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哥哥,你怎么了?”……
温眠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胸口一阵阵地发慌。
神情懊恼又羞赧,脸颊烫的厉害。
她怎么会没忍住,怎么会在陛下面前这么失态。
往后她该怎么面对陛下。
陛下又会如何看待她?
温眠思绪紊乱,有些慌不择路,只想着赶紧远离陛下的寝殿。
突然之间温眠想到,这个时辰她应该是去送瑞王殿下去念书,她倏地停止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正踌躇不定时,前方有一小太监叫住了她,“温掌籍!还好半路遇上了。”
温眠抬眼看去是瑞王身边的李得喜。
难道是见她没去瑞王那边,过来寻她的吗?
“德喜公公。”温眠应了一声。
李得喜笑着道:“温掌籍,今日瑞王殿下休息一日,不用去念书,被太后娘娘接过去了,小的赶紧过来告诉你,免得让你白跑一趟。”
“多谢德喜公公。”温眠想到教导瑞王念书的是沈世子,应是昨日那场意外才让瑞王休息一日的吧。
“客气了温掌籍。”李得喜最善于观察,他见汪公公每次都对这位温掌籍很是客气,便更上心几分。能在她面前卖个好,也不多费事。
李得喜离开后,温眠回到了住的地方。
贺姑姑抱着沅沅早就站在前院张望了。
见到温眠的身影,贺姑姑迎了上去,担忧地看着她,“夫人,你没事吧?奴婢听说清凉殿出了事被封锁了一晚上,前不久才让里面的人陆续出来。想来你在那清凉殿担惊受怕了整晚,快些进来喝点热粥。”
温眠从贺姑姑的话里才知道昨日那些贵夫人和贵女们都在清凉殿里过了一晚。她昨日跟着淑太妃出来了,后来因那帕子去了陛下住的宣明殿,后来才……
所以贺姑姑误以为她也在清凉殿住了一晚?
这样也好,那贺姑姑便也不会问她为何一夜未归了。
温眠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眠垂眸瞧着在贺姑姑怀里睡的正香的沅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问道:“她昨晚没等到我,没闹吧?”
贺姑姑有些心疼这对年轻的母女,她温声说:“沅沅小姐很乖,等着你回来不肯睡,还小哭了一会,不过奶娘喂了一回便也哄好了。天不亮就醒了,睁开眼睛张望,就想找你。这会是又喂了一回,总算睡安稳了。”
温眠捏了捏女儿小手,软软的,小小的,也让她心里暖暖的。
贺姑姑问:“夫人要抱抱她吗?”
温眠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睡着,别把她闹醒了。姑姑,我这会想先沐浴。”
贺姑姑懊恼道:“瞧我,把这要紧事给忘了。”
—
浴室之中,淡淡地香气萦绕。
温眠脱下外衫,正在解肚兜的衣带时,看到左侧腰间靠后一点有些泛红印记,细看之下竟是指印。
昨晚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手掌宽大炙热,可碰到肌肤时却感觉冰凉,温眠不由捂住自己的脸。
不要再想了。
以前更难的事情都过去了,更何况陛下什么女人没有见过,兴许他只当做是一个拙劣的勾引便抛之脑后了。更何况她是受到那情香的影响才失态了。
温眠赶紧扔下肚兜,榻进浴桶中坐靠着,用湿淋淋的帕子覆盖住脸,想忘了让人战栗的记忆。
等温眠情绪渐渐平复了,她换了身衣裙走出来。
看到正屋里摆了好几箱的东西,乍眼看去是一些绫罗绸缎,名贵药品补品,还有几幅首饰头面。贺姑姑迎上来道:“夫人,这些东西是沈太后和淑太妃派人送过来的。”
温眠见贺姑姑神情疑惑,便解释道:“昨日公主不适,我顺手帮了一下。”淑太妃交代,昨日之事对外的口径都是如此。
贺姑姑舒心一笑,“那是好事呀。夫人好心,那好运自然也会来了。”
温眠笑了笑,但愿吧。
贺姑姑又道,“不过宣明殿的小太监也送了一篮子桃子过来。奇怪,这不是尚食局的事么?”
