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吾虽身有疾，但颅内无疾。
041
小九好奇问道：“你就是张贺阿兄的弟弟吗？”
张安世显然也没有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是个“熟人”, 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反问小姑娘：“你认识我阿兄吗？”
“认识。”小九心想，她不仅认识他阿兄, 也认识他。
在昭宣中兴的时期中, 如果说霍光是朝中的一把手的话，那么张安世就是妥妥的二把手了。
在霍光倒台后，张安世顺理成章成为朝中的一把手，深得汉宣帝的信任和器重，每每遇到有难以抉择的国家大事都会找他商量讨论。
自此之后, 他的名字中的“安世”二字有了借指深得皇帝信任的几朝重臣的含义，包括他在内的八代人皆被封侯，即便经历了篡权乱世，但是在两百年间张家的爵位都没有遭过一次谪降贬黜，于是张家顺理成章地成为汉朝的名门望族。
然而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缔造了张家风光史的这位老祖宗现在还是一个弱了吧唧的小豆丁而已。
想到历史上有人评价张汤胆大而张安世胆小, 小九看了一眼面前眼睛都哭红了的张安世，心想胆子确实不大哈。
小姑娘说, “我阿兄和你阿兄素来交好。”
听到小九这话, 张安世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阿兄是谁。
虽然张安世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身子骨弱的原因，很少出门见人, 但是他知道跟他阿兄交好的人左右不过那几个人, 而他基本上都见过。
救他的小娘子既然是他阿兄好友的妹妹，那么在模样上肯定和他阿兄的好友是有几分相似的。
只是张安世还没有从小九的脸上猜出她阿兄究竟是他阿兄的哪位好友, 另一边的小黄就迫不及待出声，冲着小九他们这边“呜”了一声。
它阿姊说把人咬死算了这话说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话它真咬了嗷。
张安世听不懂小黄在说什么, 但是他又不是听不到小黄的叫声，所以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小九见状，也下意识地将张安世的脑袋掰了回来：“你先别看嗷，我跟你说，小黄它呢虽然是老虎，但是它不咬人的，你别怕嗷。”
霍小嬗也点点头道：“对，弟弟不咬人。”
老虎？
一听到这话，张安世那红红的眼睛都要瞪圆了，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他被装在麻袋里时小九下达的那两条命令。
当时的张安世其实已经知道小黄不是人了，但是他以为小黄只是比较大型的犬类而已，当时他还有些诧异，究竟是多大型的犬类才会让那一男一女吓到直接扔下他就跑。
结果小九现在告诉他其实小黄不是什么大型犬类，而是老虎？
“我不怕。”张安世说着就要回头，小九闻言也就没有再伸手把他的脑袋又掰回来了，不过她也做好了张安世要是被小黄吓哭的话她要怎么哄人的准备了，当日霍小嬗也被吓哭过，所以对于怎么哄人她颇有心得（bushi）。
至于张安世说他不怕，小九不怎么信，因为多少大人见到小黄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更何况是胆小的张安世？
瞅他那双哭红的眼睛，就足以证明他说的那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但是出乎小九意料的是，张安世竟然真的没有被吓哭。
张安世不仅没有被吓哭，在看到小黄的第一眼，他就猜到小九的阿兄是谁，也猜到小九的身份了——
定是太子殿下的幼妹，不久前才被册封的洛阳公主。
小黄久没有得到小九的回答，忍不住又“呜”了一声催促它阿姊。
“别催了别催了。”小九连忙回答道，“咬吧咬吧，把他们咬死那也是他们自个儿活该！”
拐人孩子的王八蛋就算是被天打雷劈都不值得人同情，更何况是被小黄咬死？
小九跟小黄出来寻亲后，她一路上都叮嘱过小黄千万不能随便咬人，更不能随便把人咬死，要不然就糟了。
但是人贩子除外！
这些王八蛋就不是人！
得了小九的吩咐，小黄冲着被自己两只爪子摁住了的一男一女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张安世突然开口道：“等等！殿下，不能让它把他们咬死。”
“为什么？”小九皱着小眉头问道。
听懂人话的小黄也合上了嘴巴，歪着个大脑袋看向张安世。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略人触犯了国法，自有国法处置他们，殿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张安世对小九道，“若是殿下让小黄处置他们的话，事情传开了对殿下不好，对小黄亦不利。”
“我作为当事人，自然知道殿下是一番好意，小黄也是再惩恶扬善，但是外人不知内情，如果让有心人加以利用的话，只怕会连累了殿下和小黄。”
张安世听说小九每次带小黄出门都会用麻绳拴着它的脖子，还不允许它随意在外面乱吼乱叫，她的用意张安世一猜就知道，所以小黄今天要是真的亲口处置了这两个拐子的话，那么别说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了，就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因此而惧怕了小黄。
额，虽然就算小黄没咬死人，它那大体格子也挺容易让人惧怕的。
小九听懂了张安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后道：“我以为你拦着我不让小黄咬死他们是因为心软想放他们一马呢。”
没想到是想要遵纪守法，也是为了她和小黄着想。
张安世像是有些意外小九竟然会这么误会，当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吾虽身有疾，但颅内无疾。”
那两个拐子想要拐卖他，是害他之人，他要是心软放过他们的话，那他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糊涂蛋？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孔圣人在数百年前就已经教他们了，自然是应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听到张安世这个回答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只有颅内有疾的人才会想着以德报怨。”
小九让小黄咬死那两个人贩子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气急，听张安世这么一说后，她也改变主意了，“既然你觉得送官更好，那我们就把他们送官吧。”
小姑娘话音刚落，霍小嬗就连忙弯腰捡起小九刚刚扔开的麻绳递给她：“阿姊，给你。”
“小嬗真聪明。”小九夸了自己大侄子一句后，就和张安世一块将那两个已经被小黄吓得面无血色的人贩子给绑了起来。
小九一边绑一边问道：“你知道依照国法会怎么处置拐卖人口的拐子吗？”
虽然小姑娘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很显然她这话是在问张安世的。
张安世看了一眼被绑起来的两个拐子，点点头道：“知道，略人者，处磔刑。”
原本两个拐子就已经被小黄吓得面无血色了，再听到张安世这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求饶道：“放我们一马吧，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后定会洗心革面做人的。”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略人者就是拐骗、抢掠的人，而磔刑就是肢解的意思，在汉朝对待人贩子的处置是极其严厉的，而且买卖同罪，也就是说如果买方是明知道卖方的孩子是靠违法手段得来的却依然跟卖方做交易，那么他也会被判磔刑。
至于不知情的买方一旦被抓也会受到处罚，男的会被处以黥刑，并且被罚去筑城，而女的则会被罚去舂米。
这些处置听着确实是很严厉，甚至很血腥，但是小九他们却一点都不同情他们这些人贩子，因为他们一旦得手，受害的岂止是被拐的孩子一个？还有孩子背后的整个家庭。
所以哪怕两个拐子痛哭流涕的，小九也一点都不心软，将他们绑好之后，拖也要把他们拖去报官。
在去报官的路上，小九想起来了一件事：“你刚刚喊我‘殿下’？你猜到我是谁了？”
“对。”张安世点点头道，“你就是洛阳公主，你阿兄就是太子殿下对不对？”
小九回忆了一下，然后道：“是小黄暴露了我的身份？”
张安世点头道：“阿兄不久前与我说过，原来太子殿下的幼妹七公主当年只是失踪并没有夭折，三年后还一个人带着一只老虎上京寻亲。”
“我看殿下恰好和洛阳公主一般大，又养了一只那么通人性的老虎，想必十有八九就是洛阳公主本人了。”
“既然殿下是洛阳公主，那么令兄定是太子殿下，恰好我阿兄和太子殿下确实是素来交好。”
小姑娘一听，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之前不仅没有直接去东方朔的家敲门，也没有带着小黄一块去敲响东方朔的邻居家的门。
要不然说不定就暴露了。
小九看了张安世一眼，觉得他的小脑瓜子还蛮好使的嘛，受到那么大的惊吓后，在看到小黄的第一眼不是被它吓到，而是通过它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果然聪明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打小就聪明的。
……
小九他们一出现在衙门，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因为他们这一组合实在是过于另类。
三个小孩儿带着一只老虎来报官了，状告有人拐卖小孩儿。
和张安世一样，衙门的人一看到小黄立马就猜到了小九的身份了，毕竟小姑娘当初带着小黄一块跟着霍去病他们回到长安时，那场面别提有多张扬。
再加上之后小九又几次三番地带着小黄上街，作为长安当地的衙门，他们自然早早就知道了小九的身份了。
毕竟小姑娘要不是霍去病/卫青/刘彻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对她在城中养虎一事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换做是别的小孩儿来报官，那么衙门的人或许会不当一回事，但是如果这个小孩儿是刘彻的女儿以及霍去病的儿子的话，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且受害者竟然还是张汤之子。
别看张安世的年纪小，但是他思维清晰，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在哪里被拐，怎么被拐给说清楚了。
衙门的人听完之后，一边派人赶紧去通知张家的人，张安世已经被寻回来，一边在心底里暗暗感叹，任谁也没想到名声不咋地的张御史居然生了一个如此钟灵毓秀的儿子。
瞧瞧人家，这才多大啊？经历了差点被拐的事情之后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而不是哇哇大哭着找爹妈，就冲着这份心性，日后也差不了。
当然了，还有洛阳公主……
衙门的人其实有的早就见过小九了，当然了，一开始人家是奔着小黄去的，毕竟猛虎诶，有几个人亲眼见过？
不过因为小黄出现在人前的话基本上是跟小九待在一块的，所以见过小黄就肯定见过小九了。
当时不少人都在想，霍骠骑不得了，他的女儿同样不得了，因为谁家小姑娘才五岁就敢养那么大只的老虎？又有谁家的小姑娘才五岁就能够驯服一只那么大的老虎的？
虽然后面他们才知道小九原来不是霍去病的女儿，也不是卫青的女儿，而是刘彻的女儿，但是不管她是谁的女儿，大家都一致赞同小姑娘确实不得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得知小九小小年纪就敢带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大侄子去救人，大家脑子里第一个想法不是“她怎么敢”，而是“不愧是她”。
他们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小九身边还带着小黄，事实上他们觉得就算小黄当时没有在小九的身边，只怕她也敢干出智斗拐子的事情。
……
张家的人来得及快，因为在路上已经得知事情的经过了，所以张汤一赶到衙门并没有先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先感谢小九他们：“今日真的是多亏了殿下你们的出手相救了，要不然定会叫贼人得逞，犬子要是出事的话，臣一家只怕这辈子都难有开颜日了。”
“所以请受臣一拜。”
张汤说完，就对着小九、霍小嬗甚至是小黄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礼张汤行得真心实意，他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其中幼子因为向来身子骨不好的原因，更得他挂心。
他都不敢想象他要是真的出事被拐的话，他能不能被找回来？或者说即便能够被找回来，会不会找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
张汤得知幼子出事的消息后，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然而幸好得老天怜悯，让他儿遇到了洛阳公主。
“别客气嗷。”小九伸手就把张汤扶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对外的名声不咋地，也有一些小人行径，但是他这个人也并非是没有优点的，其中一点就是作为酷吏，如果犯法的人是豪强的话，他会选择严惩，但是如果犯法的人是平民百姓的话，他往往会心慈手软一些。
至少不会因为对方是平民百姓，无权无势就不把他们的性命当一回事。
更难得的是张汤还为官清廉，这可挺难得的，毕竟大汉的官场贪腐横行。
“应该的，殿下你们的大恩大德，臣必铭记于心。”张汤感谢完小九他们之后，这才看向张安世，见小儿子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张汤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要直接掉下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汤不是没有看到张安世那红得跟兔子眼似的眼睛，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腕都被勒出了血痕，但是至少他还活着，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一看到张汤，张安世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依恋。
……
张汤并没有着急着询问衙门的人要怎么处置那两个拐子，得知小九不让衙门的人通知宫里和霍家，他就先带着小儿子送小姑娘他们回霍府。
因为霍去病和霍光都不在，所以张汤只能够拉着管家将今日之事告知他：“劳烦替我转告霍骠骑，择日我定带上谢礼陪犬子登门感谢。”
管家根本没想到小九他们只是出门一趟而已，竟然还遇上了这么凶险的事情，送走了张汤父子之后，他连忙派人去寻霍去病，结果被小九拦住了：“不必，阿兄有要事要忙，等他们晚些回来再告诉他们就是了。”
“反正我们又没有受伤。”
小姑娘最后一句话说服管家了，但是他不放心，请来小九的侍女和霍小嬗的奶娘给他们检查之后，确定他们真的没有受伤，他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小黄……
嗯，府上也没有人敢给它做检查，但是管家用肉眼一看，也找不出它有受伤的痕迹。
不过就算小九他们两人一虎都没有受伤，霍去病和霍光他们回来后得知他们今天遇上什么事之后一样被吓一跳。
“你们今日遇上拐子了？”
“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前一句是霍去病问的，右一句则是霍光说的。
“昂。”小九应了一声，“一开始不知道是拐子，还以为那两个人是偷了什么活物，结果没想到一打开麻袋，里面居然装着一个小孩儿。”
“要不是张安世阻止了，我都想让小黄直接咬死那两个拐子算了。”
“他阻止是对的。”霍去病道，“由国法处置那两个拐子，总比小黄动嘴要强。”
“我知道。”小九说，“所以我们后面就把人绑了送去衙门了。”
霍去病问：“真没有受伤吧？”
“没有。”小九说，“我还带着小嬗呢，都没有捞到动手的机会。”
小姑娘为什么直接出动小黄？
那当然是因为霍小嬗当时也在场了，她总不能直接扔下他就去收拾那两个拐子，要是突然从哪儿又跑出一个拐子把人给抱走了，那她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这么做是对的。”霍去病当然知道小姑娘胆力过人了，所以她会选择救人他不觉得意外，但是她没有鲁莽行事这就让霍去病很是满意了。
小九没有忘了除了救了张安世之外，今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等霍去病夸完她后，她突然问道：“阿兄你们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难道是因为战马装备一事。”
“对。”霍去病并不知道小九有心打听，况且战马装备一事小姑娘也是早就知情的，所以他顺口就回答了，“今天就战马装备一事，我们已经跟陛下说了一整天了。”
当然不是说战马装备有多好使了，毕竟这个刘彻本人就知道，他们是在说这战马装备要怎么使，给谁使。
“这也说太久了吧？”小九装作不经意问道，“东方呢？他也跟着你们一块说了一整天了？”
“没有。”虽然是突然被问到的，但是很显然霍去病的反应很快，面不改色地回答小九，“你忘了吗？我昨日跟你说过东方兄他病了，所以他今日没有进宫当差，应该还在家里养病。”
“哦，这样吗？”小九又问道，“那阿兄你知道东方的家在哪里吗？”
霍去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小姑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小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他不是病了嘛，我就想着去他家探望他一下。”
“不必了。”霍去病也同样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东方兄他只是小病而已，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小九一听，立马道：“阿兄，东方好歹是你的好友，你怎么对他这么不关心啊？他现在病了，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我们作为他的好朋友，怎么能不去探望他呢？”
被指责的霍去病：“……”
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霍去病第一次觉得小九和“东方朔”的感情那么好也不是什么好事，看着盯着他要答案的小姑娘，霍去病只能道：“那阿兄明日派人打听一下东方兄的情况，要是他的病还没好我再带你去探望他如何？”
“也……行叭。”小九做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但是不忘叮嘱一句，“但是阿兄你可得上点心嗷。”
小九改口了，霍去病顿时松了一口气：“行，我肯定上心。”
一旁的霍光见状，既觉得好笑，又有点同情自家阿兄。
等小九离开后，霍光开口道：“阿兄，我觉得陛下再这么瞒着小九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我当然知道。”霍去病道，“相信陛下也知道，只是错过了一开始的机会，现在想要跟小九坦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霍光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凡事都讲究时机。
兄弟俩正说着话，一只大猫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霍去病和霍光的面前，小黄歪着大脑袋瞅了他们哥俩一眼。
霍去病他们和这只大老虎已经很熟了，见它靠近也没有退避三舍，霍光笑着道：“我们听说小黄你今天立了大功了是不是？”
小黄顿时昂着个大脑袋，一副得意的样子。
见状，别说是霍光了，就连霍去病也忍不住笑了，他主动伸手摸摸小黄的大脑袋，然后问它：“你这是来找小九吗？”
小黄“呜”了一声，霍去病道：“小九刚走，你跑快两步说不定能追上她了。”
小黄一听，立马转头就走，当着霍去病和霍光兄弟的面时，它还能稍微控制一下，但是一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它立马带着一股“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的兴奋劲跑去找小九——
俺闻到了！
俺闻到了！
阿姊你阿兄骗人，他今天肯定见过“东方”，他身上的“东方味”齁重齁重的，两人没待在一块一整天味儿不可能那么大！
第42章 小九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
042
“呜呜呜……”
“嗷呜嗷呜嗷呜……”
“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
小九和小黄的院子离霍去病的院子十分近, 所以小黄在小九的院子里叫，霍去病和霍光他们那边都听见了，不仅听见了, 而且还听得挺清楚的。
“小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仿佛听到了牛叫声？”霍光侧耳听了一会儿, 忍不住笑道，“平日里也不见它像今天这么多话。”
可不是么，其实小黄平时也不是不开口说话，只是它自己也清楚它的叫声容易吓到人，所以以往就算要跟小九对话, 它也会尽量控制音量。
光是这点，霍去病他们就觉得它是真的很通人性，而且也很体贴了。
言归正传，正是因为小黄平时都会控制自己，所以这会儿它突然跟村头八卦的大妈似的, 大嘴一张就叭叭地说个没停, 霍光当然会觉得奇怪了。
不止霍光觉得奇怪，霍去病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了, 随口猜测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刚刚夸它了？”
“也不是没可能。”就算霍光听不懂虎语, 但是跟小黄相处久了他也发现了，小黄真的还是个幼虎宝宝，脾气就跟小孩子似的，被骂了会委屈生气, 被夸了则会高兴得意。
而且是十分明显的那一种, 所以这会儿霍去病和霍光哥俩都没有怀疑什么，更不知道小黄这是在跟小九告着他们俩的状呢！
小黄越说越兴奋, 要不然也不至于说着说着都发出牛叫声了，然而小九则相反, 她是越听越生气！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虽然小九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了，所以当从小黄的口中确定霍去病撒谎，她所认识的“东方朔”十有八九就是她亲爹刘彻之后小姑娘还是被气到跳脚！
“他太过分了！竟然敢骗我，亏得我……亏得我……”亏得她还真的把“东方朔”当做是好朋友了，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他，知道了他生病了还想着登门去探望他。
结果他倒好！
他生病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难怪我说怎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那么讨厌呢，原来我的直觉是对的！他就是讨人厌！”
就是就是，可讨人厌了！
“他可真会装，我喊他‘皇帝老儿’他没反应，喊他‘刘野猪’他也忍了，就连喊他‘汉武帝’他竟然也可以无动于衷！他上辈子就是个麻袋吧？要不然这辈子怎么这么能装？”
八成是麻袋成精了！
小九骂一句，小黄就附和一句，那副义愤填膺的架势仿佛只要小姑娘一声令下，它就立马杀进未央宫去咬死刘彻。
还真别说，小黄确实是有这个想法，在小九骂累了决定中场休息的时候，它冲着小姑娘“嗷呜”了一声询问她的意见——
只要阿姊你没意见，俺现在就帮你咬死你爹。
“那不行。”小九立马抱住了小黄的大脑袋对它道，“毕竟我可以没有爹，但是不能没了你这个弟弟。”
小姑娘了解自家虎弟弟，她要是真的敢点这个头的话，任他前面是千军万马还是刀山火海，它也肯定会一根筋地蛮干到底的。
