤凰遗落下来的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捡了起来,然后起身上前走到了刘彻面前:“这是凤凰给陛下留下的礼物,愿陛下与大汉从此繁荣吉祥。”

    刘彻接过那根羽毛,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发现这羽毛上的颜色并不是染上去的,上面似乎还留有那只小凤凰的体温。

    第56章 我给你养一批都行。

    056

    要问长安现在最红的人是谁?

    那必然就是能够召唤凤凰的秦有臻秦方士了!

    自从秦有臻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本事之后, 他就一跃成为刘彻的座上宾,不仅当天就留他在宫中交谈至深夜,第二天更是对他赏金赏银赏屋子。

    虽然除了刘彻和小九他们之外, 没有太多的人见过秦有臻召唤凤凰的场景, 但是长安城内的王孙贵族又不傻,一见刘彻对秦有臻的态度便知道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再加上得知秦有臻辅佐人间明君,积累足够的功德之后就能够得到三颗能够让人延年益寿的蟠桃后,个个更是对他趋之若鹜。

    要知道那可是能够让人长生不老的蟠桃!

    若是他们也能得到一只的话……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刘彻一个人向往长生不老的, 长安城内也不是只有刘彻一个人迷信鬼神之说的,所以得知秦有臻功德圆满之后有机会得到三颗昆仑之丘的蟠桃之后,长安城内的王孙贵族们都无法避免的起了心思了。

    已知刘彻肯定想要一只的,而秦有臻肯定也会给自己留一只,那么就只剩下一只了……

    沐浴过后, 南宫公主一边在镜子前涂抹润肤的珍珠粉, 一边对自己的丈夫耏申道:“这最后一只蟠桃就该是我的。”

    “怎么就该是你的?”耏申看了一眼南宫公主,见她一边抹着珍珠粉, 一边轻声哼着曲儿, 就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有多好了。

    事实上南宫公主不止这会儿的心情好,连续好几天她的心情都好得不行,因为确定秦有臻是有真本事的方士之后,刘彻不仅赏了秦有臻, 就连南宫公主也得赏了, 所以她心情能不好嘛。

    “你说呢?当然是因为我把秦方士推荐给陛下了。”南宫公主理直气壮地道,“要不是有我的推荐的话, 秦方士能那么快就在陛下面前露脸吗?说不定这会儿还被义纵给藏着呢。”

    “你还说呢,你这么做可是把义纵给得罪狠了。”耏申是回到家中才知道南宫公主从义纵那儿要人失败之后, 直接就进宫将事情捅到刘彻面前了。

    如果南宫公主只是提起秦有臻的事情便罢了,谁知道她还在刘彻那儿给义纵上眼药,以至于明明是义纵先发现秦有臻的,结果功劳没他的份不说,还惹得刘彻不悦。

    要不然怎么就秦有臻和南宫公主得赏?而义纵却什么都没得到?

    “谁让义纵先不识抬举的?”南宫公主柳眉一竖,“他要是乖乖把人交出来,我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偏偏他一心只想着拿借口搪塞我,真当我是傻的,听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就别怪我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了。”

    耏申闻言,“唉”了一声:“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句话难道殿下没有听过?这义纵是出了名的硬茬子,你这次将他功劳抢了不说,还在陛下的面前给他上眼药,你就不怕义纵记仇,事后紧盯着你不放?”

    “怕什么?他还敢打击报复不成?”南宫公主轻哼了一声,“我是君,他是臣,他要是敢打击报复我的话,你以为陛下能如他所愿?”

    虽然南宫公主知道自己和刘彻的姐弟感情不如平阳公主跟刘彻的深厚,但是那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刘彻的胞姐,而且她正立了一个大功,所以义纵真的想打击报复她的话,说不定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用阴谋或许是不成的,但是用阳谋呢?”耏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义纵是干嘛的,自从他被调回长安之后,这长安城内哪位屁股不干净的贵人不是恨不得避开义纵走的?生怕义纵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直接烧到自己的身上,也怕自己成了义纵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结果你倒好,愣是直接撞了上去。”

    “这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把柄被他给抓到了,你猜猜会不会把我们往死里整?”

    南宫公主一瞪眼:“他敢?”

    “他为何不敢?”耏申道,“人家就是干这种事儿的,陛下调他回来长安不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吗?”

    南宫公主一听,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了好几次,但凡南宫公主是个屁股干净的,她当然不会把耏申的话放在心上了,但是偏偏她确实不是个屁股干净的。

    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南宫公主又嘴硬地强调道:“我可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

    “那又如何?”耏申说,“那修成君难道不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姐姐?可她都快把眼睛哭瞎了,她儿子依然是难逃一死。”

    “金俗又岂能和我相提并论?”提起这个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大姐,南宫公主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都说老大宠,老三惯,老二受气倒霉蛋,排行老二的南宫公主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受气倒霉蛋,但是在王太后那儿确实是比不上平阳公主和隆虑公主得宠。

    前者因为是王太后和汉景帝的第一个孩子,王太后自然偏宠一些,而隆虑公主则和刘彻先后脚出生,王太后认为是小女儿带来了小儿子,再加上隆虑公主打小便活泼可爱,王太后也难免偏爱几分,于是夹在中间既不是男孩,又没有姐妹们耀眼的南宫公主就容易被人忽视了。

    长此以往,南宫公主心中自然是有怨言的,然而平阳公主也好,隆虑公主也罢,那好歹是和她一块长大的嫡亲姐妹,但是金俗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她母后进宫前与一个平民百姓生的女儿罢了,跟他们母后相认之后竟然也比她得宠,南宫公主心中自然是更加不忿了。

    所以前段时间得知修成子仲因为私铸货币一事被刘彻下令抓捕并被弃市,南宫公主没少在家里看金俗的笑话。

    毕竟早些年她仗着王太后的宠爱,可没少在她面前摆谱,南宫公主告到王太后面前,王太后还拉偏架,说什么金俗自幼长在民间受委屈了,让她让让她。

    南宫公主当时就气坏了,因为金俗她爹就是个平民百姓,所以她在民间长大那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委屈什么呀委屈?南宫公主觉得明明她更委屈!

    耏申往床上一躺,然后道:“修成君能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且不说,反正你这次算是走了一步臭棋了。”

    “行了,没完了是吧?”南宫公主恼火地一拍桌子,然后扭头对自己的丈夫道,“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我何至于这么费尽心思讨好陛下?”

    和平阳公主一样,南宫公主也是再嫁之身,在平阳公主嫁给卫青的第二年,刘彻就下旨为南宫公主和耏申赐婚。

    那时候南宫公主虽然有些眼红平阳公主能够嫁给蒸蒸日上的卫青,但是耏申也算不上差,祖上是随汉高祖一块打天下的芒侯耏跖,但是南宫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嫁给耏申才两三年的时间而已,他就因为不敬之罪而被国除了。

    如今卫青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大司马大将军了,而耏申呢?没了爵位之后啥也不是。

    要不是因为如此,南宫公主也不会想要从义纵的手里要人去讨好刘彻,她倒是想效仿平阳公主,给刘彻送美人,但是东施效颦,也不过是让人笑话罢了。

    所以得知秦有臻的存在,南宫公主才会那么迫不及待,毕竟耏申没了个爵位之后,他们家不仅生活水平往下降,社会地位也往下降。

    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要不了几年他们家在长安只怕就没有什么排面可言了。

    南宫公主一说这个,耏申就心虚:“就算要讨好陛下,那也不能得罪义纵那样的人啊。”

    “不得罪都得罪了,你说怎么办?”南宫公主道,“再说了,我是得罪义纵了,但是这次的事情义纵也得罪了不少人,我就不信了,知道了秦方士的本事之后,那些人不会记恨义纵。”

    ……

    这件事还真的是让南宫公主给说中了,眼见着秦有臻一下子成为刘彻跟前的大红人,而且还有机会得到三颗能让人长生不老的蟠桃,不少人嫉妒吃相难看的南宫公主之余,还不忘记恨上了一开始就把秦有臻藏匿起来的义纵。

    要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独占功劳,他们也不至于错失一个讨好刘彻兼得到蟠桃的机会。

    虽然他们就算有机会把秦有臻推荐给刘彻,他们也不一定有机会得到蟠桃,但是人总是会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长安城内的这些王孙贵族们也不例外。

    平阳公主倒是没有记恨义纵,毕竟她不是没有来得及抢人嘛,不过她倒是有点可惜自己当日听了小九和曹襄两人的劝了。

    “看来这秦方士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你说当日我要是把他从义纵那儿抢过来再推荐给陛下,那么等他功德圆满那一天,我能不能也得一只蟠桃?”

    平阳公主这话一出,曹襄就道:“阿娘,你这话该不会是怪我和小九坏了你的好事吧?”

    平阳公主闻言,正想开口,结果就听到曹襄继续道,“怪我们没事儿,可别让我们赔你一只蟠桃就行。”

    平阳公主直接就被气笑了,一旁的卫长公主也忍俊不禁,怕平阳公主气坏了,还出声道:“君姑,你别跟他计较,他这是跟你开玩笑呢。”

    “看在萱儿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你。”平阳公主佯怒地瞪了曹襄一眼,然后道,“你和小九虽然是劝我了,但是最终做决定的人是我自个儿,既然如此,我要怪也是怪自己,那能怪到你们两个小孩儿的头上?”

    平阳公主倒不是因为卫长公主现在也在这儿,所以才故意这么说,而是她心里头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过说起来小九这次算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人家秦方士压根不是骗子,是真的有真材实料的。”

    也是得亏小九不在这里,要不然听到平阳公主这话,只怕会忍不住回一句:“他有真材实料个屁啊。”

    别误会,小姑娘这话不是冲着平阳公主去的,而是冲着秦有臻去的。

    那天秦有臻当着小九他们的面上演了一出召唤凤凰的大戏之后,刘彻他们对秦有臻是彻底信服了,而小九当时也确实是看傻眼了。

    虽然怀着一颗质疑的心去看的时候,小姑娘压根就没有看出有什么破绽,但是直觉告诉她——

    这里面肯定是有古怪的!