温眠好奇的去看了一眼,只见里头的桃子个大饱满,吹弹可破,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清新的甜香。
她抿了抿唇,虽不解,可不知为何胸口隐隐有些疼。
—
沈南则刚喝了一碗药,精神有些不济。
这让来探望他的妹妹沈南玥很是担心,“哥哥,我若真有事也会让贴身侍女来寻你,往后切莫关心则乱了。这次幸好有温掌籍帮哥哥躲开了,要不然……”
沈南则失笑道:“南玥你已经念叨了很多遍了。”
沈南玥道:“我这不是被吓到了么,实在太凶险了。”
沈南则点了点头,“这次幸有贵人相助。”
沈南玥掩唇一笑,“姑母已派人给温掌籍送了礼,齐国公府这边的礼等回京后再送去,怕别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沈南则不动声色地又问:“南玥,你对温掌籍可有了解?”
沈南玥回想了一会,“倒是有听了一些。说是她走丢后被一对老秀才夫妻收养了,后来嫁给了商户,也不清楚是多久后她的夫君就过世了,剩下她们母女。好在被云阳侯府找回来了,不然这孤儿寡母的多可怜啊。”
沈南则皱了皱眉,被老秀才夫妻收养?
沈南玥见哥哥没说话,感叹道:“温掌籍也算是有运道,她那样的长相没有流落到腌臜的地方,虽然长在小门小户,但也会些诗书才艺,能再回京城实属不易。”
沈南则瞳孔猛地一缩,双眸紧紧地盯着沈南玥。
沈南玥被看得心底发毛,“哥哥,你怎么了?”
沈南则久久不语,有些失神。
这时齐国公夫人端着熬好的鸡汤进来,见沈南玥还在这里便道:“南玥,你哥哥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吧。”
沈南玥让出位置给母亲,她知道母亲这是有话要对哥哥说,特意让她回避。
待沈南玥离开后,齐国公夫人用勺子舀了舀药膳递给沈南则。
沈南则并未动,脸上还保持着平静,“母亲,我已经无事了,哪里需要劳动您亲手为我做这些。”
齐国公夫人道:“总归是伤了身。你说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便是纳个通房又如何,结果还是自己受罪。”
沈南则并未搭话。
齐国公夫人:“你啊,要是早点把亲事定下来,也不会被人拿来算计。经此一事,我和你姑母都是要你把亲事尽早定下来。你也别想着用找到阿舟的遗孀再议亲事的借口来搪塞我。这一次你躲过了,那么下一回谁知道会不会又利用你的亲事?你要成亲了,要两个大世族的联姻。”
沈南则目光幽幽地看着齐国公夫人,出声问道:“母亲,如果阿舟的遗孀和孩子找到了,你会怎么安置她?”
齐国公夫人一顿,没想到沈南则会问这个。
齐国公夫人脸色有些哀伤,“自远,你应该知道,阿舟没有上族谱,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母亲狠心,阿舟的存在不能让外人知晓,他的遗孀也不能跟齐国公府扯上干系。更何况那个遗孀也只能算是他养的一个外室。若是真找到了,我会给她一笔嫁妆,让她再嫁,而那个孩子则要留在国公府里。选个合适的机会收养入府,我会亲手抚养那个孩子长大。”
沈南则:“若是她不肯跟孩子分离呢?”
齐国公夫人:“南则,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如今她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说不定已经嫁人了嫌弃那个孩子是累赘呢。更何况当初你不是跟你姑母说过,她若是已经嫁人了,你也会送上一份嫁妆吗?”
第32章 “温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沈南则垂下眼眸,余光看到母亲手腕上戴着的那串佛珠。
心底漫出一股淡淡的悲凉,念再多的佛经又有什么用呢?