到时候先不管小黄能不能咬死刘彻，反正它是肯定活不了了。
“你别虎嗷。”小九对小黄说，“这件事你别插手，听到没有？我有的是办法教训他。”
从前是她不知道“东方朔”是刘彻冒充的，但是现在是刘彻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东方朔”是他冒充的，简单一点来说——
现在是攻守易形了！
……
也是巧了，与此同时张汤也说了一句类似的话。
“放心，爹有的是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张汤从小儿子的口中得知他被拐的细节后，一下子就意识到他今天出事或许不仅仅只是一个意外那么简单。
十有八九是受他连累了。
张汤忍不住摸摸张安世的小脑袋，“安世你是替爹受过了。”
张安世闻言，并没有怨怼自己的父亲害得自己遭了一回罪，反而是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当做是儿子孝顺爹一回了。”
在张安世看来，他的性命都是张汤和母亲给的，在他出生之后，他一直体弱多病，但是父母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母亲去世之前，最忧心的也是他能不能长大成人。
要知道张安世虽然是男孩，但是他能不能健康长大都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更别指望他日后能够传宗接代了。
如果张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的话，那么张汤他们为他倾尽所有并不奇怪，但是张家并非只有他一个儿子，甚至他的兄长张贺比他要健康许多。
如此一来，足以证明张汤夫妇是真心疼爱张安世的，所以张安世是真的觉得自己这次能够代父受过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他只是受了点罪而已。
然而张汤并不是这么想的，虽然感动于小儿子的一番孝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你能健康长大就是对爹最大的孝顺了，别的都是假的。”
一旁的张贺也道：“没错，要是让娘知道你那么早下去找她，她不得气到直接上来找爹算账啊？”
大儿子这话一出，张汤是打他不是，不打他也不是，虽然他和夫人感情甚笃，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希望夫人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他算账啊。
要是入梦跟他一块回忆往昔的话他倒是挺乐意的。
张贺可不管张汤是什么反应，说完之后就直接换了一个话题：“说起来今天真的是多亏了洛阳公主了，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的话，弟弟指不定真的叫贼人得手给拐走了。”
张贺今日一直都在宫里，也是出宫回家之后才得知张安世今天竟然险些叫拐子给拐走了，不仅是他，就连家中的张祖母也是在事后才知道这件事。
这不奇怪，张贺是因为人在宫里，张家的人进不去，而张祖母则是因为年纪大了，贸然将张世安被拐一事告知她只怕老人家会受不住。
张家的下人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得知张安世失踪的消息后立马就派人通知了张汤，同时瞒着张祖母。
说来也是巧，张汤今日并没有当值，要不然只怕张家的下人也没那么快能找得到他。
“这话说得没错。”张汤点点头道，“要不是有洛阳公主他们及时出现的话，你弟弟也不至于那么快就逢凶化吉，所以除了要去霍府之外，明日我也得进宫感谢陛下。”
说完，张汤摸摸张安世的小脑袋，然后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另外叮嘱人照顾好他，毕竟小儿子今天受到了惊吓，谁也不知道他半夜会不会烧起来。
张安世也没有多留，他身体确实不太好，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等张安世一走，张贺就迫不及待地问张汤：“爹，弟弟今天被拐一事难道真的不只是一场意外？”
张贺比弟弟年长几岁，在张安世没有出生之后，张贺就是家中大人们的宝贝，自从弟弟出生之后，大人的注意力更多地转移到了张安世的身上。
对此，张贺并没有吃醋，更没有嫉妒。
在他看来，张安世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已经很可怜了，他一个当哥哥的要是这都吃醋的话，那他还是人吗？
不得不说张汤夫妇确实是把张贺教得很好，或者说把两个孩子都教得很好，张贺从来不会因为父母更挂心弟弟而吃醋生恨，而张安世也从来不会仗着父母更关心自己而不把哥哥放在眼里。
作为父亲，张汤对此自然是十分欣慰了，他摇摇头道：“十有八九是人为的。”
张贺就问：“那爹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张汤闻言，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张贺就算怀疑自己亲爹的人品（bushi），也从来不怀疑张汤的本事，所以见他这个反应，他的眉头也忍不住跟着皱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是幕后之人不好对付？”
“倒也不是。”张汤道，“主要是我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一时之间不好确定。”
张贺：“……？？？”
敢情他爹也知道自己平时得罪的人太多了？
……
张汤虽然一时半会儿猜不出幕后之人是谁，但是该感谢谁他还是知道的，所以第二天早早就进宫了。
虽然昨天差点被人拐走的人是张安世，但是刘彻得知此事之后关心的却是小九和霍小嬗。
他们一个是刘彻的亲闺女，一个是霍去病的亲儿子，他们两个要是出事了的话，那可不得了。
所以霍去病还没有来得及跟刘彻说什么，刘彻就已经决定要出宫了。
对此，霍去病并没有拒绝，因为“东方朔”要是不出现的话，小九说不定就得闹着亲自登门去给他探病了，但是霍去病也把这件事告知了刘彻，省得他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跑到小九的面前露了马脚。
刘彻一听，顿时觉得美滋滋的。
虽然小九并不知道他就是她的亲爹，但是正是因为不知道，这反而证明了他已经用他的个人魅力征服小姑娘了。
然而刘彻怎么也没有想到，让他美滋滋的事情不仅限于此，等他披上“东方朔”的皮去到霍府见到小九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关心她，就发现小姑娘居然还挺忙的。
“你这是在忙活什么？”刘彻问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难道是在忙怎么做出麻醉药和青霉素？”
“不是。”别看小九昨天在自己的院子里骂得那么欢，这会儿见到刘彻本人了，居然没有漏出半点真实情绪，她道，“麻沸散已经有头绪了，青霉素也有了法子，现在就等着看结果了。”
刘彻一听自然高兴了，不过他的好奇心并没有被打消：“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吗？”
“当然有了。”小九道，“我这不是想着准备一份生日礼物嘛。”
“生日礼物？”刘彻不由地又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半吃醋又半期待地问道，“小九你打算给谁送生日礼物？”
让他想想，除了他之外最近还有人生日吗？
刘彻的记性不错，所以他一一排除了卫子夫、卫青等人，因为他们的生日都不在最近。
“当然是我爹了。”小九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我爹的生日就在最近啊，我没有记错吧？”
我爹？
我爹的生日？
小姑娘这话一出，刘彻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震惊——
因为不久前她还叫他“刘野猪”，这会儿居然称呼他一声“爹”了？而且还打算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他不是没有睡醒吧？
刘彻差点就想要当场扇自己一巴掌（bushi），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了。
“你没有记错，只是……小九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给陛下准备生日礼物了？”刘彻仍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对陛下很有偏见的吗？”
小九当然知道自己的态度一下子转变得太快了，确实是很容易令人怀疑，但是她一点都不慌，娓娓道来：“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嘛。”
“哦？”刘彻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架势。
“其实是这样的，我昨天出门救了一个人。”小九说到这里，刘彻就摆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救人？你救谁了？”
装！
你就给我装吧你个麻袋精！
小九才不信刘彻不知道他们昨天救了张安世一事，她倒是不知道张汤已经早早就去感激刘彻了，见他来霍府还以为他是因为从霍去病那儿知道了昨天的事情。
不过小姑娘在心底里骂了几句，脸上却不显，三言两语就把昨天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道，“当时张御史去到衙门一见到我们立马就给我们行了一个大礼，说是感激我们出手相救，才让他儿子免去了一场祸事。”
“这是应该的。”刘彻顺势道，“小九你们昨日救人固然是做了一件事，但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你们并非不能出门，只是出门的时候最好还是带上人。”
小九闻言，要不是怕被刘彻察觉到不对劲，她都想冲他翻一个白眼了，心想他也好意思说她？经常不带人就在外面溜达的人到底是谁啊？
小姑娘可是听说刘彻年轻时爱微服私访，有一次差点被一家逆旅的老板当做是盗贼给杀了，要不是人家老板娘心软放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没有刘彻呢。
刘彻可不知道小九心中所想，要不然肯定会跟她说她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年确实发生过这件事，但是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刘彻每次出宫虽然明面上没有带几个人，但是暗地里却备了不少的暗卫在暗中保护他。
毕竟刘彻只是爱玩，又不是又菜又爱玩。
小九胡乱地点点头，把话题拉了回来：“当时我看到张御史那个样子，我突然觉得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东方你是没有看到，当时张御史大概是跑得急，发髻都歪了。”
“当时张安世只是失踪了不到小半天的时间而已，张御史一个当爹的就已经急成那样了，我呢？我可是整整失踪了三年多的时间。”
“当然了，我和张安世的情况不一样，大家都以为我当年是死了，但是即便如此，阿娘当日在阿姊那儿认出来的时候仍然哭得不能自己，可见即便情况不一样，父母对孩子的那颗心都是一样的。”
“所以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是不是应该放下对我爹的偏见？”
“……？？？”
“……！！！！！！”
小九的话听得刘彻心神一震，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起张汤父子，但是他突然觉得张安世昨天差点被人拐了也是一件好事！
要不是因为昨天这件事，小九又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要知道得知小九就是自己当年“夭折”的小女儿之后，刘彻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就是不知道怎么样让她放下对他的偏见。
结果没想到小九这会儿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刘彻差点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小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对啊。”小九点点头，她说，“我认真想了一下，虽然出事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跟我阿娘他们相认之后，我爹对我也挺好的。”
“对对对。”
“知道我对他有偏见，他也不勉强我跟他见面。”
“对对对。”
“我才五岁，他就给我赐汤沐邑了，而且赐的还是那么繁华富裕的洛阳。”
“对对对。”
“所以我总不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怪他，毕竟我爹现在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说对吧东方？”
“……啊对对对。”
很显然，跟前面比起来，最后这一声刘彻要应得心虚许多了，因为小九的一句“你说对吧东方”一下子让他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对小九谎称自己是东方朔，明明自己是刘彻还披着“东方朔”的皮在小九的面前夸自己，为了圆一个谎他不得不撒了更多的谎……
这么一想，刘彻更加心虚了。
小九见状，忍不住在心底里“哼哼”了两声，然后面上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道：“这么想了一个晚上之后，我就决定了，我要跟我爹握手言和！”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我决定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但是要给他送什么，我还没有想到。”
刘彻心想，送什么都不如送一个丹书铁券吧。
“送什么都行。”刘彻说，“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一片树叶陛下也会高兴的。”
“那不行。”小九说，“让我想想，既然我爹喜欢征伐四方，那我是不是可以帮他精进武器，助他扬我大汉国威？”
虽然刘彻愁着怎么跟小九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一听她这话，立马就顾不上发愁了：“小九你有办法？”
“当然了。”小九说，“精进武器左右不过提升冶炼技术，俗话说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大汉的武器要是更上一层楼的话，那么上到战场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话说得没错！”刘彻当日看到战马三件套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高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道小九说的这个道理。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传授大汉的将士们一些方术，教他们驱使雷公电母，为我们所用。”
“驱使雷公电母？”刘彻面露吃惊之色，“小九你说的是真的？可你之前不是说长生不老是假的，什么神仙术也是假的吗？”
“唔。”小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还有阿兄他们都是我爹的人，我那时候不想让我爹占便宜嘛。”
小姑娘也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可以示范一次给你看。”
刘彻一听，好奇心立马就被勾起来了，只是他抬头看看天，然后道：“今天万里晴空，你确定能示范？”
“那当然了。”小九说，“既然是我驱使雷公电母，难道还得迁就他们的时间吗？”
说罢，小姑娘当着刘彻的面就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手势，嘴上一直念念有词，一旁的刘彻立马竖起耳朵，结果一句都听不懂。
其实刘彻有一肚子的问题，但是怕打扰小九“做法”，只能先忍住了，但是仍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天，一方面他对小九能驱使雷公电母一事半信半疑，主要是小九之前否认过，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她要是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会不会不小心误伤了他们。
毕竟小九也没说待会儿会往哪儿劈啊。
不过很快的，刘彻就知道了，因为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霍府的厨房炸了！
“……？？？”
“……！！！！！！”
不是！
小九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
刘彻都震惊了，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小九，小姑娘顺势停止“做法”，睁开眼后就见刘彻迫不及待地问她：“小九，你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
小九面不改色地道：“那是当然了。”才怪。
“你说，我大汉的将士们要是都学了这个方术的话，上到战场是不是就如虎添翼了？”
“何止是如虎添翼？”刘彻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他大汉的将士要是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的话，那么上到战场那简直就是一大利器啊，到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都不在话下。
刘彻越想越美，然后就听到小九问：“那我爹要是知道肯定很高兴了？”
“高兴，肯定很高兴。”刘彻表示，他现在都要高兴坏了。
“那我们现在进宫吧，东方。”小九说，“让我爹现在就高兴高兴。”
刘彻瞬间理智回笼：“啊这个……”
小九这个时候知道真相该不会驱使雷公电母劈他吧？
心慌慌.jpg
第43章 你觉得长生不老怎么样？
043
小九装作不知情地问道：“哪个？”
刘彻轻咳了一声, 然后像模像样地解释道：“我是觉得这件事暂时不急。”
“为什么暂时不急？”小九明知故问，“你之前不是还说过我爹一直都想要跟我见面吗？还是说你是在骗我？”
小姑娘微眯着眼睛狐疑地瞅了刘彻一眼，故意道, “我爹其实压根就不想要见我, 对我这个女儿也可有可无，我不想见他反倒是合了他的意？”
“我不是！”
“我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
此刻的刘彻既是“东方朔”，又是刘彻本人，所以听到小九这么说，他脱口而出就是否认三连, “小九，我敢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陛下绝对没有不想见你，你这个女儿对他而言也并非是可有可无，你是不知道, 陛下知道你对他有偏见的时候他有多伤心。”
虽然刘彻在意小九喜不喜欢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好胜心——凭什么喜欢霍去病喜欢卫青但是偏偏不喜欢他？虽然他也喜欢霍去病和卫青——但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也确实是喜欢小九。
不知道她是他的女儿时他喜欢她, 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后他也喜欢她。
然而小九正好和他相反——
她不知道他是她的亲爹时她讨厌他，知道他是她的亲爹后他照样讨厌他。
好不容易小九回心转意了, 按理来说刘彻应该高兴才对的, 毕竟他只是一直没有跟小九相认而已，不代表他不想跟小九相认。
天知道他多盼望小九能够像对待霍去病和卫青那样，见到他就高高兴兴地喊他一声“爹”。
事实上刘彻确实是很高兴，但是高兴归高兴, 心里头却有些慌, 因为小九以为他现在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但其实他做了, 而且做了不止一件。
如果刘彻不知道小九还有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的话，那么就算心虚他也当场跟她相认了, 大不了事后他想办法把她哄回来。
但是亲眼目睹小九能够驱使雷公电母之后，刘彻就犹豫了——
他不是怕自己事后没办法把小九给哄回来，而是担心小姑娘一生气就直接驱使雷公电母把他给劈了，压根不给他事后哄回她的机会。
不怪刘彻会有这样的担忧，实在是因为小姑娘确实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毕竟当初她知道他是她的亲爹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也不是激动，而是想着要弑君！
再加上小九的性子也像极了霍去病——就是个暴脾气的。
所以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刘彻就决定稍微推迟一下跟小九相认的时间。
他不是怂，嗯，其实刘彻主要是很想知道小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说她可以教大汉的将士们驱使雷公电母，难道任何一个人只要学会小九“施法”时所用到的手势以及咒语也一样可以驱使雷公电母？
而且他刚刚也只是听到一声巨响而已，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呢。
这么想着，刘彻就对小九道：“不如我们先去看看现场的情况吧？况且刚刚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是不跟府上的人解释清楚，传出去只怕会给去病引来非议。”
毕竟晴空万里的，结果霍去病的府邸居然被雷劈了，这传出去肯定会惹来风言风语，说不定还会连累霍去病的名声。
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个好人（的家）会被雷劈的。
怕小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刘彻就把道理掰开了跟她说。
“啊？”小姑娘确实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居然还会给霍去病惹来麻烦，主要是她知道真相，厨房被炸根本和雷公电母无关，因此当然不会想到天谴之类的事情了。
但是刘彻这么一解释，小九就意识到自己确实是给霍去病惹麻烦了，一个闹不好确实容易给他引来非议。
虽然小姑娘也恼霍去病居然帮着刘彻骗她，但是不代表她想看着他倒霉的。
所以小九暂时放过了刘彻，点头就跟他一块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半路还遇上了匆匆而来的管家。
“殿下，东方先生，你们没事吧？”管家的胆子并不算小，但是刚刚那一声巨响确实是把他给吓着了。
一方面是因为那声巨响来得突然，一方面则是因为刘彻和小九此时都在霍府。
他们父女两人随便一个在霍府出事，他们将军会不会倒霉不好说，反正他肯定会倒大霉。
所以管家甚至都没有亲自跑一趟厨房，就赶紧往小九他们这边来了，主要也是怕如果真的是有人在使坏的话，自己会中了对方的声东击西之计。
所以在见到小九和刘彻的时候，见他们父女两人都完好无损的，管家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我们没事。”小九一看管家的反应，立马就知道他被吓到了，连忙开口解释道，“平之叔你别担心，刚刚那一声巨响……唔，是我闹出来的。”
管家：“……？？？”
明明小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
当着刘彻的面，小九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刚刚跟东方说我能驱使雷公电母，但是他不太相信，所以我就当场给他演示了一次。”
管家：“……！！！！！！”
这次他听懂了，但是殿下竟然能驱使雷公电母？
管家大吃一惊：“殿下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啊？”