    按理来说小九应该是比刘彻他们还要更加相信有凤凰的存在才对的,毕竟她可是经历过从人变成狐狸,又从狐狸变回人的人。

    既然那么神奇的事情能够在她身上发生了,那么世上有凤凰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是因为小九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一份记忆,导致了小姑娘哪怕有那么一段神奇的经历,她也压根不迷信,甚至反迷信。

    所以在刘彻将秦有臻视为座上宾,对他礼遇有加的时候,在长安城内的王孙贵族都对秦有臻趋之若鹜,只求跟他攀上关系的时候,小九决定了要搞清楚秦有臻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小九不知道秦有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其他人也同样不知道小姑娘的葫芦里究竟买的是什么药,见她出宫后就回霍府,然后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见人,还以为她是因为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见人。

    因为在秦有臻进宫表演召唤凤凰的前一天,得知此事的小九信誓旦旦地表示秦有臻肯定是个骗子,所谓的凤凰也是子虚乌有的。

    结果事实证明秦有臻不仅不是个骗子,而且还真的把凤凰给召唤出来了,如此一来,小九可不就被自己打脸了嘛。

    刘彻原本是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地嘲笑一下小九的,结果见小九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十五天、二十天……都快一个月了,都不愿意见人,这下刘彻哪里还有心思嘲笑小九?哄她都来不及了。

    “不就是猜错了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彻进了小九的院子就隔着门对屋子里的她道,“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了,爹跟你保证,肯定不会有人嘲笑你的好不好?”

    屋子里正忙着做实验的小九抽空回了一句:“我没事,我好着呢都别来打搅我,快跪安吧。”

    一听到小九最后一句话,刘彻直接被气笑了,他倒是有心想要直接把门撞开进去,但是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后,他就打消这个想法了。

    虽然不知道小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听她的声音还元气满满的,刘彻就知道她肯定是没什么事了,见她始终不愿意出来,刘彻也不勉强,只能自己先离开了,但是临走前不忘叮嘱霍去病他们照顾好小九。

    “陛下放心吧,臣会的。”霍去病对小九的担心可不比刘彻的少,不过……

    想到小九让管家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总感觉他们或许是白担心了。

    *

    刘彻对秦有臻在昆仑之丘的生活十分感兴趣,因此他一有时间就派人将秦有臻请进宫。

    这天,秦有臻前脚才被刘彻的人请进宫,后脚小九就来了。

    “小九回来了?”刘彻眼睛一亮,甚至都有点顾不上一旁的秦有臻,直接对黄松道,“赶紧让小九进来。”

    秦有臻对小九有印象,毕竟他第一次面圣的时候,唯独这位洛阳公主小小年纪却一直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

    后面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过她,秦有臻还以为这位洛阳公主不太受宠,可是这会儿见刘彻的反应,他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看着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外面进来的小九,刘彻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小九你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说罢,刘彻看了一眼小姑娘手里提着的、用布罩住的笼子,好奇问道,“你提着的这个笼子里装的是什么?”

    “凤凰啊。”

    “……???”

    “……!!!”

    不止是刘彻,在场的人听了都是先一懵,继而一脸吃惊:“凤凰?小九你说你手里提着的这个笼子里装的是凤凰?”

    “昂。”小九点点头,伸手就掀开了罩着笼子的布,然后众人果然就看到笼子里装着一只浑身羽毛都五彩斑斓的……凤凰?

    有的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笼子里装着的确实是一只小凤凰!

    “这是怎么回事?”刘彻一下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绕过面前的桌子直接朝着小九走了过去,“小九你这笼子里的凤凰是哪儿来的?”

    “我养出来的。”小九十分大方地就把手里的笼子连同那只“小凤凰”递给了刘彻,然后道,“你要是喜欢的话,别说是一只了,我给你养一批都行。”

    刘彻已经从小九的话里听出不对劲了,她能养出一只凤凰已经够稀奇了,结果她还说想养的话她甚至能养一批?

    刘彻提起笼子仔细看了看,然后道:“这不是凤凰,这是一只鸡?”

    小九点点头,其他人瞪大了眼睛。

    刘彻问:“你给鸡的羽毛染色了?”

    “没有。”小九道,“我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家鸡变凤凰的办法而已。”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找一条一斤半左右的黑鱼,掏空了肠子之后就往鱼肚里塞硫磺,然后放进一个罐子里密封五天,同时把一只鸡饿上个两三天,然后再喂它吃密封过的鱼肚。

    “鸡吃过鱼肚后身上的羽毛就会掉光光,之后长出来的就是五彩斑斓的羽毛了。”

    刘彻沉着脸让黄松将秦有臻那日献给他的那根凤凰羽毛取来,然后从小九带来的这只假凤凰身上拔下一根羽毛,两者一对比,除了颜色不是一模一样之外,其他的毫无区别。

    刘彻扭头,冷冷地看着秦有臻问道:“秦方士,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淡定自若的秦方士这会儿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慌乱之色:“这……”

    “这什么这?”小九轻哼了一声,“这个你解释不了是吧?”

    秦有臻确实是解释不了,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最大的秘密竟然能被人破解出来,而破解的人竟然还是一个才五岁大的小姑娘?

    “来人,将秦有臻给朕押下去择日腰斩!”刘彻只是迷信而已,又不是没脑子,他要是有真本事的话,那么刘彻自然相信他说的话了,但是他现在被小九拆穿了,刘彻又怎么可能继续上当受骗?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秦有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黄松他们捂住嘴拖了下去了,骗人敢骗到他们陛下头上,这可真的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小九冲着刘彻“啧啧啧”了几声:“这叫什么?恼羞成怒?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别迷信别迷信,你就是不听。”

    刘彻一瞪眼:“怎么说你爹呢?”

    小姑娘压根不怕,还叉着腰“哼”了刘彻一声:“还想不想知道秦有臻是怎么让香烟乖乖钻进瓶子里的了?”

    确实想知道的刘彻清了清嗓子,对小九扯出了一个笑:“愿闻其详。”

    “简单的很。”小九小嘴叭叭地道,“用针砂和檀香末混在一块做成香,再在瓶子里放一块磁铁,这样当香点燃之后,瓶子甭管是横着放还是竖着放,香烟都会乖乖地往瓶子里钻。”

    “磁铁?”刘彻问,“那是什么?”

    小九一听,“嘿嘿”一笑:“那是老演员了。”

    历史上的栾大不就是靠着用磁石做的“斗棋”把刘彻骗得一愣一愣的嘛。

    完全听不懂的刘彻:“……???”

    见小九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刘彻也不着急着追问下去,而是道:“虽然现在知道秦有臻是骗人的,但是当时的凤凰叫声是怎么回事?”

    “我怀疑他会腹语。”

    “腹语?”

    “昂。”小九点头道,“就是一种特殊的发音方式,可以训练的,当时秦有臻应该就是靠腹语发出凤凰叫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然后趁机将他事先藏好的假凤凰抛出来……”

    “你还记得那只假凤凰消失之前我们突然眼前一花吗?”

    “记得。”

    “我怀疑秦有臻是不是用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我们的眼睛。”

    刘彻看了小九一眼:“你到那个时候还怀疑秦有臻是骗子?”

    “那倒不是。”看傻眼了的小九当时是怀疑起自己了,她道,“我是拿到那根‘凤凰羽毛’的时候确定他是骗人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很简单啊,因为小九没吃过凤凰还能没吃过鸡吗?一闻她就闻出来那根是鸡毛了。

    不能说实话的小九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我对鸡的羽毛还算熟。”

    刘彻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不过他倒是猜到了秦有臻故意留下那根“凤凰羽毛”的原因,无非是想让他知道那只“凤凰”身上五彩斑斓的羽毛并不是染出来的,结果没想到反倒是多此一举,害了自己。

    刘彻忍不住“哼”了一声:“既然所谓的凤凰是假的,那他说的蟠桃也不是真的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小九说,“我都说啦,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吃了能够长生不老的,真有的话人家秦始皇早就哐哐炫了。”

    秦始皇确实是没有机会哐哐炫了,但是小黄有,不过小黄哐哐炫的不是长生不老药,而是肉!

    炫完自己打来的猎物还不够饱的小黄扭头就扎进了花花姨的猎物里继续炫起来,然后……

    然后小黄就又又又被花花姨揍得抱头“虎”窜了。

    第57章 它就是你的小姨子哦。

    057

    要问秦有臻被拆穿是骗子之后最失望的人是谁?

    不是刘彻, 也不是南宫公主,更不是长安城内的王孙贵族们,而是作为大司农的桑弘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秦有臻说过了, 他要在功德圆满之后才能从西王母那儿得到三只出自昆仑之丘的蟠桃,所以就算刘彻他们想求长生不老,他们也知道自己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实现这个梦想的。

    但是刘彻他们即便愤怒,即便失望,也不及桑弘羊——

    因为秦有臻成为刘彻的座上宾之后说过了他还会点石成金, 为了如何解决大汉因为对外战争造成的财政亏空问题而愁得头发一大把一大把掉的桑弘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正眼巴巴地等着秦有臻点石成金好帮大汉财政补窟窿呢,结果转眼告诉他秦有臻是骗人的?他召唤的凤凰是假的,他说过的蟠桃是假的,就连他许诺的点石成金也是假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得知这个消息的桑弘羊差点跳了起来, 前两个是假的没问题, 但是点石成金怎么能也是假的呢?

    无法接受的桑弘羊匆匆跑去求见刘彻:“陛下,臣听闻秦方士因行骗被捕, 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一想到自己过去这一个月被秦有臻给骗得团团转, 刘彻就气得脸色都是黑的,“喏,秦有臻行骗用的‘凤凰’被小九养出来了。”

    刘彻这么一说,桑弘羊才注意到角落放着的笼子里装着的五彩斑斓的“凤凰”, 听到它的“咯咯”声, 他就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凤凰?明明就是一只家鸡而已。

    “凤凰是假的,蟠桃也是假的?”

    “嗯。”

    “点石成金也是假的?”

    “自然。”

    从刘彻这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后, 桑弘羊简直悲从中来:“它怎么能是假的呢?”

    “臣还等着他给臣点石成金呢!”

    “陛下,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说不定秦方士真的能点石成金呢?”

    看着根本不愿意接受现实的桑弘羊, 原本心中恼火万分的刘彻眨了眨眼睛,然后劝道:“爱卿,朕也很希望秦有臻不是骗子,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们不相信。”

    “所以点石成金这件事你就忘了吧,我们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别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刘彻这会儿劝桑弘羊劝得就差直接把“反对迷信,相信科学”八个大字直接给说出来了!这倒不是刘彻被人穿了,或者是人设崩了,而是被桑弘羊这副崩溃的样子给吓到了。

    他知道国家的财政确实是出问题了,但是问题不至于大到把桑弘羊逼到这副精神失常的样子……吧?

    刘彻明明记得桑弘羊是很反对迷信的啊!

    然而刘彻根本不知道,桑弘羊并不是反对迷信,他只是反对刘彻迷信而已!因为刘彻迷信实在是太太太费钱了!