沈南则:“母亲,我累了。”
齐国公夫人听出他语气的冷淡,知道他这是在赶人了。她实在不明白,自远为何会那么在意那个遗孀。
阿舟在外养的女人什么出身都不知道,这种女人怎么可以给名分接到家中来呢,岂不是惹人笑话。
只有那个孩子,跟沈家血脉相连,才能是沈家人。
等母亲离开后,沈南则靠在床榻上许久,从枕头下拿出了阿舟的那本手札。
他翻到昨夜停留的那一页。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唯有窝在暖房内才能舒展一些。这日子过得漫长且无聊,总是犯困,有时候能睡上一天一夜。阿眠总会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就怕我会有天醒不来。老大夫夸她学药方面颇有些天赋,她说会努力学,会想办法治好我。真是天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怎么会好呢,不过是拖些日子罢了。她见我无聊,便会跟我说说以前的趣事,可惜她曾在那种地方苦楚多过有趣,她觉得的趣事竟是为了逃跑学会了解锁。见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我便逗她,让她教教我。
果然,她很是高兴,觉得为我解闷了。
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她急于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沈南则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弟弟的手札中见到过很多次“阿眠”,前不久又听到了另一声“阿眠”。
昨日之前他还有很多疑虑,为何温夫人会用含泪的双眼看着他,为何也会弹那首《夕阳萧鼓》的曲子,为何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有没有去过江南,为何她身上会带醒神的药,为何她还能开锁。
这么多巧合,这么多相似,一直以来他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他从未想过她的身世会这般坎坷,如今她用老秀才养女的身份掩盖了那一段不幸的过去。
原想着找到阿舟的遗孀和孩子便将她们接回沈家照顾,可试探了一下母亲的态度,贸然去认她,反而对她是不利的。
阿舟的身份于沈家来说是秘密,是见不得光的。若真让母亲和姑母知道了她就是温家的女儿,说不定会派人细查她的过去,甚至可能插手她的婚事,再把她的孩子带走。
沈南则想了很久,不管怎样的决定,现在总要去确认她的身份,去见见她,还有……那个孩子。
—
温眠睡前总盼着明日迟些到来,她要接着瑞王殿下去读书,还得备好糕点。以前还总会往陛下那边送上一份,这回都不敢送了。
只盼着不要遇上陛下。
低头看着躺着身边的女儿,正冲着她笑,温眠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小坏蛋,还不睡。”昨日沅沅没看到她回来,今日醒来便十分的黏她,原本到了她睡觉的时辰,看起来还很精神。
温眠把她搂在怀里,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轻轻的拍着她,嘴里哼着哄睡的歌谣。
哄着哄着,她也跟着一块睡着了。
可第二日依然来临,温眠将做好的糕点放进食盒里,走到贺姑姑身旁,亲了一口沅沅,她对贺姑姑道:“姑姑,劳烦你又照顾沅沅了。”
贺姑姑笑着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奴婢有幸能跟着过来便是照顾你和沅沅小姐的。”
温眠提着食盒前往宣明殿的侧殿,瑞王殿下住的地方。
以往在宫里,陛下住承明殿,瑞王殿下住侧殿,这回在行宫陛下住宣明殿,瑞王殿下也依旧住侧殿。
瑞王见到温眠过来,朝她手里的食盒里看,看到几样糕点都是他爱吃的,他抬头问:“温夫人,没有酥山吗?”
温眠笑了笑,温声道:“酥山太凉,不宜多食。过些天再给殿下做好吗?”
瑞王不情愿地点头,“那温夫人给我做份大的。”
“殿下就不怕吃多了闹肚子,到时候又得喝药了。”温眠故意打趣道。
瑞王皱了皱眉,摇头,“不要,不要喝药。我昨天还看到皇姐喝药了呢,那药闻着就苦。”
温眠听瑞王提到淳安公主,不知道公主现在好些没有。
“那殿下就不要贪凉,不多吃,就不用喝药了。”
温眠一边慢慢哄着瑞王,一边同他往学馆的方向走。
瑞王像是憋了许久的话,倒豆子一样跟温眠倾诉,“皇兄去骑马了,他不带我。我也想去骑马。”
温眠听瑞王提到陛下,心跳都漏了一拍,还好是去骑马了,那应该不会遇上了。
温眠放松了些,“等殿下长大了便能骑马了。”可千万不要这会想去骑马呀。
瑞王笑嘻嘻地说:“那我明日就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骑了?”
温眠:……
我说的不算,得你皇兄说了才算数。
好在学馆就快到了。
哄着瑞王殿下进去了,她把食盒带到隔壁的小侧间,等瑞王殿下休息的时候送过去给他。
在瑞王念书的时候,她则可以在这小侧间里等候。
这屋子虽小,但也布置的清雅,很通透,支摘窗打开着能看到外面。书格上陈列了些书,书桌上摆放着棋盘,还有几幅山水画也悬挂在墙壁上。
听瑞王殿下说,他不止一个先生,除了沈世子教他读书启蒙,还有教他练字、画画、下棋、弹琴的先生。
温眠正看着那山水画,没注意有道身影站在门口。
“温掌籍。”
这个声音,让温眠顿了顿,有些意外的转过身。
温眠看着那熟悉的脸,福礼道:“沈世子。”
沈南则迟疑一下,抬步走了进来,“温掌籍,那日之事多亏你伸手相助。往后若你有事需要相助,可来寻我。”
温眠觉得沈世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前见他能感觉到他的疏离和戒备。怎么今日许下这么重的承诺呢。
温眠回道:“世子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况且太后娘娘那儿给了丰厚的赏赐,民妇已经很满足了。”
沈南则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言语太重,防备过甚了。
沈南则深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温掌籍,你可还记得问过我是否去过江南?”
