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沈南则啊,你被魇住了。……
随着帝王一声开宴,先前的插曲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丝乐响起,舞姬围着篝火跳舞,众人开始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烤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擂鼓咚咚咚地敲响,舞姬们纷纷退了下去。
只见一队队年轻力壮的侍从们抬着沉重的猎物陆续上前。
鼓声一停太监诵唱:“武宁侯向陛下献上黑熊一头,雉鸡若干。”
众人瞠目结舌一片哗然。
“武宁侯居然在第一日就猎到了黑熊,这算是头筹了吧!”
“这武宁侯如此拼命猎得这样的猎物献给陛下,只怕是为了他女儿吧?”
“不过,武宁侯女儿那事一直还没定案,武宁侯估计是想在陛下面前求情。”
抬上来的黑熊如小山一般,狰狞又血腥,让不少女眷都往后躲了躲。
萧元炽看到被呈上来的四只熊掌,笑着道:“武宁侯英勇不减当年啊。”
武宁侯躬身拱手,起溜溜五菱把吧二物“陛下谬赞。”
鼓声又响了起来,又有猎物抬过来。
太监诵唱:“护国公世子向陛下献上麋鹿十只,野猪六头,獐子若干。”
“齐国公世子向陛下献上狼二只、锦鸡、野兔若干……”
“广恩伯向陛下献上野猪四头……”
“赵将军向陛下献上老鹰一只、獐子、野兔若干……“
众人听着今日这些权贵们猎到的猎物,武宁侯猎到的黑熊和齐国公世子猎到的狼是比较难得,其次便是麋鹿和老鹰、野猪。獐子野兔锦鸡类都比较好猎。
要找到大型有难度的猎物,还需要点运气。不过若是遇到猛兽,那没有实力又不行。
对于还没有猎到满意猎物的权贵们,都摩拳擦掌等着明后两日要猎到更稀有的猎物。
萧元炽对这些献上猎物的臣子都赏赐勉励了一番。然后吩咐下去将一部分猎物都烤好分给众人。
女眷这边也有一两个武将的女儿猎到獐子,其他人大多数猎到的都是一些野鸡、兔子等。
魏少莹这时候站出来对梁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女想给您献一礼。”
梁太后原本因为先前乔侍郎之女谋害瑞王一事心生不悦,对那些血淋淋的猎物也没多大兴趣,这时魏少莹的话让她有些好奇,“是什么?”
魏少莹将自己猎物亲手拿了出来,竟是一只火红色的狐狸,皮毛光滑水嫩,没有一根杂毛。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抢到的猎物。
魏少莹道:“臣女看到这只狐狸时,便想到太后娘娘冬日里围着火红色的皮毛定是极好看。”
这话说道了梁太后心坎上了,她看着这火红色的狐狸皮毛确实喜欢。
梁太后道:“还是少莹体贴入微。哀家便收下你这礼了。”
魏少莹很是得意,虽然哥哥今日没有猎到特别的猎物,可她这狐狸算也是送对了,也算是在陛下面前露脸了。
只要明后两日哥哥和父亲猎到让众人侧目的猎物,黑熊那种笨重的东西算什么。
要猎便猎百兽之王。
坐于对面的沈南玥看到魏少莹献的火红狐狸,心头一动悄悄地跑去问沈南则,“哥哥,我记得你还猎了一头白狐吧?那品相比魏少莹的红狐狸好多了,你怎么不拿出来?”
沈南则手指微顿,他将酒杯放下,“南玥,应是你看岔了眼,我并没有猎到白狐。”
沈南玥楞了一下,她记得哥哥回来的时候她特意去看了一眼,看到有只白狐在其中。她当时还想着冬日要是在斗篷上用上这白狐皮毛,贵气又暖和。怎么哥哥会说没猎到呢?
可哥哥从来不诓人,难道真是她看错了?把狼的尾巴混淆看成了狐狸?
沈南玥只好道:“那哥哥,你明日去密林里帮我多留意一下,要是有白狐帮我猎一只可好?”
沈南则将手中的酒饮尽,点了点头。
沈南则看着空空的酒杯,他不太喜欢加了鹿血的酒。可这篝火宴上的习俗男宾都是要饮新鲜的鹿血酒。
妹妹提到那只白狐,其实他是有猎到的。
只是,看到那只白狐的时候便想到,应该很适合她。
也不知道她的伤好些了没。
沈南则有些微醺的回到了自己帐篷,简单的沐浴完,倒在床上拿出了那本随身带着的手札。
烛火下,沈南则觉得那些字迹都在跳动,像是有了生命力一样活了过来。
他失笑,大概他是真的醉了。
“阿眠大约是有了些小女儿的心思。我与裴郎谈生意回来,身上难免沾了些脂粉香气。阿眠闻到了,她欲言又止想问我,又不敢问,眼睛红了一圈。我忍了忍,终是没跟她解释。这样误会了也好,兴许过阵子就不会难受了。
虽然还未为阿眠找到能够托付的人,不过可以先给她一个身份。能让她正经嫁人的身份。我去拜访了曾帮过的一对老秀才夫妇,想让他们认个女儿,若是阿眠能以他们养女身份出嫁,想来夫家也不会知道她曾经流落风尘的过去。她就能用一个新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会受夫君疼爱,会生儿育女,会安稳的过好一生。”
“终于说服了老秀才夫妇认女儿,便兴冲冲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眠。
原以为她也会很开心,可没想到阿眠会哭着朝我扑过来跪下,‘公子,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很听话的,公子你别不要我……’
她声声的哀求,让我心生不忍,想要拉她入怀,想好好的安慰她,告诉她不会丢下她。
诶,可惜啊……”
沈南则放下手札,阖上双眼。
那一声声地哭泣就仿佛是在梦中。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双手举着一个玉环,害怕地哭着喊:“哥哥救救我。”
他朝她走了过去,拿下那只玉环,对她说:“别怕。”
话音刚说完,画面一转,他站在长廊之下,一个小少女朝她扑过来,哭得梨花带雨,“哥哥,救救我。”
沈南则看着抬起来的那张脸,青涩稚嫩,应该是十四岁的阿眠。
可下一刻那画面又扭曲了起来,他来到了一个房间里,一个妙龄少女抱住他的腿哀求着:“公子,求求你别不要我。”
少女的脸贴着他的腿,烫得他想抽回来,分明只要用力便能摆脱,可他却站在没动。
那张如雨后芙蕖的娇容正痴痴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公子,求求你抱抱我。”
沈南则撑着头醒了过来,他做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梦。
他双眼失神地盯着一处不动,过了良久才自嘲一声,沈南则啊,你被魇住了。
——
温眠虽然能听到帐篷外面的鼓声和欢呼声,但喝了药后便沉稳的睡着了。
次日醒过来后,夏竹便为她送上了新衣裳,服侍她梳洗,又端了早食过来。
温眠看着食盘里的食物,还是燕窝粥,一份碗炖的肉看着酥软入味还带着股异香,还有一些果蔬。
这回温眠先问道:“这是什么肉?”
夏竹笑着道:“应该是昨日大人们猎到的猎物,奴婢去拿食盒的时候厨娘说这是最嫩最好吃的那一块。”
温眠夹起一块,有果木的香味,没有一丝异味,软弹不腻。
她早上吃的不多,半碗粥和几块肉几口青蔬就饱了。
恰好这时候瑞王和淳安公主过来了。
瑞王见到温眠能坐起来精神好些了后,便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起昨日篝火晚宴上的事。
“那个黑熊跟个小山一样大,母后还蒙住我眼睛不让我看!后来皇兄还命人做了熊掌过来吃,看着吓人但是好香啊,肉软嫩弹。可惜温夫人你没去,我想你也会喜欢吃的。还有那个烤鹿肉,也好吃。但母后不让我多吃,我还看到……”
温眠听着瑞王的形容,怎么跟她刚刚吃的有点像。
淳安公主见萧元禹还要说个没完,顺手捂住他的嘴,“你再说下去,我们可就不用去林子里打猎了。你看看你昨天还什么都没猎到呢!”
瑞王挣脱开,大声说:“皇姐你不也一样没猎到么,怎么就光说我了。”
淳安公主的拳头捏紧了,瑞王跑到床边,拉着温眠道:“温夫人,你等我回来,我今天肯定会猎到猎物的。”
淳安公主深吸一口气,过去牵住瑞王的手,对温眠说:“你好生休息,我会看住这小子的。”
温眠抿唇一笑,“好。殿下放心吧,我已经好多了。二位殿下好好去猎场施展身手。”
等瑞王和淳安公主离开后,沈南玥也过来探望。
温眠记得她被撞到头坠下马时唤她的声音。
是沈世子。
温眠对沈南玥问道:“我幸亏世子相救,还没亲自去道谢呢。”
沈南玥笑着道:“温掌籍见外了,那等情急之下哥哥不会坐视不管的。更何况温掌籍也帮过哥哥呀。”
沈南玥从帐篷里出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哥哥,她走过去说:“哥哥,温掌籍看着好些了,刚刚太医进去给她换药。既然来了,你不进去看看沈掌籍吗?”
沈南则淡淡地道:“不必了。”
沈南玥觉得哥哥有点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
晌午过后,温眠在帐篷里昏昏欲睡,外面如何的热闹也跟她无关。
帐篷的帘布被什么东西拱了几下,一只白色的小鹿掀起了缝隙挤了进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温眠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什么在舔舐一样,她睁开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只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白鹿正站在床前舔着她的手,湿漉漉的眼睛懵懂地看着她。
温眠的心一下便软了,她抬手摸了摸小白鹿的头,小家伙还主动地蹭了蹭。
温眠笑了。
站在帐篷门口的男人也笑,他走了进来。
温眠抬眼看去,失声道:“陛下……”
第42章 “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温眠愣了一下,立刻挣扎起身想要行礼。
萧元炽单手就把她按了回去:“不必,躺着吧。”
他自然地在床边落座,顺手也抚摸了一下那只温顺的小鹿:“看来它挺喜欢你。”
温眠略有些僵硬地躺着,手掌在被子里攥住被面,低声问:“这小鹿,是随陛下一道来的吗?”
她问着,看到陛下捏了下小鹿的尾巴。
忽然想起梦中久远的少年时候,还是皇子的少年陛下,也曾这样捏过她的小髻。
“见年轻人们争强好胜地打猎,朕也带着人去林中走了一遭,准备回来时,这小家伙一头撞到朕的马前,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朕也只好教人将它赶回来。”
“这小东西颇有些灵性,在帐前走了几圈,忽然找到你这来了。”
萧元炽声音含笑。
温眠不知道陛下说的是真的,还是在逗她玩。若没人领着,小鹿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既然它和温夫人有缘,就送与夫人吧。”萧元炽说。
陛下赏赐什么,她几乎都是不能拒绝的,温眠正要谢恩,小鹿忽然凑上来舔了舔她的脸,舔得温眠下意识闭上眼。
“唔……”
额头上一热,小鹿的脑袋被一只手推开去。温眠闭着眼睛,嗅到陛下袖中的一点檀香与药香。
“谁叫你舔她脸了?”
温眠听到陛下训了一句小鹿,那带着一点温热香气的袖子就擦上了她被小鹿舔过的地方。
这动作太亲昵了。帐篷里只有他们两人,又坐得这么近,很难不让温眠想起上次林中的事。
她一惊,躲了开去。
一时间,温眠心中就有些打鼓,陛下难道是已经默认她会入他的后宫,所以才如此无所顾忌吗?只这样一想,温眠心中就焦虑起来。
她不愿意在深宫中度过一生,陛下对她的一时兴起,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只会为她招致灾难。更何况她还有女儿,她若入宫,女儿又怎么办。
温眠胆子不大,但偶尔突然间又会做出一些胆大的事,譬如当初从楼里逃跑,再譬如当初对她的夫君……
此时,她也突然间壮起胆子,开口道:“陛下,民妇仍想出宫嫁人,不知陛下当初说为民妇选婿,可还算数?”