他早就知道小九不是一般的小孩儿了，一般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像小九这样，懂那么多的事情呢？
更别提小九还精通兽语，每次看到她跟小黄走在一块的时候，管家都有一种仙童降世的错觉。
但是饶是管家早就已经知道小九不是一般的小孩儿了，但是得知她竟然还能驱使雷公电母仍然被吓了一大跳。
因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本事。
“这算得了什么？”小九摆摆手，做出了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
虽然小姑娘骂过刘彻上辈子是麻袋，这辈子这么能装，但是事实上在装模作样这件事情上面，小九也不遑多让。
至少她摆出这副架势的时候，还真的是有几分能唬住人，管家就被小姑娘给唬住了。
当然了，管家能这么容易就被小九唬住，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前提，那就是小姑娘本身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否则的话但凡换一个人试试？管家就不一定能那么容易相信了。
只是即便知道了刚刚那一声巨响是小九的杰作，但是管家仍然不放心——
因为刘彻和小九竟然想去现场看看！
不对，刘彻不仅想去现场看看，他甚至还想进现场！
虽然刘彻刚刚才拉着小九劝她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是这会儿看到烟雾缭绕的厨房，刘彻却忍不住蠢蠢欲动。
“东方先生不可啊。”要不是小九在场，管家都恨不得给刘彻跪下了，“现在里面情况未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发什么意外，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让人进去排查情况吧。”
管家觉得这会儿就算让他进去也好过让刘彻进去。
刘彻到底还有理智在，闻言就暂时止住了想要进厨房一探究竟的心思，但是等管家派人进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迈进了厨房的大门。
经过一场爆炸之后，厨房里面已经被炸得一片狼藉了，不仅锅碗瓢盆散落一地，就连食材和米面也都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分散到厨房的各个角落。
而除此之外，厨房里面并没有多出什么不应该出现在厨房里的东西，也就是说小九说她能够驱使雷公电母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下刘彻心中有多惊喜不言而喻了。
看到刘彻这副高兴的样子，小九忍不住又在心底里“哼哼”了两声，心想乐吧乐吧，她倒要看看他最后能不能乐得出来。
小九对刘彻其实算不上有多了解，但是她知道作为一个皇帝，多疑就是他的本性，所以为了尽量让自己装神弄鬼的戏码看起来更加天衣无缝一些，小姑娘可是做足了准备功夫的。
小九为什么选择炸厨房呢？
在跟刘彻来厨房之前她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原因就是她虽然有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但是并没有要滥伤无辜的意思，正好她当时感应到厨房里没有活人，所以就干脆驱使雷公电母将“雷电”直接“劈”在厨房，免得误伤无辜。
小九这个解释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当然是半真半假了。
虽然小姑娘确实没有要滥伤无辜的意思，但是之所以将地点定在厨房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能够完美掩饰了她装神弄鬼的证据。
小九虽然能够从人变成狐狸，又能从狐狸变回人，但是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所谓的法力，更没有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厨房之所以会被炸单纯只是因为小九拉着小黄一块制造了一起面粉爆炸而已。
厨房里本来就是有火也有面粉的地方，再加上爆炸的瞬间会将整个厨房炸得面无全非，所以到时候就算刘彻他们发现厨房里散落了不少的面粉，也发现了有火折子，他们也肯定不会怀疑那就是引起爆炸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一切确实都如小九所料，不止是刘彻，就连跟着一块进来的管家等人看到地上散落的面粉和火折子也没有当一回事，只当它们和食材、锅碗瓢盆一样。
“小九你可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啊。”这一刻刘彻的惊喜已经压过了他原本的那点心慌了，因为小九真的能驱使雷公电母的话，那么对他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他迫不及待地问小九，“你刚刚说能够把这个方术传授给大汉的将士们是真的吗？谁都可以学吗？”
管家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会儿听到刘彻这么问，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虽然他不是大汉的将士，也不用征战沙场，但是如果真的谁都可以学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学一学？
哪怕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本事，但是他要是能够以凡人之躯驱使雷公电母的话，那么说出去可是能够让他得意一辈子的事情。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人不成？”小九说，“至于是不是谁都可以学……唔，这个说不好。”
“为什么说不好？”
“这得看一个人的资质呀。”小九理所当然地道，“要是让一个笨蛋来学的话，且不说他能不能学会了，就算能学会，谁知道他会学成什么样子？”
其实小姑娘不是怕笨蛋学不会怎么制造面粉爆炸，她是怕笨蛋学会了怎么制造面粉爆炸却不会控制面粉的量。
毕竟从多出来的记忆中，小九得知大型的面粉爆炸可不是儿戏，到时候别说是经济损失了，只怕还会出现人员伤亡。
“有道理。”刘彻点点头，然后道，“况且就算所有人都能够学，小九你也不能轻易将这门本事传授出去。”
否则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学会了这门本事就转手把它卖给了匈奴人？
或者其他与大汉为敌的人？
要知道不管是哪个朝代都会有卖国贼的，汉朝也不例外。
真要是让卖国贼将这门本事给卖出去的话，就算刘彻派人将其抓回来千刀万剐都没有用了——
因为秘密武器已经被泄露。
要知道这种秘密武器只有做到我有人无，才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一旦我有人有的话，那么岂不是把大家都拉回一样的起跑线上？
要知道大汉打匈奴其实已经输在了装备上了，为什么刘彻得知小九要送给霍去病的生日礼物是战马三件套之后那么高兴？
原因很简单，因为匈奴不怎么缺马，但是大汉是真的很缺马，非常缺的那种，这种情况其实是从汉高祖时期就开始了。
汉高祖时期大汉缺马到什么程度呢？
缺马到汉高祖作为大汉的天子都不能够凑齐四匹一样颜色的马，而将相平日里也只能够曾在牛车的程度。
这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真实记录在史书上的事实。
而等到汉武帝时期，这个时候的大汉已经不像汉高祖时期那么缺马了，但是自从跟匈奴开战之后，虽然屡战屡胜，但是战马的折损率也屡创新高。
而在元狩四年的漠北之战中，卫青和霍去病他们虽然联手使得匈奴远遁，漠南从此无王庭，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同时也给大汉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别的不说，战马就足足损失了十一万匹。
这一战虽然不至于把刘彻的家底（指战马）都给打没了，但是确实是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了。
所以小九送给霍去病的战马三件套对于霍去病，对于刘彻，对于大汉而言，其实跟雪中送炭差不了多少。
然而刘彻没有想到，继战马三件套之后，竟然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从前跟匈奴打仗，匈奴的战马比他们好，速度比他们快，优势在匈奴，但是以后跟匈奴打仗就不一样了，大汉的将士学会了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优势在大汉。
毕竟他们战马没有匈奴的好，他们从前也打赢了他们，更何况他们马上还要再多一个他们没有的本事？
一想到这儿，刘彻就忍不住一把抱起了小姑娘：“小九你可真的是太棒了！”
真不愧是朕的女儿！
“我当然知道我很棒了。”小九给了刘彻一个“这还用得着你说”的眼神。
刘彻见状不仅没有觉得小姑娘实在是太不谦虚了，反而觉得这个女儿还真像我嘿。
“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刘彻心情很好地问道：“什么问题？”
小九说：“就算我把这个本事传授给大汉的将士，他们也不可能赶在我爹生日之前就利用这个本事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庆祝他万寿无疆啊。”
“也是。”毕竟他的生日近在咫尺了，不过刘彻却道，“但是没关系的，赶不上陛下今年的生日，能赶得上他明年的也没问题。”
“你又不是我爹。”小九闻言直接道，“所以你说了没问题也不算数。”
就是小九亲爹本爹的刘彻：“……”
“要不然我还是准备别的生日礼物送给我爹吧？”小九这话一出，刘彻正想要阻止，结果就听到小姑娘问道，“你觉得长生不老怎么样？”
刘彻这会儿的眼睛比得知小九能够驱使雷公电母时瞪得还要大：“长生不老？”
“是啊，我听说我爹不是一直都想求长生不老吗？”小九说，“你说我要是能让他长生不老的话，他是不是会很高兴？”
“那当然了。”这还用说吗？刘彻心想，哪个当爹的收到这份礼物都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但是……小九你有办法让人长生不老？”
刘彻承认，他心动了，但是问题是，他明明记得小九说过这个世上并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
刘彻把小九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她听，小姑娘听完之后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难道我之前没有说过我不会什么神仙术吗？”
说过，但是小九刚刚已经给他示范了一下如何驱使雷公电母了，所以……
她虽然说过这个世上并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但是其实世上真的有办法能让人长生不老？
一想到这儿，刘彻的心就突然跳得极快，要是小九没有撒谎，真的有办法让他长生不老的话，那他岂不是真的能够万寿无疆？
刘彻犹不敢置信地追问了小九一句：“所以小九你真的有办法让人长生不老？”
“昂。”小九回答得十分干脆利落，然后反问刘彻，“我要是做不到的话，我骗你做什么？”
是啊，小九要是做不到的话，她何必说这样的话来骗他呢？
刘彻并不是什么蠢蛋，否则的话当年汉景帝也不会废了长子刘荣，改立刘彻为太子了。
但是在追求长生不老这件事情上面，刘彻确实是时常降智，此时也不例外，尤其是小九刚刚还给他露了一手，证明了她确实有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这让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的刘彻轻而易举地就被小姑娘的反问给说服了。
小姑娘奇怪地看了刘彻一眼：“东方，就算我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那也是让我爹长生不老，你乐啥呀？”
因为我就是你爹啊，傻姑娘！
刘彻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这会儿都忍不住跟小九吐露真言了，他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对小九道：“我这是替陛下乐的。”
长生不老哈哈哈哈他可以长生不老了哈哈哈哈！
……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像刘彻这样，一听说长生不老就迈不开腿，走不动道的，至少霍去病就肯定不是。
要知道他得知自己的死期就在明年，反应甚至都没有小九和刘彻他们那么大。
所以当天回府后得知他不在家的时候府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后，他先是一愣，继而惊讶，然后震惊，最后一头雾水。
其中霍去病惊讶的是小九居然会神仙术，而震惊的是她居然愿意喊刘彻一声“爹”，甚至给他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教他如何长生不老？
“你说的都是真的？”霍去病问管家，霍光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他。
“是真的。”管家道，“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殿下说她会制长生不老药，这几天她要闭门炼药，还叮嘱我们不要去打搅她，说在陛下生日当天她就会出关，给陛下献上长生不老药。”
“陛下临走前也命令我们谁也不许打搅殿下闭门炼药。”
霍去病和霍光两人闻言后面面相觑，原本他们还想着去找小九问个究竟，结果没想到小姑娘提前把这条路堵死了。
“阿兄，这件事我怎么听着觉得那么玄乎啊？”霍光心想这才过了多久？小姑娘对她亲爹的态度怎么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有……
小九竟然能驱使雷公电母？
霍去病也觉得此事处处透着奇怪，他问管家：“出事的厨房收拾了吗？”
“没有。”管家了解霍去病的性子，对于他而言，亲耳所闻肯定不如亲眼所见。
所以白天的时候在小九和刘彻走后，管家没有让人把厨房重新收拾了，而是维持了原状，就等着霍去病回来检查。
霍去病一听，带着霍光就和管家一块去了一趟出事的厨房。
霍光对此事也好奇极了，所以抵达厨房后，他提着油灯四处观察，他知道今天没有闪电雷鸣，但是检查了一圈之后，他也没有发现厨房有什么异样。
“阿兄，难道小九真的有这样的本事？”
霍去病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莫名的有些不祥的预感。
第44章 刘氏父女抱头痛哭！
044
管家知道的事情并不算多, 至少他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也不知道小九为什么会炼制长生不老药。
所以霍去病想知道的话，那就只能去问刘彻了, 毕竟询问小九这条路已经被小姑娘和她亲爹联手给堵死了。
霍去病算不上是一个很八卦的人, 但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小九和刘彻，而且除了长生不老药之外，霍去病还从管家那里听说小九能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甚至能够传授给大汉的将士，这就让他不得不八卦一回了。
于是第二天霍去病早早地就去拜见刘彻。
看到找上门来的霍去病，刘彻对于他的来意心知肚明, 他先让他起身，然后才问道：“去病你这是想问我关于昨天的事情对吧？”
“是。”霍去病起身后道，“平之昨日说得不清不楚的，小九又要闭关炼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臣只能来询问陛下了。”
原本刘彻的心情就很好, 一听到霍去病提到“闭关炼药”这四个字他更是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去病你也听说小九闭关炼药的事情了？”刘彻先让霍去病坐下，然后才笑着道, “哎呀, 我是真没想到小九竟然能炼制长生不老药，更没想到小九打算把炼制好的长生不老药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
“去病你说，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当爹的比我还要更幸福了？”
刘彻这会儿美得呀，就跟小九已经炼制出了长生不老药, 还给他吃了似的。
看到刘彻这个样子, 霍去病对小九为什么会回心转意一事更加好奇了，因为他原先还怀疑过是不是管家误会了？但是现在看刘彻这个反应, 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因为好奇，所以霍去病干脆直接问了：“陛下, 小九她对你的态度怎么会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
刘彻反问：“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是。”霍去病点点头，老实地道，“臣也盼着你和小九父女情深，但是她的态度一下子转变得这么快，臣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彻就笑了起来，他道：“别说是你，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起来小九的态度能够转变得这么快，还得多亏了两个人。”
“谁？”
“张汤父子。”
“他们？”霍去病一脸诧异，“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张汤前天带着张安世送小九他们回霍府的时候，跟管家说过他会再找时间带着儿子登门正式感谢小九他们，然而昨天拜见刘彻之后，在他的吩咐下张汤决定将这个时间往后推迟。
为此张汤昨日还特意找上霍去病，先向他表示了感激，再将自己推迟登门感谢的原因一一道来。
霍去病猜到了这大概是因为刘彻昨日要去霍府见小九，怕跟张汤他们父子两人撞上了，所以才让他们改期的，同时霍去病也猜到了张汤肯定不知道刘彻到现在都还没有跟小九相认，仍然以“东方朔”的身份跟小姑娘相处。
因为他当时跟他解释的时候，就不像是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既然如此，霍去病就想不明白小九会回心转意为什么跟张汤父子有关了。
刘彻就跟霍去病娓娓道来，把小九会回心转意的原因跟他说了之后，刘彻又道：“说起来这件事我还真的得多谢张汤父子俩，要不是因为他们的话，小九也不会有所感悟，我也不会知道小九竟然懂那么多神仙术。”
霍去病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多少有些相信了这个原因，毕竟他一直都觉得小九是个很心软的小姑娘。
说她讨厌刘彻这个亲爹吧，确实是讨厌，但是她从来不会做出什么因为讨厌刘彻这个亲爹而罔顾大局的事情。
她知道“东方朔”把烧制活性炭和制白糖的法子“上交”给刘彻了，一开始是生气的，但是一听“东方朔”说了缘由之后，她也就放过他了。
她也知道“东方朔”是刘彻的人，她要是教他点什么东西的话，说不定第二天他就会把自己学到的本事“上交”给刘彻，但是她仍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战马三件套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如果小九没有默认“东方朔”知道此事就相当于刘彻知道此事的话，那么前天晚上她就不会问他“东方朔”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一整天战马装备的事了。
所以说小九会不会因为被张汤和张安世的父子情给打动了，因此决定放下对自己亲爹的偏见？
霍去病觉得也是很有可能会的。
但是小九能驱使雷公电母，还能炼制长生不老药……
霍去病怎么觉得这两件事听着那么不可思议呢？
哪怕霍去病已经看过了自己家被炸的厨房，也没有从被炸的厨房里找到任何的异常，但是没有亲眼所见，他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霍去病对刘彻向来不怎么见外，既然觉得难以置信了，他就干脆直接问出口：“陛下你是亲眼见到小九驱使雷公电母了？”
刘彻也是了解霍去病，一听到他这么问，他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说：“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我也一样，但是当时小九就当着我的面施法的，而且我也亲自去厨房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去病你也知道小九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有过奇遇，身上也有一些神通，所以她会这些神仙术，其实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倒是小九竟然会炼制长生不老药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但是转念一想，既然世上真的有雷公电母的话，那么有长生不老药又算得了什么？”
就跟管家那么容易就被小九给唬住是一个道理，刘彻也是因为事前就知道了小九确实是有点别人所没有的本事在身上，他也亲自证实了小姑娘那些确实是真本事，所以他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小九的话。
当然了，不排除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彻求长生不老心切。
霍去病一听，觉得刘彻的话说的也在理，但是理智在告诉他，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心中仍然有疑惑，但是见刘彻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小九不仅能驱使雷公电母，而且还能炼制长生不老药，霍去病只能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了。
他觉得有些话与其跟刘彻说，倒不如跟他舅舅卫青说，再不济他回去重新检查一遍厨房。
……
小九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自然不知道自己“闭关”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霍去病和刘彻今天这一番对话。
但是小姑娘不知道，不代表她猜不到。
古语有云，无欲则刚，小九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在别的事情上面不说，反正在求长生不老这件事情上面，霍去病是真的没有什么欲望。
他对生死看得很淡，也从来没想过去求什么长生不老的，不止是他，就连卫青也一样。
小姑娘曾经听他们提起过刘彻偏心方士一事，言语中透着对方士的不忍心，以及刘彻过于信任方士的担忧。
所以小九昨日弄虚作假之后，立马就决定“闭关炼药”了，因为她意识到比起刘彻，霍去病更不好骗。
因为他不怎么相信这种事情。
而且小九昨日给刘彻弄虚作假的时候，主打一个猝不及防，这才能那么轻易地就把人给骗住了。
但是重新再来一次的话，那就不一定能够那么容易就把人给骗了，甚至说不定还会露了马脚。
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昨日小姑娘就决定了在刘彻生日之前都不跟她阿兄接触，省得一个不留神就被霍去病察觉到了她是在装神弄鬼。
然而小九躲得过初一，肯定是躲不过十五了，因为到了刘彻生日这一天，除非她会缩地成寸，或者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否则的话她哪里避得开霍去病他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等到了刘彻生日这一天，小九一出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了霍去病和霍光。