温眠心底一颤,抬头朝他看去。
沈南则紧盯着她的脸,无端地心跳有些快,“我想问问温掌籍,你当初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
温眠有些错愕,她不解,“沈世子为何想知道?”
沈南则声音有些低沉:“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不知为何温眠觉得沈世子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悲伤,她道:“说起来怕冒犯世子。”
沈南则:“无妨。”
温眠沉默了一会,徐徐道:“我曾在江南见过一个跟世子长的很像的人,起初见到世子还以为是见到了他。可很快发现世子和他的身份完全不同,心里虽然清楚却忍不住想问问。”
沈南则喃喃道:“这么像吗?”
温眠点了点头,“几乎一模一样。”
沈南则问:“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温眠原想说是夫君,可刚刚跟世子说那人与世子长的相像,若是说是她夫君的话,会不会冒犯了人家?
她斟酌了一下回道:“是待我恩重如山的人,是我生命之中很重要的存在。”
沈南则久久不语,终是叹了一声:“那也是一种缘分。”
“听闻温掌籍有一女儿是么?”沈南则回想起来,当初在去行宫的路上遇到刺客那个晚上,他看到一身狼狈的温夫人紧紧抱着一个襁褓,那便是她的女儿吧。感觉那孩子还很小。
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她的女儿?
温眠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生出一点警惕。
她能理解沈世子过去对她的态度,毕竟他们只是陌生人,又身份悬殊,但今日,他的态度转变尤其奇怪,若说是因为她帮了他一回,又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温眠心中曾经升起过的念头不期然再次浮现:沈世子与夫君,他们长相如此相像,是否真的有什么关系?
—
汪任快步跟在陛下身后,心里想陛下还是宠着瑞王殿下的。早上那会瑞王殿下得知陛下要去骑马,便闹着不肯去学馆,要跟着陛下去骑马。
陛下是怕瑞王殿下玩野了心,静不下来读书了,便让瑞王殿下老实去学馆。但汪任知道,陛下是嫌瑞王殿下麻烦,瑞王殿下在马场的话,会让陛下不够尽兴的驯烈马。
瑞王气呼呼地跑走,说着要去找温掌籍。
陛下没说什么,直接去了马场。
陛下将上次驯服的烈马骑了几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觉得对瑞王殿下太严厉了,改变了主意说是要回去亲自去接瑞王殿下过来。
眼看着学馆越来越近了,汪任适时的说:“瑞王殿下要是知道陛下亲自来接他去骑马,定会高兴坏了。”
话音刚落,也不知怎的,陛下突然停了下来。
汪任吓了一跳,差点就撞上去了。
汪任站稳了定睛朝前面一看,一间通透的竹阁里隐约看着站着两人在说话,他有些意外地说:“陛下,是沈世子和温掌籍。”
只听冷冷的一声,“朕又没瞎。”
汪任听得胆颤心惊,恨不得扇自己嘴。
汪任见前面陛下动了,往那件竹阁走去,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后头,心里盘算着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
萧元炽走到门口的时候隐隐听到一句,“听闻温掌籍有一女儿是么?”
他目光古怪的看向沈南则,他什么时候会问女眷这种事了?
萧元炽靠在门口,“自远,怎么关心起温夫人的女儿了?”
温眠浑身一颤,他怎么会来这里?
她将头垂得低低的,福身行礼,“陛下,圣安。”
沈南则也拱手:“臣,见过陛下。”
萧元炽眼神在他们身上滑过,淡淡地道:“免礼。”
温眠还未松口气,便听到一声询问:“温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第33章 他是故意的。
温眠身体僵住,一点热意蔓延全身,她一时之间不知作如何反应。
她狠狠地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不要慌神。
沈南则关切地问道:“温掌籍身子不适吗?”
萧元炽意义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这得还跟自远你们有关呢?”
沈南则疑惑的看向陛下。
温眠不敢置信的也看过去,他,他怎么可以当众说出来,那、那往后她该如何自处?