这话一出,按在她额头上的袖子抬起收了回去。
温眠屏息看去,怕看到陛下龙颜大怒,但他的神情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拒绝,也早有预料。
“嗯,是吗?”陛下坐在她的床边,语气温和地问,“温夫人如此急切,可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低头理了理袖子,口中随意问:“是沈世子?”
温眠顾不得头晕,立刻起身摇头:“不、不是,民妇与沈世子没有任何关系,民妇从未想过高攀……”
“好了,”陛下又将她按了回去,“急什么,不是他便不是他吧。”
明明陛下的态度如此温和,也不曾发脾气,语气里甚至带着笑,可温眠不知怎么的,心脏被吊的越来越高,只觉得惶恐。
“陛下……”
“不必再说了,朕已知道你的意思。”萧元炽淡淡打断了她。
温眠想听他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说从此不会再对她如此态度暧昧,说会让她出宫嫁人。
但她的期盼并没有实现,陛下虽不再碰她,目光却仍看着她说:“温夫人可知,这世间,很难得偿所愿。”
这意有所指的话,令温眠白了脸。
萧元炽看到她一张粉面煞白,还带着伤,越发显得可怜。
今日他眼睛好了一些,能清楚看见温眠的神情,便欣赏地多看了一会儿,看够了才大发善心地起身,又摆出那张假惺惺的宽容大度面孔说:“朕今日只是来看望温夫人,温夫人先好好养伤,日后的事不必着急。”
萧元炽出了帐篷,静静站在外面的汪任忙迎上来要扶,萧元炽摆了摆手,说:“那只小鹿温夫人还挺喜爱,你让人领着先好生照料,等回宫便养在园中。温夫人日后在宫中的日子还长,也好替她解闷。”
“是,陛下。”汪任打开帘帐走进帐篷时,看到温夫人那紧张的神情,就知道她该是听到陛下在外面说的话了,才会如此惶恐。
汪任脸上带笑,口中对温夫人说着要将小鹿先领走,心中却腹诽。
这陛下也是,每次好端端的,他就要来撩拨温夫人一下,非得吓得人坐立不安神情可怜,才罢休。
吓唬过了,又要送礼物去安温夫人的心,可温夫人一放松,陛下又招惹吓唬。
陛下从前无心后宫,如今眼看着是对温夫人上心了,他若是想要,一道旨意下去,何其简单,偏偏不紧不慢地磨着。
这两个人,汪任也是看不懂。
陛下走了,可温眠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她深呼吸几口气,都没有缓解下来。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喜怒不形于色,难道是发怒了吗?
可她不想也不能入宫的。
她这次惊马受伤,听淳安公主说是兵部侍郎之女乔芷射了大雁掉落在马前才使马受惊,乔芷已被千机卫以谋害瑞王殿下的罪名带走。可温眠知道,那是冲她来的,一般人谁会有胆子去谋害瑞王殿下呢。
如果她入了陛下的后宫,不仅要跟这些名门贵女们争宠,还都随时提防暗害。
帝王的眷顾可能就只如一阵风,等陛下过了这个兴味,便会介怀她曾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更何况,她那些隐藏起来的过往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
温眠心事重重地看着在她床边伏着躺下的小鹿,有些想沅沅了。
要是能早些回去就好了。
—
沈南则和沈南玥回来的时候见到前方人潮涌动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沈南则找人问道:“前面怎么了?”
那人知道沈南则的身份便回道:“沈世子,护国公大公子在追捕一头虎时大意坠马了,身上还有一些咬伤,被紧急送下山来救治。听说那大公子的腿只怕是不行了……”
沈南则勒紧马匹,对妹妹道:“你先回去,我还有要事要办。”
他猜测这应该便是武宁侯给陛下的投名状。
沈南玥不敢耽搁哥哥,她见营地就在前方,便独自回去了。
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手里捧着处理好的白狐皮毛往回走。
是哥哥的小厮严明。
沈南玥顿住脚步,看着严明唤来一个侍女将那白狐皮毛交给那个侍女,并吩咐了她几句。
沈南玥等严明离开后,叫住那位侍女。
“芳月。”
芳月停了下来,有些惊讶,低头行礼:“见过三姑娘。”
沈南玥上前仔细看了她手里捧着的白狐皮毛,这就是她昨日看到哥哥猎到的,为何哥哥要骗她说没有?
“这个白狐皮毛你要送到哪里去?”沈南玥随口问道。难道哥哥是想送去给母亲或者姑母?
芳月神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南玥看出她的迟疑,心中有异,“怎么,连我都不能说?”
芳月不敢开罪三姑娘,低声道:“这是要送去温掌籍那儿。”
沈南玥呼吸一滞,又扫了一眼那品相极佳的白狐皮子,她缓缓道:“嗯,别和人提起我问过你。”
芳月自是不敢多嘴,“是,三姑娘。”
芳月离开后,沈南玥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哥哥竟然骗她!
他是将这白狐皮子留下送给温掌籍!
沈南玥很快又想到当初温掌籍脚扭伤了,哥哥将那特制的秘药让她转交给温掌籍。
是借着她的手送出去。
她不由回忆昨日哥哥能在温掌籍惊马时及时救下她,是不是哥哥早就在留意到了温掌籍的动向?也难怪当时那几家姑娘跟哥哥说话,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哥哥是喜欢上温掌籍了?可温掌籍寡妇之身又有个女儿,家中是不可能同意的。就算温掌籍未成过亲,也绝无可能,因为当初云阳侯的嫡长女也只能嫁给二哥。
沈南玥想等哥哥回来找他谈谈,让他早些打消这个念头罢。
沈南玥心里装着事,在帐篷里待不住,便去附近的河畔透透气。这会河畔旁没什么人,有些人狩猎还没回来,大部分人应是都前往护国公大公子出事的那边去了。
树影憧憧,倒也清净。
沈南玥坐了许久,心情并未平复下来,看着河畔的风景很是惆怅,突然之间一只小白鹿在林间跳跃。
沈南玥坐直了身子,白鹿向来是瑞兽的象征,狩猎遇到一般都是活捉回来献给帝王。这般幼小的白鹿甚为罕见,这是谁带回来的?
沈南玥轻手轻脚地跟着那小鹿身后。
可没走几步,便见到那小鹿朝着不远处坐着的人奔去,很是亲昵地蹭着那人的腿。
待沈南玥看清楚前面站着正在说话的两人,她慌忙地往大树后面一藏。
怎么会是哥哥和温掌籍?尽管哥哥骑着马背对着她,可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隔着一些距离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几个字,“有缘……”
“照顾你们母女……”
沈南玥的心从未跳的这么快过,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
温眠带着小鹿从帐篷里出来走走,跟在小鹿身后看着它一路吃着草一路走到了河畔,温眠站在河边感受吹过来的山间凉风,心里想着就剩明日最后一天狩猎了,便能回行宫看到沅沅了。
沅沅应该也会很喜欢这只小白鹿。
这时身后响起了马蹄声,温眠寻声望去,马背上的人先开口,“温掌籍,天色渐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逆着光,温眠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喃喃道:“沈世子……”
沈南则点了点头,见她脸色比昨日要好些,温声道:“太阳快下山了,这里僻静,温掌籍早些回去吧。”
温眠见沈世子准备离去,突然出声叫住了他,“沈世子,多谢你出手相救,还有,你让人送来的白狐皮子太贵重了,我……”
沈南则转过头,笑了笑:“温掌籍莫推辞,不过是一个狐皮子而已,你若是不喜欢,留着给你女儿做件小披风也是好的。”
温眠听到他又提到了女儿,想到上次未问出来的话,她忍不住道:“沈世子,你为何会总提起我女儿?你对我们的几番照顾,会不会跟我那位恩人有关系?”
沈南则没想到她会这么敏锐的察觉到他跟阿舟有关系,他也不想一直瞒着她,只是没有一个好的时机告诉她。
沈南则沉默了一会,“因为有缘,所以我也想照顾你们母女。温掌籍,有些事以后会有答案的。”
第43章 她开始思念女儿了。……
沈南玥躲在大树后面大气都不敢喘,等到哥哥和温掌籍离开一会儿后才沿着另外一条路悄悄地返回。
她原本想着跟哥哥谈一谈的想法也随之压了下去。沈南玥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对女人这么上心的一面,还如此直白的说想照顾温掌籍母女。
以往哥哥都是端方守礼,对女色这方面也恪守原则,这么多年来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也是那么多高门女眷会看中哥哥的原因,不仅前途光明,后宅也能清宁,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作妖。而二哥远不及大哥哥,妾室和通房便有了好几位,二嫂总会因这些事跟二哥争吵,伤及感情这些年也只有砚哥儿一个嫡子。
沈南玥刚回到帐篷附近就看到母亲身边的侍女找了过来,神情焦急:“三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夫人寻你过去用晚膳,等了许久了。”
沈南玥跟着侍女去了母亲的帐篷,她见到二哥沈南青和二嫂温盻还有砚哥儿也都在。
但大哥并没有回来。
沈南玥朝齐国公夫人行礼,“母亲。我一时贪恋景色回来晚了。”
齐国公夫人还没说什么,那边齐国公二公子沈南青端着酒杯笑着道:“妹妹平安回来了就好,今日有些不太平,你们女眷还是别在外面待太久了。”
齐国公夫人招手让沈南玥到身前坐下,见她安好便也放下心来,“你二哥说得对,你可千万不能落单了,明日便在这近处转转就可,别深入林子里。”
沈南玥点了点头,她端起一杯酒面露愧色,“让母亲和二哥、二嫂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自罚一杯。”
齐国公夫人和沈南青、温盻都笑了,也都端起酒杯和沈南玥一道喝了。
沈南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她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醺了。
齐国公夫人有些诧异,“怎么贪杯了?可是有心事?”
沈南玥摇了摇头。
这时砚哥儿端着一盘肉片跑了过来,“祖母、姑姑你们快试试这个,这是我今儿打的兔子肉,可香了。”
温盻跟着他身后笑着道:“砚哥儿猎到这只兔子就嚷着说要孝敬祖母呢。”
齐国公夫人怎会不知这是讨她欢喜的话,一个四岁的小孩又才初学骑射怎么可能会单独射杀兔子,应是跟着他身后的仆从帮忙补箭,哄着他们开心。
看着稚子那孺慕的模样,她的眸光软和了下来,露出笑容:“好,祖母尝一尝。”
砚哥儿看到祖母吃了,又把盘子往沈南玥那边递过去,“姑姑,你也吃。”
沈南玥也笑着夹起一块,伸手还摸了摸砚哥儿脸蛋,霎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骤然顿住了。
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温掌籍的女儿。
她之前还在大哥哥面前说着玩笑话,说温掌籍女儿的眼睛像他。当时也只是想着巧合,长得好看的小孩跟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点相似。
可瞧着砚哥儿的模样,再回想温掌籍女儿的模样怎么会长得像他们沈家人呢?
她震惊之下连手中的筷子掉落都未察觉。
齐国公夫人轻斥一声:“怎么冒冒失失的。”
沈南玥勉强的笑了笑,哄了砚哥儿几句,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晚膳。
待沈南青温盻夫妻二人带着孩子离开后,齐国公夫人看沈南玥喝多了,让她留了下来,派人去煮醒酒汤。
齐国公夫人摸了摸沈南玥的额头,“喝这么多可是有心事?是没偶遇上陛下,还是别的?”
沈南玥摇了摇有些晕乎的头,脸上泛着红晕,“没、没有。”
她撑着头有点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自己在河畔见到哥哥和温掌籍说话的情景,还有哥哥那句“照顾你们母女。”
齐国公夫人又问:“你今日在你大哥身边可有见到他跟哪家的姑娘说话吗?”
沈南玥摆了摆手,“母亲…你、你别关心这个了,说、说不定哥哥外面有…有妻女了……”
齐国公夫人脸色徒然大变,她伸手握住沈南玥的肩膀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妻女?”