    本来打仗就把国库的钱给打得所剩无几了,要不然桑弘羊等大臣也不会在刘彻的大力支持下,连番推出算缗、盐铁官营以及币制改革等等的经济政策光明正大地给国家敛财。

    然而铁官是前年实行的,算缗是去年实施的,盐官是今年才开始的,币制改革暂且不见成效,所以别看民间怨声颇大,但是事实上国库的钱并没有增加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刘彻还要对秦有臻大赏特赏,如此一来桑弘羊能不反对他迷信吗?

    他坚决反对!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开始将希望寄托给神明,桑弘羊也一样。

    在得知秦有臻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之后,最希望他是真的有这个本事的人大概就是桑弘羊了——

    因为大汉真的太太太缺钱了!

    结果现在告诉他秦有臻是骗子,点石成金是假的?

    虽然只是抱着一丝希望,但是连一丝希望都破灭的桑弘羊差点当场就嚎起来了,这怎么能是假的啊啊啊啊!!!

    ……

    其他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应虽然没有桑弘羊那么大,但是同样觉得难以置信,尤其是那些见过“凤凰”的人,只觉得他们明明都亲眼所见了,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不过那么多觉得难以置信的人当中,却有人心生庆幸,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可真不错。

    这个人自然就是义纵了。

    原本义纵有心隐瞒秦有臻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把他推荐给刘彻,借此机会讨好他的,但是谁知道因为中间出了王温舒这个岔子,以至于他讨好刘彻不成,反倒是惹得他不悦,除此之外还得罪了不少城中的王孙贵族。

    义纵倒是不太在意这些王孙贵族,毕竟他很清楚自己能够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并不是因为这些王孙贵族的扶持和喜爱,而是刘彻的赏识和提拔。

    所以比起得罪长安城内的那些王孙贵族,义纵更担心的是惹得刘彻的不悦。

    然而义纵没有想过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事情就已经峰回路转了——

    能够召唤凤凰的秦有臻竟然是骗子!

    这可太好了!

    义纵没有想过什么长生不老,也不垂涎什么蟠桃,至于点石成金什么的,他更加不在意,所以秦有臻是骗子这件事对于刘彻、对于桑弘羊、对于长安城中那些有求于秦有臻的王孙贵族们而言或许是坏事,但是对义纵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了!

    因为这说明他当日没有第一时间就把秦有臻的存在告诉刘彻是对的!

    虽然他确实是有私心,但是只要他不承认,那他就是一心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不过义纵高兴归高兴,并没有忘记当日坏了他的“好事”还当着刘彻的面给他上眼药的南宫公主,心想这下可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了,一想到南宫公主这会儿说不定要抓瞎了,义纵心里头就觉得痛快。

    只是义纵也知道这样的话,义妁不喜欢听,所以当着她的面他只道:“说起来洛阳公主还真的是我们姐弟二人的贵人,找个机会我定要好好多谢一下洛阳公主才行。”

    虽然义纵也知道小九揭穿秦有臻是骗子一事并不是为了帮他,但是他也承了她的情。

    听到义纵提起小九,义妁的眉眼舒缓了许多,但是想到他的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洛阳公主阴差阳错地帮了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义纵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但是对他的行事作风,义妁是向来都看不过眼的。

    要不然当初察觉到王太后有意想要提拔她的亲人时,义妁也不会主动告知对方她虽然有个弟弟,但是却是个不尊法度的混蛋,不是为官的好人选。

    只可惜王太后实在是太喜欢义妁了,以至于对她的弟弟义纵也爱屋及乌,直接奏请刘彻封义纵为中郎,让他担任上党郡令。

    说来也是义妁没有想到,早年间伙同张次公以抢劫为生的义纵在走马上任之后,竟然表现亮眼,深得刘彻的赏识,此后更是官运亨通,连续两次担任太守,今年更是被刘彻调回长安来担任右内史。

    换做是其他人,见自己的弟弟这么有出息定然是十分高兴的,但是义妁并没有,因为她很清楚义纵这一路走来,每一步不仅踩着豪强地主们的白骨,同样也踩着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作为一个医者,义妁实在是很难认同义纵的行事作风,有时候甚至后悔当日没有坚决拒绝王太后的好意。

    义纵闻言,倒也不生气,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家阿姊是个善良到甚至有些天真的人,她不认同他的手段很正常,所以义纵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对了,阿姊,你知道洛阳公主喜欢什么吗?”

    喜欢什么?

    义纵这个问题倒是问倒义妁了,虽然她跟小九相处过,但是两人相处时谈论的几乎都是跟医学相关的话题,所以她还真不知道小九喜欢什么。

    但是霍去病知道。

    他知道小九喜欢的很多,但是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她弟弟小黄了。

    关于小黄回济阴郡接花氏来长安一事,霍去病是事后才知道的,因为当时小黄已经出发了,再加上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表示花花姨也可以无障碍地跟小黄交流,所以霍去病当时也只能够选择相信小九。

    但是眼见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到现在都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别说是花氏,现在连小黄都还没有回来,霍去病他们当然是无法避免地生出了几分担忧。

    要知道现在别说是小九了,就连霍去病他们都没有把小黄当做是一只普通的老虎来对待,它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的话,不止是小九接受不了,他们也同样接受不了。

    好在就在今天,小黄终于有消息了。

    守城的士兵们在看到小黄的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它,毕竟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所有的大猫都长得差不多,所以小黄出现在长安城门口的时候,直接就把士兵们和百姓们都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有猛兽进城了。

    直到小黄乖乖地坐在地上,既不伤人,也不乱吼乱叫的时候,才有人开始认出了小黄,当下守城的士兵们一边提防着小黄(怀疑自己认错了),一边连忙派人去禀报小九。

    只是士兵没想到他没有见到小九,反倒是先见到了霍去病。

    得知小黄已经回来了,霍去病连忙就去寻小九,小姑娘一听,乐得一蹦三尺高:“真的啊?小黄终于带着花花姨回来了?”

    霍去病想了一下:“士兵说好像只有小黄自己,没见到它身边有人。”

    卫子夫一听,皱眉道:“难道小黄没找到花氏?还是花氏不愿意来长安?”

    “不不不。”小九一听就明白了,“花花姨肯定是来了。”

    要不然小黄早就屁颠屁颠地进城来找她啦,哪里需要她去接?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这么笃定,但卫子夫还是道:“既然如此,那小九你接到花氏和小黄的时候就直接把它们带进宫来吧。”

    “行。”小九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道,“阿娘你顺便派人把我爹也喊来吧。”

    卫子夫一听,立马就知道小姑娘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她看了她一眼,见她弯着眼睛冲她笑得软乎乎的,卫子夫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软乎乎起来。

    心一软,卫子夫也就答应了,于是在小九拉着霍去病离开后,她就派人去了一趟刘彻那儿。

    ……

    小姑娘拉着霍去病一路狂奔至城门口,刚出马车,小九就见到小黄了,当即高兴到马车还没有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车了,跟在她身后的霍去病见状,甚至来不及阻止,就见落地后的小九拔腿就往小黄那儿跑,小黄也一下子就站起来了,直接跟小九来了一个双向奔赴。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有些担心小九的霍去病忍不住笑了,旋即下了马车就朝着小九他们那边走了过去,刚一走近,他就听到他们姐弟两人在互诉衷肠了。

    “你可算回来了,小黄,你再不回来我都得怀疑你是不是半路上被人给拐了。”

    “嗷呜呜呜……”

    “什么?你还真的是差点被人……不是,差点被虎拐跑了?得亏那是你亲哥,要不然被卖了你还得帮人数钱呢。”

    “嗷嗷嗷呜……”

    “好哇,我还以为你是记得我交代你的事儿呢,敢情你是吃太多被你哥赶走了你才记得要回去找花花姨?”

    小姑娘简直要被小黄气坏啦,伸手就朝着它的大脑袋拍了几下。

    跟在后面的霍去病听完了全程,虽然听不懂小黄在说什么,但是没关系,只听懂小九的话就够了。

    看到那么大只的小黄被小九拍脑袋拍得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霍去病虽然觉得它确实该打,但是也确实被它的委屈样给戳中了,故意开口问道:“小九,你不是说花氏也来了吗?怎么没见到她?”

    霍去病这么一说,小九也顾不上找小黄算账了,抬头就对霍去病道:“花花姨闻到我的气味马上就会出现啦。”

    闻到她的气味?

    小九的话让霍去病愣了一下,不等他询问清楚,四周突然一阵骚乱,尖叫声四起,迅速回过神来的霍去病下意识地将小九拉到自己的身后,抬眸欲要四处观察,结果一抬眸就发现一只老虎突然出现在通往长安城门口的官道上,此时它正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被霍去病拉到自己身后的小姑娘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弯着眼睛对霍去病道:“阿兄,那就是我花花姨哦。”

    霍去病:“……???”

    霍去病:“……!!!!!!”

    小九都已经有了一个虎弟弟了,那么有一个虎姨母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才怪!

    “它就是花氏?”霍去病低头看了小九一眼,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开玩笑的痕迹,可惜没有,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昂。”小九冲着霍去病“嘿嘿”一笑,“是不是没想到啊?阿兄。”

    霍去病抬头看向花花姨,喃喃自语似的道:“确实是没想到。”

    一直以来霍去病都以为小九口中的花花姨是一个人,结果现在却告诉他——

    花花姨其实跟小黄一样也是一只老虎?

    这换谁也想不到啊!

    这下霍去病终于明白小九当初为什么说她的花花姨能够跟小黄无障碍地沟通了,那时候的他还以为花氏跟小九一样,都懂兽语,结果现在发现是他误会了——

    花氏压根不是懂兽语,而是它本身就是猛兽!

    霍去病还在原地消化着这个突然得知的事实,小九已经从他身后窜出去奔向花花姨了。

    跟稚气未脱的小黄相对,花花姨显然要沉稳许多,也威风凛凛许多,至少在小黄的身上时常还能看出一丝萌态,但是在花花姨的身上,看到的全都是霸气。

    然而这样一只霸气的母老虎在小九扑向它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花花姨,我好想你啊。”小姑娘抱着花花姨的大脑袋就使劲地蹭了蹭它,“你想我了没有?”