萧元炽道不紧不慢地说:“温夫人那日帮了你们之后自己身中暑热晕倒了,幸好太医救治及时。没想到温夫人只休息了一日,便来当值了。”
沈南则看了一眼温掌籍,见她似乎神色紧绷,原想再说点什么,可碍于陛下在场,便只好道:“温掌籍应多保重身体才是。”
温眠吓得都出了一身虚汗,看到陛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
温眠暗暗攥住手,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温眠稳住心神,低声回道:“已,已好多了。”
萧元炽看向沈南则,笑着道:“自远,我来接萧元禹去骑马。他都闹了许久,若是不让他满足,只怕在这学堂里也是坐不住的。”
沈南则想到瑞王殿下刚刚练字那会心急躁动,沉不下心的模样,他颔首道:“臣会调整瑞王殿下的读书的时辰。”
萧元炽挪开步子,顿了一下,吩咐道:“既然温夫人好多了,便陪着萧元禹一道去罢。”
学堂内,瑞王正跟个猴儿似的,写一会便要站起来张望一下,看着身边的伴读都在认真的写,又只好坐下来继续练字,可那字明显写起来不走心。随堂的翰林院张大人看得直摇头,想着等沈大人过来,只怕瑞王殿下又要重新练了。
当汪任走进来时,瑞王楞了一下。
汪任朝翰林院张大人客气地道:“张大人,陛下来接瑞王殿下去学骑马。”
瑞王眼睛都亮了,扔下笔便往外头跑去。
张大人一脸无奈,而其余的伴读则都出艳羡的神情,却没有一人敢跟着出去。虽说是伴读,但是瑞王殿下学骑马,他们没有传召是不能一起的。
瑞王一出来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皇兄,他高兴地跑过去,咋咋呼呼地喊:“皇兄,皇兄,你真的来的呀!太好了,可以学骑马了。”
萧元禹这会便止不住话了,“皇兄,能看到勾陈吗?你新训的烈马有勾陈厉害吗?皇兄,能让我骑骑勾陈吗?”
萧元炽别开眼,果然还是太吵了。
萧元炽敷衍地嗯了一声了,萧元禹十分懂眼色,他怕皇兄反悔,便跑去一旁的温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开始叨叨起来。
萧元禹:“温夫人,你见过勾陈吗?皇兄的勾陈可好看了。”
温眠低头看着瑞王殿下那期待的神情,勾陈?听着像是上古神兽的名字。这是陛下坐骑的名字吗?
温眠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进宫时,被陛下金箭射中惊吓倒地时,当时陛下骑的马是勾陈吧?她当时惊魂未定怎还会记得。
温眠摇了摇头。
萧元禹冲着皇兄的背影喊道:“皇兄,温夫人还没见过勾陈呢,你待会让她见见好不好?”
温眠:“……”
若不是顾及瑞王殿下的身份,她也想学淳安公主捂住他的嘴。
温眠忍不住捏了捏瑞王小手,让他快别说了。
她见陛下并未停下来搭理瑞王,暗暗松了口气。
建章行宫的马场宽阔无边,草地连着一片山林,还有一个湖泊在旁边,水面碧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
从马车上下来的瑞王殿下,兴奋地在草地上奔跑,惊起了不少落在草丛里的雀鸟。
温眠也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紧张的情绪缓解一下。
萧元炽手缠黑色软鞭,走了过来,问道:“温夫人可会骑马?”
温眠连忙摇头,“民妇不会。”
萧元炽抬了抬下巴,“那你和萧元禹骑一匹。”
温眠纳闷了,不是瑞王殿下学骑马吗?怎么她也要学吗?
瑞王跑了一圈,从远处跑回来,站在温眠身边,朝萧元炽着急地问:“皇兄,我骑哪匹马?”
话语之间,远处有侍从正牵着两匹马过来。
一匹是温顺的枣红色母马,一匹则是需要两个侍从牵着都有些压制不住的汗血宝马。那马十分高大,威风凛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传说中的凶兽。
温眠看着这匹马过来,都有些忍不住想往后退。
而瑞王则开心地喊着:“是勾陈!是勾陈!”
在一旁伺候的汪任看着都忍不住咂舌,陛下竟然真让勾陈出来了,平日里都难得见勾陈,这段日子陛下刚驯服的那匹黑色骏马性子还不稳定,还是通灵性的勾陈更合适。
侍从们快拉不住的汗血宝马到了萧元炽手里,安静了下来。
瑞王眼中露出渴望的目光,“皇兄,我能摸摸勾陈吗?”