两人一见到小九就大步朝她走了过去，小姑娘原本以为他们肯定要问她关于长生不老药的事情了，没想到霍去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道：“还行，几日不见，看着也没有怎么瘦。”
霍光在一旁道：“阿兄这几天怕你为了炼药反倒是把自己给炼瘦了，每次回来都得问一遍你今天吃了没有。”
小姑娘一听，心里颇为感动道：“阿兄你放心吧，我这几天都有好好吃饭。”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要炼什么长生不老药，更不可能为了刘野猪废寝忘食！
“那就好。”霍去病微微颔首，然后问道，“那你的长生不老药炼出来了吗？”
霍光也看向小九。
早就预料到霍去病会这么问的小九一点都不意外，点点头道：“炼出来啦，待会儿进宫之后就可以把它送给我爹了。”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那个小木盒。
“真的炼出来了？”霍光忍不住问道，“长什么样的，小九你能让我们看一看吗？”
“那不行。”小九立马摇头道，“这颗长生不老药是我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所炼制出来的，现在要是打开的话，那它上面的那层灵气和精华就会直接散掉，到时候我爹就算吃了这颗长生不老药，也达不到最好的效果。”
小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么霍光当然不可能坚持要看了，但是他实在是好奇：“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二兄，瞧你这话问得……”小九说，“要是世上没有长生不老药的话，那我这几天炼制出来的这颗是什么？”
见小姑娘说得信誓旦旦的，别说是霍光了，就连霍去病也忍不住有些动摇——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
小九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让小黄乖乖待在家里后，就催着霍去病和霍光赶紧出门了：“今天是我爹生日，我们可不能迟到。”
霍去病和霍光他们听小九称呼刘彻做“刘野猪”都已经听习惯了，这会儿听到她正儿八经地喊刘彻一声“爹”，兄弟两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习惯。
总感觉就跟在做梦似的，不太真实。
不过……
“没那么快迟到。”霍光说，“宴会在傍晚才开始。”
“那也早点去。”小九说，“除了给我爹庆祝生日之外，我也好几天没见到我阿娘他们了。”
霍去病他们一听，也就陪着小九一块出门了，一路上他们都在想，且不说小九是不是真的炼制出了一颗长生不老药，但是她既然要给刘彻送生日礼物，那么他们父女两人肯定是要见面的，这一见面，那刘彻冒充东方朔的事情肯定就暴露了。
到时候小九会有什么反应，那就不好说了。
上了马车的霍去病看了一眼小九，此时的小姑娘宝贝地抱着怀里的小木盒，一副高高兴兴准备去给亲爹送礼物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小九，霍去病想的不是“她怀里抱着的小木盒难不成真的装了一颗长生不老药”，而是“小九要是知道‘东方朔’就是陛下的话，她得多生气啊”。
霍去病觉得自己在一开始就不应该陪着刘彻骗小九才对，如果小姑娘早早地就知道了“东方朔”是刘彻的话，那么即便她知道了刘彻骗了她，但是也顶多是觉得他可恶了一些，不至于太生气和太难过。
因为那个时候她既不知道刘彻就是她亲爹，也和刘彻没什么感情，不像现在——
小姑娘跟“东方朔”的感情甚好，也知道了刘彻就是她亲爹。
一路上霍去病都在预设小九和刘彻见面后会发生什么，然而等真的进宫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因为卫子夫早早就已经派人在宫门口等着接小九去她那儿了。
换做是平时，小九肯定一口答应了，但是这会儿她却有些犹豫：“可是我得给我爹送礼物。”
“殿下可以麻烦霍骠骑他们帮你转交，皇后娘娘那儿有要紧事想跟你说呢。”被卫子夫派来接小九的宫女叫倚华，她知道这位小殿下是皇后娘娘的心肝宝贝，所以见她犹豫，便温声给她出了一个主意。
霍去病闻言，大概猜到了卫子夫想要跟小九说的要紧事是什么了，当即开口帮腔道：“小九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这份礼物我帮你亲自送到陛下的面前。”
“你是我阿兄，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小九被他们接二连三地一劝，也就不坚持亲自给刘彻送生日礼物了，把自己怀里抱着的小木盒交给霍去病后她道，“阿兄你要拿好哦，可别随便晃动它，送给我爹之后记得跟他说，这颗长生不老药可以不急着吃，他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先让太医或者方士检查一遍，就是木盒里面的灵气和精华可别浪费了，那也都是宝来着。”
小九拉着霍去病的手跟他说了许多，确定该说的都说了之后这才跟着倚华去椒房殿。
“那阿兄我们也走吧？”霍光和霍去病目送着小九离开后，他看了一眼自家阿兄手里拿着的小木盒，“被小九这么一说，我对这个木盒里装的那颗长生不老药更加好奇了。”
“我也想知道这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的长生不老药究竟长什么模样的。”霍去病表示，小九郑重其事的态度直接把他们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了。
只是霍去病也好，霍光也罢，好奇心再重，他们也没有想过背着小九和刘彻私自打开这个小木盒。
不仅仅因为小九说了小木盒一打开，里面的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会散了，更因为这是小九送给刘彻的生日礼物，他们无权打开。
于是哥俩就捧着小九交给他们的小木盒前去拜见刘彻了，而小九则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椒房殿。
一看到卫子夫，小姑娘就冲过去抱住她的胳膊道：“阿娘，我好想你呀。”
卫子夫一见到小九，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旋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想我怎么都不回宫来看我？”
“因为我有事要忙嘛。”小九歪着小脑袋问卫子夫，“爹没有跟你说我要炼制长生不老药给他庆祝生日吗？”
“说了。”刘彻要是没说的话，卫子夫今天怎么可能会派倚华到宫门口去把小九“劫”到她的椒房殿？
“小九你真的会炼制长生不老药？”
小九反问：“阿娘你猜？”
卫子夫拉着小九坐下后道：“跟阿娘还打马虎眼？”
小九冲着卫子夫“嘿嘿”一笑，然后问道：“阿娘你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我说吗？”
“是有那么一件要紧事。”卫子夫说，“小九你就不好奇你父皇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和你见面吗？”
小九问：“不是因为他知道我对他有偏见，不想勉强我吗？”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你父皇早在跟你相认之前就已经跟你认识了。”卫子夫说，“只是他当时用了别人的身份，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打算跟你相认……”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小九的反应，原想着她要是生气的话，她得赶紧哄人。
虽然事儿不是她干的，但是谁让女儿是她生的呢？
小九要是真的气坏了，心疼的也是她。
然而出乎卫子夫意料的是小九听完之后居然不生气，甚至一点都不惊讶，卫子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小九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有很久。”反正礼物已经送出去了，而且卫子夫又是自己的亲娘，所以小九也就不装了，“就知道了几天的时间而已。”
卫子夫有些意外，因为小九要是早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她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又怎么可能还会给刘彻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等等！
生日礼物？
卫子夫的心猛地一跳：“小九，你给你父皇送的长生不老药该不会是毒药吧？”
小九：“……？？？”
不是。
那个……
她阿娘是不是把她想得太猛了？
“不是。”小九说，“是一个‘大惊喜’。”
卫子夫听了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她总觉得依照小九的脾气，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绕过刘彻。
事实证明知女莫若母，卫子夫还没有从小九的口中套出她究竟给刘彻送了什么“大惊喜”，收到礼物的刘彻就已经愤怒地赶到椒房殿了。
他一进门看到跟卫子夫坐在一块的小姑娘就怒声道：“岂有此理！你个逆女竟然敢戏弄朕？”
卫子夫看了一眼闯进来的刘彻，见他的脸上、头发上还沾着一些黄黄的脏东西，她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扭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很想问一句她究竟给她爹送了什么？
“戏弄你就戏弄你，还用挑日子吗？”刘彻来势汹汹，小九也不遑多让，考虑到自己在身高上没有半点优势，所以她直接踩上了椅子，叉着腰对刘彻道，“我告诉你刘野猪！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别以为你是我爹我就会怕你了！”
“真的反了你了！我要是刘野猪，那你就是刘小猪！”见小九坑了他这会儿还敢这么嚣张，刘彻气不打一处来，“今天老子要是不好好收拾你的话，你就不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刘彻说完，一边撸起袖子开始满屋子找趁手的家伙，卫子夫见状，连忙阻拦：“陛下，小九还是个孩子，你何必跟她计较呢？”
“呸！你才叫刘小猪！”小九却压根不带怕的，她先对卫子夫说，“阿娘你让开，别让他发猪瘟伤到你！”
然后再对刘彻道，“有本事你来啊！我们老卫家的就没有一个是怂蛋！我要是求饶我管你叫爹！”
“我本来就是你爹！”
“现在不是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刘野猪！”
“我是你爹你说我管不管得着？刘小猪！”
“刘野猪！”
“刘小猪！”
“刘野猪！”
“刘小猪！”
……
卫青和霍去病舅甥两人匆匆赶到椒房殿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刘彻和小九他们父女两人大打出手的心理准备了，结果没想到赶到椒房殿后，虽然伺候的人跪了一地，但是情况明显比他们想象得要好多了。
见到他们舅甥俩，挡在小九和刘彻中间的卫子夫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他们上前帮忙，于是卫青就上前拉住了刘彻，霍去病则将椅子上站着的小九抱了起来。
“都消消气。”
“陛下，小九，何至于此啊？”
刘彻见到卫子夫都没有诉苦，但是一见到卫青就忍不住拉着他跟他告状道：“仲卿！这个逆女她把我骗得好惨啊！她跟我说她能炼制长生不老药！还说要当做生日礼物送给我！全都是骗人的！那个木盒子里面压根没有长生不老药，我满心期待地打开，结果！结果我被掺了臭水的黄泥巴打了一脸！”
刘彻现在是真的又失望、又愤怒、又委屈，说着说着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我一心一意相信她，结果她竟然挖空了心思来骗我，让我希望落空，仲卿呜呜呜呜……”
卫青闻言，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安慰，另一边的小九就搂着霍去病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了：“阿兄，是他先骗我的！我把他当朋友，掏心掏肺地跟他好，结果他居然打从一开始就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来耍！”
“他太过分了！他不要脸！他骗小孩儿！他还说我是刘小猪！呜呜呜我不要叫刘小猪……”
第45章 因为连老实人都看不过眼了！
045
如果此时有人出现在椒房殿, 或者在椒房殿外经过的话，那么就会惊恐地发现——
在刘彻大喜这一天竟然有人在椒房殿内哭了！
而且不止一个！
并且一个哭得比一个大声！
看着（各自）抱头痛哭的小九和刘彻，卫子夫他们三人都麻爪了, 自从知道了刘彻明知道小九是自己的女儿仍然继续披着“东方朔”的皮跟小姑娘来往后, 他们就已经预想过有朝一日他们父女要是相认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了。
但是卫子夫他们预想了那么多会发生的情况，却没想到现实竟然会是眼前这样一个局面——
刘彻竟然率先被气哭了！
要知道刘彻的性子虽然从来都和稳重内敛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哭包，所以他如果气到语无伦次丧失理智的话，那么卫子夫他们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刘彻这会儿是直接被气哭了！
但是卫子夫他们回忆了一下刘彻平时对长生不老的追求，再回忆了一下刘彻自从知道了小九会炼制长生不老药并且决定将炼制好的长生不老药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后他每天都幸福得快要晕过去的精神状态，立马就可以理解刘彻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了——
因为他的美梦醒了！
而且还是被小九“亲手”打醒的！
抱着小九的霍去病看了一眼刘彻头上还沾着的黄泥巴，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他满心欢喜地打开小九托他转交给刘彻的小木盒的那一幕，小木盒里面压根没有天地之灵气！没有日月之精华！更没有长生不老药！迎接刘彻的只有迎面而来的一坨掺杂了臭水的黄泥巴！
霍去病也不知道那个机关盒子小九是从哪儿来的, 他只知道做工是挺好的, 一打开那坨掺杂了臭水的黄泥巴就精准无误地直接“啪”的一声打在了刘彻的脸上！
霍去病亲眼见到原本满脸笑容的刘彻瞬间就变成了满脸呆滞。
当然了，一开始霍去病他们并不知道那只是一坨掺杂了臭水的黄泥巴, 毕竟它那个颜色实在是……嗯, 很难不让人产生遐想，尤其是它还臭！
同样不知道的人还有刘彻，他看着小木盒里面的残留物，再感受了一下脸上那种黏黏糊糊的触觉, 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臭味, 当场他就疯了！
啊！
啊啊！！
啊啊啊啊啊！！！！！！
这小木盒里面装的是什么？！！！
快告诉朕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刘彻崩溃！刘彻大怒！刘彻崩溃大怒但是不敢张大嘴！因为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不该进他嘴的东西进了他的嘴！
好在这个时候霍去病反应过来了，连忙上前帮刘彻处理了他脸上的脏东西, 同时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他脸上的东西不是他以为的脏东西，而是混了酸菜水的黄泥巴。
这对刘彻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混了酸菜水的黄泥巴也很恶心，但是跟刘彻以为的脏东西比起来可以说是好太多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刘彻火冒三丈了，天知道他是抱着多大的期待打开那个小木盒的？
如果小九没有信誓旦旦地说过她会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话，如果小九没有信誓旦旦地说过她会把她炼制好的长生不老药当做是生日礼物送给他的话，那么刘彻在打开那个小木盒之前尚且不至于那么满心期待。
但是因为她说了，而且说得信誓旦旦的，所以刘彻压根就没有怀疑。
可以说在打开小木盒之前刘彻有多欢喜，在打开之后他就有多失望，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后，刘彻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拔腿就直奔椒房殿找小九算账了。
这个时候的刘彻压根想不起来自己还没有以自己真正的身份跟小九相认，也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做了多少对不起小九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委屈的人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拉着卫青就跟他告起状来，更不会说着说着就先把自己给说哭了。
面对呜呜哭得委屈的刘彻，卫青他们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结果另一边的小九竟然也伤心到哇哇大哭起来。
看着张大嘴巴嗷嗷哭的小姑娘，卫子夫他们也略显惊讶，因为他们以为小九能够沉得住气提前好几天布局就为了报复刘彻，这会儿见到他被自己气哭了她应该是很得意才对的，但是哪里想到小姑娘哭起来比刘彻还要伤心。
事实上小九确实是很伤心，因为她变回人之后，从青丘到长安，这一路上她认识了许多人，但是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她的亲人，唯独“东方朔”不一样——
他不像霍去病他们那样和她有亲，也不像张扬他们那样跟她只是泛泛之交。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是不怎么喜欢他，但是相处下来，小九却觉得在他的面前她是最放松的，在他的面前，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骂谁就骂谁（其实也就骂过刘彻），根本不用担心被说教。
所以即便小九和“东方朔”两人之间相差了三十多岁，但是在小姑娘的心里，她早就已经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一样看待了。
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朋友！
结果他打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而且他竟然就是她一直都讨厌的亲爹刘野猪！
此时此刻的小九可以说是既伤心，又愤怒，抱着霍去病就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只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自己还要更更更委屈的人了！
和卫子夫不一样，卫青和霍去病都不知道小九已经知道了“东方朔”就是刘彻，所以哪怕小姑娘提前布局，在刘彻生日当天给他准备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他们也只当小姑娘是因为讨厌亲爹，所以才在今天给刘彻送上这么一份“大礼”，好让他过上一个难忘的生日。
但是他们舅甥两人压根就没有想到，小九竟然已经知道“东方朔”就是刘彻，所以她选择在今天给刘彻送上一份“大礼”不仅仅只是因为讨厌他，更因为想要报复他！
得知小九做那么多只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后，卫青和霍去病他们两人也没办法给刘彻帮腔了。
虽然他在自己生日这一天被小九狠狠地戏耍了一番，但是这并不是因为小姑娘顽劣，而是因为刘彻先做了初一，所以小姑娘才做十五的，按理来说也是怨不得她。
更何况别看刘彻哭了，小九也一样哭了，而且哭得比刘彻要伤心难过得多了，豆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看得卫青他们别提有多心疼了。
要知道刘彻不是一个哭包，小九也一样不是个小哭包，小姑娘的性子好极了，从来就不是一个爱哭的。
霍去病唯一一次见到她哭还是她得知他不是她亲爹的那个晚上，但是那时候的小姑娘即便掉眼泪了，但是远没有现在哭得这么委屈。
“不叫刘小猪，不叫刘小猪。”霍去病颠了颠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出声哄道，“别听陛下的，小九你就算不叫刘小九，那也只会叫刘小狸，怎么会叫刘小猪呢？陛下跟你开玩笑的。”
“我也不要叫刘小九、刘小狸！”小九用手背一擦眼泪道，“我要叫霍小九，霍小狸，要不然叫卫小九，卫小狸也行！”
得嘞。
大家都听出来了，反正只要不跟亲爹姓，小姑娘对于自己跟谁姓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见。
“行，小九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霍去病见小姑娘把眼睛都哭红了，颇为心疼道，“好好的，别再哭了，你要再哭下去，你阿娘就得心疼死了。”
听到霍去病提到卫子夫，小九转头就朝她看了过去，只见她阿娘果然用一脸心疼的表情看着她，小姑娘立马朝卫子夫伸出了双手，落入她的怀抱后，小九搂紧了她的脖子道：“阿娘，以后我跟你和舅舅姓。”
卫子夫当然知道小九只有跟刘彻姓才是最好的，况且不管怎么样，小九都是她和刘彻的孩子，所以在族谱上她始终都是姓刘，但是面对因为哭太狠了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的小女儿，卫子夫能怎么办？
当然是只能点头答应了：“好，没问题，以后我们小九就姓卫好不好？”
小九点点头，用脸蛋依恋地蹭了蹭卫子夫的脸颊，然后道：“阿娘你放我下来吧，我太重了，别累着你。”
“不重，阿娘有的是力气能抱我们小九。”卫子夫整日里在后宫，自然是比不上常年习武的弟弟和外甥了，但是抱一抱小女儿的力气还是有的。
嗯，虽然也不多。
毕竟小姑娘长得比同龄人要好，抱起来其实已经很坠手了。
小九显然也对自己的身高体重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哪怕卫子夫那么说了，她还是坚持要下来。
闻言，卫子夫只好答应，放小九落地后，见她哭得跟个小花脸猫似的，她道：“阿娘带你去洗把脸好不好？”
“好。”小九抽抽噎噎地应了一声，声音软软的，显得格外乖巧可爱。
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别说是卫子夫这个亲娘了，就连卫青这个亲舅舅和霍去病这个亲表兄看了都觉得心软软的。
于是等小九跟着卫子夫走了之后，卫青和霍去病两人都看向了刘彻。
面对自己左膀右臂的目光，刘彻稍微有一丁点的心虚，事实上他也压根没有想到小九会哭，而且比他还会哭，嗷嗷得哭得人心疼。
但是刘彻撑住了，故意板着一张泪痕未干的脸道：“皇后是小九的娘，难道我就不是她的爹了吗？为什么小九对着皇后的时候那么听话乖巧，对着我这个亲爹的时候却恨不得将我气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
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小九为什么那么区别对待他们夫妻二人他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
一听到刘彻的这番话，霍去病就意识到他的打算，要不是碍于刘彻的身份，他都恨不得有什么说什么了。
然而霍去病不说，卫青却有话要说，他道：“陛下，这也不能全怪小九，孩子心里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发泄的，原先我从去病那儿得知此事的时候也以为是小九淘气，但是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虽然小九嘴上没有说，但是臣也看得出来她是很在意‘东方朔’的，去病还跟我说，在他生日那天，小九知道‘东方朔’生病了没法前往赴宴时别提有多担心了，一叠声地问起‘东方朔’的病情，第二天还想着亲自前去探病。”
“陛下，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小九的话，你生气吗？难过吗？”