这时沈南玥的脑子也有点糊涂了,她本身就满脑子的疑问,这会正巧母亲也在问,不由的脱口而出:“若不是大哥哥的女儿,怎么会长的那么像他呢!比砚哥儿还要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齐国公夫人晃了晃要睡过去的女儿,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说的是谁?”
沈南玥实在晕得厉害,又被母亲晃来晃去,她嘟囔一声,“温掌籍的女儿呀,大哥哥还说要照顾她们母女俩……”说完实在受不住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齐国公夫人的眉毛几乎都拧在一块,温掌籍?温氏,这个名字不时会出现在他人的口中。她帮过南则,南则又在她惊马时救了她。
南则以前都会很谨慎,也不是没人曾在他路过的地方弄出落水的戏码,想要他下水相救。南则都会设法避开,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局里面。
可那温氏,是他亲手救的,虽说是事急从权,可他的态度便不一样。
至于那孩子,她记得当时在驿站偶遇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觉得面善,摘了自己随身带到玉佩赠她,当做见面礼。
想来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相似,那孩子只怕就是他们沈家人。
齐国公夫人唤来侍女,吩咐道:“好好看着三姑娘,等她醒来也别让她出去,明日的打猎,她也不用去了。”
齐国公夫人整了整衣裳,她要去求见沈太后。
—
沈太后刚用完膳,正在想护国公大公子坠马那件事,听到齐国公夫人求见,便让人带她进来。
沈太后见崔氏眼眶发红,神情憔悴,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崔氏跪倒在沈太后面前,神情悲喜交加,“太后娘娘,兴许阿舟的孩子找到了。”
沈太后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露出喜色,“当真?那孩子在哪?”
崔氏犹豫一下,说了出来:“是那温掌籍的孩子。自远应是早知道了,他瞒着我们。”
沈太后半晌后才喃喃道:“竟然是她!”难怪当初温氏被皇帝金箭射中后,她也忍不住瞧了那孩子几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太后看着崔氏依然忧虑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异,她问道:“自远瞒着我们,是不是他有什么想法?”
崔氏知道绕不过沈太后,她直言道:“自远有照顾她们母女的心思,只怕是想接她们回沈家。可当初沈家诞下双生子一事是瞒住的所有人,双生子不吉祸及家族,又因先帝听信谶言相信双子冲帝星,若是以阿舟遗孀身份接回来,沈家逃不过欺瞒先帝之罪,而且也不知道现在的陛下会不会忌惮。沈家好不容易被重用,要是毁在此事上,这么多年的心血和付出全都白费了。”
“自远知道我们不会允许,他肯定会另想法子,我最担心的便是自远对温氏起了心思。”
这话让沈太后不由的想起沈南则的态度,还有他救温氏的举动。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会管闲事的性子,更不会主动入别的人局。他会冒险救下温氏,便是能接受所带来的结果。
沈太后眼皮直跳,“他该不会是动了想娶温氏的念头罢?”
崔氏也觉得呼吸困难,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真要是这样,沈家得成全京城的笑话了。齐国公世子娶一个嫁过人带着孩子的妇人,而且还是云阳侯府的庶女。弟弟已经娶了一个云阳侯府的嫡女了,大哥又娶一个庶女,岂不是乱了套。
沈太后许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了,她闭了闭眼睛,对崔氏说:“你先别慌,这事哀家来办。”
—
萧元炽漫不经心地戳着手里的印章。
下首的朝臣们则是为魏少启坠马一事争论了起来。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魏少将军向来英勇,怎会无端的坠马,这里面定有人做了手脚!”
“依臣看,是魏小将军急躁冒进想着追捕那老虎才会失手坠马,哪来那么多阴谋诡计,其他人一样也在追捕那老虎,怎别的人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一直沉默的护国公魏川霍然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眼如寒冰。李御史的话如同戳了他的心窝。
而那位李御史向来说话如此,也最是不怕死。
也有人出来打圆场,“陛下,陛下在去行宫途中遇刺,这狩猎中又出现意外,这事最怕的便是跟乱党余孽有关,会不会有余孽同党埋伏在密林之中呢?”
话一说完,便也有其他人跟着进言。
这时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汪任悄悄地走了进来,在陛下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元炽停下玩印章的手,他的目光扫过臣子们。
拿着印章敲了一下桌面,“如此,此事跟乱党余孽一案并查,仍然交给兵部尚书陈慎,沈南则协理。护国公爱子心切,也可留下来。”
萧元炽对沈南则道:“自远,你可需要在此地多待些时日了。”
沈南则拱手:“臣,理应为陛下分忧。”
—
翌日,温眠得知可以提前回行宫了,很是高兴。
她开始收拾东西,有瑞王和淳安公主送过来的礼物,比如瑞王猎到的一只锦鸡的漂亮羽毛,淳安公主拔下来的狼牙,还有沈世子送的狐狸皮毛。
她已经想到这些东西带回去后怎么给沅沅做小玩具。
还有那只小白鹿,沅沅说不定想要骑到小鹿身上玩。
还未出发,她就开始思念女儿了。
其实她离开也就三天,仿佛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沅沅见到她会不会哭脸。
第44章 陛下应是要回来了。……
围猎的最后一日,由于护国公之子在密林中追捕老虎坠马一事,让不少女眷留在营地没有去林子里狩猎了。虽然女眷活动的范围不会有大型野兽,可也会让人有担忧顾虑。毕竟女眷和孩子们若是真遇上了猛兽,那可能危及性命。狩猎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怡情消遣,犯不着冒险。
恰好梁太后觉得待下去也没意思,便想先回行宫,一些不想等到明日的女眷们也可跟随一道先离开。
沈太后也同意了。
于是温眠简单的收拾了行礼,准备跟随两宫太后的队伍一起返回行宫。
温眠坐于瑞王的车驾中,这会瑞王正嘟着嘴抱怨,“为什么皇姐能留下我就不能?我也想看看最后是谁猎到最稀有的猎物,还有谁猎的最多啊。母后想回去,她自己回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我明日跟着皇兄回来不就好了……”
温眠低头抿笑,陛下也进了密林哪里会有功夫照看瑞王殿下,而淑太妃留下来能管住淳安公主,可瑞王就怕顾不上。梁太后娘娘怕瑞王殿下会有闪失,自然是把他一起带回去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了。
温眠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很想戳戳他的小脸,她柔声说:“殿下,你不是猎到了几只兔子么,那兔皮我帮你做成小帽子可好,到了冬日便可御寒。这可是殿下第一次猎回来的战利品,可要好好想想准备怎么使用呢?”
瑞王一下便被她的话吸引住了,眼睛亮亮的,“我要,我要小帽子!温夫人,你还会做什么呀?”
温眠想了想,细数着:“小彩球、小布偶、小兔子鞋、小斗篷……”
瑞王手托着腮看着她说话,觉得她声音和眉眼都是那么温柔,他不禁说道:“温夫人这些都是给小团子做过吧,你是不是想她了?”
温眠失笑地点了点头,太阳落山前就能到行宫,也要见到沅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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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宪站在沈南则身边目送两宫太后和女眷们离开。
他见沈南则还看着那个方向,调侃道,“怎么?放心不下?”
沈南则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妹妹一般都会过来跟他说上几句辞行。今天他没有跟她们同道回行宫,原想着叮嘱她几句的。
陆宪其实心里是有点纳闷的,这护国公长子坠马一事他们都心知肚明是武宁侯查出了她女儿成为替罪羊的蛛丝马迹,摆明立场站队了,给陛下看到他的态度。兴许等陛下回行宫了,武宁侯女儿那桩案子就能结了。哪里会跟乱党余孽扯上关系,不过是浑水一起搅合罢了。
留在围场查案有兵部尚书陈慎坐镇,加上大理寺的人在就差不多了,犯不上让沈南则也留下。陛下为什么还点了他呢?
陆宪耸了耸肩,也许是陛下另有安排吧。想到昨夜陛下还调遣了一支千机卫出去,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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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小院,抱着的包袱里都是从围场带回礼物,手上还捏着一个草编的蜻蜓,正好可以逗一逗沅沅。
还未进屋,温眠就迫不及待地唤一声,“贺姑姑,沅沅这会还没睡吧?”
等了一下,里头并没有人回应。
温眠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她刚踏进小院贺姑姑就抱着孩子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沅沅睡了,贺姑姑在房里看着她吗?
温眠轻声地走进屋子,正厅里没见着人,她快步走到卧房看了一眼,沅沅的小兔子布偶还放在床上,可却没有人。
温眠将手里的包袱放下,心跳莫名的加快,她急步找了一圈,贺姑姑、乳娘的身影都没瞧见。
温眠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揪紧,是不是贺姑姑带着沅沅出去走走还没回来?
她转身便往外面找走,自己的没注意步伐都凌乱起来了。
正当温眠刚到院门时,见到了贺姑姑。
贺姑姑从来都是端庄洁净,此刻的她衣裳皱巴巴下摆沾着泥土,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凌乱地垂下一缕,她向来从容的脸上尽是愁容恐慌,在撞见温眠的一刹那,贺姑姑扑倒跪在温眠腿边,“夫人,奴婢该死,弄丢了沅沅小姐……”
温眠往后退了一步,她腿软的厉害,她拼尽力气撑着抓住贺姑姑的肩膀,嘴唇不住地哆嗦,发出几个气音都没能说出完整的话,她狠心往下唇一咬,尖锐的疼痛和血腥的味道让她镇定了几分,她声音嘶哑:“沅沅在哪丢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贺姑姑抬起头,流着泪道:“奴婢醒来就发现沅沅小姐不见了。奴婢跟往常一样带着沅沅小姐入睡,可等奴婢睁开眼,沅沅小姐就凭空失踪了。奴婢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死,沅沅小姐醒来饿了由奶娘抱出去喂了。可等奴婢出去找奶娘,奶娘说她根本没有进屋子。奴婢和奶娘将屋子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沅沅小姐的踪影……”
温眠感觉空气稀薄到呼吸困难,眼泪止不住,天旋地转的看不清东西,她身子一阵阵地打冷颤。
她从未这么害怕过。
也从未想过她的孩子,她的骨血,会一夜之间不见了。
“守卫呢?行宫有羽林卫巡守,就没有发现什么吗?”温眠死死地抓着贺姑姑。
贺姑姑神情难过地摇头,“奴婢去找了巡夜的大人,说是没有发现异常。”
那些兵卫们虽然知道她是欣太嫔身边的人以及夫人受瑞王喜爱,态度上还算客气。可她们的身份还无法指使他们做的更多。
温眠用力的握住掌心,让指甲划破那细嫩的肌肤,疼痛让她从被淹没的恐惧和惊慌中保留一丝清醒。
孩子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定是有什么人进来带走了孩子。
贺姑姑向来警觉,她不会睡得那么沉。
温眠抬起自己麻木的腿,她艰难地挪动步子回到沅沅睡的那间屋子,闻到屋内那股淡淡的奶香味让温眠心痛不已。
她不住地擦着泪水,检查着屋子里每一寸地方。
贺姑姑追了进来,看着温夫人蹲在地上捻起窗户下的一点灰尘。
温眠将那灰尘嗅了嗅,这味道有些像迷香燃烧过后的灰烬,她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带走她的孩子?
温眠浑身发冷,她颤抖着声音对贺姑姑说:“我、我要去求见太后娘娘。”
她无权无势,羸弱的妇人,弱幼的孩子。她们母女只想平平安安度日,是碍了哪些贵人的眼?还是挡了哪些人的路,才要这么对待她?
陛下远在围场,淑太妃和淳安公主也留在那里。
偌大的行宫里,只能去求见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出面才能命羽林卫们寻人,去追查才行。
温眠去了梁太后处,希望梁太后娘娘看在瑞王殿下和她姨母的情份上能够帮忙。
可眼前的宫女却一脸为难:“温掌籍,太后娘娘太累了一回来便睡下了。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吵醒太后娘娘。等太后娘娘醒了,奴婢便进去通传可好?”