萧元炽还没说话,勾陈打了个响鼻,抬起蹄子往前踢了两下。
瑞王往后缩了缩,勾陈还是这般小气。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走向另一边的枣红马,歪着头问:“皇兄,我怎么上去?谁教我呢?”
萧元炽走过去将萧元禹抱了上去,叮嘱他握住缰绳。
牵马的侍从也护着瑞王殿下的安全。
萧元炽对温眠伸出手道:“温夫人,到你了。”
温眠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的近侍,他们都齐齐低下头,无人敢过来。
“一手扶着马鞍,脚踩马镫,慢慢翻身上去。”
温眠不敢去看说话的人,她只能听着他的指令,在他借力之下成功翻身上马。
坐稳了后,她怀里便靠着个小身子,瑞王扭过头对温眠道:“温夫人,你看,坐上来后是不是景色都不一样了。”
温眠望了一眼,其实景还是那个景,只是感受确实不同了。
身下的马匹原地走了两步,有些晃动,温眠紧张地抓着马鞍。
萧元炽翻身骑上了勾陈,驱使着来到枣红马的身边。
与此同时侍从松开了枣红马的缰绳,温眠不知道是自己在害怕还是身下的枣红马在害怕,有些微微地颤抖。
瑞王反应过来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皇兄,是你教我们吗?”
要是平常,萧元禹根本不敢想皇兄会亲自教他骑马。能把他交给侍从去教就很不错了。
难不成今天皇兄心情很好?
萧元炽手握缰绳驱策勾陈走起来,同时,那匹枣红马也跟着走动了。
一开始,瑞王很稀奇,可看着皇兄的勾陈跟散步一样,慢悠悠地走着,而他的马则小步快跟着,他觉得不够味,想学着看得的别人策马飞奔的模样,抓着缰绳甩了一下,嘴里喊着:“驾!驾!快点跑起来呀!”
温眠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会,瑞王殿下竟嫌慢起来,她摁住瑞王的肩膀,“殿下,不可操之过急。您才初学,慢慢来……”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汗血宝马如同闪电一样风驰电掣地朝前面飞奔而去。
瑞王看得瞠目结舌,原本还听温夫人的劝,这会谁也管不住他了!
瑞王手下一狠甩缰绳,学着皇兄的模样双腿一夹,让枣红马跑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动作对了,枣红马竟真的跑起来了。
温眠只听到耳边的风声和瑞王开心地尖叫声,这样的速度让她害怕的同时又有种放纵的快.感,好像在这风中,这种速度中,能短暂地忘记一切。
渐渐地,这速度并没有减下来痕迹,温眠让瑞王殿下控制缰绳让马匹快停下来。
可这枣红马似乎不听使唤了,速度越来越快,温眠地心都快跳出来了。
瑞王从开心的尖叫声变得颤抖起来。
温眠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金色的影子,突然身后有一人飞身落坐于她的身后,那人伸过手臂将瑞王的缰绳扯了过来,而她几乎陷进那人滚烫的怀中。
可那速度并没有马上减下来,极速之下温眠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人凑到温眠耳边,低语:“温夫人,你在怕什么?”
听出说话的人是谁,温眠抖得更厉害了。
前面的瑞王缰绳发现被抢走,回头一看,雀跃道:“皇兄!皇兄!你来了我就不怕了!再快点!要飞起来!”
温眠把瑞王护在怀里,她又无法避免地靠在陛下的怀里,从他身上的热源一直透过衣裳侵袭过来。
—
湖泊的对面,一些贵女在游湖,看着湖对面的风景。
因为清凉殿发生的事情,让不少人都想出来舒缓一下。
“听说武宁侯夫人在四处求人,可惜事关公主,原本交好的夫人们都不愿去太后太妃娘娘那儿去求情。”
有对内情不了解的人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林若婉被千机卫扣押了?”
闻言,有人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听说是想讨好公主,让丫鬟送了糕点给公主,但不知是食材出了问题还是投毒了,公主吃下便倒下了,幸好太医来的及时才救下来。如今还在休养呢。”
有人听了后摇头,“这不管是不是有意,都是大罪罢?”