    花花姨用它一双虎眸静静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然后用自己的大脑袋碰了碰她的,低低地“呜”了一声。

    “我就知道花花姨肯定也嘎嘎想我。”得到肯定回答的小九高兴坏了,“走,花花姨,我带你们回家,我阿娘早就盼着跟你见面了。”

    ……

    早就盼着跟花花姨见面的人不止卫子夫一个,就连刘彻也一样。

    虽然小九已经信誓旦旦地跟他否认了花氏是周文王的后代,也否认了自己有神通一事跟花氏有关,但是刘彻从小九提起花氏时偶尔冒出来的那几分遮遮掩掩中猜测到小姑娘在花氏的事情上面肯定是有所隐瞒的。

    所以卫子夫派人一请,刘彻立马就答应了。

    事实上就算不对花氏这个人好奇,就冲着她当年救了小九一命,并且将她平安健康地养大,刘彻也觉得自己应该见她一面,亲自感谢她才是。

    毕竟没有她的话,说不定当年他们就真的是失去了小九这个小女儿了。

    当然了,刘彻也实在是好奇花氏当年究竟是怎么救走小九的,明明他已经派人将长安城外里三层外三层地搜了个遍了,结果却始终都没有发现小九以及花氏的踪迹。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嘛。

    所以处理完政事之后,刘彻就带着刘据一块前往椒房殿了。

    是的,刘据跟刘彻待在一块,因为他这个年纪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了,所以刘彻有意留他在自己身边带他一块处理政事。

    他们父子两人抵达椒房殿的时候,还没有进门,他们就已经先见到了蹲在门口的小九了。

    “爹!阿兄!你们回来啦?”一见到刘彻和刘据,小九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就朝着他们小跑了过去。

    “真是奇了怪了。”刘彻好奇地抬头看看天。

    跑过来的小九好奇地跟着抬头看看天:“你看啥?”

    刘彻答曰:“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小姑娘一听,小脸一板,冲着刘彻就“哼”了一声:“刘野猪,你可真讨厌!”

    可不是咋地!

    虽然刘据没有去过辽东,但是听小九说得多了,他也会一两句辽东话,只可惜他胆子不如小九大,只敢在心底里赞同道。

    刘彻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刘野猪”这个诨号了,听小姑娘这么喊他不仅不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问道:“怎么跑出来等我们了?”

    刘彻问出了刘据心里想问的话,于是他也看向小九。

    “当然是提前跟你们打一声招呼,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了。”小九说完,嫌弃似的看了刘彻一眼,“结果没想到有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彻“嘿”了一下:“你还挺牙尖嘴利啊,刘小猪。”

    为了避免亲爹和亲妹妹又闹起来,刘据连忙插嘴问道:“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有什么心理准备?”

    看在亲哥的面子上,小九不跟刘彻计较:“我把花花姨和小黄都带进宫来了,花花姨呢,它长得可能有一点点吓人,提前跟你们说一声省得你们待会儿被吓到。”

    “能有多吓人?”

    刘彻没有怎么把小九的话放在心上,毕竟长得再凶神恶煞的人他都见过了,他笑道,“你阿娘不是要跟你花花姨义结金兰吗?那她就是我小姨子了,我一个当姐夫的还能被小姨子给吓到?”

    “那太好了。”小九扭头就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那花花姨你快出来吧。”

    刘彻和刘据两人循声望去,然后……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只浑身斑斓皮毛黄黑相间、圆润而硕大的脑袋上印有醒目“王”字花纹的大老虎迈着强健的四肢从椒房殿里走了出来,然后用它那双锐利而充满野性的虎眸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刘彻:“……???”

    “它、它是小黄?”

    “不。”小九冲刘彻咧嘴一笑,“它就是你的小姨子哦。”

    刘彻:“……??????”

    第58章 竟然敢偷我的崽?

    058

    其实在看到花花姨的第一眼, 刘彻就知道它不是小黄了,因为它的气质和小黄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而刘彻既见过小黄, 又跟小黄相处过, 所以他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它是不是小黄?

    但是分辨出来归分辨出来,刘彻却仍然心存侥幸——

    毕竟它要不是小黄的话,它是谁?它会是谁?它又能是谁?

    但是很快的,刘彻就知道它是谁、它会是谁、它又能是谁了——

    它居然是他一直相见、但是却素未谋面的便宜小姨子??????

    刘彻看看花花姨,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 问道:“小九,你开玩笑的吧?”

    是啊,开玩笑的吧?

    刘据也被小九的一句话给惊呆了,因为他和刘彻、和霍去病他们一眼,一直以来都以为小九口中所说的“花花姨”就是一个人啊, 结果现在小姑娘却告诉他们——

    其实花花姨也是一只老虎?

    而且……

    而且是一只比小黄还要大只的老虎?

    刘据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看到刘彻和刘据父子两人都一副被震惊到怀疑人生的模样, 小九忍不住叉着腰“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谁跟你们开玩笑了?”

    “再说了,你们瞅它像是小黄吗?”

    刘彻和刘据看了花花姨一眼, 从外观上看其实这只老虎和小黄长得是挺像的, 但是气质不一样——

    还是个幼虎宝宝的小黄活泼可爱到甚至都有点逗比了,但是面前这只老虎不一样,冷艳高贵到让人看一眼就不由感叹一句,不愧是百兽之王。

    两只老虎的气质如此迥然不同, 刘彻他们想要分辨不出来都难, 尤其是当小黄也从椒房殿里走出来之后,两只老虎同框而站的时候区别就更加明显了。

    刘据看看小黄, 又看看花花姨,然后问小姑娘:“小九, 所以小黄和……花花姨的关系是母子吗?”

    “昂。”小九点点头道,“小黄是花花姨的宝宝。”

    刘据道:“那难怪你说小黄是你弟弟了。”

    一开始刘据挺好奇小九为什么会把小黄当做是自己的弟弟,因为时下的人和后世把猫猫狗狗当做自己的弟弟妹妹,儿子女儿来养的人不一样,时下的人哪怕再喜欢一只动物,也只会把它当做是自己的爱宠而已。

    但是小九不一样,她是真的把小黄当做是自己弟弟一样来看待的,不仅教它为人处世,甚至还担心让它一只虎在野外生活会不安全。

    实话实说,就小黄那大体格子,真让它到野外生活那也必然不会是它不安全啊。

    不过因为小九懂得兽语,能够跟小黄无障碍地交流,所以刘据原先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小黄是小九看着长大的,所以小姑娘才会孩子气地把小黄认作是自己的弟弟?

    直到现在知道了花花姨不仅是一只老虎,而且还是小黄的母亲之后,刘据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把小黄当做是弟弟一样看待——

    因为她是先认了小黄的母亲当姨母,所以小黄出生后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小九的弟弟了。

    ……

    在来椒房殿的路上刘彻原本还好奇花氏当年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九救走的,直到见到花氏本“人”之后,刘彻就知道了,全知道了——

    原来不是花氏救人没有留下痕迹,而是他们压根没想过当年救走小九的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只老虎!

    “难怪当年我们一直找不到任何关于小九被人救走的证据。”在卫子夫跟小九相认之后,刘彻重新找回了当年搜查长安城外的人。

    因为当年正是因为他们再三确认小九被人救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之后,刘彻他们才放弃了继续搜查,不得不接受小九已经葬身狼腹的惨痛事实。

    可是三年多以后,小九重新回到了长安跟他们相认了,这说明什么?

    这不仅说明三年多以前她没有死,也说明了三年多以前或许有人疏忽职守,也或许有人故意隐瞒了小九被人救走的事实。

    不管对方是疏忽职守,还是故意隐瞒小九被人救走的事实,这都是刘彻他们无法接受的。

    偏偏他们没法从小九的口中得知太多的真相,于是刘彻他们只能够从当年搜查的人下手了。

    只是很可惜,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这会儿刘彻知道他们为什么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了,因为当年搜查的人确实没有撒谎,顶多算是搜查错了方向而已。

    刘据很好奇:“小九,花花姨当年怎么会救你啊?”

    要知道老虎是什么?

    那可是猛兽。

    虽然刘据作为小九的亲哥哥,他当然是盼着小九平安无事了,但是他仍然有些想不通,作为猛兽的花花姨当年为什么会救了小九而不是吃了小九呢?

    卫子夫也好奇地看向小九,其实早在小姑娘说服她同意让小黄去接花氏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小九的口中得知花氏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老虎的事实了。

    当时的卫子夫确实是很惊讶,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她也知道小九没有骗她的理由,所以卫子夫很快的(并没有)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了。

    只是卫子夫当时光顾着震惊了,事后也忘了问,所以这会儿跟刘据他们一样也挺好奇的。

    这个嘛……

    没办法说实话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大概是因为看我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这话谁信啊?

    一听到小九这自吹自擂的回答,刘彻就知道她肯定没有说实话了,正想开口,结果就听到他的傻儿子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刘彻:“……???”

    他真信?

    小九:“……???”

    他真信呐?

    小九和刘彻齐刷刷地看向刘据,直把后者看得有点懵:“怎么了?”

    在刘据看来,小时候的小九确实是超可爱的嘛,要不然就冲着刘彻的脾气,他能被小九甩那么多次脸子,依然屁颠屁颠地凑上来?

    这无非就是因为小九长得确实是招人喜欢,而刘彻又恰好是个名副其实的颜控。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刘据确定了,他的宝贝妹妹不仅是招人喜欢,而且也招虎喜欢。

    要不然怎么解释得通当年花花姨不是直接吃了小九而是救了小九?不仅救了小九,而且还把她叼回家养了好几年,把小九养得白(油)胖(光)白(水)胖(滑)的。

    所以他妹妹招虎喜欢这件事没跑了。

    “没事。”小九一摆手道,“我只是突然发现,阿兄你可真的是超爱我的。”

    不爱她又怎么会相信她随口胡扯的假话啊?

    压根不相信小九随口胡扯的假话的刘彻:“……???”

    他是不是被内涵了?

    虽然小姑娘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被她这么大咧咧地说了出来,刘据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霍去病倒不去深究花花姨当年为什么会救小九,因为比起这件事,他更好奇的是——

    “小九,你被……花氏救了之后,你一直跟着它生活?”

    小九点点头道:“对呀。”

    霍去病就问:“那你的封传是从哪儿来的?”

    小九:“……???”

    霍去病再问:“还有你的黄金又是从哪儿来的?”

    小九:“……??????”

    霍骠骑的两个问题直接把小姑娘给问懵了,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是!

    小九真的是已经忘记这两件事了!

    当初在洛阳跟霍去病相认之后,小姑娘确实是心虚了好一段时间,尤其是得知霍去病那次去慎阳侯国公干的原因之后,小九就更加心虚了,生怕让自己新鲜出炉的“亲爹”知道真相之后觉得她是个坏孩子。

    但是好在霍去病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后面抵达长安之后,又因为错认亲爹等等的事情,以至于小姑娘早就将自己曾经伪造封传,又私铸货币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怕前段时间同意了将花花姨请来长安跟卫子夫他们见面,小九也没有想起这两件事,只想到了她还对他们隐瞒了花花姨的真实身份而已。

    对此,小九倒也不慌,毕竟卫子夫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她可以无障碍地跟小黄交流了,那么她也能无障碍地跟花花姨交流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小九点点头,嗯,正常。

    那么她当日跟霍去病他们说她是因为从花花姨那儿得知自己的身世所以才西上寻亲什么的也不算骗人吧?