同样的话如果是霍去病跟刘彻说的，那么他或许高低会反驳两句，但是现在这些话是从卫青的口中说出来的，刘彻就知道他想要仗着皇帝和小九亲爹这两个身份将他曾经欺骗过小姑娘的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是不可能了。
因为连老实人都看不过眼了！
“我也没有想到小九居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这话不假，哪怕是怒气冲冲地直奔椒房殿找小九算账的时候，刘彻也没有意识到小九今天的所作所为竟然是为了报复他。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这个女儿不是一般的聪明嘿，连他都给骗过去了！
刘彻得意了一秒，然后继续道，“而且在知道了小九就是小狸之后，我确实是应该跟她坦白的。”
人在愤怒中其实很容易忘记很多东西的，刘彻也不例外，当时他压根就忘了自己做过的、对不起小九的事情了，以至于在听完小九的哭诉之后，自知理亏的刘彻呜着呜着就没声儿了。
卫青没有说什么类似于“臣早就觉得你当时就应该跟小九相认了”这种马后炮的话，见原本企图蒙混过关的刘彻现在老实承认了他的错误，卫青就道：“小九要是知道陛下是这么想的，想必多少也能够消消气儿。”
一旁的霍去病却道：“舅舅，我看倒是未必，我认识小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
要是小九捉弄完刘彻之后得意地哈哈大笑的话，那么至少说明她只是因为刘彻的欺骗而生气而已，但是偏偏小姑娘成功捉弄了刘彻之后反而哇哇大哭了起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比起生气，小姑娘更伤心。
再想想她哇哇大哭时说的那些话，叫人听着就觉得难受，小孩子的感情从来都比成年人要直接简单很多，小九既然是真心把“东方朔”当做是朋友看待的，那么在知道真相后她当然大受打击了。
因为她付出了真心。
霍去病这么一说，卫青也觉得有道理，他道：“也难怪，毕竟除了陛下，我们这些人明知道真相却也将小九蒙在了鼓里，说起来我们也有对不起小九的地方。”
霍去病认同地点点头：“所以我们也该好好地跟小九认个错。”
卫青颔首，然后舅甥两人一块看向刘彻。
刘彻：“……？？？”
看他做什么？
他们该不会想让他也跟小九认个错吧？
其实跟小九认个错……也不是不行，毕竟刘彻虽然是大汉的天子，但是平日里却没有多少皇帝的架子，甚至连当爹的架子都没有多少。
所以换做是其他时候的话，刘彻说不定也就同意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他刚刚才被小九戏弄了一通，找她算账还没把账算好，他转头就得跟她认个错？
不行不行！
刘彻承认自己确实是有错，但是他也确实是受天大的委屈了：“就算我又继续瞒了她一段时间，但是她今天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刘彻振振有词地道：“骗我她会炼制长生不老药害得我空欢喜一场就算了，她还弄了个机关盒子用掺了酸菜水的黄泥巴打了我一脸，仲卿你评评理，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把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九牵着卫子夫的手刚出来就听到了刘彻说的话，当即才刚刚平复了心情的小姑娘立马就像又一次被点燃的小炮仗似的，冲上去就对刘彻说：“我还没有让小黄给你拉一泡呢，你就知足吧！”
“我过分？我做的事情哪有你过分？要不是你先骗我的话，我会想出这种招数来骗你吗？”
“说白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一个受骗者还没有喊委屈呢，你倒是好意思拉着我舅舅跟他告状？”
“哼！我都不惜的说你！”
已经被小九小嘴叭叭地说了一通的刘彻：“……？？？”
她这个样子还叫不惜的说他吗？
刘彻一瞪眼，正要说话，小九就上前两步一把拉过刘彻……身边的卫青，然后再把旁边的霍去病也一并拉到自己的身边：“舅舅，阿兄，你们听说过一个成语没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话都说了，跟着好人学好，跟着坏人学坏，你们可别跟他走那么近，省得他一个骗人精教坏了你们。”
从前被叫刘野猪，现在被叫骗人精的刘彻不乐意了，他道：“对你隐瞒身份这件事我确实是做得不对，但是你好好想想，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我吗？”
小姑娘还真的认真地好好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没错，责任全在你！”
刘彻：“……？？？”
她真的认真想了吗？
刘彻急了：“知道你就是小狸之后，第二天我就想跟你相认了，结果你倒好，得知我是你爹之后你竟然连弑君的念头都有了！”
“你说说！你好好说说！在那种情况下我还能跟你相认吗？”
刘彻非常有理由相信他当时要是真的跟小九相认的话，小姑娘绝对会直接追着将他打出门去。
小九立马就“哼”了一声：“那你应该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为什么我跟阿娘阿姊和阿兄他们相认的时候那么欢天喜地，一想到你是我爹我就那么生气！”
刘彻瞪大了眼睛：“这还要我好好地检讨一下我自己？”
“那不然呢？”小九道，“同样是至亲，阿娘一眼就认出了我是谁，阿兄和阿姊也有所怀疑，轮到你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说，阿姊他们提示你了你都没有反应。”
小九承认，刘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确实是蛮喜欢她的，但是他对她的喜欢压根不是因为认出了她，或者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当时确实是没有认出小九，甚至压根没有怀疑过她就是自己的小女儿的刘彻有些心虚，但是不知道想什么，他很快地就支棱起来了：“那你不是一样也没有认出我吗？”
小九一见到刘据和卫长公主就对他们心生好感，一见到卫子夫更加不得了，当场就认出了她就是她阿娘，结果轮到他呢？
没有认出他不说，打从在霍府见面到现在，除了一开始她还对他稍微有点礼貌之外，其他时候就没有怎么对他客气过。
一想到这件事，刘彻就满肚子的心酸。
要知道他可是第一眼见到小九就已经很喜欢她这个小姑娘了！
小九小手一挥：“这不重要。”
刘彻：“……？？？”
怎么就不重要了？
“这很重要！”刘彻不愿意让小九就这么跳过这个话题，因为小姑娘要是承认了，那么在“见面时却没有认出对方”这件事情上面他们父女两人可以打一个平手。
所以他揪着不放道，“你自己说说，你一直都没有认出我是不是有点不应该？”
“是，我确实是一直都没有认出你。”小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然后说，“但是退一万步讲，这能怪我吗？”
刘彻：“……？？？”
“而且抛开事实不谈，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刘彻：“……？？？？？？”
苍了个大天啊！
刘彻一直觉得自己就挺无赖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然而刘彻不知道的是，小姑娘这么无赖完全就是因为猜到了他的打算，对于她来说，她可以接受互相道歉，但是绝不接受互相抵消！
所以小九宁可耍无赖，也不愿意让刘彻得逞。
于是等到宴会开始的时候，许多没有见过小九，只听说过她的人看到小姑娘跟刘彻父女俩一副贴错门神，互不搭理的样子后都一头雾水的。
不是说洛阳公主乃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幼女，甚为得宠吗？
怎么这会儿瞧着洛阳公主也不像是得宠的样子？
不少人瞅瞅刘彻，再瞅瞅小九，突然觉得这里面有瓜。
第46章 这何尝不是一种父慈女孝呢？
046
今天是刘彻的生日, 那么在宴会上他当然是绝对的主角了，但是说实在话，除了一心想要奉承讨好他的人之外, 其他的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小九的身上。
对于这位“死而复生”的小公主, 不少人可是好奇至极，甚至有的人还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小九当年是在宫廷之中夭折的，那么她是死于后妃之间的宫斗说不定都不会有那么多人知晓或者记得，但是偏偏小姑娘当年是在随刘彻一块出宫结果遭遇刺杀而夭折的，而且还死无全尸。
如此一来, 即便有的人不关注她一个刚断奶的小公主，但是只要他们关注刘彻，那么就会顺理成章地关注到她。
更别提小九当年还“死”得那么惨，谁知道了不感叹几句或者惋惜几句？
但是感叹也好，惋惜也罢, 那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了, 在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大家感叹几句，惋惜几句之后就将它抛之脑后了。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 在事情发生了三年多以后, 当日葬身狼腹的小公主竟然重新出现在长安，并且跟陛下、皇后娘娘他们相认了！
别说是刘彻他们这些当爹当娘的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其他得知此事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因为小公主当年出事的时候才多大？刚满两岁不久而已，这样一个连走路都走得不太稳当的孩子竟然能够在当年那么凶险的情况下“狼”口余生？
不少人都觉得震惊极了, 因为当年陛下派人翻遍了长安城外的每一寸土地, 要不是百分百确定小公主被人救走的可能性为零的话，谁也不敢将这个消息上报给陛下他们。
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小九究竟是怎么从狼口逃生的，更不知道在她成功逃生后又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的“死而复生”确实是成功地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和探究。
然而自从刘彻在群臣面前宣布了和小九相认, 以及册封她为洛阳公主的事情之后，见过她的大臣是少之又少。
除了霍去病生日那天见过小九的伊即轩等武将之外，再无多少大臣见过小九。
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就连不少小九的亲人也没有见过她，远的不说，即便是仍然住在宫中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几个见过小九的。
一来是因为刘彻和卫子夫并没有及时举办家宴，为众人介绍小九（这是刘彻的锅），二来则是因为小九并非是直接住在宫里的。
所以即便今天是刘彻的生日，但是不少人还是更加关注小九。
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见过小九，但是她一出场的时候还是很多人都一眼就认出她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小姑娘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不仅长得像大司马骠骑将军，更像大司马大将军。
都说外甥似舅，再加上已经有了霍去病这么一个例子摆在那儿了，所以一开始大家听说小九这位洛阳公主长得像霍去病和卫青的时候，大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然而等他们亲眼见到小九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就跟当日的伊即轩他们是一样的，满脑子想的都是——
这他娘的也太像了吧？
众人看看小九，再看看卫青，心想陛下和皇后娘娘真的没有认错吗？他们怎么觉得洛阳公主更像是大将军的女儿呢？
“瞎说。”在那么多人里面，唯独卫少儿在见到小九之后一口咬定小姑娘更像卫子夫，她说，“瞧瞧小狸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三妹的孩子。”
诸邑公主好奇问道：“真的吗？二姨母，但是大家都说小九更像二舅舅，而且我瞧着她也确实更像二舅舅。”
“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你们母后小时候的模样。”卫少儿说，“但凡你们要是见着了，你们就会发现小狸跟她母后幼年时长得一模一样。”
这话换做是别人说的话，或许没有多少可信度，但是如果是卫少儿说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因为别人或许没有见过卫子夫幼年时的模样，但是卫少儿作为她的二姐肯定是见过的，而且也肯定印象深刻。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要不然卫少儿也不会在看到小九后就说出这样一番话了。
她还说：“要是你们表兄没有跟我们分开住的话，他第一天带小九回到长安说不定我就能认出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了，哪里需要经过那么多的波折？”
卫长公主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她道：“也不一定，二姨母你前段时间不是正巧也不在长安嘛。”
他们这位二姨母可不是一个能坐得住的人，生平最爱四处游历，哪怕丈夫陈掌因为有官职在身，无法陪她一块，她也不在意。
这件事不仅卫长公主知道，所以她一说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前段时间我是真不该离开的。”卫少儿回来之后得知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瞬间就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由于今天是刘彻的好日子，再加上卫君孺和公孙敬声是因为得罪了小九他们才倒霉的，所以卫少儿也没有提起他们母子两人的事，而是把话题围绕着小九打转，“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恭喜三妹你们母女团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卫子夫和小九扬唇一笑，刘据闻言道：“那二姨母就不止得恭喜母后了，也得恭喜我们姐弟几人也和小九重新团聚。”
“都恭喜，都恭喜。”卫少儿是真的替卫子夫高兴，她自己也是当娘的人，虽然卫子夫不像她，膝下只有一个孩子，但是不管孩子有多少个，个个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个出事了当母亲的能不心疼？
不过……
卫少儿看了一眼几乎对小九不闻不问的刘彻，心中颇为疑惑。
因为从她儿子霍去病的口中她得知刘彻是很喜欢小九这个女儿的，对她也甚为疼爱，要不然也不会在她才五岁的时候就将洛阳赐给她作为汤沐邑了。
卫少儿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没有听过“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这句话，但是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但是今天进宫见到刘彻和小九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之后，卫少儿突然对霍去病说的那些话产生了怀疑了。
因为瞅着刘彻对小九不闻不问的架势，压根看不出来他有多喜欢小九，更别提有多宠爱她这个女儿了。
有同样怀疑的人不止卫少儿一个，就连其他的皇子和公主都一头雾水的，因为作为刘彻的孩子，他们实在是很清楚刘彻真的疼一个孩子的话会有什么表现——
就像现在，二皇子刘闳给刘彻祝寿后，刘彻没有让他跟其他兄弟姐妹一块退下，而是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彻十分宠爱这个二儿子。
而小九呢？
她坐在卫子夫的身边，虽然离刘彻确实不算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卫子夫，但是她和刘彻两人一个从不往左边看，一个从不往右边看，全程下来父女两人压根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是怎么回事？洛阳她不用给父皇拜寿吗？”
等到刘彻的孩子都轮流上前给刘彻拜寿后，小九依然稳稳坐在卫子夫身边一动不动的，不少人就觉得奇怪了。
毕竟小九也是刘彻的孩子，既然其他的皇子公主包括太子刘据也给刘彻拜寿了，小九按理来说也是应该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给他拜寿才对的。
六公主拉着卫长公主的手问她：“大姐姐，小妹是不是忘了要给父皇拜寿了？”
她哪里是忘了呀？
分明是不乐意罢了。
卫长公主因为怀孕的原因，所以今天进宫得晚，等她知道了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小九和刘彻已经吵了两轮了。
所以看到小九和刘彻他们此时此刻一副贴错门神的样子，卫长公主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过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哪怕六公主不属于“外”，但卫长公主还是替小九遮掩道：“没有，小九她是单独跟父皇拜寿的，不和我们一块而已。”
真的吗？
卫长公主这句话一出，有人相信，也有人不相信，主要是因为看小九和刘彻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实在是很难说服人相信。
不相信的人当中就有三皇子刘旦，跟卫长公主他们分开了之后，他拉着四皇子刘胥道：“大姐姐八成是在骗我们。”
“骗我们就骗我们了，大姐姐是洛阳的亲姐，她还能不帮洛阳遮掩几分？”四皇子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所以在他面前说话他也随意得很，“我做错了事阿兄你不是一样也在父皇他们面前替我遮掩吗？”
在四皇子看来，卫长公主刚刚那么说完全是人之常情，她要是扯下那块遮羞布，直接说小九和刘彻之间有什么矛盾的话，那么四皇子才觉得奇怪呢。
“你可真的是榆木脑子。”三皇子真的是恨不得敲一敲自己亲弟弟的脑袋，看看他里面装的是不是全都是水，要不然怎么就不会转一转呢？
他说，“你就不好奇父皇和洛阳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四皇子非常诚实地摇头道：“不好奇啊。”
在四皇子看来，别管刘彻和小九之间究竟是什么情况，那也跟他无关，他有时间的话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好玩的呢。
四皇子心里面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反正跟自己亲哥有什么不好说的？
然而三皇子听完之后差点被气死：“这一天天的光顾着玩，你就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以后什么事？”四皇子倒也不是真的傻，问完之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道，“阿兄你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我们可是父皇的儿子，哪怕不像大兄那样被立为太子，但是日后必定能被封王，所以有什么好愁的？父皇还能亏待了我们不成？”
三皇子当然知道他们日后都能够被封王了，但是问题是封王和封王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三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刘彻身边的二皇子，心想要是他们兄弟二人都跟他一样得宠的话，那么他何至于那么发愁？
……
刘彻现在总共有四个儿子，除了嫡长子的刘据之外，其他的三个庶子中，最得刘彻宠爱的莫过于二皇子刘闳，而二皇子之所以能够最得刘彻的宠爱，则是因为他的生母王夫人曾经十分得宠。
为什么要在“十分得宠”前面加上“曾经”二字呢？
这倒不是因为王夫人现在已经失宠了，而是因为王夫人已经芳龄早逝了。
后世的人每每提起汉武帝刘彻信任方士，为宠妃招魂一事时，大多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那位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但是事实上第一个被刘彻命方士设坛作法招魂的宠妃是二皇子的生母王夫人。
刘彻宠爱过的嫔妃不止王夫人一个，芳龄早逝的也不止王夫人一个，但是唯独王夫人一人有过如此殊荣，由此可见她即便死了，在刘彻心中也是颇有分量的。
而王夫人去世之后，二皇子的地位并没有一落千丈，刘彻依然宠爱这个二儿子，时常留在他身边。
如果刘彻对二皇子的宠爱仅限于此的话，那么不至于让三皇子眼红，真正让他羡慕嫉妒的是虽然尚未下旨，但是宫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所听闻，刘彻在王夫人病逝之前曾向她许诺日后要给皇子们封王的话，会封二皇子为齐王，将齐国赐予他作为他的封地。
齐国在哪儿？
齐国在关东，那是关东境内最大的一个国家，不仅如此，齐国境内所拥有的肥沃土地之多，堪称大汉之最。
要知道大汉第一位齐王可是汉高祖的庶长子刘肥，那时候的齐国被誉为汉初第一大封国，疆域之辽阔，人口之众多简直远超其他的封国。
主父偃也曾将齐国的富庶程度说得很明确了：“齐临淄十万户，巿租千金，人众殷富，钜于长安，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王此⑴。”
刘彻既然有意将这么好的地方赐给二皇子作为他的封国，那么这就足以证明了他对这个二儿子确实是十分疼爱，所以也不怪三皇子得知此事之后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二皇子并不知道三皇子此时心中所想，这会儿他正坐在刘彻的身边，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分出部分心神去关注坐得离他也不算远的小九。
对于这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妹妹，他其实也是第一次见（不算出事前），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妹妹日后必然得宠了。
这不仅仅因为她是嫡出的公主，更因为她既长得像冠军侯，又长得像长平侯。
二皇子心想，仅仅凭着她那张脸，他这个妹妹想不得宠都难了，毕竟前朝后宫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父皇有多喜爱和重用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二人。
而在看见小九之后，二皇子也终于理解刘彻为什么会将大汉的旧都洛阳赐给小九作为她的汤沐邑。
只是二皇子实在是想不明白刘彻和小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们父女两人竟然如此互相不理不睬的？
旁人或许以为刘彻此举是不宠爱小九这个女儿，但是在二皇子看来，刘彻更像是在跟小九斗气似的。
大概是想得深了，二皇子一时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刘彻问他：“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二皇子立马回过神来，笑着道：“儿子在想小狸小时候的模样呢，实在是没想到她长大一些后竟然长得那么像大将军和霍骠骑。”
说着，他看了小九一眼，然后继续对刘彻道，“父皇，我和小狸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不如让她也坐过来与我们好好说说话？”
刘彻听到二皇子这么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直接出言拒绝，而是终于扭头看向了小九。