“求求你,我的女儿丢了,求太后娘娘帮忙,求求你进去通传一声,若是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不管是受罚受刑,她都甘愿承受。
宫女无奈地推开她的手,“温掌籍,不是奴婢不肯帮忙,实在是不敢惊扰太后娘娘,待娘娘醒了,奴婢再来告诉你。”宫女也心有不忍,可是宫里的规矩,谁也不敢冒着丢小命的风险去帮人呀。太后娘娘若是被吵醒,发脾气将她发落了如何是好。
此时若不是贺姑姑在温眠身后扶着她,温眠险些栽倒在地,她咬了咬牙,往沈太后娘娘那边走去。
她跟沈太后娘娘从无交集,可想到曾经沈世子说过若有事情可以去找他。只是现在他也不在行宫,希望之前她帮过沈世子跟沈家结过善缘,能够让沈太后娘娘出手相助。
她抱着希望恳求着,可宫门前的婢女摇了摇头,“温掌籍,我家娘娘已歇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温眠怔怔地站在,不肯离去。
殿内的齐国公夫人一脸凝重地看着宫门的方向,“她来了。”
沈太后面有疲色,神情复杂,回想方才只来得及匆匆地看了一眼那孩子,便让人将孩子送走了。
此时那孩子已经由着心腹带着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沈太后开口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安置那孩子?”
齐国公夫人叹息一声,“先在外面养几年,小孩子长大些样子也会有变化,等众人都淡忘了这件事了,便将她接进府里来。若是可以,到时候让自远认她做养女记在他媳妇名下。”
沈太后皱了皱眉,“自远未必能同意。”
“娘娘,都几年过去了。那温氏也嫁出去了,只要不在眼前,自然会淡忘。她说不定也有了别的孩子,自远那时候也不会将自己的亲侄女推出去。”
沈太后推了推眉心,“罢了,先这样吧。待回了京城给那温氏找门好亲事将她嫁了,也当全了这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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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夜晚是这么难熬了。
是当初被带到院子里跟一群小姑娘在倾盆大雨中目睹亲临一场鲜血淋漓的毒打?
还是院子里的妈妈一脸喜色的告诉她十四了,要她出去见客,勾住这些客人等到她十五及笄来竞争她的初夜。她手里藏起来的刀片?
抑或孤注一掷地抱住那突然出现的救命草。
或是强求要世间能跟她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
她抓住从阴影缝隙中透出来的每一丝机会,祈求着这世间的善待。
温眠眼睛盯着漆黑的天渐渐有了白色光晕,天慢慢地亮了起来。
到第二日了,陛下应是要回来了。
第45章 “温夫人可想明白了?”……
围猎场上旗帜飘扬,羽林卫队伍整齐拥簇着圣驾拔营下山,勋贵子弟们紧随其后。
陆宪骑马前来跟沈南则辞别,想到昨晚夜宴上的一幕,还津津乐道:“倒是没想到最后是赵将军拔得头筹了。”第一日武宁侯故意用那黑熊猎物来刺激护国公儿子的斗志,之后就不冒尖了。这护国公儿子坠马后也无心追猎,让赵将军出了头。
陆宪唇角带笑,“这赵将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陛下提出的奖赏竟然是为他女儿求个前程。都知道他是想借此能让他的女儿入陛下后宫。谁知陛下竟然封了他女儿一个小旗当当,还能管手下十个兵呢,正当的武官了,怎么不算是前程呢!当时老赵那脸色可有意思了,不过瞧他女儿倒是挺高兴的。哈哈哈哈……”
陆宪笑过之后叹道:“也不知道陛下能瞧中怎样的女人。”
陆宪见沈南则神色淡淡,不由话锋一转,“自远你呢?早就听说你要好事将近了?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
沈南则瞧他眉眼皆是幸灾乐祸,“时候到了自然会请陆大人喝个尽兴。只是陆大人再耽搁下去,就不怕陛下那边有差遣?”
“你啊,就活该在山上多待几日!”说完陆宪扬鞭策马而去。
陆宪骑马经过勋贵女眷的车,如一阵风般追上前方队伍。
一辆马车的车帘掀开一角,看着那背影远去。淳安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怎么会又想起那个浑人。不过是昨日在追逐一只猎物时被他顺手帮了一把。她从来都是对陆宪敬而远之的,他的身上煞气太重,看人的眼神都忍不住想呵斥一声放肆。
淳安有些烦心的放下帘子,还真不如昨日跟温掌籍她们一道回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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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浩荡的队伍下山后,整个林间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留下来的人除了防守的士兵外,其余人都各自回了营帐。
沈南则查看手里的卷宗,不到一刻钟便又放了下来,从昨晚开始,不知为何总是一直心绪不宁。
就好像阿舟出事的那段时日。
沈南则将阿舟的那本手札拿出来,他从做了那荒谬的梦后便没有打开。
这手札并不厚,他看到的那一页已所剩不多,按理说这中间跨越了有几年的时间,还有很多事可以记录,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南则翻阅着看到阿舟写着将阿眠送到了老秀才夫妇家中,一住就是将近三年,这三年中阿眠会借着节日过来探望他。
“阿眠的容貌越长越昳丽,每每交代她出面必须戴上帷帽,也不妨见到她身影的人过来打听她。直至现在,我也没有找到能够托付的人。我也感觉自己的身子快撑不住了,老大夫的药效已经聊胜于无了。等阿眠来看我时,我便骗她说,等她出嫁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阿眠当时的神情以为是我不要她了,眼泪珠子不断,看得我于心不忍……”
“每逢除夕,阿眠都回陪我守岁。这次也不例外,过完年阿眠就十八了……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究竟是真的找不到托付之人,还是我自己的私心就想继续这么留阿眠在身边。一边是道貌岸然的要给她找良人托付终身,一边又用滔天的恩情圈住她……让她混淆孺慕的恩情和男女之情……一直以来她能做的选择太少,太少了。”
沈南则皱着眉往后翻看到好几张空白,再往后竟是写了字迹潦草的残页。
“我…我没想到阿眠会这么做……”
“她说她没有亲人,不想再孤零零一人,她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只属于她的亲人,她只求这个……”
紧接着又是几张写残的字迹凌乱涂抹。
阿舟的心境就像这一团团的黑墨。
再翻一页,阿舟的字迹正常了。
“她含羞喊‘夫君’两个字时很是动听。只是,我该远行了。”
沈南则手里捏着薄薄的纸张,还剩最后一页这手札便到了尽头。
沈南则停了许久,如有千斤重般翻了一页。
“我知道你会来,替我照顾她,好吗,哥哥。”
沈南则气息不稳的情绪翻涌,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如烫手似的阖上了手札。
沈南则走出帐外,他将心腹小厮严明唤道身前,“你也回行宫吧,留意温掌籍那边,若是有什么事便飞鸽传信过来。”
严明不敢多问,只管领命下山。上次公子也让他找人送了白狐皮给那位温掌籍,公子对这位温掌籍的心思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沈南则吹着山间的清风,心中那股不安怎么都压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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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姑姑愧疚自责万分的守着温夫人,看着她泣不成声的四处求人,到泪水干涸眼中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也听到那些宫人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
“行宫里怎么会丢孩子呢?又是闹什么?”
“不会是照顾孩子的人没看住,出了什么意外,才扯了个谎说是孩子丢了吧?”
“那还不如去湖里面、池塘里去看看呢。”
“不过这行宫依山而建,山里面不知藏了多少山精野兽,莫不是夜晚没有关好窗户,被野猴子偷溜进来把孩子抱走了吧?要真是这样可就太惨了。”
“你们都少说几句罢,温掌籍看着太可怜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孩子会丢呢?还不如当初将孩子留着宫里别带过来。”
那些话语就似一把把的刀子钻进温眠的心里,恐慌和悔恨将她凌迟。若是她当初认命了,让嫡母将她远嫁,沅沅是不是还会在自己身边?也许日子不好过,但女儿还在。如果她那时拒绝来行宫,失去瑞王的喜爱,那么她是不是安然的带着沅沅留在姨母身边?
灼热的阳光照在温眠身上完全感觉不到温度,骨子里一阵阵的发寒。
她抬头看着宣明殿的方向,等待……好漫长啊……
贺姑姑端着米粥过来红着眼睛劝道:“夫人,你吃点吧,一直不吃不喝怎么有力气撑到陛下回来。”
温眠迟缓地转过头看着贺姑姑手里的米粥,她几次感觉到了头晕目眩,她不能晕过去,她的孩子只有她了。在陛下没有回来前,她一直等着两宫太后娘娘两边能有人唤她过去,可一直都没有消息。
尽管没有半分食欲温眠慢慢地双手捧着喝了一口。
贺姑姑心有不忍,她看着温夫人憔悴不已的模样很是心疼,一夜的哀求哀泣,衣裳和发髻早就凌乱了,尤其是那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消瘦了。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就睡得那么死,没有发现异样呢。若是沅沅小姐找不回来,她以死谢罪都不够偿还。
圣驾一行回到行宫,安静的行宫里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温眠听到动静便赶过去时,只是这时圣驾已进了殿内。
温眠慌忙地找到汪任,喘着气,“汪公公,求求您,我想求见陛下。”温眠忐忑的担心会不会跟去求见太后娘娘那般被挡在外面。
汪任刚回来正吩咐着下面的太监宫女办差,听到身后嘶哑的声音,转过身见到眼前的人惊得睁大了眼睛,“哎哟,温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温眠一张口眼泪落了下来,“我女儿不见了。汪公公求求您……”她已是在贺姑姑的提醒下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发髻的模样。可显然她这副模样也吓着了汪公公。
汪任神色一凛,将手里的拂尘收了起来,把温眠请到了侧殿,并让宫女端了热茶过来。
“温夫人,你先别急。陛下那儿还有大臣在议事,我会进去禀报,你且喝点热的暖暖。”汪任难得待人这般和颜悦色,他在陛下身边这么长时日,也就觉得这温夫人兴许能有些造化。所以才敢冒着被陛下责罚的风险前去通传一声。
在等待中,温眠绞紧手里的帕子,心里很是煎熬。
她不确定陛下会不会见她。
上回她的拒绝会不会将陛下惹怒了?
陛下还会帮她找沅沅吗?
温眠内心焦灼着,想到千万种可能,心乱如麻。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站了起来,她看到汪公公笑盈盈地道:“温夫人,陛下宣你进殿。”
温眠跟在汪公公身后,看到前方几个身穿官服的人才走不远。
正殿的门被推开,汪任停住了脚步留在殿外,轻声道:“温夫人,进去罢。”
温眠摒弃脑中的杂念和羞耻,她踏进殿内便找寻陛下的身影,尽管是白日这殿内点燃了许多了蜡烛,书桌前并没有看到陛下。
突然她目光定住了。
靠窗斜坐着的男人身处在唯一的阴影处,他面前的一局残棋正被阳光照射到。
温眠顾不了其他朝男人走了过去,在他身前跪下,“陛下,民妇的女儿昨晚丢失,求求陛下帮帮民妇找回女儿。”
萧元炽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如花瓣般易催的女人身上,她的声音嘶哑惶惶不安,仿佛轻轻一折便可能凋零。
他语气有些疑惑:“温夫人,你为什么笃定朕会要一次次的帮你呢?”
那声音不轻不重,甚至称得上温和。
温眠的身子簌簌轻颤,她回避不了,她明白,她心里怎么可能会一丝都察觉不到呢。
不过是不想去面对。可现在她没有任何选择了,除了陛下没有人能帮她找回女儿。
温眠低着头,看到陛下随意垂下来的手,怯怯回道:“因为…陛下的眷顾怜惜……”
她只希望陛下还能再帮一帮她。
萧元炽垂下眼看着温眠,“是么?”
他倾过身子伸手接住她滑落的一滴泪,声音温润:“温夫人可想明白了?”