也有人上来凑一句,“武宁侯夫人为林若婉喊冤呢,还在查真相,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狩猎呢。”
“谁知道,我们也管不了。”
魏少莹和柳诗在不远处听着那些贵女的议论,都沉默着。
柳诗是觉得里面有蹊跷,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只有魏少莹知道内情,知道她们所说的都是表面上的说辞。父亲和哥哥都暗中告诫她,让她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很快那些贵女翻过这件事,不提了。
坐在齐国公府嫡女沈南玥身边的贵女道:“这湖泊的对面好像是马场,听闻陛下会不时去那边驯马。”
这话一说,不少人都将目光看向那边。
隔得有些远,只看草地和错落的树木。
突然有人指着一片林子,“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在骑马?”
众人看过去,隐约看着一个男人骑着马奔驰在林间,他的怀里似乎坐着有人。
只是男人将怀里的人护得很紧,看不真切。
第34章 “温夫人,坐好。”……
贵女们目光追随着那骏马的身影没入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有人回过神来,探究地问道:“能这么在对面肆意骑马的人,会不会是陛下?”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答案。
但她们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那陛下怀里的是谁?”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一样,扎进了不少贵女的心中。
陛下向来不近女色,贵女们连接近他的机会都少的可怜,那么陛下会带谁去骑马,又有谁能如此周全的被他护在怀里呢?
有人道:“让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陛下去骑马不是隐秘的事,兴许有人瞧见了?”
不过她说完,并没有人搭腔,窥伺圣驾这种事情岂能堂而皇之说出来呢,便是要打听也是暗暗派人去。
说了这话的贵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讪讪不敢再言。
贵女们都没了心思继续游湖,都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和陛下共骑一匹马?
—
温眠从未体验过这么快的速度,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身后是滚烫的胸膛,她的心也跳的极快。枣红马越过草地,跨入林间,林间小道狭小,速度那么快,温眠眼见前面有棵大树,这种速度之下仿佛要撞上去一样。
瑞王和温眠同时惊叫出声,吓得齐齐闭上双眼。
温眠从风声中隐约听到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如何的天旋地转,她觉得心都跳出来了,待睁开眼睛,已经避开了那颗大树又蹿进了另一条林间古道,往山林里越来越深了。
温眠只觉心跳越来越快,这次却不是因为身后的陛下,而是因着这越来越茂密的树林。
她忍不住担忧,陛下就这般带着她和瑞王进了林子,也不见身后有侍卫跟上,也不知是否安全。
可她的忧虑没有任何作用,陛下想做什么不是她能改变的。
红枣马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温眠睁开眼睛,完全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
建章行宫是依山而建的,温眠看着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以及一眼看不到头的深山。
瑞王突然指着高处惊叹道:“皇兄,这是什么鸟!”
温眠抬头看去,只见树冠上停着一只身像老鹰,面似猫的大鸟,它似乎被惊到了,扑扇着翅膀怪叫着飞走。
那叫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听起来有些骇人。
她听到上方的男人的声音:“夜枭,专门抓不听话的小孩。”
温眠感觉到前面的小身子往她怀里挤过来,她又撞到了身后的胸膛上。
温眠:“……”
她一直极力的在忽略身后的人,可她的处境根本无法脱身出来。
温眠紧绷着身子,拍了拍瑞王殿下,将他扶正,安抚道:“殿下别怕,那鸟已经飞走了,况且夜枭不抓小孩,抓老鼠。”
瑞王又坐正了身子嘴里嘟囔着:“温夫人,我才不怕。”
他回过头朝温眠身后的男人问道:“皇兄,我们现在是去哪呀?汪公公他们没有跟上来吗?”
温眠这才意识到这偌大的林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萧元炽没有回答,他拉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他利落地下马,将萧元禹抱了下来。
萧元禹站定后似乎被不远处的小溪流吸引了,朝那边走过去。
萧元炽抬眼看着还坐在马背上有些局促的温眠,“温夫人,还有力气吗?”
在这一场惊险的骑行之下,温眠身子已酸软发虚,若不是之前身后有陛下的支撑,她只怕很早就摔下马了。
可这会,她不敢去看陛下。
温眠抿着唇试着抓紧马鞍,抬起腿下想翻身下来,她这才发现高估了自己,腿抬到一半竟然颤抖的厉害,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一道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柔软的腰肢。
在温眠惊惧之下闯入她视线中的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她有些慌神,像是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移开眼神。
温眠腿落地,踩在地上感觉腿软地厉害。
横在腰间的手并未松开,“温夫人,可还好?”