只是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小姑娘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了，我跟某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刘彻一听，立马就把脑袋扭了回去。
小九继续道，“二皇兄你别误会，我这么说不是针对你。”
她要不是针对他的话那么她是针对谁？
答案在二皇子的心中呼之欲出了，然而他不敢戳破，更没想到他这个刚认回来的妹妹脾气竟然这么大，当众就敢这么不给他们父皇留面子。
二皇子看了一眼脸都板了起来的刘彻，一时之间有些坐立不安。
一旁的卫子夫见状，温声安慰道：“闳儿，这与你无关，他们父女两人闹别扭呢，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闹别扭？”小九纠正道，“阿娘，我们那是绝交！从此我走我的康庄大道，他走他的羊肠小道！”
卫子夫开口的时候刘彻没说什么，但是小九的话音刚落，刘彻就迫不及待地转头对她道：“绝交就绝交！但是凭什么你能走康庄大道，我得走羊肠小道？”
“要你管？”
“我是你爹。”
小九轻蔑地“哈”了一声：“有错不认的爹谁爱要谁要去。”
说罢小姑娘把小脸一扭，拒绝跟刘彻再对话。
刘彻见状，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暗暗后悔自己晚了一步，他就该说完“我是你爹”之后就直接把脑袋转回来的！
二皇子看看小九，又看看刘彻，心里是完全信了卫子夫的话了，但是与此同时他更加好奇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他们父女二人闹别扭了？
*
宴会结束之后，因为卫子夫想留小九在宫中，所以她就不跟霍去病他们一块出宫了，不过想到还留在霍府的小黄，小姑娘就拉着霍去病的手叮嘱他道：“阿兄，回去之后你记得帮我跟小黄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睡了，等我出宫再去找它。”
“行。”霍去病一口答应了下来，见小姑娘待他一如往常，他不由地在心底里感叹一句，也不知道陛下在犟什么。
明明小姑娘好脾气得很，做错了事诚心跟她认个错，她立马就原谅人了。
“舅舅你们也路上小心点哈。”小九在卫青他们都跟她认错之后确实都原谅他们了，小姑娘也很清楚，她那个渣爹作为皇帝，他让他们帮忙瞒着，他们谁敢拒绝？
所以卫青他们骗她属于情有可原，再加上他们也都跟她认错了，小姑娘更不会揪着不放了。
卫青见状，也难免生出了和霍去病一样的想法，因此他即便希望刘彻和小九他们父女两人能够早日和好如初，但是也说不出劝小九别跟刘彻计较那么多的话。
主要是小九才五岁，刘彻都快奔四十了。
让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别跟一个快奔四十的长辈计较……
这种话卫青可说不出口。
“别想那么多了。”作为刘彻的亲姐姐，平阳公主对于小九和刘彻父女翻脸一事看得可比卫青要开得多，她道，“各家有各家的相处方式，你想想看，陛下没有真的治小九的罪，而小九也用黄泥巴做替代物，这何尝不是一种父慈女孝呢？”
卫青一听这话，差点都不认识“父慈女孝”这四个字了。
……
小九可不知道卫青还在发愁她和刘彻闹翻的事情，把长辈们都送出宫之后，小姑娘就跟着倚华她们回椒房殿了。
比她先一步回去的卫子夫已经换上了家常服，见到小女儿回来朝她招招手：“小九过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小九一边走向卫子夫一边问她，“阿娘你该不会要劝我和刘野猪握手言和吧？”
“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你这么称呼你父皇叫人听到了也不好。”卫子夫拉着小九坐下后，摸摸她的脑袋道，“我找你呢，其实是想跟你商量花氏的事情。”
“花花姨？”小九好奇问道，“花花姨能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想把花氏请来长安，一来亲自感谢她一番，二来认她做义妹。”卫子夫问小九，“你觉得如何？”
“啊？”
第47章 小姑娘都忍不住有点怜爱他了。
047
“‘啊’什么？”看到小九这个反应, 卫子夫忍不住被逗笑了，她问她，“难道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啦……”小九心想, 她都能有一个虎弟弟了, 她阿娘有一个虎妹妹也正常……叭？
小姑娘想到花花姨的身份，倒没有急着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反问她一句，“不过阿娘你怎么又旧事重提了？”
其实在跟小九相认之后，卫子夫已经从她的口中得知当年是花氏救了她, 并且抚养了她三年的时间，当时她已经跟小姑娘提议过要将花氏请来长安，好让他们有机会好好地感谢她一番。
但是被小九拒绝了，小姑娘当时拒绝的理由是她的花花姨并不在意这些：“花花姨当年救了我，并且将我抚养长大不过是因为它心善而已, 倒也不是为了谁的感谢。”
“我带着小黄出发之前, 花花姨跟我说了，要是我找到亲人了, 就好好跟亲人团聚就好了, 要是没找到，那就带小黄回去找它。”
花花姨不一定愿意再抚养小黄——因为两岁的幼虎宝宝已经到了应该出去自力更生的年纪了，它也有这个能力自力更生——但是还是挺愿意继续抚养小九的——一来因为狐狸宝宝一直都比幼虎宝宝贴心，二来因为狐狸宝宝变成人类幼崽之后, 失去了锋利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 甚至连嗅觉各方面的功能都下降了，不养着她她也很难在森林里生活。
卫子夫当时听到小九拒绝的理由之后, 其实并不太认可，因为她觉得就算花氏当年救小九并且将她抚养长大的时候并不是图什么回报, 但是他们作为小九的父母和亲人，总不能在别人救了自己的孩子，并且把自己的孩子平安健康地养大之后却因为对方的高风亮节而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感谢对方。
只是当时卫子夫和小九才刚刚相认，哪怕孩子是她亲生的，但是母女两人被迫分开了三年多的时间，她也不知道小九现在是什么脾气，为了不让母女两人刚相认就因为一件意见不合的事情而闹出不愉快，卫子夫当时就没有再坚持。
但是现在卫子夫已经跟小九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已经知道了小姑娘的性子，所以她才会在今天晚上跟小九旧事重提。
“因为我始终觉得不亲自感谢花氏一番实在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卫子夫跟小九说，“就算别人不求回报，我们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说着，卫子夫就跟小女儿提起了她不久前才带着小黄和霍小嬗救了张安世的事，她问她，“你当日救张御史的小儿子时想过要他们报答你或者感激你吗？”
小九摇摇头，当日他们救人的时候一开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救的是人，更不知道自己救的人是谁，又怎么会想过要报答或者对方的感谢？
卫子夫又问道：“但是如果他们知道是你救了张安世，但是却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觉得你救了他们家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心里舒服吗？”
小九想了想，然后又摇了摇头，好像确实是不太舒服哈。
“这就对了。”卫子夫说，“人心向来都是如此的，更何况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乃大善，又怎么能够省略呢？”
“我知道只是赐花氏一些金银珠宝实在是太俗气了，也有些侮辱了花氏，所以我想了想，决定与她义结金兰，认她做义妹。”
卫子夫记得小九说过花氏是比她年轻的，她道，“有了这样一层关系，那么日后不管花氏是决定在长安居住，还是回去济阴郡，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卫子夫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小九之前透露过，花氏虽然生育过子女，但是（这几年）身边只养了小九和小黄。
一开始卫子夫以为花氏生育过的子女都夭折了，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夭折，只是长大成人之后就离开了花氏。
卫子夫问过小九为什么花氏的子女在长大成人之后都离开了她？是不是花氏的孩子们都不孝顺？
虽然小九说不是，是花氏自己主动把孩子赶出家门让他们自力更生的，但是卫子夫却不太相信。
因为让一两个孩子出去闯荡奋斗还可以理解，但是把所有孩子都赶出去，不留一个在身边事奉自己终老？
卫子夫无法理解，而且不管什么时候一个女人独自生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什么自古以来大家都热衷于生孩子？
除了因为无法避孕之外，也因为孩子也意味着劳动力，一个家庭如果孩子少一点，在村子里都有可能受欺负，更何况是一个女人独自生活？
不过卫子夫并没有和小九争辩什么，因为小姑娘会这么说或许是花氏帮自己的孩子们盖上了一层遮羞布，也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毕竟世上多的是她理解不了的事情。
但是不管花氏的孩子们真的是如花氏所说的那样被她赶出家门，还是被她猜中了是因为那些孩子们都对花氏不孝，可以确定的是花氏现在确实是孤身一人独居，如此一来，卫子夫当然想为她做点什么报答她的恩情了。
只要她和花氏义结金兰，那么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否则的话相信谁也不敢轻易找花氏的麻烦。
可以说卫子夫提出这个建议确实是实实在在地为花氏做打算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她口中所说的“花氏”压根就不是人！
而是一只连同尾巴总长将近三米的母老虎！！！
小九心想，所以就算花花姨不跟她阿娘义结金兰，那也没有人敢对它不敬啊。
卫子夫既然不知内情，那么当然也不知道小九心中所想了，见她说完之后小姑娘的表情有点怪怪的，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而是在她犹豫的时候再给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还有你出来寻亲那么久，难道就不想花氏吗？”
卫子夫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小姑娘的心，她当然想花花姨了，要知道她失忆之后，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花花姨，虽然它不是她阿娘，在此之前一虎一狐也是素不相识，但是小九仍然对花花姨产生了雏鸟情结。
更别提之后的时间里，花花姨一直都照顾着她，要不然小姑娘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把它当做是自己的长辈，更不会心甘情愿地把花花姨所生的小黄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一样对待了。
当初小九带着小黄出发上京寻亲的时候确实是兴冲冲的，但是等天一黑，小九和小黄姐弟俩就抱在一块萌生了想要回家找妈妈的念头了。
毕竟他们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离开过花花姨。
然而等第二天醒来之后，小九和小黄姐弟两人又元气满满起来，兴冲冲地继续赶路了，直到又一次天黑……
如此重复几次之后，良心不多的小九和小黄天一黑都不再emo，而是直接呼呼大睡了。
但是！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能够再次见到花花姨的话小九还是很高兴的，所以想了想小姑娘就点头答应了：“那就请花花姨来长安吧。”
卫子夫见状，笑着道：“那我明日就安排人去济阴郡接花氏吧？”
“不用。”小九摇摇头，考虑到花花姨的个人情况和个人意愿，小姑娘说，“还是让我和小黄去接花花姨吧。”
“你和小黄去接？”卫子夫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居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昂。”小九点点头道，“这件事非我和小黄不可，其他人去根本没办法把花花姨接来长安。”
别说是把花花姨接来长安了，他们能不能认出花花姨都是个大问题。
“可……可这也太远了。”从私心上说，卫子夫是不愿意让小九亲自回济阴郡把花氏接来长安的，倒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而是她担心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虽然小九已经平安地和小黄从济阴郡走到了洛阳，但是这可是她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哪怕理智上她知道小九敢这么说，就意味着她有这个能力做到，但是情感上卫子夫还是舍不得。
从前不知道就算了，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卫子夫自然舍不得了。
“而且你一下子跑这么远，我们可不放心。”
小九心想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又不是第一次带着小黄出远门了，但是小姑娘注意到卫子夫脸上的忧色后，默默地就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道：“那等我跟小黄商量一下吧。”
到底是自己的亲阿娘，小九也舍不得让她为自己那么担心。
虽然卫子夫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要跟小黄商量，但是见她没有坚持己见，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
小九在椒房殿留宿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她先是陪卫子夫一块用了一顿朝食，然后并没有着急着出宫去找小黄，而是先去找刘据了。
刘据因为还没有成亲，又还没有成年的原因，所以他并没有住进太子宫，但是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再加上不管是刘彻还是卫子夫都有意培养他，所以刘据也并没有跟卫子夫一块住在椒房殿，而是分殿另居。
小九去得正是时候，刘据他们前脚才刚吃完朝食，后脚小姑娘就到了。
“小九你怎么来了？”一看到自家妹妹，刘据眼睛都亮了，连忙迎了上去。
“阿兄你这是什么话？”小九佯怒似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不欢迎我来吗？”
“当然不是了。”刘据道，“我不知道多欢迎你来，每次你回宫，要不是怕母后不高兴，觉得我跟她抢人，我都巴不得带你回我这儿。”
刘据这话倒也不全是为了哄小九，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小九本来就不长住在椒房殿，难得回宫一趟还是让他母后好好地跟她的小女儿亲香亲香吧。
说着，刘据上下打量了小九一遍，然后笑着问道，“母后又给你做新衣裳了？”
刘据发现了，自从卫子夫和小九相认之后，她就热衷于给自己的小女儿做新衣裳，所以刘据一看到小姑娘身上穿着的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衣裳的话，那么不必动脑子都可以猜得到肯定是卫子夫让人给小九做的了。
“昂。”小姑娘应了一声，然后张开双手在刘据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不好看？”
“我妹妹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了。”刘据觉得也不是他偏心，但是在他一母同胞的四个姐妹当中，长得最好看的确实就是小九，更难得的是她还充满了灵气，所以这样的小姑娘别说是精心打扮了，便是只披着一件麻袋只怕也是可爱至极的。
被夸了小九当然高兴了，然后注意到宫女在收拾餐具，好奇问道：“阿兄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吃朝食？”
西汉的皇子教育制度并没有清朝时那么严格和变态，但是即便如此小九算算时间也知道她阿兄今天吃朝食的时间肯定是晚了，“难道起晚了？”
也不是不可能，因为她今天就起晚啦。
“没有。”刘据道，“只是今早一时兴起，练完剑就跟张贺他们比试了一番。”
所以这吃朝食的时间才会晚了。
听到刘据提到自己，张贺等人就上前给小九行礼道：“见过洛阳公主。”
小九摆摆手让他们起来，见除了张贺之外，还有两个新面孔，好奇问道：“阿兄，他们是谁啊？”
“哦，他们一个叫李禹，一个叫李陵李少卿。”刘据高高兴兴地给小九介绍自己的小伙伴以及刘彻的亲随，怕妹妹不认识他们，刘据还给她做介绍了。
其中李禹是关内侯李敢之子，而李陵则是李当户之子，他们两人皆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所以论关系他们是堂兄弟。
只是因为李当户因为英年早逝的原因，所以并不如弟弟李敢那么有名气，但是李当户生前在刘彻面前当差的时候却颇得刘彻的赏识。
而作为李当户的遗腹子，李陵长大后也到刘彻跟前当差，成为了刘彻的亲随不说，还因为擅长骑射的原因，偶尔被刘彻点名去给刘据当半日的老师，指点他的箭术和骑术。
刘据本来就跟李禹的关系好，一开始得知李陵是他的堂兄后便对他爱屋及乌，后面见识到他的骑射技术之后，更是心甘情愿地认下他这个半日老师。
在刘据看来，李陵最难得的并不是骑射技术好，而是他从不恃才而骄不说，待人也十分仁爱，即便是对待官职不如他的人也从不大摆架子，所以李陵对外的名声很好。
当然了，要不是李陵的名声好的话，刘彻也不会放心让他给自己的太子当半日老师。
刘据对李陵极尽夸赞，直把后者夸得耳朵都红了：“殿下过誉了，臣有今日，全赖陛下赏识和抬举而已。”
李陵并不完全是在谦虚，毕竟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建章监而已，虽然骑射技术不错，但是身上没有半点军功，所以对于刘据对他的夸赞，自然是觉得受之有愧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舅舅一开始也只是个建章监而已。”
但是现在呢？
他现在可是名誉天下的大司马大将军！
哪怕仍然有人拿他的出身说闲话，但是那又怎么样？任其他人出身再好、再高，他们的战绩和军功也比不上她舅舅。
如果说李陵一开始只是耳朵有些红的话，那么这会儿他连脸都红了，而一旁的李禹听到小九提到卫青，脸色微微一变。
小姑娘将李陵和李禹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想这李禹该不会跟他爹一个德行吧？
其实刚刚不用刘据介绍，小九一听到李禹和李陵他们两人的名字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小九知道李禹是谁，完全是因为他爹李敢，从多出来的记忆中小姑娘知道了李敢将父亲李广自杀的原因归结到了卫青的头上，所以他私下对她舅舅进行报复，将她舅舅给打伤了。
虽然卫青并没有跟李敢计较，但是被霍去病知道之后，他却忍不了，直接在甘泉宫就将李敢射杀了，事后刘彻知道了之后就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李敢是被鹿撞死的。
插一句题外话，小九觉得刘彻可真能睁眼说瞎话，因为当初的方士李少翁明明是被刘彻派人杀死的，结果他之前当着她的面提起他的时候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李少翁那是自己误食马肝被毒死的。
要不是小九早就从多出来的那部分记忆中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给骗了过去。
当然了，这些事情尚未发生……嗯，应该是尚未发生吧？因为至少李敢现在还活着，而小九自从和卫青他们相认之后，她也没有见过他哪天负伤了。
但是也有可能是在跟她相认之前就被李敢打伤了？
小九不确定，不过她之后可以从她舅舅那儿套套话。
如果说小九知道李禹是因为他爹的话，那么知道李陵则是因为他本人了，知道了他日后的经历后，小姑娘只觉得他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再看到李陵现在这副腼腆又忠心的样子，小姑娘都忍不住有点怜爱他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所以小九怜爱了李陵三秒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然后扭头问刘据有没有时间。
“时间自然是有的。”刘据问，“小九你是有什么事吗？”
小九一听，默默地瞅了他一眼：“不是阿兄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驱使雷公电母的吗？”
刘据一听，眼睛一亮：“对对对，是我想知道，小九你今天就能教我了？”
什么驱使雷公电母？
张贺等人却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们怎么就有些听不懂了？
倒是李陵因为在御前当差的原因，所以多少有所听说，但是他知道得不多，所以得知小九竟然能驱使雷公电母，他也觉得惊讶极了。
原本李陵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但是因为想知道小九是怎么驱使雷公电母的，所以见小九没有赶人，他就难得地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小九就让人给她准备一个火折子和大量的面粉：“记得把面粉磨细一些。”
“面粉？”刘据一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只给雷公电母孝敬面粉就够了吗？会不会有点太寒酸了？”
虽然面粉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吃得起的东西，但是如果用来孝敬神灵的话，确实是有点拿不出手。
“你……”小九被刘据的话给噎了一下，“阿兄你少跟你爹玩那么多吧。”
刘据：“……？？？”
“那面粉不是用来孝敬雷公电母的，不对，应该说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雷公电母。”虽然小九之前当着刘彻的面不是这么说的，但那不是为了骗他上钩嘛。
这会儿小九又不是要骗人，而是要揭秘，那么当然得跟刘据说实话了，她道，“平时打雷闪电那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每当下雨的时候天上的云朵因为正负极不同的原因，一碰撞就会产生闪电，又因为发出闪电时产生了热量，正所谓热胀冷缩嘛，周围的空气一受热自然就膨胀，这个时候这些空气去推挤其他的空气自然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也就是我们俗称的打雷。”
什么是正负极？
什么又是热胀冷缩？
刘据他们听得一头雾水的，但是很快的他们也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小黄门已经将小九需要的火折子和面粉都送了上来。
小九再让刘据找一个废弃的屋子：“这个只能在密闭的空间内实施。”
刘据一听，立马就道：“所以当日小九你是故意选中大表兄家的厨房并不是因为当时厨房没人？”
正所谓举一反三，虽然他听不懂打雷闪电的原理，但是既然小九言之凿凿地说了世上没有雷公电母，又让人准备了面粉和火折子，现在还说了这样一句话，刘据立马就意识到她当日选择“劈”厨房的理由不太站得住脚了。
小九“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跟着刘据他们去到了一个已经被废弃的房间，她让他们把窗户都关上后，又让其他的小黄门先退出去：“省得待会儿人太多来不及都跑出去。”
刘据带着张贺他们一一照做，然后小九就教他们要怎么样“驱使雷公电母”。
……
另一边，刘彻正在召见在河内郡太守王温舒，看着坐在下首的男人，见他还风尘仆仆的，他道：“何必这么着急？你刚到长安，合该好好休息一番再来见朕。”
“多谢陛下体谅。”王温舒却道，“只是臣没有赶上陛下的生日为陛下祝寿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哪里愿在这种小事上耽搁？只是盼着陛下别嫌臣邋遢。”
“这话就见外了。”刘彻道，“你一心为朕，又怎么会嫌弃？”
闲聊过后，刘彻就说起了正事，“朕这次召你回来，是因为听闻你在河内治绩斐然，朕心甚慰，所以朕欲提拔你为中尉，由你管理长安的治安，你觉得如何？”