温眠的唇微微哆嗦:“明、明白了。”
萧元炽捻了捻手指间的湿润,神色晦暗不明。
“好,朕会帮你。”
第46章 “你做什么,快把孩子交……
温眠听到那句承诺身上强撑的力气仿佛是被抽干了一样,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往旁边倒去。
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温眠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不能挣扎,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落在萧元炽眼里,就像是看到一只浑身湿透的雀鸟,颤颤巍巍扑棱着翅膀。
这时她听到啧的一声,男人将她放坐在塌上,不等她有反应朝殿外唤了一声:“汪任。”
温眠以为是惹他不悦了,脑子一片空白,顾不上害怕拉住他的手,“陛、陛下……”她可以,她都可以。
萧元炽就任她这般握着,汪任一进来便察觉到气氛跟往常不一样,他眼尖地瞧见温夫人居然抓着陛下的手还能安然无恙。
他极快地低下头,等着陛下的吩咐。
萧元炽转过身看向那张满是泪痕惶惶不安的脸,“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有消息了,朕会派人来告诉你。”
温眠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是她误会他了意思了吗?
萧元炽微微眯眼看着她抓着他的手渐渐地松了力。
萧元炽抬头看向汪任:“好生送温夫人回去。”
汪任连忙称是。
汪任知道,温夫人从这一刻起,她往后的日子将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候在殿外的贺姑姑见温眠走了出来,赶忙上前扶住她,她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怎么样了?”
温眠点了点头,“陛下答应了找沅沅。”
贺姑姑感恩地念了一句佛,“谢天谢地,陛下派人去找一定能找到沅沅小姐的。”
温眠现在也就靠着这个信念撑着了。
汪任让人抬了轿子过来,他上前殷勤地道:“温夫人请上轿。”
温眠朝那轿子看过去,觉得着轿子跟她以前坐的小轿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她有点踟蹰。
汪任笑眯眯的又请了一次,温眠不想驳了汪公公的好意,在贺姑姑的搀扶下坐了上去。
汪任亲自送出了宣明殿,待他回来就听闻陛下宣了礼部尚书觐见。
汪任估摸着,陛下这是要拟定旨意了。
他就知道,这温夫人有些运道的,真让她飞上枝头了。
—
温眠刚从轿子里下来,在小院里久候的淑太妃和淳安公主听到宫女通传温掌籍回来了,她们双双走了出来。
淳安公主是急性子,她握住温眠的手,“阿眠,我和母妃刚回来不久听闻沅沅丢了便赶了过来。你见到皇兄了吗?他同意派人去找了吗?要不要我母妃再去找皇兄试试?”
温眠心怀感激地看着淳安公主和淑太妃,声音哽咽:“见到了,陛下同意了。”
淳安公主和淑太妃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淑太妃看着温眠那失魂落魄憔悴的模样,劝慰道:“既然陛下会派人去找,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可别自己先倒下了。你姨母可是千嘱咐万交代我好生看顾你的。”
淑太妃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剩下的等待只有靠温眠自己挺过来。她对淳安道:“你陪着温掌籍先吃点东西。”
淳安公主点头,“我会看着她的,母妃你放心吧。”
淑太妃带着宫女走出院子时,她忽然想到方才送温眠回来的轿子,虽然只瞥了一眼,可她依稀记得那轿子的规格是不是僭越了?
淳安公主吩咐宫女去御膳房拿些饭菜过来。
她拉着温眠先坐下,说道:“我知道你没胃口。贺姑姑说你昨日从山上回来就喝了几口稀薄如水的米粥。这哪能行啊,你这轻轻一推就能倒下,要是沅沅被找回来了,你还有力气抱得动她么?”
温眠鼻子酸涩,她多想抱抱她的沅沅。
当温盻温渺两姐妹一道过来的时候,淳安公主似笑非笑地说:“本宫这外人都早就过来了,若不是阿眠也姓温,还真怀疑你们是不是亲姐妹了。”
温盻没想到淳安公主会在这里,被她这话给刺了一下,若不是都知道她们是姐妹,她和温渺也不会特意过来一趟。
温盻露出难过之色,“公主殿下这是冤枉臣妇了,当臣妇知道三妹妹的事,便去了一趟沈太后娘娘那边。只是沈太后娘娘从围场回来后得了风寒在静养,求了许久才看在齐国公府的份上见了一面。沈太后娘娘答应让宫正司的人去查了,臣妇这赶过来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妹妹。”
淳安公主脸色稍缓,低哼一声,“宫正司那些废物能有什么用。”她皇兄向来不管怎么管后宫的事,后宫的一些纠纷事端都是宫正司的人处理。丢个把人这种事情宫正司那帮子人可不敢去惊扰皇兄。所以得知皇兄会出帮温眠去找女儿让她很是惊讶了,应是看在温眠照顾瑞王的情份上吧。
这话温盻可不能接了,她尽到了她这个身份能做的了,其余的她可管不了。
到底都是云阳侯府的姐妹,出了这种事,她不能什么都不做。温盻和温渺过去对温眠劝勉了几句后,见她精神不济便也没有多待了。
走出院子,温盻想到刚刚温眠那模样,一夜之间就消瘦了不少,哭多了眼睛仍然通红,就像是淋了一场雨的芙蓉,娇怯楚楚。
她真是有上天赐得一副好相貌啊。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就这么一点血脉突然就没了。
温渺闷闷地道:“大姐姐,那孩子能找到的吗?”虽然她不喜欢温眠,可也见过那孩子几眼,白白嫩嫩的笑起来挺可人的。真就这么丢了,也确实让人唏嘘。
温盻叹了一声,“谁知道呢。”这深宫之中,消失不见的人还少么。
—
一辆马车乘着夜色来到了行宫郊外的一庄子里。
一位贵妇人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她神色紧张步履匆匆地往里头走。
她猛地推一厢房的门,当她果真见到原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时,还是差点惊叫出声。
“沈南则!你,你怎么敢违抗圣命下山来了!”齐国公夫人此时脸色极其难看。
沈南则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神色冷淡:“母亲小些声,她刚睡着不久。”
齐国公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幼儿,她瞳孔一缩,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她几步上前,看清了那孩子的脸。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沈南则,“你疯了吗?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
沈南则小心地抱着孩子往一旁坐下,他抬眼看着被气得不轻的母亲,“疯的难道不是你们吗?你居然让人偷偷把这个孩子给带走了,使得她们母女分离。”
若不是他收到严明的飞鸽传信,知道温眠的孩子丢了,沈南玥被禁足同时母亲身边的柳嬷嬷也离开了行宫,他才会想到此事可能跟母亲有关。他才会不顾圣命骑马追了上去,也幸好她们一行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不敢赶路太快,他才能及时拦截了下来。然后派人给母亲送信,让她来这个庄子。
齐国公夫人不敢想自己这个向来端方守礼,谦谦君子的儿子居然会这么对她说话。
她既心惊又愤怒,“你,你分明知道这个孩子是阿舟的,为何一直瞒着?我为何不能带走这个孩子,那温氏迟早要嫁出去,她不是在选合适的人家了吗?我们沈家的血脉怎么能跟着她去别人家里。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孩子还小不记事,她也还能生别的孩子。”
沈南则用一种莫名眼神看着她,声音低沉缓慢:“这么些年都没去见过阿舟,又何必这时候来抢他的孩子。”
齐国公夫人瞬间脸上的血色尽褪,她抬手便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啪”一声,沈南则的脸被打偏,他浑然不在意,垂眼看着襁褓中睡得不安稳的孩子,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齐国公夫人:“母亲不想沈家的血脉流落到别人家里。那由我来娶她!阿舟的孩子名正言顺的回到沈家!”
“你……你……”齐国公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硬撑着指着沈南则道:“你这是要齐国公府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时沈南则站了起来抱着孩子正要出去,齐国公夫人喝住他,“你做什么,快把孩子交给我。”
沈南则:“自然是把孩子还给她的母亲。”
“不——”齐国公夫人正要阻拦,这时外面的侍女惊慌地过来,“夫人,夫人出事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那侍女的话还未说完,庄子的大门便被人撞开了。
千机卫将此处早已围的水泄不通。
陆宪接到了密令后,便带着人随着先遣队伍留下的记号寻了过来。
他带人推开那间厢房,看到里面的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齐国公夫人、沈世子,你们为何会在此?”
陆宪说话时双眼直直地看着沈南则怀里那个襁褓。
沈南则道:“处置一些家事。陆大人又是为何而来?”
陆宪挑了挑眉,“本官奉圣谕,追查伤害公主之人,将其缉拿归案。”
齐国公夫人悄悄松了口气,跟那孩子不相干。
以沈南则对陆宪的了解,不会这么简单,他问道:“公主?淳安公主出事了吗?”
陆宪摇了摇头,笑着道:“陛下新封了一位娘娘,那位娘娘的女儿丢了,本官自然是找这位丢失小公主了。”
“什、什么?”齐国公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陛下封了温氏?”
陆宪敛了笑容,“齐国公夫人往后可不能这般无礼了,那位如今可是正经的温妃娘娘了。”
登时在沈南则怀里的孩子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她小嘴一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夹着眼泪四处找自己熟悉依恋的人,小脑袋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第47章 “娘娘大喜。”
小幼儿细声细气的哭声,让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也是这哭声让沈南则从陆宪口中听到消息回过神来,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让陆宪察觉出他的异样。他顺势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她扭动着身子似乎向在找人,虽然动作起伏并不大,可这孩子太小了,一身都软软的,他压根就不敢用力,怕拿捏不准力度弄疼她。
齐国公夫人走过去,想把孩子接过来。
沈南则皱了皱眉,看向旁边被千机卫看管起来的奶娘嬷嬷一干人。
沈南则对陆宪道:“陆大人,可否让奶娘过来?”
陆宪瞧着这一幕,虽不解沈南则和齐国公夫人是怎么回事,可他也不能眼见着这孩子一直哭,尤其还是这么个金贵的主。
陆宪挥了一下手,千机卫便将奶娘放了过来。
沈南则把孩子交到奶娘手里,奶娘慎重地接过熟练地哄了起来。
齐国公夫人心中泛起苦涩,自远宁愿把孩子交给奶娘,也不让她来抱,他在防备他的亲生母亲。
陆宪耐着性子等着那哭声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对沈南则道:“沈世子和齐国公夫人既然卷了进来,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还请便随本官走一趟吧。”
这时被扣押的一嬷嬷朝着齐国公夫人哭着哀求道:“夫人,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老奴不该看到这孩子长得水灵乖巧动了歪念,趁着众人去了围场便想把她带回京城给我那一直未生育的儿媳养着。是老奴的错,夫人……”
陆宪一个眼神,便让千机卫堵了那婆子嚷嚷的嘴。
陆宪笑了一声,眼神扫过齐国公夫人和沈南则,“这可不是一个婆子出来说顶罪就能顶罪得了的,你说是吧沈世子?”
沈南则平静地道:“陆大人,我自会向陛下请罪。”
齐国公夫人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
温眠几乎又是一夜无眠,她闭上眼睛就好像听到了沅沅哭泣的声音。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手里握着沅沅经常玩的小兔子布偶,闻了闻上面淡淡的奶香味,忍不住默默地流泪。
天还未亮,她就起来了。坐在窗前怔怔地抬头看着在树枝上掠过鸣叫的雀鸟。
贺姑姑端着滋补的汤水进来,见温眠盯着那雀鸟在看,便道:“夫人,这喜鹊叫是好兆头。沅沅小姐很快就找回来的。”
温眠心里也这么期盼着。
贺姑姑见她不言不语,连汤水也是劝了又劝才喝了几口,不时的摸了摸手里那只沅沅小姐平时爱玩的布偶。
贺姑姑叹息一声陪着她一起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旭阳升起,金辉的日光从窗户蔓延过来。
温眠忽然站了起来,“贺姑姑,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是不是有小孩子在哭?”