    小九继续点点头,嗯,确实不算骗人。

    既然正常,又不算骗人,小九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结果霍去病现在一问,小姑娘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两件事给忘了。

    “这个……嗯,这个……”

    小九挠了挠脸颊,然后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反问道,“如果我说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信吗?”

    刘彻都笑了:“这话连你阿兄都不能信。”

    “好嘛。”事到如今小九也只能够老实交代了,“我的封传其实是我自己伪造的啦。”

    “你自己伪造的?”霍去病其实已经猜到了小姑娘的封传肯定是伪造的,毕竟是假的嘛,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小姑娘自己伪造的?

    “你亲手伪造的?”

    “昂。”小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这话还能用在这种事情上面?

    霍去病被逗笑了,他道:“那你用的那些黄金呢?封传能够伪造,黄金总不可能也是伪造的吧?”

    “那确实不是伪造的。”小九说,“不过是我自己私铸的。”

    后面这句话小姑娘说得十分小声,小声到刘彻他们都没有听见:“不过什么?”

    小姑娘瞅了他们一眼,然后道:“我说实话你们可不能骂我。”

    刘彻笑了:“小九你的黄金该不会是偷的吧?”

    “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吗?”小九气呼呼地瞪了刘彻一眼,然后道,“是我自己私铸的啦。”

    “是你自己私铸……等等,私铸?你私铸黄金?”

    原本还不当一回事的刘彻反应过来小九说的是什么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立马起身欲要朝小九走了过去。

    一看到刘彻这个样子,小九立马缩到花花姨和小黄的后面,然后开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不能私铸货币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与其费那个劲儿,还不如打些猎物拉到市集上卖钱呢。”

    别看小姑娘喊得这么大声,但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是做错事了,要不然这会儿早就蹦到刘彻面前说这番话了,哪里会躲在花花姨和小黄的后面?

    看着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同时把小九护在自己身后护得严严实实的“便宜小姨子”和“便宜外甥”,原本激动的刘彻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不冷静不行——

    “便宜小姨子”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了。

    刘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日没有被小黄吓到,今天反倒是对小黄它妈犯怂了。

    “我不是要骂你,私铸货币固然是不对,但是小九你的情况特殊,不能跟那些盗铸者一概而论。”刘彻隔着两只老虎对小九道,“我只是想问你,你私铸黄金的原料从哪儿来的?”

    “啊?”小九眨了眨眼睛,然后道,“从金矿里淘的呀。”

    金矿?

    这两个字一出,别说是刘彻他们了,就连卫子夫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小九你发现了一个金矿?”

    “对啊,我……”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发现的。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说了,于是改口道,“早就发现了,但是因为那时候我跟着花花姨它们生活,也用不上这些,所以直到决定西上寻亲的时候才带着小黄去淘了一点。”

    小九倒没有直接去挖矿,因为她也没有那样的工具,而且小姑娘也不贪心,她只是需要一些盘缠而已,所以小姑娘带着小黄去捡了一点就收手了。

    刘彻一听简直是高兴坏了,虽然他不知道小九发现的这个金矿有多大,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个金矿!一个金矿诶!在他们大汉财政最紧张,最需要钱的时候小九突然告诉他们她早就发现了一个金矿?

    “哈哈哈哈小九你可真的是爹的好女儿啊!”都说酒能壮胆,这话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说,但是多巴胺确实是能让人忘乎所以,就像现在这样——

    高兴到了极点的刘彻压根忘记了他“便宜小姨子”的威慑力,一弯腰,一伸手,直接就把被花花姨和小黄护在身后的小九就捞了起来,然后直接抱在了怀里。

    突然被抱的小九:“……???”

    突然被偷家的花花姨和小黄:“……???”

    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刘彻这个当爹的真的是觉得自己怎么爱都不够:“小九你说你怎么能那么棒呢?连金矿都能发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真不愧是我的崽,老刘家有我们父女两人还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刘彻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花姨的前爪子就搭在小黄的脑袋上站了起来,它那双冷冰冰的虎眸盯着刘彻看了一眼,那样子就像是在说——

    你是不是当我是死的?

    竟然敢偷我的崽?

    刘彻:“……???”

    那分明是我的崽!

    如果刘彻这个“便宜小姨子”是个人的话,那么他当然不必怕它了,但是奈何它不是人而是一只老虎。

    被花花姨那冷冰冰的眼神盯着瞅了一眼,刘彻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把小九还给了花花姨。

    没办法,别人是好男不与女斗,他是好人不与虎争。

    看到这一幕,卫子夫他们想笑,但是忍住了,然而小九可没有忍住,见刘彻在花花姨的面前这么老实,小姑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

    早知道她当初来长安寻亲的时候就干脆把花花姨也一并带上了。

    虽然小九不怎么把刘彻的身份当一回事,但是她也知道她是个例外,她阿娘也好,舅舅阿兄他们也罢,都不可能不把刘彻的皇帝身份当一回事。

    然而花花姨不一样——

    作为一只老虎,它压根不认刘彻的皇帝身份,它认的也就只有他是小九亲爹这个身份而已。

    很显然,刘彻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着花花姨这位“便宜小姨子”的面时他才会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在金矿的份上,别说小九笑话他了,就算她骑在他脑袋上笑话他,恐怕刘彻也不会生气了,他道:“之前知道秦有臻是一骗子之后,桑弘羊失望得呀,就差直接当着我的面嚎起来了,这会儿要是让他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他不得乐到直接给小九你磕几个响头啊?”

    毕竟大汉的财政问题已经困扰桑弘羊良久了。

    霍去病得知小九发现了一个金矿确实也很高兴,但是他不至于失去理智,听到刘彻的话就提醒道:“陛下,还是先派人去查看一下比较稳妥。”

    这并不是因为霍去病怀疑小九的话,而是他们了解小姑娘,自然相信她了,但是其他外人不一定了解她,自然也不一定会相信她。

    “有道理。”刘彻点点头,虽然现在并没有得到证实,只有小九的一面之词而已,但是刘彻已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了。

    那必须是真的啊,毕竟小九自己都私铸黄金了。

    *

    刘彻派去实地查看的人还没有那么快把消息传回来,但是当年救了小九的救命恩人花氏已经抵达长安的消息倒是慢慢传开了。

    卫君孺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递了帖子想要求见卫子夫。

    得知消息的卫子夫有些诧异,因为自从公孙敬声的事情之后,卫君孺显然是有些怪上她了,她倒是不敢当着她的面指责她什么,但是卫子夫又不傻,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她怪上了自己?

    不过卫子夫并不后悔,且不说小九才是她的女儿了,即便不是,做错事的人也不是小九,既然如此,那么她又怎么可能反过来帮着公孙敬声?

    往日卫子夫对公孙敬声这个外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顶多是觉得他不如霍去病那么有出息,也不如卫伉他们那么听话懂事罢了,但是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对他印象大跌。

    这会儿卫君孺突然想要求见她,卫子夫猜测她该不会是想向她为公孙敬声求情吧?

    这倒不是没可能,因为卫子夫可是听说了,公孙敬声自从被送进了军营里之后,苦日子就开始了。

    换做是别的将军或许会看在公孙贺的面子上给公孙敬声放水,但是谁让公孙敬声是落到了霍去病的手里呢?

    霍去病本身就是冲着收拾他去的。

    不过卫子夫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拒绝卫君孺的求见,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她的大姐,只是让卫子夫没想到的是她猜错了,卫君孺进宫求见她根本不是为了向公孙敬声求情,而是因为花花姨。

    卫君孺给卫子夫行礼之后,屁股才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娘,我听说当日救了洛阳公主的花氏来长安了,这是真的吗?”

    卫子夫看了卫君孺一眼,有些猜不准她的用意:“是真的,你也听说了?”

    “自然是听说了。”卫君孺道,“虽然这花氏当年是救了洛阳公主不假,但是不过是个山野妇人罢了,娘娘你赏她一些金银珠宝打发她就是了,可别真的跟她义结金兰,免得她在长安闹出什么笑话,连累了你。”

    卫子夫一听,就知道卫君孺听说是听说了,只可惜是听说得不够全面,她正打算开口,结果小九就从外面进来了。

    “大姨母还真的是为了我阿娘着想。”小姑娘看了卫君孺一眼,然后道,“可是既然如此,那为何还不跟我阿娘断绝关系?”

    “是公孙敬声上次闹的笑话不够大吗?”

    卫君孺压根没想到小九竟然会听到自己说的话,更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正欲开口,结果却看到跟在小九身后一块进来的两只老虎。

    等等!

    两只老虎???

    卫君孺是知道小九养了一只老虎的,她也见过,但是这会儿怎么又多了一只了?

    虽然卫君孺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看她的表情小九已经猜到了,小姑娘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对卫君孺道,“对了,大姨母我还没有跟你介绍呢,这就是当年救了我的花花姨。”

    卫君孺:“……???”

    “也是小黄的阿娘哦。”

    卫君孺:“……!!!!!!”

    第59章 甚至有点感谢公孙敬声了。

    059

    如果卫君孺是听说得足够全面的话, 那么她不仅知道花花姨已经抵达长安了,而且还会知道花花姨其实并不是一个人。

    只可惜并没有如果,听说得不够全面的卫君孺急吼吼地进宫求见卫子夫的结果就是在背后说人(虎)坏话被抓包不说, 而且还被花花姨的真实身份给吓了一大跳。

    当初卫君孺近距离地见到小黄都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现在近距离地见到花花姨和小黄,她更是吓得四肢发软,要不是因为卫子夫这里的桌椅都已经换成了高脚的,卫君孺这会儿只怕已经吓得直接瘫软在榻上了。

    得知另外一只老虎就是小九口中的“花花姨”时,卫君孺甚至来不及震惊, 就被小姑娘后面的一句话给吓得心脏都要漏跳了一拍。

    小黄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名字,不知道的人甚至还以为这是一条狗的名儿,换做是从前,卫君孺前脚听到这个名字,后脚只怕就把它给忘了, 但是自从公孙敬声因为小黄而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之后, 卫君孺就把“小黄”这个名字记得死死的,想忘都忘不掉。

    结果小九现在说什么?

    她口中的“花花姨”不仅是一只老虎, 而且还是小黄的阿娘?