王温舒大喜，跪下谢恩道：“多谢陛下赏识，臣定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王温舒的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响——
“轰——！！！”
王温舒：“……？？？”
王温舒：“……！！！！！！”
第48章 它阿姊还是别拖它后腿了。
048
自从汉承秦制实行郡县制, 再由刘彻推行推恩令之后，各地诸侯的实力都在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了，如今别说被加封为侯, 即便是被册封为王, 这些被加封、被册封的人也无法预闻自己领地的行政。
真正掌权的是由刘彻指派到各个封地的官吏，其中太守就是一郡中最高的执行长官。
作为河内郡的太守，王温舒可以说是郡内的一把手了，被调到长安之后却不一样了，中尉之上还有上司的, 但是即便如此，王温舒也仍然高兴得很。
因为从地方官变为京官，这对王温舒而言可以说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大飞跃，谁不知道越是靠近中枢，越是能靠近刘彻这位大汉天子？
在王温舒看来, 想要官运亨通的话, 那么除了自己有能力之外，还得得到陛下的赏识和提拔才可以, 要不然他哪有向上爬的机会？
王温舒虽然没有在长安当过官, 但是对于刘彻迷信鬼神之说早就略有耳闻，因此他才会在向刘彻表明忠心的时候还加上了“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这样一句话。
王温舒这么说，自然是为了拍刘彻的马屁, 顺便让他相信自己的忠心了, 但是王温舒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前脚才刚起誓，后脚就直接打雷了？
拍马屁不成反倒是把巴掌直接拍到自己脸上的王温舒震惊了三秒后迅速给刘彻磕头道：“还请陛下明鉴, 臣待陛下的忠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 臣若是有半点虚假之言，愿受天打五雷轰！”
王温舒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突然炸起——
“轰——！！！！！！”
这一声的巨响比刚刚那一声还要更大声，虽然没有直接炸在王温舒的身上，但是他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更白了：“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他这会儿对着陛下说的那都是真心话，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想要害他？？？
王温舒细数了一下自己的仇人，然后发现自己在长安压根就没有仇人啊，还是说有人也盯着中尉这个位置，想要把他当做是绊脚石一般一脚踢开，自己取而代之？
因为王温舒很确定自己说的就是实话，所以他觉得刚刚那两声巨响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的！
然而刘彻却和王温舒相反，一来因为他没有读心术，无法百分百确定王温舒说的肯定是真话，二来则是因为刘彻他是真·迷信鬼神之说，所以见王温舒一起誓就打雷，而且还是连续两次，哪怕他本人并没有被天打五雷轰，刘彻的心里也仍然开始犯起了嘀咕。
刘彻扭头对一旁伺候的黄松道：“你去查查看怎么回事。”
黄松应了一声“唯”之后便退了出去，在他去查看究竟怎么回事的这段时间，王温舒一直保持着跪地磕头的姿势，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了。
等到黄松从外面进来后，他更是如同等待判刑的犯人一般，生怕黄松说出什么不利于他的话，以至于他还没有来得及在长安大展拳脚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黄松并不知道王温舒心中所想，进来给刘彻行礼之后他才道：“陛下，仆听闻是洛阳公主在教太子殿下他们如何驱使雷公电母，刚刚那两声巨响就是洛阳公主他们闹出来的……”
从黄松的口中得知刚刚那两声巨响是人为制造的之后，王温舒只觉得自己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可以落地了，只是……
驱使雷公电母？
洛阳公主竟然懂得驱使雷公电母？
王温舒对此显得十分吃惊，从他刚刚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迷信鬼神之说的人，要不然他刚刚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有人要害他了。
他想，鬼神之说要是真的是真的话，那么老天爷八成也是个糊涂蛋，要不然刚刚怎么会他一起誓就打雷？
结果他这会儿听到什么？
世上居然有人拥有驱使雷公电母的本事？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洛阳公主？
王温舒虽然是今天才刚到长安的，但是他一心求上进，所以之前即便在河内郡，他也一样对长安的事情甚是关心，所以他当然知道黄松口中所说的“洛阳公主”指的是谁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王温舒却没有怎么把小九放在心里，因为这不过是个公主而已，即便再得宠，他和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然而王温舒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差点被他没怎么放在心里的洛阳公主给坑了，而且还是连坑了两次。
“原来如此。”刘彻笑着对王温舒道，“爱卿快起来吧，你对朕的忠心，朕自然清楚。”
王温舒顿时做出了一副感动的样子，原本他还有心想要跟刘彻表表忠心，但是见他没这个意思，他也识趣地告退了。
换做是其他时候，刘彻确实不介意再跟自己赏识的大臣再多聊几句，但是这会儿他确实是没有心思了，因为他也想知道小九究竟是怎么样驱使雷公电母的。
在昨天以前，刘彻确实是完全相信了小九的话，但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刘彻已经知道了小姑娘所说的长生不老药是假的，她能够驱使雷公电母也是假的。
但是问题是——
之前他在霍府确实是听到了一声如雷般的巨响，赶去出事地点时也确实是看到霍府的厨房被“劈”得一片狼藉。
重点是当时听到那一声巨响的人不止他一个，看到的也不止他一个，所以刘彻很确定，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小九并没有过多的弄虚作假。
更别提刚刚又响起了两声巨响，而且黄松也说了，小九在教刘据他们如何驱使雷公电母。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只是内情或许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而已。
好奇心极重的刘彻立马就带着黄松朝着小九他们那边赶去，这一路上都遇到了不少被刚刚那两声巨响给吸引的宫人。
刘彻没有理会给他行礼的众人，赶到刘据他们那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被小九他们拿来做实验的房间竟然被炸塌了一半。
要知道上次在霍府的时候，也只是把霍府的厨房炸得一片狼藉而已，结果这一次的威力竟然比上次的还要大得多？
虽然自家的房间被炸毁了，但是刘彻却一点都不心疼，反倒是一脸喜色，见到上前来给他行礼的刘据等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九呢？她怎么没在？不是说她教你们如何驱使雷公电母吗？”
“小九是教我们了，教完我们就说她有事要出宫，直接就走了。”刘据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这会儿见到刘彻，他心想他妹妹跑得那么快该不会是在躲着他们父皇吧？
小九倒不是在躲着刘彻，毕竟最先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躲着？
但是她确实是不想见到刘彻，所以意识到刘彻肯定会被刚刚那两声巨响给吸引过来，她就干脆提前走人了。
反正她确实是有事要出宫一趟。
刘彻一听，也顾不上去想小九这么急着走人的原因，直接问刘据：“所以你们现在都知道怎么驱使雷公电母了？”
刘据他们都纷纷点头，不过刘据纠正了一下刘彻的说法：“父皇，小九跟我们说了，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雷公电母……”
说着，刘据就把小九之前跟他们说的那一番话大致给刘彻复述了一遍，刘彻听完之后，虽然一样不知道正负极是什么东西，但是热胀冷缩的原理他倒是有所耳闻。
据说在战国末年时李冰开凿都江堰的时候，为了凿开拦路的巨石，曾命人在巨石上都铺满了柴草，继而点火，当巨石都烧得炽热的时候，再往上浇水，这个时候再用工具就能够将原本坚硬无比的巨石凿开了。
这个办法后面还被用到了采矿和其他水利工程上，后世有人将其称之为“烧石易凿法”或者“烧爆法”，其原理就和热胀冷缩无异。
刘彻登基之后曾下令采过矿，也曾下令修建过水利工程，对此自然是有所了解，也曾亲自实验过，因此一下子就听懂了何为热胀冷缩。
“那刚刚的两声巨响是怎么发出来的？”刘彻听完之后率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还有这房间是怎么成这样了？”
“小九说，利用火折子和足够的面粉就可以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制造一场面粉爆炸。”刘据说，“刚刚儿臣等人就是亲眼见到小九将面粉洒满整个房间之后，把火折子一扔进去，房间里很快就想起了爆炸声。”
“面粉爆炸？”刘彻回忆了一下上次在霍府厨房里看到的东西，当时确实散落了一地的面粉，只是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结果这会儿却告诉他——
那些面粉竟然是重要主角儿？
刘彻问：“你们刚刚制造了两场面粉爆炸？”
“没有。”刘据摇头道，“只有一场，刚刚那是连续爆炸了，而且第二次爆炸的威力比第一次更大，直接把房间都给炸塌了。”
当时站在外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刘据等人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不管是火折子还是面粉，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很寻常的物品，而且这两样东西不少人家里都有，但是谁也没有听说过它们凑在一起竟然能够制造一场面粉爆炸，甚至威力还如此之大。
刘彻也没有想到。
*
小九从宫里出来之后，就直接直奔霍府了，跳下马车她就去找小黄，跟它商量起把花花姨接来长安的事情。
“我阿娘还不知道花花姨是你娘呢，所以想着派人去接，但是派其他人哪里接得到花花姨啊？所以我就想着我们两个去。”小九问小黄，“你觉得怎么样？”
小黄摆了摆尾巴，反问了小九一句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那当然是真话了。”
真话？
真话就是小黄觉得不怎么样。
小九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黄觉得它阿姊问出这句话还真的是心里没点数啊，它觉得不怎么样当然是因为觉得带上它阿姊太慢吞吞了。
而且小黄作为野兽，完全可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了，但是小九不行，除此之外小姑娘的一日三餐也比小黄要讲究得多。
所以小黄觉得真的要接它阿娘来长安的话，它自己去就行了，反正它又不是不认得路，它阿姊还是别拖它后腿了。
小黄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往后倒退，结果还是被跳起来的小九追着揍了一顿：“胆子肥了啊你，竟然敢说我拖你后腿？来长安的时候我把腿累断都舍不得骑你赶路呢。”
毕竟老虎和马这些动物不一样，它们的身体结构注定了它们不适合成为坐骑。
挨了一顿揍的小黄委委屈屈地表示，它这也是舍不得让它阿姊再受累啊。
小九一听，心都要软了：“行叭，是我误会你了。”
小姑娘抱着小黄的大脑袋用脸蛋蹭了蹭它，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要是跟着一块回青丘的话好像确实有点拖后腿了，不过……
“就你自己回去可以吗？”小九不放心地问道。
小黄“呜”了一声，表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要是让它阿娘知道它这点事儿都办不好的话，它不得从青丘一路把它揍回长安啊？再说了，它这个大体格子，放在野外也没有什么动物敢随便招惹它啊。
想到花花姨那个虎妈，小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主要是她怕要是让花花姨知道她那么溺爱小黄的话，它会连她一块揍。
不过想起小黄当初被公孙敬声盯上的事儿，她不忘叮嘱小黄一句：“是没有什么动物敢招惹你，但是你得提防那些狩猎者。”
小黄一口答应，然后姐弟俩就商量回济阴郡接花花姨的事宜了，商量好了之后小九也没有在霍府多待，带上小黄就去了一趟卫府。
“小九，小黄你们来了？”一见到他们姐弟俩，卫伉他们也没心思学习了，“是来找我们的吗？”
“不是。”小九说，“我是来找舅舅的。”
“可是我爹不在家。”卫登问道，“小九你找我爹做什么？”
“没事儿，我等等就是了。”小九当然知道卫青这个时候不在家了，所以也不失望，她道，“我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舅舅。”
见小九没说要问卫青什么事，卫伉他们也没有问，因为比起这件事，他们更加好奇昨日刘彻和她父女两人在宴会上的表现。
“小九你昨天是在跟陛下闹别扭吗？”卫伉道，“昨日的宴会散了之后，我听到有人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小九先是一本正经地纠正卫伉：“那不是闹别扭，是绝交！”
然后再好奇问道，“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额……就是说陛下不太在意你这个女儿什么的。”其实还有更难听的，有的人甚至觉得那些说刘彻宠爱小九这个女儿的传闻是卫子夫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女儿脸上贴金什么的。
卫伉当时听到这话就气坏了，心想陛下在不在意小九这个女儿，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知情人还能不知道吗？
在卫伉看来，刘彻要是不在意小九的话，哪里会在她面前隐瞒身份那么久？又哪里会在意她的感受？
一句“朕是皇帝”就足以镇压住小九所有的不满和愤怒了。
而且之前流传的那些传闻哪里是他们姨母放出去的？明明是大家见陛下将洛阳赐给小九做汤沐邑才传说小九得陛下的宠爱。
然而即便卫伉昨日觉得那些人在胡说八道，但是回忆起小九和刘彻两人昨日在宴会上时的状态，也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们父女感情好，父慈女孝什么的。
卫伉知道卫青和平阳公主肯定是知情的，但是两个大人都不愿意跟他说，显然是把他当做和二弟、三弟一样的小孩儿了。
然而卫伉不知道的是卫青和平阳公主夫妇两人不跟他说并不是觉得他是小孩儿，而是想要维护刘彻的颜面罢了。
“就这些？”小九还以为是什么难听的话呢，她道，“他们爱说就说呗，嘴巴长他们身上。”
小姑娘压根不在意，反倒是拉着卫伉他们问起了卫青的事情，“你们之前有没有发现过舅舅受伤了？”
“受伤？”卫伉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当然有了。”
“妹妹你这么问做什么？”
“我爹受伤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毕竟是武将嘛，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我不是说因为打仗受的伤。”小九见他们误会了，就解释道，“而且我问的也不是老早之前的那个之前，而是在我跟你们相认之前的那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小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卫伉他们兄弟三人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
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除非是卫青主动说，或者他身受重伤，否则的话卫伉他们即便作为他的亲儿子，他们也一样不太清楚他有没有受伤。
所以小九算是问错人了，问他们还不如问平阳公主呢。
小姑娘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等卫青回来之后再亲自问他。
……
回家后的卫青看到小九和小黄居然在他那儿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他笑着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听她问起自己今年有没有受过伤，他有些奇怪：“怎么这么问？”
“舅舅你先回答我。”
“没有。”
“真没有？”小九再三确定，“舅舅你要是真的被人打伤了的话你可别帮人瞒着哦。”
卫青更加听不明白了：“我怎么会被人打伤呢？”
且不说卫青的身份摆在那儿，他去年才刚打了一场胜仗，武艺还没有丢下，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打伤呢？
“怎么不会？”小九振振有词地道，“如果对方是偷袭而舅舅你没设防呢？又或者是舅舅你心软手下留情结果反倒是给了对方机会呢？”
卫青知道小九身上有一些神通，能够知道未来的事情，所以听她这么说他就问道：“难道我命里有这样一劫？”
“昂。”小九看着卫青道，“舅舅你可得小心李敢，别让他打伤了你。”
一听到“李敢”二字，卫青立马就意识到自己日后为什么会被打伤了：“原来是他。”
听到卫青的语气里透着感叹，小九连忙道：“舅舅你可别因为飞将军的事情而对李敢心软，你想想看你做出那个决定是故意针对飞将军的吗？”
卫青摇头。
“既然不是，舅舅你也别把飞将军的死揽到自己的身上。”小九说，“谁也想不到他会选择自杀的。”
小九对李广本人没有意见，也很佩服他为大汉征战沙场多年，但是她对李敢的意见不小，他有本事打伤她舅舅，他倒是有本事承认啊，这样她还敬他是个汉子，结果还得让她舅舅帮忙遮掩。
卫青想起李广的死，心情难免受到影响，但是见小姑娘火急火燎地宽慰他，他又难免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他道：“你放心，既然从你这儿知道了这件事，我肯定会小心的。”
“说实在话，我还真放心不下。”小九跟卫青相处之后她发现了，“舅舅你这个人太软了。”
不是说卫青的骨头软，而是说他脾气软，心也软。
这样的人真叫她放心不下呀。
“反正他要是真的敢对舅舅你下手的话，你可别替他瞒着，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见小九小小年纪就那么为他操心，卫青忍不住笑了，他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好脾气地一一答应。
得知小黄明天就要出发回济阴郡接花氏，卫青问：“只让小黄自己回去接人？”
“对。”小九点点头，“舅舅你放心好了，小黄是最合适的人选，待会儿回宫之后我就会跟我阿娘说的。”
“那我先送你回宫。”卫青不放心让小姑娘自己回宫，毕竟不久前才发生御史大夫之子险些被拐一事，长安的治安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小九想了想也没拒绝，被卫青抱上马车之后，小黄也跟着坐了上来。
“说起来也是舅舅疼你。”小九撸了一下小黄的大脑袋，“要不然你哪有机会坐大马车啊？”
小九他们现在坐的这辆马车是新造的，规格比从前都大，显然是为了让小黄也有机会坐一坐马车。
小黄冲着最后上马车的卫青喷了喷气，然后乖乖地趴着不动。
……
卫青把小九送回宫后，就带着小黄乘坐马车折返回家了，眼见着太阳快要下山了，卫青正要催促车夫走快些，结果原本懒懒地趴着的小黄突然站了起来，神色警惕。
第49章 加更。
049
大汉是有宵禁的, 一般而言太阳下山之后大部分都得禁止外出，夜间能够在大街小巷里行走的除了更夫之外大概就只有执金吾属下的缇骑了。
所以卫青才会想要催促车夫走快一些，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家, 省得坏了规矩。
虽然依照卫青的身份地位, 就算他没有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家，巡逻的缇骑们也不会怎么为难他，但是卫青自己就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不愿意让自己违反规矩，也不愿意让别人为难了。
只是卫青没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原本乖乖地趴了一路的小黄竟然突然站了起来示警了。
虽然这辆马车是卫青专门让人定做的，也特意加固过了，但是小黄这个大体格子还是让这辆马车受苦了，它猛地一站起来，马车似乎都晃动了一下, 马儿也不安地“咴咴”了两声。
卫青到底是从军打仗了许多年, 一看到小黄这个反应就知道外面肯定是有情况，果不其然, 下一秒卫青就感觉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紧接着听到车夫道：“大将军，关内侯似是来者不善。”
关内侯？
来者不善？
因为已经提前从小九那儿知道了这样一桩未来事，所以得知来找他麻烦的人是李敢后，卫青并不感到惊讶, 但是他确实是没想到——
小九前脚才跟他说起这件事, 后脚就应验了？
卫青伸手拍拍小黄的大脑袋，然后掀开帘子往外看就知道车夫为什么说李敢来者不善了, 因为他此时正站在他们的马车前面，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大将军, 要不要我去将他打发了？”今天跟卫青出门的马夫以前也跟卫青一块上过战场，所以即便明知道李敢来者不善，他也没有半分胆怯。
“不必，他既然找上门来了，我就和他聊聊。”卫青不仅知道李敢是李广的小儿子，还知道他是霍去病的下属，曾追随霍去病一块出击匈奴，他身上的关内侯就是他凭自己的战功得来的。
霍去病曾跟卫青夸过李敢，说他有其父风范。
卫青刚一靠近李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李敢道：“你卫青倒是大胆，明知道我来者不善竟然还敢靠近我？”
见李敢作为下属竟然敢直呼卫青的名字，卫青本人没什么反应，跟在他身后的车夫却对他怒目相视：“你跟我们大将军说话客气点！别以为你喝了酒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你算什么东西？”李敢道，“我跟自己的杀父仇人说话需要客气什么？”
说罢，李敢看向卫青，眼神里透着一股恨意，“当日陛下明明答应让我父亲出任前将军，结果你却故意调开我父亲，命他从东路出兵，害得他被迫含恨而死，我身为人子，若不能替父报仇，与畜生何异？”
李敢话音刚落，便提着剑欲要朝卫青刺了过去，然而李敢不知道的是——
小黄早就盯上他了！
既然小黄早卫青一步察觉到有人要对他不利，那么它自然不会放松警惕了。
之前小九在卫府跟卫青谈起李敢的事情时，小黄一直都在场，虽然它不知道李敢是谁，也不知道飞将军是谁，但是它听懂了小九的话，她说他们的舅舅太软了，所以她放心不下他。
这话小黄是同意的，因为换做是它的话，发现有人都找茬找上门了，那还跟他聊什么吗？
咔咔一顿干就是了！
小黄表示，他们舅舅软它可不软！它卫小黄硬！邦邦硬的那种！
所以李敢一动手，小黄就直接冲着他咆哮了一声，巨大的虎啸声如同一道闷雷一般骤然在人们的耳边炸响，叫人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李敢是真的没注意到卫青的马车里还有一只老虎，因此小黄的虎啸声响起时，他的攻势停顿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时，小黄已经以一个猛虎下山的姿势朝他扑了过去。
卫青虽然比李敢年长，但是反应并不慢，在他动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往后退，避开了他那一剑。
卫青并不惧和李敢交手，但是小黄一掺和进来，他脸色就变了，既担心小黄被李敢的利剑所伤，又怕李敢一个不小心被小黄给咬死了。