贺姑姑神色茫然她没听到什么,她正要再仔细听会,就见到温夫人快步朝外面走去。
贺姑姑担心她出事紧跟其后,心想温夫人莫不是思女心切出现了幻听吧。
温眠刚到院子里时,正与汪任带着一行宫女太监撞个正着,汪任才站在院子门前就见到温夫人出现了。
汪任笑容满面躬身道:“娘娘大喜。”
温眠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汪任身边宫女抱着的襁褓,她压根就没注意汪任在说什么。
那宫女不敢怠慢,揭开披风,让走过来的温眠看清楚孩子。
温眠的手微微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过来,紧紧地护在自己胸前。轻声地哄着哼哼唧唧睡得不安稳的女儿,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忍不住落泪。
汪任不敢出声打扰,身后的宫女太监也都低着头静悄悄的。
待孩子渐渐地睡安稳了,温眠那股汹涌的情绪慢慢平息了下来,这才注意到汪公公等人。
温眠抬起头看向汪任正要说话。
这时汪任抬起手里捧着的圣旨,高声道:“温氏接旨。”
温眠怔神之间被宫女和贺姑姑扶着跪了下来。
汪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阳侯之女温氏,笃生名族,含章秀出、性钟和粹,温惠柔嘉。着即以册印封为妃,赐居东明殿,钦此。”
温眠惊得回不过神,她从未想过陛下会封她为妃,这个位分……真的没有听错吗?
汪任低咳一声,温眠恍惚地伸出手,叩谢:“谢陛下圣恩。”
汪任合上圣旨将其交到温眠手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恭贺温娘娘双喜临门,爱女复得,晋为妃位。”
跟随汪任前来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高声恭贺温娘娘。
汪任指着那些人对温眠道:“这八个宫女和四个太监是留下伺候娘娘,任凭娘娘差遣。等从行宫回去京城再给娘娘添人。”
“东明殿已派人回京城去布置了,行宫这边先让娘娘搬去离宣明殿近些的漪兰殿,那边已收拾干净即日便可住进去。”
“不过陛下说,这会让娘娘先去一趟宣明殿,说是娘娘应该想知道是谁带走了小公主。”
汪任这一串的话,让温眠有些懵,“小公主?”
汪任笑着道:“陛下恩准,既然娘娘入了后宫,您爱女自然能有公主的头衔。”
温眠将熟睡的孩子交给贺姑姑,她对汪任道:“汪公公,我要去宣明殿。”
她要知道到底是谁把沅沅带走的。
—
当温眠踏入宣明殿内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怎么都想不到大殿上会见到沈世子和齐国公夫人。
温眠缓步上前朝御座上的男人行礼:“民、嫔嫔妾见过陛下。”身份的转变让她一时险些咬了舌头。
她低垂着眼,听到男人温润的声音,“免礼,赐座。”
温眠心下惴惴,很生疏的往一侧的位子上坐下。
沈南则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稳住心神朝温眠拱手:“微臣见过温妃娘娘。”
齐国公夫人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要向她儿子的遗孀行礼,内心激烈的挣扎,也不得不低下头:“臣妇见过温妃娘娘。”
温眠朝御座上的男人看了一眼,攥紧手,开口道:“免礼。”
萧元炽扫了一眼这几人,“既然人到齐了,自远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吧。”
沈南则一脸肃穆,他朝前跪了下来,“陛下,这事是臣之过,还请陛下降罪。”他早在回来的路上想清楚了,终究是生恩难断,母亲的过错该由他来承担。
齐国公夫人原本想等到沈太后过来求情。她没有料到沈南则会出来认罪。他怎么能认罪,他是沈家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骄子,他是要出阁拜相的啊,他怎么在这种事情上有污点。他的仕途若是因此中断,她便是全族的罪人,她们所有的牺牲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不……”齐国公夫人跪倒在地,慌忙地解释:“不,陛下。跟他无关。这些都是臣妇所做。是臣妇指使下人去将温妃娘娘的孩子偷偷抱走的。这一切都是臣妇所为,跟沈南则没有关系,他之所以出现在庄子上,是因为他截下了孩子,要将那孩子还给温妃娘娘……”
齐国公夫人这话可比沈南则的认罪可信度高多了。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温眠还是个小小的女官,这齐国公夫人所为轻轻地就能揭过,就像之前找个仆妇来顶罪,也没什么人会去计较。
可现在温眠初封为妃,身份不一样了,妃子的女儿被偷走,可不是一个仆妇顶罪能解决的。
沈南则内心煎熬痛楚,母亲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妇,如今蓬头散发,俯首认罪。
沈南则艰难开口:“陛下,是臣有过。臣愿一力承担。”他是在向陛下求情,轻饶了母亲,他可承担那些罪责。
温眠紧紧地抓着扶手,沈世子跟夫君长的那么像,而他那日跟她说的话,不会是仅仅有缘这么简单,会不会跟齐国公夫人也关系?
她想到一种可能性,惊得站了起来。
萧元炽看了她一眼,手指点了点桌面:“你们一个两个都争着认罪,可偏偏都又不肯说出原因。既然温妃是苦主,不如由你来决定?”
温眠目光落在齐国公夫人身上,恳求地对御座上的男人道:“陛下,我,我想单独问问齐国公夫人。”
萧元炽有点意外的扬了扬眉,同意了她的请求。
——
温眠去了侧殿,齐国公夫人也随其后。
温眠对带走女儿的人恨之入骨,可想到齐国公夫人跟夫君的可能存在的关系,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
“齐国公夫人,你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女儿?你第一次见我女儿时还送了一个玉佩满怀善意,为何现在又要让我跟骨肉分离?”温眠直接问道。
齐国公夫人沉默着,被一个小辈这么质问,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今日之前这温氏还需低眉顺眼的向她行礼,无权无势的她就算丢了女儿也只能认命。不想一日之间,陛下竟然封了她为妃。让她有了能质问的权利。
可陛下知道她曾是她儿子的女人吗?陛下就当真会一点都不介怀?
这种隐秘的想法,让齐国公夫人生出了想说出真相的念头。
温氏之所以要单独问她,只怕是猜出了什么。
齐国公夫人抬起头,看着那张花容月貌迷惑男人的脸,缓缓开口,“不知温妃娘娘可有细细看过那孩子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是不是与那孩子的生父相似,同样也跟南则相似。”
齐国公夫人见她脸色变了,继续道:“臣妇二十五年前曾诞下一双生子。可惜其中一个体弱多病,送去了江南静养。温妃娘娘的夫君,便是臣妇那远在江南的另一个儿子。之所以带走孩子,也正是因为温妃娘娘要择婿,臣妇不想沈家的血脉流落到别处。因此才会想将沈家的血脉悄悄带走。”
“这一切所为都是臣妇的错,还望温妃娘娘饶过南则。”
第48章 她是要侍寝的。
听齐国公夫人亲口说出来,温眠心底的怀疑和猜测都有了结果。
难怪沈世子会跟夫君长得一模一样,也难怪沈世子会说有缘,想照顾她们母女。
原来夫君跟沈世子都是齐国公夫人的儿子,是双生子。
温眠看向齐国公夫人,她应该是素来高高在上习惯了,便是求人也眼角藏不住那股傲气。
就因为齐国公夫人想要,就无声无息的将她女儿带走,让她们母女分离。
若不想要,如夫君那般体弱就能被送去江南不闻不问这么些年吗?
可人又岂是物件,想要便随意拿走,不要却弃之敝履。
“齐国公夫人。”温眠声音干涩,“我的夫君曾说过他无父无母,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呢?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不过是巧合罢了。更何况,全京城都知道齐国公府未曾有过什么双生子,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年纪都相差四岁了,哪里又有什么大公子的双生兄弟呢?”
齐国公夫人原本以为她会顾及旧情,这番话让她始料未及。温氏是不承认她的夫君跟齐国公府有关系,更否定那孩子是沈家的血脉。
原以为这温氏没见识,性格软绵好拿捏,此刻她每说的一句话都让齐国公夫人逐渐地失去底气。
温眠是好性子,可她也是一个差点失去女儿的母亲。她若是不跟齐国公府撇清关系,那往后沈家用此来牵制她和沅沅该如何是好。
温眠见齐国公夫人脸色有些慌神,她想到夫君曾被病痛困于床榻之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笑言,娘胎里带出的病一直缠身,倒是还没有见过一眼亲娘。他说的满不在乎,眼中却有无尽的寂寥。夫君不愁银钱,也不缺仆从差使,但是他却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
温眠朝齐国公夫人走近一步,声音有些怅然,“齐国公夫人,若你真有那么一个自小送去江南静养的儿子,那你怎会不懂骨肉分离的痛苦呢?”
一声轻响,齐国公夫人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断裂,一颗颗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
齐国公夫人一瞬间失去了强撑的傲气,她急切地俯下身去捡那些散落的珠子,那双冷淡的双眼涌上一股悲伤,死死地握住那一颗颗的珠子。
温眠不想再跟她多说下去,“陛下不会冤枉无辜者,齐国公夫人既然认了是自己错了,那便承担后果。”
—
陛下封妃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行宫。
沈太后因那晚送走那孩子后,一直感觉头痛不舒服,传了太医来诊脉结果是热伤风。喝了药后便昏昏沉沉的在睡觉,没有让人来打扰。
等她醒来,在宫女的服侍下起身,便有心腹嬷嬷满脸愁容心急上前,“太后娘娘出事了。”
沈太后本就还不舒服,听到这话眉眼一压,不悦地道:“何事这般慌张?”
“齐国公夫人被陛下剥夺了一品诰命夫人,即刻遣送回京。”
沈太后大惊失色站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嬷嬷低着头道,“那温氏的孩子被找回来了。那温氏被陛下封妃了。齐国公夫人被剥夺诰命,因是跟此事有关。”
沈太后感觉一口气没喘山来,“温氏封妃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沈太后本就因伤风脑袋又重又沉,这接二连三的消息让她缓了许久。
她现在赶去宣明殿求情也没用了,圣旨已下,崔氏被剥夺诰命一事无法挽回了。
她对那嬷嬷嘱咐道:“送两个人去崔氏身边伺候,备一些东西送过去,莫让她在路上吃苦头。”
嬷嬷连连称是,随即便去办。
沈太后闭上眼睛,虽然剥夺了诰命到底齐国公府的夫人,就算是遣送回京也不会让她遭罪,这诰命丢了,以崔氏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得受煎熬了,国公府里也不清净,往后她只怕会承受不住那种落差。
那温氏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陛下一下便给她封了妃?让崔氏失去诰命究竟是她的意思,还是陛下想借此敲打一下齐国公府呢?
沈太后唤来侍女,“解了南玥的禁足,让她来哀家身边侍疾。”
既然陛下封了一个温氏了,这后宫也该要热闹起来了。
—
屋子里传来一阵笑语,屏风后面的小几上,摆放着花茶和精致小巧的点心。沈南玥正与温盻温渺两姐妹说着话。
“二嫂,若不是你们来看我,我真的要闷出病来了。也不知道这禁足还要禁多久。”沈南玥抱怨着。
温盻掩嘴笑道:“母亲那么疼妹妹,说不定只是怕妹妹在围场玩野了心,拘一拘妹妹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能解禁的。我们呀趁着这种时候好跟妹妹亲近亲近,等妹妹被陛下册立了,到时相见一面都难了。”
沈南玥被二嫂调笑的羞红了脸,小声嘟囔:“还没影的事儿呢。”
温渺也跟着道:“南玥姐姐得太后娘娘喜爱,被册封只是迟早的事。”她心里忍不住羡慕沈南玥,有这么一个好姑母。这次跟着来行宫母亲是要嫡姐帮她看看亲事。可自从她远远地见过一次陛下后,她便开始有了心事。
正当三人笑闹着,忽然侍女急匆匆地进来,“姑娘,姑娘,发生大事了!”
沈南玥脸色带着明媚的笑容,顺口问:“怎么了?”
温盻温渺也齐齐看向侍女。
侍女咽了咽口水,“陛下封妃了……”
三人的笑容瞬间凝结。
温盻见沈南玥都呆住了,便替她问道:“封了谁?”
那侍女目光复杂,低声道:“是二奶奶您的三妹妹,温掌籍。现在已经是温妃娘娘了。”
哐当一下,也不知是谁手中的茶盏摔碎了。
温盻定定地看着那侍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再说一遍?”