    卫君孺白着脸看看小黄, 再看看花花姨,她不知道老虎和人类是不是一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之从外表上看, 她发现花花姨和小黄确实是长得有些像。

    卫君孺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栽跟头的, 所以她在听到小九最后一句话时反应才会那么大。

    同样没有忘记的人还有小九,所以在给卫君孺介绍了花花姨之后, 小姑娘又扭头对花花姨道:“花花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刚刚说你坏话的人呢, 就是我的大姨母。”

    “同时她也是打小黄主意的那个混蛋的阿娘。”

    花花姨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反应,因为被人说坏话什么的,对花花姨而言不痛不痒,但是听到小九后面说的那句话后,花花姨一改之前懒散的样子,一边身子前倾,一边用一双琥珀色的虎眸冷冰冰地盯上了卫君孺。

    虽然花花姨没少收拾小黄,一看它到了该自力更生的年纪还跟它抢肉吃就烦到哐哐揍它,但是不管怎么说,小黄始终是花花姨的孩子,它能收拾它,也能让小九教训它,但是不代表花花姨能够让别人打上自己孩子的主意的。

    花花姨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声,别说是被它盯着看的卫君孺了,就连是坐在上首的卫子夫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无他,只因为此时此刻的花花姨看起来实在是太有攻击性了,给人一种仿佛它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卫君孺撕碎的感觉。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花花姨这一声低吼并不是在恐吓卫君孺,只是在询问小九而已。

    因为小黄回去接花花姨的时候,只说了小九找回亲人的事情,至于它的事情幼虎宝宝一个字都没有说。

    嗯,也有可能是小黄压根就不把当初公孙敬声盯上它的“弟弟”一事放在心上,毕竟那次公孙敬声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且蚀的还是一大把米。

    所以要不是现在听小九说,花花姨还不知道自己的傻儿子居然曾经被人打过主意了?

    花花姨不是小黄那种涉世未深的幼虎宝宝,当年它一只原本应该生活在辽东的老虎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附近?

    它就是被人拐过去的。

    要不是花花姨聪明,它哪里有机会逃出去?更别提顺便救了小九了。

    虽然花花姨不是公老虎,没有虎鞭,但是老虎浑身上下都是宝,花花姨自然也容易被狩猎者盯上了。

    正是因为花花姨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当听到小九说卫君孺的儿子曾经打过小黄的主意,花花姨立马就猜到自己的傻儿子被人打过什么主意了。

    只是它不确定,仍然需要询问小九罢了。

    小九当然没有瞒着花花姨了,小嘴叭叭的就跟她告起了状,其实如果卫君孺今天没有进宫来找卫子夫说花花姨的坏话的话,那么小姑娘或许还不会想起跟花花姨提起这件事。

    这倒不是单纯看在卫子夫的面子上,也不是怕花花姨责怪,而是小姑娘的报复心没有那么强。

    反正之前她都已经报复回去,公孙敬声也得到了应有的处罚,那么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但是谁让卫君孺莫名其妙又蹦跶出来呢?

    小姑娘表示,那就不能怪她旧事重提了。

    卫君孺在得知花花姨就是小黄的阿娘后,怕的就是这件事了,结果这世上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眼见着花花姨在听到小九的告状后,眼神越来越锐利,卫君孺就有心想要打断小九,只是她几次张嘴,却发现自己因为过于紧张害怕,以至于压根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着神色越来越不善的花花姨,卫君孺紧张到心脏在“咚咚”狂跳,生怕花花姨下一秒就直接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了过来。

    然而事实上花花姨并没有当场对卫君孺动粗,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嘛。

    虽然花花姨不一定听说过这句话,但是它确实不屑于迁怒卫君孺这样它一口就可以搞定一个的弱女子,所以听完小九的告状后,花花姨就收回了目光,扭头看向了小黄。

    小黄确实已经把公孙敬声这个人都抛之脑后了,但是一听小九提起,幼虎宝宝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曾经被人觊觎的事情,当即就凑到花花姨的面前跟它告起了状。

    虽然小黄已经可以出去自力更生了,但是跟花花姨告起状来一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卫君孺虽然听不懂兽语,但是一看小黄那副明显的告状模样就可以大概猜到它跟花花姨都说了些什么了,当下卫君孺又一次把肠子都要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花氏是一只老虎,要是早知道花氏是小黄的阿娘,那么说什么她也不会进宫跟皇后娘娘说那样的一番话啊。

    结果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看着吓到腿软只能让自己的侍女扶着自己离开的卫君孺,小九一脸好奇地问卫子夫:“阿娘,大姨母她怎么无缘无故进宫来跟你说花花姨的坏话啊?难道她是因为记恨之前的事情,所以特意来你这儿挑拨离间的?”

    别说什么是为了卫子夫好,小九才不相信,别以为她不知道,经过公孙敬声的事情之后,别说是她了,卫君孺连卫子夫也怪上了,所以她刚刚跟卫子夫说的那些话,小九是完全不信她是出于一片好心,为卫子夫着想。

    “说不好。”卫子夫倒也没有因为卫君孺是自己的姐姐,是小九的长辈,所以就帮着她在小姑娘面前遮遮掩掩,她道,“我猜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她自己吧。”

    “为了她自己?”小九听不明白了,“当时大姨母又不知道花花姨是一只老虎,所以就算你真的要跟花花姨义结金兰,又碍着她什么事儿了?又不是让她也跟花花姨义结金兰。”

    她大姨母想,她还不乐意呢。

    卫子夫笑了:“因为如果花花真的是个人的话,那么就算只有我跟它义结金兰,你大姨母他们除非是不认我了,否则的话他们也是要认花花,跟它来往的。”

    自从知道了花花姨是一只老虎之后,卫子夫觉得再用“花氏”来称呼它就有点奇怪了,但是她又不可能随小姑娘一块喊它一声“花花姨”,所以想了想卫子夫最后决定直接用“花花”来称呼它。

    听到卫子夫这么说,又想起卫君孺刚刚用“山野妇人”一词来形容花花姨,小九立马就明白自家阿娘的意思了。

    “大姨母是怕花花姨当上了你的义妹之后,在长安闹出什么笑话,结果却连累她也一块被人笑话是吧?”小九说,“大姨母这是怕自己是南宫姑母,而花花姨是修成姑母?”

    小九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卫子夫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听到她后面的话,她有些诧异:“你修成姑母和南宫姑母的事情你也知道?”

    “昂。”小九点点头道,“听南宫姑母提到过几句。”

    虽然修成子仲被刘彻下令处死了,但是在刘彻生日当天,金俗仍然得进宫贺寿,只不过当时金俗刚死了儿子没多久,再加上心中多少有些怨刘彻没有对修成子仲高抬贵手,所以脸色自然不太好看。

    南宫公主见状,自然免不了阴阳怪气几句了,平阳公主她们或许会因为金俗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对她宽容几分,但是南宫公主可不会。

    毕竟她没有忘记王太后在世时,她这位堂堂大汉公主因为金俗这个民间县君受过多少委屈。

    当时小九就在场,再加上她又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所以从南宫公主的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中她就已经听出了她和金俗的关系不好,以及她和金俗的关系为什么不好。

    卫子夫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在修成子仲的事情上面她确实是没有帮金俗的忙,但是这不代表她认同南宫公主的做法,更别提南宫公主说那些话的时候还当着小九的面。

    “那是你南宫姑母和修成姑母之间的恩怨,你一个小孩子不必掺和进去。”卫子夫对小九道,“也别因为你南宫姑母的话就对你修成姑母有偏见,撇开她儿子那件事不谈,她平时的为人也蛮好相处的。”

    原本卫子夫还想说不管怎么样金俗都是刘彻当年亲自接回来的,他既然认这个同母异父的大姐,那么他们当然也得认这个亲人了。

    但是考虑到小九跟刘彻的关系,虽然现在是好了许多,但是很多事情小九仍然喜欢跟刘彻对着干,所以卫子夫就把后面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不过这些确实都是卫子夫的心里话,因为说实在话,如果非得在两个大姑子里面做选择的话,那 么卫子夫宁可跟金俗多打交道,毕竟她这个人除了在儿子的事情上面犯糊涂之外,在别的事情上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就算当初因为出身和教养而闹出过不少的笑话,但是说句难听的,刘彻一个皇帝的脸面可比南宫公主的值钱多了,但是连刘彻都不觉得金俗害他跟着一块丢脸了,南宫公主又何必耿耿于怀?

    在卫子夫看来,南宫公主十有八九不过是想要借题发挥而已。

    “好。”小九应下了,主要是她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孩儿。

    卫子夫没有再说两个大姑子的事情,而是看了花花姨一眼,然后问小九:“花花的脾气……这么好吗?”

    小九一听就明白卫子夫的意思了:“阿娘你是因为花花姨没找大姨母的麻烦,所以觉得它脾气好?”

    “对。”

    “那你猜错啦。”小九弯着眼睛道,“花花姨只是想着冤有头,债有主而已,而且大姨母刚刚光是被花花姨盯着就已经吓成那样了,花花姨要是真找她算账的话,她怕是会直接吓死在你这儿了。”

    那倒也是,卫子夫问:“你的意思是花花会去找敬声算账?”

    “那是当然啦。”

    别看花花姨收拾起小黄来毫不手软,但是实际上它还是很护犊子的。

    所以第二天小九就带着花花姨和小黄来到了军营,此时正好霍去病当值,一听说小九带着两只老虎来了,他有些意外。

    “阿兄!”小九一见到霍去病就直接朝他奔了过去,“公孙敬声呢?他现在在哪儿?”

    原本霍去病还不知道小九带着花花姨和小黄来军营做什么,但是一听到小姑娘问起公孙敬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你这是带人……不对是带虎来找公孙敬声算旧账了?”

    “阿兄果然聪明。”小姑娘弯着眼睛道,“我原先也没想过旧事重提的,但是谁让大姨母昨日莫名其妙又跑到我阿娘面前跟她说花花姨的坏话,我一时气不过,就跟花花姨告状了。”

    “有道是母债子还,更别提公孙敬声本来就打过小黄的主意,花花姨是小黄的阿娘,它来找公孙敬声算账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小九还没有说完,霍去病就笑了,他道:“我又不是舅舅,你想找公孙敬声算账就找他算账,不必说那么多。”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之后,小姑娘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伸手抱住霍去病的胳膊道:“我就知道阿兄跟我更亲。”

    “那当然了。”霍去病说着,就让人去把公孙敬声带过来,然后对小九道,“你们这个时候来找公孙敬声算账正是好时候。”

    “为什么这么说?”

    “上次姨母不是让人打了他板子吗?我特意让人给他用了好药,让他提前康复,又操练了他一段时间,不说他脱胎换骨吧,但是肯定比之前要抗揍许多。”

    霍去病的话音刚落,小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兄你还特意让人给他用了好药?”

    “他倒是想借着养伤为由逃避责罚,我自然不能让他如意了。”毕竟霍去病确实是有心想要帮小九出气。

    “阿兄你可太好了。”小九心想难怪她那么喜欢霍去病,这么好的阿兄谁会不喜欢啊?