然而让卫青担心的一虎一人却打得正是起劲，虽然李敢身怀利器，但是小黄也并非是普通的老虎，跟着霍去病他们回长安的那段时间，张扬他们曾跟小黄练过手，再加上小黄可是花花姨训练出来的崽，所以三两下的功夫，它就以绝对的实力抽掉李敢手上的长剑，然后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旋即张开了血盆大口。
“小黄！”
“爹！”
“叔父！”
第一声是卫青喊的，而第二声和第三声则是匆匆赶来的李禹和李陵喊的，在李敢怒气冲冲地提着剑出门时李禹就察觉到不妙了，只是他人小，哪怕及时追了上去也没有追到李敢，反而遇上了准备回家的李陵。
李禹将事情告知李陵后，堂兄弟二人就连忙带人去寻李敢了，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卫青喊住了小黄，李陵和李禹飞快朝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大将军，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叔父/爹一回。”
“他只是一时犯糊涂了而已。”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虽然李敢被小黄制服了，但是他压根没服气，见自己的侄子和儿子都向卫青求情，他怒火更甚，“你们的祖父就是被他害死的！你们竟然反过来求他？”
李陵和李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小黄就先不乐意了，直接用爪子往他脸上摁了一下，凶什么凶？口水差点喷俺脸上啦，真埋汰。
“小黄。”卫青又喊了一声，见小黄回头就朝它招了招手，示意它放了李敢。
小黄有些不乐意，但是想到卫青是舅舅，于是只能照做了，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忘用尾巴又抽了李敢的脸一下——
让你欺负俺舅舅。
先是被小黄用爪子踩了一脸的李敢还没缓过气来又被小黄的尾巴抽了一脸，当下气得脸都红了，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要找小黄算账。
搀扶他起来的李陵和李禹两人见状连忙拦住了他：“爹你别冲动了！”
“叔父，你冷静一点！”
“你们两个没胆量的怂货，你们不敢给你们祖父报仇，我敢！”李敢压根不惧卫青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否则的话他今天也不会来找他报仇了。
“爹，我求求你了，你别乱来。”李禹简直后悔死了，他早就知道自从祖父的死讯传来之后，他爹就对大将军有了不满和怨恨，要不然他今日也不会听到小九提起卫青的时候脸色突然有了变化。
但是李禹原想着就算李敢将李广的死记在了卫青的头上，时间长了他或许也能和解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回家后私底下跟自己的随从提起了今天小九夸赞李陵的话时竟然被李敢听到了，更没想到他听到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他要是早知如此的话，他就不应该在家里提起大将军，这样也不至于刺激到他爹。
现在李禹可以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比起李禹，李陵知道得就少一些，至少他之前根本不知道李敢将李广的死记在了卫青的头上，更不知道他恨卫青竟然恨到敢以下犯上。
毕竟李陵只是李敢的侄子并非儿子，所以自从他成亲之后就带着母亲和妻子搬出去住了。
这会儿见李敢仍然要对卫青动手，且缇骑们已经赶来了，李陵心中又急又乱。
“属下参见大将军、关内侯！”
虽然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但是缇骑们已经做好巡逻的准备了，一听到小黄的虎啸声，离得近的缇骑们就循声赶来了，他们基本上都知道小黄是小九家的，也知道它被小九教得很好，突然在城中咆哮他们就怀疑是不是小九出事了。
谁知道赶过来才知道洛阳公主压根不在这儿，闹起来的是大将军和关内侯。
卫青让缇骑们都起来后道：“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去别处巡逻吧，我们待会儿就散了，今日之事不必声张。”
既然卫青这么说了，缇骑们再是好奇心爆棚，也只能够识趣地先告辞了。
李敢听到卫青这么说领不领情暂且先不说，反正李陵和李禹确实是领情的，两人拱手给卫青道谢。
“你们两个……”李敢欲要开口，结果却被李陵打断了，“叔父，你冷静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凑到李敢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李敢的脸色骤然一变，扭头看向李陵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李敢闻言，原本满脸的愤怒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错愕。
李陵没有管他，而是对卫青道：“大将军，今日之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也多谢你替我叔父隐瞒。”
“都回去吧。”在历史上卫青被李敢打伤了他都没有跟他计较，更别提现在李敢压根就没有伤到他了，看到失魂落魄的李敢，卫青道，“你父亲的事情，我深表遗憾，你可以继续怨我，但是我想你父亲应该不希望看到你如此。”
李敢看了卫青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踉跄着捡起自己的剑就被李陵和李禹扶着离开了。
“大将军，刚刚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车夫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对卫青如此无礼，心中对李敢自然是不满了。
“他也是想着为父报仇而已，虽过激却也是因为孝顺。”卫青道，“此事不必跟任何人提起。”
“是。”
卫青说完，然后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小黄，想到小九能跟它无障碍的沟通，他就对它道，“小黄，你也得帮我保守秘密，知道吗？”
小黄给了卫青一个无辜的表情，俺什么都听不懂。
第50章 我不后悔昨日找大将军报仇。
050
虽然小黄的表情很无辜, 但是越无辜，卫青越可以确定——
它肯定听得懂他说的话。
关于小九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东方朔”就是刘彻这件事，卫青他们私底下也讨论过, 也跟霍去病复盘过, 最后确定小九就是在救了张安世那一天知道的。
因为霍去病已经在霍小嬗那儿套话成功了，知道他们那天其实已经去过真正的东方朔的府邸了。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小九和小黄先后脚在他们面前出现，小黄回到小九的院子后又莫名其妙地叫唤起来，霍去病他们就更加确定他们姐弟俩肯定是打配合了——
一个负责问话，一个负责核实。
小黄核实完之后肯定就回去跟小九告发他们了。
如果小黄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 没那么通人性的话，而小九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懂兽语的话，那么霍去病他们或许没有那么笃定，但是偏偏小黄极通人性, 小九又精通兽语。
所以霍去病他们很笃定自己猜得没错, 毕竟他们都知道很多动物的嗅觉其实是很敏锐的，老虎也不例外, 因此那天晚上小九或许没有办法确定霍去病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但是小黄肯定可以。
因为这件事，卫青他们更加确信小九和小黄之间能够无障碍地沟通，所以这会儿一看到小黄这个样子，卫青当然不信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我知道小黄你肯定能听懂我说的话。”卫青胡噜一下小黄的大脑袋, 然后带着它一块上马车, 想到小黄刚刚猛虎下山的雄姿，再想到它智斗李敢的场面, 卫青的脸上不由地带出了几分笑，“说起来刚刚可真的是多谢你了, 小黄。”
虽然没有小黄的话，卫青也可以对付李敢，但是它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冲上来护着他这一举动还是很让卫青感动的。
重新趴在马车上的小黄闻言，“呜”了一声，像是在说：“举手之劳而已，甭客气。”
卫青见状，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所以再帮我一个忙如何？刚刚发生的事情别跟小九说。”
听到这话，小黄给了卫青一个嫌弃的小眼神。
说来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黄比别的动物要更加通人性，所以即便卫青不懂兽语，但是一看到小黄这个小眼神，他多多少少也能够理解它的意思。
他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小九，只是你也知道那孩子脾气爆，真要让她知道的话，事情就不好处理了，而且小黄你看，有你在我也没有受伤不是吗？”
卫青并没有因为小黄不是人就对它有所敷衍，而是认认真真地跟它解释了一通，因为他知道小黄是听得懂的。
见小黄没答应，卫青又道，“要不这样？小黄你要是答应帮我保守秘密的话，我回去给你加餐？我记得小九说过你也是爱吃甜的对吧？”
听到卫青说要给它加餐的时候，小黄无动于衷，但是听到他提起自己爱吃甜的这件事时，小黄的耳朵就动了动，心也跟着动了动。
因为小黄确实嗜甜，在这一点上它跟小九是一样的，要不然小九之前来长安寻亲的一路上，一进城就得买蜂蜜了。
对小九和小黄来说，蜂蜜老好吃了。
不过想到小九，原本有些心动的小黄又坚定起来了，它可不会随便因为一点好吃的就辜负它阿姊对它的信任。
没错，它小黄就是这样一只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铁骨铮铮的大老虎！
然后……
嗯，然后小黄这只铁骨铮铮的大老虎被卫青带回卫府后，看到卫青让人端上来的一盆盆东陵瓜时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欢快地一头扎进盆里开始炫了起来了。
啊好甜好甜！
呜好吃好吃！
见小黄吃得这么欢快，卫青的眼里都带着笑：“既然吃了我的东陵瓜，那么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
小黄昂着大脑袋冲着卫青“嗷呜”了一声回应了他。
其实压根听不出来小黄是在答应还是在拒绝的卫青有点可惜了：“我要是也懂兽语就好了。”
小黄想了想，抬起自己的前爪搭在卫青的肩膀上，然后像模像样地拍了两下，直把卫青给拍笑了：“小黄你这是在安慰我？”
可不是咋地。
小黄用鼻子喷了喷气，然后收回爪子就继续埋头苦炫了——
东陵瓜可太好吃啦！
夏天跟东陵瓜简直绝配！
*
虽然小黄已经回应了卫青，但是因为不懂兽语的原因，所以卫青也不确定它当时究竟是同意帮他保守秘密还是不同意。
于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卫青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将小黄送到小九的面前。
一见到卫青，小九立马就朝他奔了过去：“舅舅！”
卫青笑着伸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然后问她：“吃了朝食没有？”
“吃啦，舅舅你吃了没？”小九说完，不等卫青回答，她就提起自己手里领着的食盒，眉眼弯弯地对卫青道，“我之前想了一些新鲜的点心，今天早上厨房的人给做出来了，我和阿娘都尝过了，老好吃了，所以我特意每样都夹了两个给舅舅你也尝尝看，要是觉得好吃的话，我再把方子给你，到时候你想吃就可以让你们府上的厨子做了。”
小姑娘小嘴叭叭地把话说完之后，卫青一颗心都不知道软成什么样子了，他现在终于知道当日他那个敬爱他如同敬爱亲爹的外甥为什么会突然萌生对不住他的念头了，因为他现在也恨不得小九是自己的女儿。
“吃了。”卫青看向小九的眼神温暖得如同三月的春光，“不过还能再吃一点。”
小姑娘闻言，“嘿嘿”地笑了一声，然后道：“我就猜到舅舅你十有八九是吃了朝食了，所以才特意每样只夹两个的，省得吃不完浪费，这些点心都是要趁热吃才好吃的，冷了……唔，味道应该也还行？哈哈哈但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小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里的食盒盖子，卫青一低头就看到食盒里面装着不少他从未见过的点心，香气随着热气涌出，卫青只觉得自己的鼻尖被一股食物的香味给萦绕住了。
“我记得舅舅你爱吃蹲鸱对不对？所以特意让人用蹲鸱做了这个蹲鸱干蒸。”小九口中所说的“蹲鸱”其实就是后世的芋头，她用筷子夹起一只芋头干蒸递到卫青的嘴边，等他吃下之后才说，“这蹲鸱和猪肉还好，不是什么珍惜的食材，就是外面那层皮比较难搞，厨房的人反复尝试了好久才把它做出来的，怎么样？舅舅你觉得好不好吃？”
柔软而有韧性的面皮包裹着绵软的蹲鸱和鲜嫩的猪肉，一口吃下去卫青的味蕾一下子就被这个蹲鸱干蒸给征服了，蹲鸱本身就有一种独特的香气，搭配着香中带咸的猪肉粒，卫青第一次知道它们搭配起来的味道竟然如此让人惊艳。
“非常好吃。”卫青尝了一个蹲鸱干蒸后笑着对小九道，“没想到小九你还知道我爱吃什么。”
“我当然知道啦。”小九理所当然地道，“你可是我舅舅，我还知道阿兄爱吃鰝呢，所以让人也做了鰝饺，喏，就是这个。”
小姑娘指着其中一样点心给卫青介绍道，“我尝过啦，味道还是可以的，就是皮稍微有点不太完美，还有改进的空间。”
“我猜阿兄应该也是吃过朝食了，所以也只是每样都给他准备了一点就让人给他送过去了。”
所谓的“鰝”其实就是大海虾，用它做出来的虾饺鲜美无比，让小九吃了还想吃。
虽然小九只说了“阿兄”，但是卫青一下子就听出了小姑娘说的是霍去病，因为爱吃鰝的是霍去病。
卫青闻言，想问小九有没有给刘彻也送一份，但是想了想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就冲着小九对刘彻的那股嫌弃劲儿，她会也给他准备一份就奇了怪了。
卫青尝了一个蹲鸱干蒸就把食盒盖上了，然后问小九：“皇后娘娘同意让小黄单独回济阴郡接花氏了吗？”
“答应啦。”小九见卫青提起小黄，她才想起她的虎弟弟，立马把食盒交给卫青，然后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小黄的大脑袋，“你自己单独上路要小心知不知道？早去早回。”
小黄冲着小九“呜”了一声，然后用大脑袋蹭了蹭小九。
“舅舅，我现在送小黄出城，你要不要一块？”
卫青道：“我也一块吧。”
一方面是担心小黄守不住秘密，一方面也不放心小九。
……
把小黄送出城之后，卫青要送小九回宫，结果被拒绝了：“我暂时不回宫，我去找大兄他们玩。”
“那你小心些。”卫青说完，又对跟着小九出宫的倚华道，“照顾好殿下。”
倚华应了一声。
小九朝卫青挥挥手，然后带着倚华就先离开了，等确定她们离开了卫青的视线后，小姑娘立马躲在墙边探头往外看，见卫青改道进宫后，她立马就折返回去。
而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出城的小黄也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快憋死俺了！
阿姊俺要跟你告密！
告俺们舅舅大大的密！
在小黄的“嗷嗷”和“呜呜”中，小九立马就知道卫青想要隐瞒她的事情了，她气道：“李敢竟然真的敢来找舅舅报仇？他活腻了？”
“什么？小黄你帮舅舅出气了？”
“真棒！真不愧是我卫小九的弟弟！”
“舅舅没受伤就好，但是不能就这么放过李敢那个王八羔子！”
……
一旁的倚华虽然早就知道小九养了一只大老虎，还把它当做弟弟一样看待，但是亲眼目睹小九跟小黄如此无障碍地交流，倚华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小黄，它正兴奋地跟小九告着密呢，结果告着告着它突然停了下来，动了动鼻子——
真是奇了怪了，它怎么感觉舅舅的气味从越来越远变成越来越近了？
难道它鼻子坏掉了？
事实证明小黄的鼻子并没有坏掉，它会闻到原本越来越远的、卫青的气味现在变得越来越近是因为卫青也折返了。
看着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卫青，小九和小黄眼睛都瞪大了：“舅、舅舅你怎么回来了？”
“我就知道你们有古怪。”卫青想到小九刚刚跟小黄说了两句话后，一路上就没有再跟小黄说点什么了，反而是拉着他跟他闲聊了一路。
这不合理，毕竟马上要出远门的不是卫青而是小黄。
所以卫青当时就猜测小九有古怪了，后面见她要跟他分道扬镳，卫青更添几分怀疑，现在一看发现他果然猜对了。
被当场抓包的小九和小黄先是吓得瞪大了眼睛，片刻之后小九就反应过来了，理直气壮地反驳卫青道：“是舅舅你先骗人的，明明答应了我要是李敢找你麻烦的话你就会告诉我的，结果你现在却想瞒着我，还收买小黄让它帮你保守秘密。”
“要不是小黄它意志坚定，没有接受你的糖衣炮弹，我岂不是真的被舅舅你给瞒过去了？”
虽然卫青不知道“糖衣炮弹”是什么，但是一听到小九的话就忍不住想笑：“小黄它……嗯，确实算是意志坚定吧。”
虽然哐哐炫了好几盆的东陵瓜，但是却依然没有答应帮他瞒着小九，这怎么能说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意志坚定呢？
原本有点心虚的小黄立马挺起了胸膛，卫青见状更想笑了，他看向小九道：“既然小黄跟你说了，那小九你应该也知道昨天我并没有受伤，我和飞将军曾是同僚，李敢又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父亲的死，所以才会行事偏激的。”
“你问问小黄，昨日是不是李陵劝了李敢几句他就没有再找我麻烦了？”
小九看向小黄，后者一脸迷茫，李陵是谁啊？
小九给它描述了一下，小黄立马就点点头承认了。
卫青见状，接着道，“虽然我并不知道李陵跟李敢说了什么，但是他昨日的反应足以可见他并非是不听劝之人，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闹大，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同样的话如果是别人说的话，小九高低得骂对方一句“圣父”，但是从卫青的嘴里说出来，小姑娘却觉得她舅舅真的是天底下心肠最软的人了。
然而小九不知道的是卫青不跟李敢计较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心软而已，也不仅仅因为已经去世的李广，也是为了大汉和霍去病。
卫青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后没有机会再领兵打仗了，而如今大汉的武将当中，除了霍去病之外，确实还有其他的将才，但是每一个将才对大汉而言都是珍贵的，所以卫青实在是不希望看到李敢折损在私人恩怨上。
而霍去病如今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他，也向来深得刘彻的重用和宠爱，但是越是如此，卫青就觉得他越是应该谨言慎行，如果霍去病真的为了帮他报仇而射杀了李敢的话，刘彻固然会护着他，但是于他名声而言并无半点的好处。
卫青知道小九和他一样也心系大汉，同时也在意霍去病这个表兄，所以有些话卫青也不怕跟她说。
“舅舅你别说了。”小九完全没想到卫青愿意不跟李敢计较还有这样的原因，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因为她舅舅本身就是一个善良、忠心又爱护小辈的人啊！
看着这样好的卫青，小九心中的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他真的！我哭死！
小姑娘伸手抱住了卫青，“刘野猪他何德何能啊？舅舅以后他要是对不起你，我饶不了他！”
卫青：“……？？？”
怎么骂到陛下头上了？
卫舅舅不知道的小外甥女脑瓜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但是见小姑娘一副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现在不怪舅舅瞒着你了？”
“不怪了。”小九昂着小脑袋看着卫青道，“舅舅你一心为了大局着想，连自己受了委屈都不计较，我哪里好意思怪舅舅你？”
“那就好。”卫青笑着摸摸小九的脑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李敢计较了，那小九你能不能答应我，别把这件事告诉你阿兄？”
小九犹豫了一下，卫青见状，继续道，“你阿兄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是让他知道的话，这件事说不定真的会沿着你说的轨迹发展，我不希望他的名声受损。”
“更何况李敢昨日不仅没有得逞，反倒是被小黄给收拾了一顿，不信你问问小黄。”
小黄立马“嗷呜”了一声，它确实是把人给收拾了，要不是舅舅及时喊住的话，它还得再赏他一口呢。
小九犹豫再三，面对卫青殷切的目光也只能够点头道：“那好吧。”
“不过此次一次，下不为例。”小姑娘补充道，“李敢要是敢再找舅舅你的麻烦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他了。”
见小九答应了，卫青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相信他不会了。”
“最好是。”小九对李敢可没有什么信心。
*
既然已经被卫青发现了，小九回去的时候当然没必要再跟他分开走了，不过等进宫之后，小九和卫青确实是该分道扬镳了。
分开前，小九不忘叮嘱卫青一句：“那些点心舅舅你记得趁早吃哦。”
卫青一口答应，提着食盒就在小九她们的目送中先离开了。
倚华低头看了小九一眼，问她：“殿下，接下来我们回椒房殿吗？”
“不。”小九道，“我们去找我阿兄。”
倚华：“……？？？”
不是。
等等……
殿下刚刚不是才答应了大将军会对霍骠骑守口如瓶的吗？
倚华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小九说的“阿兄”指的是刘据，可是等她随着小九一块找到霍去病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没有误会。
小九拉着霍去病就小嘴叭叭地跟他告密了，一旁的倚华见状，只觉得这一刻的小九简直就跟刚刚的小黄一模一样，而这一次的霍去病也跟刚刚的小九一模一样。
得知李敢昨日竟然提剑去找卫青报仇，霍去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小九你说的是真的？”
“昂。”小九道，“舅舅自己都承认了，还让我不要告诉你呢。”
“你没答应舅舅？”
“答应啦。”
“……？”霍去病看了小九一眼，“那你现在？”
“这都看不出来？”小九说，“我现在说话不算话啊。”
霍去病：“……？？？”
第一次看到说话不算话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承认舅舅说的都有道理，他也确实是没有受伤，但是这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小九叉着腰道，“我们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我们可不是吃素的。”
霍去病点头，觉得小九言之有理。
于是当天傍晚，李敢在回家的路上就遇上了小九和霍去病两人，看到他们兄妹二人，李敢愣了一下，然后给小九和霍去病两人行礼了。
他们两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自己的上司，李敢自然得给他们行礼，然而小九他们不信他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他一下子这么规矩，两人都有些诧异。
昨日他不是还恨不得杀了他们舅舅的吗？
难不成他这个人还挺有“原则”，不搞连坐那一套？
“你这是后悔昨日找我舅舅报仇了？”小九看着低眉顺眼的李敢，既是不解又是嫌弃，“现在才知道害怕，这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霍去病握着剑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李敢的眼神却十分的冷。
李敢闻言，抬头看了小九和霍去病一眼，然后道：“我不后悔昨日找大将军报仇。”
他的话音刚落，小九看向李敢的眼神就跟霍去病的一样冷。
“但是我确实冤枉大将军了。”
小九：“……？？？”
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