“二奶奶,陛下封了您三妹妹做温妃娘娘了。”
另一边的沈南玥像失去力气一样跌坐在榻上,她捂着嘴,怎么会这样?温掌籍难道不是哥哥在外面的女人吗?
为什么陛下会封她为妃?她可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寡妇啊!
可紧接着沈太后那边的人前来通传的消息,更是让沈南玥雪上加霜,她的母亲被剥夺了诰命,要遣返回京。
—
另一边同样也是被那到消息给震惊的无法接受。
魏少莹跪在梁太后脚边哭诉,“太后娘娘,臣女的哥哥坠马摔断了腿,太医说他、他以后连子嗣都要不了,成了一个废人。父亲为此大受打击,臣女除了要照顾安稳哥哥,还要担心父亲。这才几日,陛下竟然封了那寡妇温氏为妃。太后娘娘,这让臣女这些秀女们该如何自处啊。太后娘娘求求您为臣女们做主啊。”
梁太后此刻也很是恼怒,萧元炽一声不吭的封妃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还是从别处知道的。
梁太后摸了摸魏少莹的头,“哀家自然会为你们做主。这后宫也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你且别哭了,哀家心里有数。”
魏少莹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哭着点头,先回去等消息。她得了梁太后的许诺,仍然不放心。那个她未放在眼里的寡妇居然一跃成了后妃,往后见到她还需行礼,除非那个后宫女人最尊贵的位置,否则就要被那温氏压一头了。
魏少莹离开后,梁太后气得拍桌,“他倒是大方,一出手就给了妃位。那温氏封她个美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竟然都不与哀家商议一番直接给了妃位!礼部尚书和其他朝臣也不知道劝一劝,任着他一意孤行。”
张嬷嬷劝道:“娘娘您息怒,陛下好歹是愿意纳妃了。朝中大臣应是乐于陛下肯亲近女人。虽然那温氏、温妃娘娘是有瑕疵,但太后娘娘往后可挑选一些您满意的人。”
事已成舟,梁太后再不喜也改变不了,她道:“你说得没错,如今他开了口子,那之后秀女的进宫充盈后宫,是早晚的事了。”
—
此时温眠带着沅沅和贺姑姑一道搬道漪兰殿。
宫殿清雅幽静,瑶台琼室布置一新。
她总算能好好抱抱沅沅了。
小家伙醒来后,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看了她好一会儿,认出是她,很委屈的哭了一通。这把温眠哭的心里又酸酸的。
母女两拥在一起从晌午睡到了夕阳落山。
温眠看着那静悄悄到来的夜色,忍不住心慌。
贺姑姑见她紧张,“娘娘,若是陛下过来用晚膳汪公公会派人来通传的。”
温眠不是担心他会不会过来用晚膳,而是那漫长的夜晚。
如今她被册立为妃,她是要侍寝的。
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当时沅沅丢失,让她豁了出去,不管做什么她都可以。
突然改变了身份,很多事情都让她措手不及。
她其实是没有准备好,心底有些怕。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反悔,也没有回头路。
夜正浓,沅沅已经被奶娘抱下去睡了。
温眠在贺姑姑的催促下沐浴完,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挽了个髻。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的温婉。
温眠坐于床前控制不住地紧张,她虽然曾经大胆过,可那是趁着醉意生出来的胆子,那时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如今她清醒着,听到了外面的请安跪拜的声音。
她攥紧了手,是他来了。
温眠站了起来,她垂着眼朝着走进来的男人盈盈福礼:“陛下圣安。”
萧元炽想起白日她来宣明殿见他时说话还结巴,这会真乖乖地在等他了。
只是那声音听起微微发颤,萧元炽手指之间轻轻的捻了捻。
“会伺候人吗?”
温眠诧异地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灯火朦胧缘故,陛下似乎跟白日里的那般温和有些不太一样。
“过来,伺候朕沐浴。”
第49章 “你此刻在想的是谁?……
漪兰殿浴池的四周放下了竹帘和飘逸的轻纱,潺潺的水声是引入山上的温泉流入白玉砌成的池子里,抬起头能看到夏夜的星空。
温眠亦步亦趋的跟着陛下身后。宫女和内侍们都留在外面。偌大的浴池内殿之中只有她和陛下两人。
忽地陛下停下了脚步,满怀心事的温眠险些撞了上去,她有些没回过神来,愣在原地。
萧元炽见她没动静,微微侧头朝她的方向说了两个字:“宽衣。”
温眠闹了个大红脸,她没意识到陛下是要她过去宽衣。
而曾经和夫君更是没有这般相处过。
这让温眠很是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去做。
她屏住呼吸,上前去为陛下宽衣,手指触及到他的腰带试着要解下来,也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这腰带过于精巧她摸索了一会都未能解开。
一声轻笑响起,温眠的手被覆住,被那手掌牵引着咔哒一声微响,腰带解了下来。
那腰带比她想象中的要有分量,她记得在来行宫的路上遇到行刺,陛下似乎是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把软剑。
萧元炽从温眠手里抽过腰带随手扔在地上。展开双臂,感受到她纤细的手穿梭臂弯用力地将外衣脱下。
单薄的里衣带着温度,还未触及那肌肤,温眠就有些耳热了。
她手指顿了顿,认命一般顺从地将那衣带解开。
冷白色的肌肤,肩膀宽阔,腰身紧实,手臂有力,温眠慌乱地垂下眼。
好在陛下只脱了上衣,便径自走入那浴池之中。
温眠见他靠在浴池的玉璧上,闭上双眼似在养神。
温眠眼中闪过挣扎,拿过金壶和胰子、浴巾朝浴池走过去。
萧元炽听到那带着迟疑的脚步声,一点点的靠近。
那股桃香浅浅淡淡地萦绕而来。
温热的水慢慢地从他肩膀处淋了上来,萧元炽睁开了眼睛,在水雾热气中,他的视线看得并不是很清晰,她斜坐于一旁正拿着金壶往他身上淋水,看模样正在犹豫要不要用胰子。
见他看了过来,如同受到惊吓的雀鸟,想扑腾起来,可翅膀已沾湿了水飞不起来,只能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不安地问:“陛下,水温可合适?”
萧元炽撑起手臂朝她那边靠过去,“你不下水?”
温眠呐呐,她想的伺候沐浴和陛下想要的显然不一样。
正犹豫挪动双腿的温眠,感觉到脚踝一紧,随即那双珍珠绣鞋被脱了下来,松松挂着的绫袜轻轻一扯便落了,一只赤足踩在滚烫又湿润的手掌之中,被水沾湿更似莹玉一般。
带着薄茧的拇指,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那嫩薄的肌肤被刺激的又酥又麻,温眠脸色涨红的想要躲闪。
可男人的手掌坚固如牢笼,没能挪出半分。
那炙热的手掌一寸寸的上移,握住她的小腿,只稍稍用力一拉,温眠滑入了浴池之中。
她扑腾两下,被一股力道推着撞到萧元炽的胸膛上。
温眠的衣裳本就单薄,入水后紧贴在身上,而陛下此时更是什么都没穿。
浴池的水波荡漾,温眠觉得那温度炽热的像是要将她融化一般。
萧元炽双眼乌沉如墨,他扣住那纤细的腰肢,她伏在他身上不住的轻颤,娇弱的如同是受到惊吓的幼兽。
温眠的手无力的抵着,她不能往后缩,也无路可退。这是她所求要付出的代价,是要完成的任务。从她回答陛下明白了开始,她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兀的,温眠抽了一口气,嘶了一声,身子控制不住想往后躲。
这样的陛下太过陌生了……
萧元炽口齿之间盈满了那股桃香,柔软,细腻……
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眸光之中闪过贪婪。
可雀鸟在挣扎,在低泣,不住地颤抖。
萧元炽抬头朝她看去,只见她双眼紧闭,贝齿咬着娇唇,唇上未好的旧伤又磕出了血渍。
因羞涩肌肤染上浅浅的淡粉,可那神情是隐忍,是视死如归,如同是在献祭一般。
唯独没有该有的欢愉。
萧元炽微微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拇指按在那红唇上研磨一圈,“温夫人,你此刻在想的是谁?”
温眠听到他又唤自己温夫人,问出了那句话。如遭电击一般,她慌乱地睁开了眼睛,见到陛下那张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温夫人是不是觉得侍寝了,便是任务完成了,就当还了恩情?”
他语气如平常般温和,可说出来的话,让温眠生出了股寒意。
陛下怎会一语便道出了她的心思?
她怔怔地说不出话,她本能地摇头。
萧元炽拉着她柔软的手,牵引着她去感受,他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的身体可不会撒谎,你在抗拒,你在害怕,还是说你并不是心甘情愿?温夫人,你当真想明白了吗?”
温眠耳垂红的似要滴血,肌肤变得更粉了。
萧元炽凝视了一会松开了她,忽地对殿外唤道:“来人,进来伺候你们温娘娘出浴。”
温眠被宫女扶着去隔间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弄湿的头发也轻柔地用帕子绞干,另有宫女又捧拍暖炉,为温眠将头发烘干。
宫女们动作都很轻,安静地不发出声音。温眠此时心乱如麻,心里面有隐隐地松看口气,逃了一次,可另一方面更多担忧是不是惹怒了陛下。
陛下还会留宿吗?
行宫里只怕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第一晚侍寝,若是陛下直接走了,那是不是都知道她失去了圣恩?而她现在这个身份注定是许多人的眼中钉。明日要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只怕不好过。
温眠等头发烘干了,心中惴惴地回到了寝殿,屋子里静悄悄地,宫女们将她送进去后便阖上门退下了。
温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般安静陛下应是早离开了。从她答应入宫那时起,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伴君如伴虎的准备,陛下对她的兴趣可能只是一时新鲜而已。
温眠低着头饶过屏风,瞧见床榻那边映着一片阴影,她诧异地抬起头,竟见到床榻上斜靠着个男人,他拧着眉他语气却有些低哑慵懒,“怎这么慢?”
温眠见他似乎是揭过方才浴池的事了,她抿了抿唇,小声道:“烘干头发久了点。”
萧元炽目光落在她局促不安的小脸上,朝她伸手,“过来,该安置了。”
温眠小心地躺到了里侧。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陛下相处,浴池之中的陛下让她惊惧害怕,这会的陛下似乎又温和了下来。
虽然感觉到疲倦,可她闭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她跟陛下躺在一张床上,她不敢乱动,靠的太近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她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陛下那句,“你此刻在想的是谁?”。兴许有想过夫君,也可能谁也没想,只想这这股难熬快些过去。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萧元炽本身睡眠就浅,那股桃香幽幽地钻进他的鼻息,似乎比平时有了睡意,竟然不知不觉地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温眠觉得察觉到陛下的手指在她脖子那儿动了动,不知为何她瞬间汗毛直立,想要躲开。
温眠一动,原本沉睡的萧元炽就醒了,他睁开那双狭长的双眸,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还朦胧的让人看不清。他长久的习惯了一个人,身边多出来一个女人让他本能的防范。
他盯着她那细细的脖颈,感觉出她紊乱的呼吸,长臂一伸将人揽到了怀里。
终究还是要习惯的。
—
温眠后半夜小睡了一会,但陛下起身她是知道的。
原本想要等着陛下先离开再醒来,可想到今天还要去拜见两宫太后只好也起身了。
原先没留意,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做事利索,动作都十分安静不言不语。一个眼神一个指令便知道如何配合。
萧元炽配戴好了腰带正要去外间,朝温眠一眼,见她在几套衣裳之间迟疑,他走了过去,指着一套海棠红色的宫装,“就这身。”
本来最先被她否定的就是这海棠色的裙裳,她觉得太艳了些,又担心这颜色会不会过于扎眼。
只是瞧陛下这神色,她还是默默的让宫女帮她换上了。
温眠穿上海棠色的宫庄,梳了朝云近香髻,簪上金凤垂珠步摇,扶着宫女的手走了出来。
萧元炽正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抬眼见她过来,手微微一顿,搁下茶盏。
他笑着道:“还是穿艳色更好看。”
温眠见他眉目之间似乎又恢复往常的温和,就好像昨晚在浴池里的那个陛下不存在了一般。她也胆子大了点,试探地问道:“陛下留下一道用早膳吗?”