    反正她是超喜欢的。

    然而小九会因为这件事而觉得霍去病好,那么自然就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觉得霍去病坏。

    比如说公孙敬声。

    原本挨板子的时候,公孙敬声以为那是自己这辈子遇到的、最难熬的事情了,直到落到了霍去病的手里,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在军营里,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这些反而是最其次的,最让公孙敬声接受不了的是军营里的训练,作为一个娇生惯养了二十几年的纨绔子弟,让他跟其他士兵一块训练,这对公孙敬声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

    自从进了军营之后,公孙敬声浑身上下就没有过一块好肉,不是今天因为训练这儿受伤,就是明天因为切磋那儿负伤。

    当他被人带到霍去病他们面前的时候,看着面前的公孙敬声,小九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因为昔日细皮嫩肉的纨绔子弟今天居然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糙汉。

    “我滴个乖乖。”小九简直大跌眼镜啊,“他就是公孙敬声?”

    “是你?”一看到小九,公孙敬声就想起了自己有今天,全拜谁所赐,换做以前他知道小九的真实身份后当然不敢对她不敬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吃了那么多苦头的公孙敬声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愤怒地盯着小九道,“你竟然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小姑娘一听公孙敬声这话就知道他仍然不知悔改了,既然如此,那么小九觉得她今天带花花姨来跟他算账真的是来对了。

    “不过你放心,今天不是我想来见你,是小黄的阿娘想见你。”

    听到小九这话,公孙敬声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花花姨带着小黄出现在他的面前,反应过来的公孙敬声唰的一下脸都白了。

    在阳光下,花花姨的那双虎眸呈现出了漂亮的金色,然而此时的公孙敬声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当花花姨张嘴冲着他咆哮一声时,吓得肝胆俱裂的公孙敬声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赶紧跑!

    强烈的求生欲望打败了公孙敬声心底里的惧怕,促使他扭头就跑,平日里训练时总是拖拖拉拉的他这会儿飞奔起来简直如同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快得简直让人大吃一惊。

    花花姨今日来军营当然不是只为了吓唬一下公孙敬声了,所以他扭头就跑后,花花姨拔腿就追了上去。

    小黄见状,简直兴奋得宛如一只哈士奇,屁颠屁颠地就追了上去,看它阿娘帮它报仇。

    霍去病低头看了小九一眼:“你不跟上去看热闹?”

    “不了。”小九摇摇头,“猜都猜得到花花姨会怎么收拾公孙敬声。”

    “那我带你在军营里四处走走?”

    “好哇。”

    “那走吧。”

    霍去病只让张扬他们叮嘱其他士兵别往上凑,至于花花姨那儿,他相信它会有分寸的。

    ……

    霍去病准备带小九去看军营里的骑兵,他道:“考工令已经做出了一批马掌、马镫和高桥马鞍了,一部分的骑兵已经用上了,跟从前相比,这些战马装备确实大大提升了骑兵们的作战水平。”

    也是小九他们来得巧,正好遇上了骑兵们分队切磋,一队是用上了完整的战马装备,而另一队则没有。

    小九跟着霍去病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他所言非虚,因为有了马镫和高桥马鞍,马背上的骑兵对战时完全可以解放双手迎敌,直把对方打得嗷嗷叫。

    不过……

    “骑兵在马上作战,用剑是不是不太合适?”

    霍去病有些意外小九居然能够发现这个,他点头道:“没错,剑是双面开刃的,易折断不说,还不利于劈砍,但是就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一样武器能够取代剑。”

    虽然说骑兵的武器不止剑一种,但是剑也是必不可缺的,哪怕它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小九想了想,然后道:“有的,环首刀就可以取代剑成为骑兵的重要武器。”

    “环首刀?”

    “对。”小九跟霍去病形容了一下,后者一听就道,“听着跟曲刀钱币有点像,不过曲刀钱币是以青铜铸成的,不适合劈砍,适合击刺,而如今的冶炼技术也做不出小九你所说的环首刀。”

    “办法总比困难多。”小九道,“只要有百炼钢技术,就可以做出环首刀了。”

    比起工艺复杂的炒钢、灌钢法,百炼钢倒是要简单一些,只是相较而言比较费时费工而已。

    别说是炒钢、灌钢法了,霍去病连百炼钢都没有听过,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小姑娘既然说得出来,那么十有八九她也能做得出来。

    当下霍去病甚至有点感谢公孙敬声了,要不是因为要找他算旧账的话,小九怎么会来军营?她要是不来军营的话,怎么会注意到骑兵的问题并且想到解决的办法?

    而被霍去病感谢的公孙敬声此时正濒临崩溃之中,当花花姨又一次追上他,又一次用锋利的爪子划破他的皮肉后,肉/体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折磨让公孙敬声终于后悔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了!

    第60章 大兄可真是好命。

    060

    当日在接到卫子夫的懿旨时, 公孙敬声就后悔了,但是当日他后悔并不是因为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而是后悔自己惹错了人, 并且信错了人而已。

    至于错惹了谁?

    那自然是小九了。

    而错信了谁?

    那当然是卫青了。

    在公孙敬声看来, 如果小九不是刘彻和卫子夫的小女儿的话,那么她有底气和胆子敢如此顶撞他和戏弄他吗?

    要知道论辈分,他可是她的表兄。

    在得知小九的真实身份之后,公孙敬声虽然后悔自己惹错了人,但是他心中对小九的不喜和厌恶并没有随之消失, 不仅没有消失,甚至因此连卫青这个舅舅也一并怨怼上了。

    毕竟在公孙敬声看来,既然卫青明知道小九是刘彻和卫子夫的小女儿,那么在他和卫君孺登门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就应该把小九的真实身份明确告知他们,而不是第二天就跑去找刘彻告状, 拿他们来讨好刘彻。

    是的, 对于卫青向刘彻主动提议让他进军营一事,公孙敬声并不认为卫青那是想要想办法帮他改邪归正, 而是觉得他是在利用他们母子两人去讨好刘彻, 甚至是讨好卫子夫和小九她们。

    所以公孙敬声才会觉得他是信错了人,亏得他从前还以为他这个舅舅真的是个正直忠厚之人,结果没想到跟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小人没有什么两样。

    尤其是当他被押送到军营后落到了霍去病的手里, 他的公报私仇更是让公孙敬声心中充满愤恨, 以至于今天在见到小九的那一瞬间,公孙敬声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直接将自己的不甘和愤怒都流露到了脸上。

    在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之后, 公孙敬声没有反思过自己当日的行为,只觉得当初要是小九能够老老实实地把小黄交出来,那么之后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毕竟那只老虎也不过是一只畜生而已,而他呢?不管小九是卫青的女儿,还是卫子夫的女儿,他都同样是她的表兄,难道在她的心里,他一个表兄还比不上一只畜生重要吗?

    虽然小黄是一只老虎,虽然公孙敬声被小黄吓得落荒而逃过,但是在公孙敬声的心里,它始终只是一只畜生而已,要不是跟了一个好主人,别说是它的虎鞭了,他就算将它剥皮拆骨,它也只有认命的份儿,难不成还能找他报仇不成?

    然而公孙敬声没想到的是——

    小黄确实没有亲自找他报仇,但是小黄的阿娘亲自来找他算账了!

    当日小黄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们一下而已,公孙敬声就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落荒而逃了,而现在花花姨可不仅仅只是单纯地想要吓唬吓唬一下公孙敬声。

    它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不一巴掌直接把公孙敬声给拍死,而是任由他跑,任由他逃,每每当公孙敬声误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的时候,花花姨就一个冲刺,直接赏了他一爪子。

    如此反复几次,公孙敬声没有被花花姨的爪子给爪死,反而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吓死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是虚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孙敬声才终于意识到即便小黄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只畜生而已,但是它也不是能任由他宰割的鱼肉。

    因为他有一个护犊子的妈,小黄也同样有!

    ……

    谁也没有想到,小九带着花花姨和小黄去了一趟军营而已,居然让大家都收获满满,包括公孙敬声。

    嗯,喜提了一身伤和满心悔意的公孙敬声怎么不算是收获满满呢?

    霍去病没有继续留在军营,而是陪小九他们一块回去,虽然小姑娘身边有花花姨和小黄这两只左右护法护送,会出事的可能性很小,但是霍去病仍然不太放心。

    别看长安是大汉的都城,是天子脚下,但是长安的治安确实不太好,这点从张安世上次被拐一事就看得出来了。

    虽然说是有人在背后使坏,但是拐子并不是背后使坏的人招来的,而是本来就在长安城内活动的。

    更何况长安城内的治安要是好的话,刘彻又怎么会先后把义纵和王温舒这两个酷吏给调回来?

    说来也是巧了,霍去病前脚才刚想到义纵,后脚他们就在宫门口遇上了。

    一见到小九和霍去病,义纵就上前来行礼道:“参见洛阳公主,参见霍骠骑。”

    霍去病是认识义纵的,虽然不怎么熟,但是小九不认识也没见过,见他那么热情地上前来行礼,好奇地瞅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两圈后好奇问道:“你就是义纵?”

    虽然被直呼大名了,但是义纵并未不悦,而是笑着问道:“殿下怎么认出臣的?”

    小九说:“你跟你阿姊长得挺像的。”

    小姑娘最近见义妁的次数可多了,再加上记性好,要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次看义纵就从他那张脸猜中了他的身份。

    义纵道:“殿下果真是独具慧眼,难怪家姊在家中时常与臣夸起殿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九眨了眨眼睛,嘴上问:“义医师夸我了?”

    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问:“她都是怎么夸我的?”

    “对。”义纵将小姑娘的反应尽收眼底,“家姊夸殿下冰雪聪明又见多识广,每每给她提的那些建议都让她豁然开朗,尤其是你跟你提过的桑皮线,她经过试验后发现确实比麻线要更加好用,还说多亏了你的建议,这日后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的伤者。”

    一听到义纵提到了桑皮线,小九就知道义妁确实是跟他提起过她,而他并不是在随口乱夸的。

    义纵确实不是随口乱夸的,因为义妁确实是当着他的面夸过小九,而且不止一次,尤其是在桑皮线做出来之后,她更是感叹小姑娘的一片赤子之心。

    别看义妁那么得昔日的王太后喜爱,如今也那么得宫中贵人们的赏识,但是义妁自己很清楚,在这个世道,医师的地位本身就不高,更别提她还是一个女医师了。

    毕竟儒家思想讲究的是学而优则仕,因此医学被视为小道,即便没有被划分到下九流的行当中,但是社会地位仍然低于士农工商。

    作为一个女性从医者,义妁从一开始想走上学医这条道路就充满了各种阻拦和偏见,虽然这些阻拦和偏见不仅不能磨灭义妁想学医的决心,反而促使她更加坚定自己要成为一名医德高尚的医师,但是小九对她的善意仍然让义妁感到开怀之余,也觉得弥足珍贵。

    不过这并不是义妁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跟他夸起小九的原因,毕竟她向来不爱跟义纵说起自己的事,也不愿意听义纵跟她说起他的事。

    义妁之所以跟义纵夸起小九,是因为小姑娘之前拆穿了秦有臻的真面目,让义纵逃过一劫,听义纵提起小九的时候,义妁忍不住嘴就跟他夸了小姑娘几句。

    要不是因为如此,义纵这会儿恐怕想拍小九的马屁也没办法拍得这么自然了。

    不过义纵也懂得分寸,跟小九他们寒暄了几句,他就识趣地告辞了,只是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花花姨和小黄几眼。

    等义纵一走,小九挠挠脸,好奇问道:“真奇怪,他刚刚拍我马屁做什么?”