萧元炽笑了笑,“自然。”
温眠暗暗松了口气。
温眠听贺姑姑说过,陛下用膳,她要站在一旁布菜,要有眼力的挑准陛下喜欢的食物放到他碗里。
温眠曾问过贺姑姑陛下喜好什么?贺姑姑摇头,说除了宣明殿近身伺候的能摸准一点,其他的人不知道。
温眠正要站在他身边帮他布菜,见陛下揉了揉眉心,按住她的手,“你坐下,安心吃。”
温眠看着汪任公公让人传膳上来,等了一会,并没有看到有内侍留下布菜。
陛下自己随意的吃了一口,见她不动,“怎么?看朕就能吃饱了?”
温眠红着脸端着粥吹了吹,原来他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用完早膳后,萧元炽去了宣明殿。而温眠则要先去拜见两宫太后。
按照规矩,温眠先要去拜见作为嫡母皇太后的沈太后。
沈家。温眠思绪有些复杂。
她想到昨日对齐国公夫人的惩罚,沈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事跟她有关,不知道会怎么对待她。
温眠从被册立那一刻便知道,这些是非纷争,她是避不开的。
第50章 “温夫人你今天真好看!……
贺姑姑特意等到陛下离开后,她才抱着沅沅过来正殿找温妃娘娘。虽然陛下给沅沅小姐公主的头衔,可这孩子的身份比较敏感,又是娘娘初次侍寝完,不是让陛下见到这孩子的时机。
沅沅窝在贺姑姑怀里,看到温眠今日的打扮都看呆了。小袋脑左摇又晃的打量,圆圆的眼睛一开始疑惑渐渐地认了出来,咧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要抱。
温眠目光温柔的接过孩子,在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亲,偏过头不让孩子的手去抓垂下来的流苏。
若不是还要去拜见两宫太后,温眠真想就这么陪着沅沅。抱了一会后就让奶娘先带着沅沅。
温眠对贺姑姑说:“姑姑等会你和夏竹跟我一起去吧。”
夏竹正是汪任送过来的八位宫女之一。
温眠在这后宫里只有姨母给的贺姑姑能信任,这位夏竹出自宣明殿,她对夏竹印象做事妥帖又安分,尤其是嘴很严实。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她想把夏竹提为大宫女。
贺姑姑点了点头,“奴婢私下观察了一下,汪公公送过来的这些宫人都很本分。不过还需再看看,到时根据她们的性情、优势再安排差事。”
温眠颔首,她见贺姑姑欲言又止,“怎么了姑姑?”
贺姑姑上前小声问道:“娘娘身子可还好?可要用些药?”虽然娘娘不是初婚女子,可她未承宠这么久,担心她的身子会不会有些不适。
“不、不用。”温眠急忙拒绝了。她见贺姑姑关切的目光,心底犹豫要不要告诉贺姑姑,她和陛下还没有圆房。又怕贺姑姑担心,这会也不是说的时机。
温眠吩咐好奶娘和两名宫女看着沅沅,她便带着贺姑姑和夏竹去往沈太后居住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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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们抬着御撵稳稳地落下,一只纤纤玉手伸出,由着宫女扶着下来。海棠色的裙裳衬得那倾城容颜更添了几分雍容。
站在宫门口的宫女内侍们纷纷跪下行礼:“温妃娘娘万福。”
金凤垂珠步摇轻晃,温眠看着眼前这道宫门,当时她因沅沅丢失想见沈太后一面求她相助,任凭她如何苦苦哀求都被宫女们挡在宫门之外。那时候她听到宫人们背后私语各种猜测沅沅已遭不幸的言语,心里是多么的绝望。
只过了短短几日,她的身份变了,这道宫门也朝她打开了。
温眠扶着贺姑姑的手,一步一步朝着正殿走去。她会紧张,也会害怕,只是不管发生什么她如今只能去面对。
温眠步入花厅,匆匆一眼便看到了坐了不少人,来不及细看,她便朝着坐于正中的沈太后行礼,“嫔妾拜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从温眠走进来那一刻,花厅中所以女眷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有打量的从头往下来回扫视的,也有皱着眉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还有妒忌绞着手中帕子的、更有情不自禁露出羡慕神色的,自然也有不喜,甚至带着隐隐恶意的。
沈太后迟迟不叫起,温眠维持着标准的宫中礼仪,一动不动。她知道沈太后这一关不会轻松,她用力忍耐着稳住身姿。
一道笑声打破这沉寂的气氛,“太后娘娘可也是被陛下新封温妃的容貌惊到了?本宫自诩是见过不少美人,没想到还有长得这般姝色,真真是享了眼福。”
温眠听出来了,这是淑太妃娘娘的声音。她居然也在这里。
沈太后自然是知道淑太妃在提醒这是皇帝新封的温妃,正新鲜着呢。得给几分薄面。
沈太后眯了眯眼,“起来吧。”
温眠:“谢太后娘娘。”
她站定后感激的朝淑太妃看了一眼。
淑太妃安抚的朝她笑了笑,坐在淑太妃身边的淳安公主也朝温眠眨了眨眼睛。
温眠见到她们都在,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温眠行完礼后,那花厅里其他的那些命妇、贵女、秀女们朝她行礼,“温妃娘娘万福。”
这些声音里,不管她们有多么的不情愿,都得问安。
这是陛下亲封的温妃,是后宫的第一个女人。
温眠免了她们的礼,继续聆听沈太后的问话。
沈太后审视着她,瞧着低眉顺眼,看着老实本分,却以寡妇之身勾得陛下给她封了妃,是有些手段。
沈太后自然不会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给她难堪。
她在先帝时就善于忍耐,也看多了妃嫔的起起落落,如今就让她多风光一阵也无妨。
沈太后让宫女将玉如意呈上来。
沈太后看着温眠道:“既然入了陛下的后宫,往后便要恭敬顺从,恪守本分,多为陛下着想,劝陛下广纳后宫,与众嫔妃共侍君王,为之开枝散叶。”
温眠接过玉如意,“谢太后娘娘教诲。”
从这花厅里有着不少宫中就见过的秀女和一些贵女,她就猜到了太后娘娘的意图。很快这些人都会进入后宫分位分,与她一道伺候陛下。温眠虽然早有准备,可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淑太妃听了沈太后的话,心里不由有些诧异。即便是这个理,可哪有在人家初封妃位正高兴的时候,说给陛下添人的?按以前沈太后周全的性子来说,不会这种时候说,除非是她对阿眠有不满。
也难怪陛下会让她和淳安过来这么一趟。
沈太后未多留温眠。
温眠从花厅出来,悄悄地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要去梁太后那儿。
梁太后所在的正厅里也照样有很多人。命妇、宗亲、秀女也差不多坐满了。
梁太后倒是没有让温眠行太久的礼。
只是她作为皇帝的生母,又屡次给皇帝塞过女人失败后,看着这个皇帝自己挑的女人,不禁越发挑剔了起来。
原本她将温眠送到小儿子瑞王身边,也是怀着想要温眠能接近皇帝获宠的心思。只是当她真的成了,越过了她这个生母,让皇帝直接封妃了,梁太后有了介怀。
说起话来,也直接了许多。
“原本该还有一道流程,但到你这儿倒用不着了。”梁太后将玉如意递过去,“你倒是有点运道。往后要安分守己,多劝陛下充盈后宫,早日诞下皇嗣。”
温眠一开始没明白梁太后第一句的意思。后来才想到,新妇第一道流程是验元帕,梁太后这是在点她寡妇的身份。
温眠抿着唇听着梁太后的教诲。
梁太后指着一旁的两个貌美的宫女道:“哀家亲自挑选的莲心和茗雪,她们还算乖巧懂事,便让她们去服侍你……”
一连串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梁太后的话,“温夫人,你成了我嫂嫂了呀?”
瑞王从外头一溜烟地进来跑到温眠的身边,仰着头看着她,笑眼眯眯:“温夫人你今天真好看!”他为了过来看热闹,特意找了皇兄,皇兄这回特别好说话。
梁太后听到萧元禹的话眼皮一跳,轻斥道:“胡说什么呢?”他的嫂嫂是正经的皇后,怎会是一个妃子呢。
萧元禹童言童语,不解的看向梁太后:“母后,儿臣哪里胡说了?难道温夫人不是皇兄新封的妃子吗?难道不是嫂嫂吗?难道温夫人不好看吗?”
梁太后皱着眉纠正道:“你的嫂嫂只能是未来的皇后。”
萧元禹满不在乎的说:“不是还没有吗?那现在温夫人就是嫂嫂呀。”
梁太后被萧元禹气的语塞。
而在场的那些女眷们也都惊讶于瑞王殿下对这位温妃的喜爱。听说温氏就是当初讨好了瑞王殿下才有机会接近陛下的。尤其是魏少莹,她站在人群中,眼中的那股嫉恨都快要掩饰不住了。
梁太后被瑞王的一通搅合,也没心思继续敲打温氏了。
挥了挥手,让温氏带着那两个挑选的宫女先回去。
回到了漪兰殿,贺姑姑忧心的说,“娘娘,那两个宫女只怕是太后娘娘送来分您的宠的。”
温眠怎么会不知呢,梁太后没法塞到陛下那儿,只能往她这儿塞。可她又不能拒绝。
温眠对夏竹道:“你先让梅素和迎兰留意她们俩,别让她们沾内殿的事,尤其是沅沅那边。”
夏竹应下,她小声提醒道:“娘娘您若是为难,可以跟陛下说说。”她们以前都是在宣明殿伺候的,自然也是见多了想要爬床宫女的下场,这可不是太后娘娘说塞过来就能成的。这位温娘娘在宫里日子还短,恐怕还不熟悉陛下的脾气。
温眠见她是好意,点了点头。
只是她心里很没底,昨日浴池的事情,陛下真的揭过了吗?
夏竹离开后,贺姑姑也道:“娘娘,夏竹说得没错,太后娘娘送来的人,也只有陛下能够……”
“姑姑。”温眠打断她,犹豫再三声若如蚊,“我,我和陛下还没圆房。”
她又怎好去跟陛下提,太后娘娘给他送女人的事。而且这事本就敏感,也不知陛下是怎样的心思。
贺姑姑大惊,她紧张地问到:“怎么会这样呢?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这种房中事温眠提及时难免羞赧,想到陛下浴池里说的那几句话让她心底有些无措、惶恐,“我……我也许是无意惹恼了陛下。”
贺姑姑很是着急,她见温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原因。心里头不由想要是欣太嫔娘娘在这儿就好了。温娘娘有些话可能对亲近的人才说得出来吧。
忽地,贺姑姑像到了什么,她神色一悚,扫了一眼四周,在温眠耳边问道:“娘娘,您心里头不会还在想着你的亡夫吧?”
温眠垂下眼不语。
贺姑姑见她那神情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娘娘,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您想想您的处境,现在最紧要的便是要抓住陛下的心,若是等到回了京城,大封后宫后,后宫的女人多起来了,您还在陛下那里有了芥蒂,那该如何是好啊。”
贺姑姑看着温眠那不安的模样,心生怜悯,她长于民间,很多事都不懂。又突蒙圣恩封了妃位,可她这位分看着荣耀,但也树敌无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若是还失去了圣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这后宫里,不得不争啊。
温眠抬起头,“贺姑姑,你说陛下今晚还会来吗?”
贺姑姑很想回她,会的,这么一个美娇娘怎么会舍得不来呢。
可娘娘说昨晚惹恼过陛下,她不敢妄加猜测,给了娘娘希望又落空怎么办。
贺姑姑斟酌问道:“若是陛下来了,娘娘打算怎么做?”
温眠睫毛轻轻一颤如同振翅的蝴蝶,她想的是,若他来了,她便设法劝几杯酒,趁着醉意兴许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