    霍去病有些惊讶:“你听出来了?”

    小姑娘道:“阿兄,我又不傻。”

    霍去病笑了:“你确实不傻,只是我看你刚刚听得那么高兴,还以为你没发现。”

    “怎么可能?”小九说,“我跟他无亲无故的,第一次见面就莫名其妙地夸我,这不是拍马屁是什么?”

    同样的话如果换做是霍去病他们说的话,小九肯定不会误会了,但是那些话从义纵的嘴里说出来,小姑娘一听就知道是拍她马屁了。

    “就不许右内史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小九乜了霍去病一眼:“阿兄你是不是忘了我能知道许多事了?”

    她虽然第一次见义纵,不代表她不知道他啊。

    “嗯。”霍去病确实是忘了,他轻拍了一下小九的脑袋,然后道,“别想那么多,说不定他是被王中尉给刺激到的。”

    “王中尉?”

    “王温舒,前段时间被陛下调回长安来担任执金吾的。”

    “王温舒?”小九眨了眨眼睛,一边在脑子里“搜索”关于他的信息,一边好奇地问霍去病,“他干什么了?能刺激到义纵?”

    霍去病解释道:“前段时间因为秦有臻的事情,右内史得罪了不少长安城中的权贵,而王中尉则趁机跟这些权贵搭上关系了。”

    “哦。”小九听懂了,“阿兄你的意思是义纵看到王温舒这么干之后慌了,也开始想跟权贵搭上关系了?”

    霍去病点头。

    小姑娘很好奇:“阿兄你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霍去病笑了一声:“这在长安城内又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

    霍去病只是不屑于与人植党营私罢了,不代表他闭目塞听。

    “那就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

    “义纵真的要拉拢权贵的话,刚刚不是应该拍你的马屁吗?”

    不是小九看不起自己,而是她即便贵为公主,但是手上无权也无势的,哪里比得上位极人臣的霍去病了?

    所以换做是她的话,真的要给人拍马屁她也拍霍去病的马屁呀。

    霍去病道:“可能大家都知道我的马屁不好拍吧。”

    “不好拍也总比拍我马屁好呀。”小九道,“拍我马屁的话,那是拍了也是白拍。”

    霍去病被小姑娘逗笑了,两人边说边笑地带着花花姨和小黄去找刘彻了。

    “这可真难得啊。”刘彻是知道小九今天要带花花姨和小黄去一趟军营找公孙敬声算账的,他也知道霍去病今天会在军营,所以他都已经做好了霍去病把小九他们拐到自己家中的心理准备了。

    结果让刘彻没想到的是,小九不仅带着花花姨和小黄回宫了,而且还是霍去病护送他们回来的?

    刘彻猜测,“该不会是我小姨子下手太狠,一个没收住把公孙敬声给拍死了,你们特意进宫让我帮你们收拾烂摊子的吧?”

    小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你要不会说话你就把你的嘴给捐了嗷。”

    见小姑娘对刘彻说话如此不客气,习以为常的刘据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二皇子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在刘彻生日那一天,他已经见识过小九是如何不给刘彻面子了,但是后面见小九让卫子夫派人来请刘彻过去用膳,二皇子就猜测是不是小九经过卫子夫他们的点醒,知道自己做错了,后悔了,所以才主动向刘彻低头?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父皇是大汉的天子,二皇子心想,就算小九跟父皇低头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二皇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已经跟刘彻低头的小九当着刘彻的面不仅敢冲他翻白眼,还敢跟他说话那么不客气。

    这让二皇子感到意外极了。

    当然了,更让二皇子感到意外的是刘彻的反应。

    面对说话如此不客气的小九,刘彻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忍不住笑了?

    二皇子猜测,他们父皇该不会是气糊涂了吧?

    刘彻当然没有气糊涂了,而是他跟小九的相处模式本来就是这样,要是哪天小姑娘突然在他面前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他才要怀疑对方是被夺舍了,还是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

    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看样子公孙敬声是没被拍死。”刘彻笑着问道,“那去病你怎么舍得把小九送回来的?”

    霍去病道:“陛下,小九说她知道一种叫环首刀的武器可以取代剑成为骑兵们的重要武器……”

    原本刘彻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可是等听清楚了霍去病说的内容之后,他脸上的神色渐渐正经起来了,尤其是当他听到“百炼钢技术”的时候,更是激动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不过刘彻没有着急着插嘴,而是等霍去病说完之后,他才开口询问小姑娘:“小九,你阿兄说的是真的吗?你所说的环首刀真的可以取代剑?还有去病提到的百炼钢技术,这是可以实现的吗?”

    其实比起环首刀,刘彻更加在意的是百炼钢技术,要知道大汉十分重视武器生产,不仅专门设置了管理武器制造业的官员,还建立了超大规模的武库,用于储藏武器。

    除了长安以外,其他地方上也有建立武库,包括小九的汤沐邑洛阳。

    而武器的生产显然是离不开铁和钢的冶炼技术的,然而从春秋战国时期至今,铁和钢的冶炼技术即便有所提升,但是也提升得十分缓慢。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刘彻得知小九知道有更好的炼钢技术后他才会这么激动。

    刘据和二皇子也看向了小九,他们也并非是无知幼童,跟在刘彻身边久了,他们也自然知道若是真的有更好的炼钢技术的话,那么对大汉而言意味着什么了。

    “昂,当然是真的了。”小九说,“不止是百炼钢,还可以炒钢。”

    至于灌钢……

    小姑娘想了一下,觉得想要用灌钢法的话,那么就得对现有的炼钢技术进行重大的改进和完善,操作起来肯定是比较麻烦和困难了。

    所以暂时而言,还是百炼钢以及炒钢更适合当下的大汉。

    刘彻知道小九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小孩儿,所以一听到她这么说,立马就派人速速将太仆公孙贺及其属下的考工令一并请来。

    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个道理刘彻还是知道的。

    ……

    把公孙贺和考工令一并请来之后,刘彻也没有让刘据和二皇子先行离开,毕竟他们两人都是他的儿子,其中一个甚至是他未来的继承人,所以即便百炼钢技术和炒钢技术需要保密,也不需要防着刘据和二皇子。

    因此二皇子得以留下来听完了全程,从刘彻这儿离开之后,二皇子的神色其实有些恍惚的。

    “小九她……不是才五岁吗?怎么懂得那么多?”二皇子虽然没有冶炼过钢和铁,也不太能听得明白小九所说的内容,但是他有眼睛的,他看得出刘彻他们,尤其是专门负责生产武器的考工令听到小九说的那些话时那副如获至宝的激动模样。

    从这些人的反应中,二皇子知道小九她所说的那些话并非是在天马行空,而是确实是言之有物。

    “这……”二皇子的宫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二皇子当时是和刘据一块被刘彻留下来了,但是他们的宫人并没有,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小九说了什么。

    好在二皇子也不是非得要他回答,他继续道,“大兄可真是好命,原先有个那么厉害的舅舅和表兄不说,现在又有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妹妹,难不成连老天爷都认定了大兄才是我们大汉的储君吗?”

    二皇子都可以想象得到只要刘据不犯糊涂,只要刘彻不犯糊涂的话,那么刘彻是不可能像汉景帝那样,也干出废太子的事来的。

    宫人一听这话,连忙出声提醒道:“殿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话不能随便说了,他今天……他今天也不过是被小九刺激到了而已。

    不对,与其说是被小九刺激到了,倒不如说是被刘据的好运气给刺激到了。

    他在想,如果当年他比太子要更早出生的话,如果他阿娘的娘家也有如卫青一样的人才的话,那么现在成为大汉储君的人会不会是他而不是刘据呢?

    二皇子的心中所想没有谁知道,小九也不知道,她把百炼钢技术和炒钢技术都一一说了之后,并没有直接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而是第二天就去找考工令,打算参与进去。

    对此,考工令本人是十分欢迎的,因为他早就知道了马掌、马镫和高桥马鞍都是出自小九之手,现在她又拿出了百炼钢和炒钢两项技术,对考工令而言,这是拖后腿的关系户吗?不,这显然是他仕途上的贵人啊。

    而刘彻也不拒绝,一来因为小九感兴趣,二来则是因为除了小九之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百炼钢技术和炒钢技术了。

    所以她愿意参与,显然是好事,刘彻根本不可能拒绝。

    于是接下来小九就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这天她和往常一样出宫,结果途中就遇上了石邑公主。

    虽然小九也好,石邑公主也罢都乘坐在马车里,但是她们各自的车夫都认得对方马车上的标志,因此他们一说,小九和石邑公主就知道她们碰上了。

    小姑娘掀起帘子把脑袋探了出去:“三姊你这是要去哪儿?进宫去见阿娘吗?”

    “不!不是。”石邑公主在马车里否认了,然后掀开帘子询问小九,“你这是要去哪儿?去找登表弟他们玩吗?”

    “不是,我是去办正事儿。”小九一边说着,一边奇怪地看了石邑公主一眼,“三姊你怎么戴面纱了?”

    虽然说大汉也是男尊女卑,但是女子的地位比后世那些皇朝的要高得多了,而且民风也开放,所以见石邑公主居然戴面纱遮挡自己的模样,小九自然是觉得十分奇怪了。

    石邑公主解释自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导致脸上过敏了,怕吓着人她才戴面纱的,说完,不给小九再询问的机会,石邑公主就道:“既然小九你是去办正事儿的,那你就先走吧,别把事情耽搁了。”

    “那我先走了哦,三姊。”小九也没有多想,跟石邑公主打了一声招呼之后正要把脑袋缩回去,结果这个时候正好一阵风吹来,撩起了石邑公主戴着的面纱一角。

    石邑公主下意识地摁着自己的面纱,但是被风撩起的那一瞬间小九依然看清楚了——

    石邑公主的脸上根本没有过敏,反而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