温眠感觉到他俯身过来,离得极近。
她不安地伸手推他,却未推动。
这种时刻的寂静,催生出一种萦绕其中的怪异气氛。
温眠觉得此刻比刚刚在马背上时更让人难熬。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头顶一声低笑,男人松开了手。
这时瑞王在小溪边朝这边大喊,“皇兄,我看到鱼了!”
萧元炽懒得抬眼皮,当做没听到。
瑞王有些奇怪地看着皇兄和温夫人,他见皇兄没动,便朝温夫人喊,“温夫人,这里有鱼!”
温眠如蒙大赦,她低着头朝瑞王那边走过去,掩饰心慌的心跳,一边嘱咐道:“殿下小心些,别掉进水里了。”
瑞王拿着树杈在小溪流戳来戳去玩耍,温眠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看着他,还好着溪水并不深,也不危险。
温眠心不在焉,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在接近。
瑞王抬头看着皇兄过来了,拿着树杈停下来了,他说:“皇兄,我有点饿了。”
温眠站了起来,他们出来这么久,林子里茂密的树木遮蔽了太阳不好判断时辰,不过应该是过了晌午了。
为殿下准备膳食应是她该做的。
可现在在这林子,怎么去备膳食。
难不成得抓溪水里的鱼做给瑞王殿下吃吗?且不说她能不能抓上来?如何生火,又无香料、盐等,那生鱼便是烤熟也腥味很重,瑞王殿下能咽得下去吗?
正当温眠发愁,想着要不要劝陛下回转时,萧元炽嗯了一声,交代道:“你老实待在温夫人身边,等朕回来。”
这回温眠主动朝他看过去,只见陛下转过身骑上那匹枣红色的马,很快消失在林间。
陛下应当不会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吧?温眠看到无忧无虑的瑞王,又放下这种不切实际的担忧。
虽然不知道陛下要去做什么,但他一走,那种紧迫感也随之一缓,温眠走到瑞王殿下身边,也跟着看着溪水里的小鱼,有些失神。
并不是她多想,那晚之后,陛下待她的态度似乎变了。
温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微妙的变化。
林间的风吹着舒适,溪水潺潺,原是清新怡人的景色,她却无心观赏。
正在她看着溪水出神时,旁边的瑞王突然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温眠一惊,她站起来便要往他那边去,可情急之下踩上的石块松动,脚下一扭,脚踝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担心地看向瑞王殿下那边,这时瑞王抬起刚抓起来的小螃蟹朝温眠挥着手,“温夫人快看,我抓到了这个,它还想用钳子夹我的手呢。”
温眠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还好瑞王殿下没事。
她忍着疼痛慢慢地走过去,“殿下小心别伤到了。”
瑞王见她脸色不太好,把手里的螃蟹扔了,小跑到她身边,“温夫人,你怎么了?”
温眠牵着他的小手,顺势在就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拿出帕子给瑞王擦了擦汗珠,“殿下玩了好一会儿了,歇会吧。”
瑞王挨着温眠坐下,他道:“温夫人,我有点困了。”
温眠笑了笑,小孩子就是这般,一会饿一会困。温眠在这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没顾及那么多规矩,摸了摸瑞王殿下的头,在膝上拍了拍,“殿下要不要枕着睡会?”
瑞王巴不得,温夫人身上香甜香甜的。他枕靠着温夫人的膝盖,“温夫人,你还能给我唱唱我生病那会哼的小调吗?”
“怎么突然想听这个?”
瑞王半眯着眼睛,“因为,因为比我母后还像是我娘,就是那种感觉。”
温眠惊住,“殿下这种话可万不能再说。”
瑞王愣愣地点了点头。
温眠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哼了几句,就当是哄沅沅了。
也不知道瑞王是不是玩得太累了,竟然真的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温眠听到了马蹄声,她抬头看去陛下回来了。
她无法站起来,看着陛下手里拿着披风和一个布包以及一个水囊走了过来。这么短的时间陛下不可能回了行宫,只可能是侍从们跟上来了,大概就候在不远处。
“他睡着了?”
萧元炽说着便将披风摊在地上,把布包和水囊扔上面。他弯下腰抱起萧元禹,正好温眠动了一下脚,牵动了扭伤的地方,她暗暗嘶了一声。
萧元炽看了一眼温眠,“怎么了?”
温眠摇了摇头,“没、没事。”
他将怀里的萧元禹放到披风上躺着,重新走到温眠身边,弯腰俯身。
他身材高大修长,笼罩下来时,温眠立刻就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往后退,脚又一阵钻心的疼。
下一刻,她的脚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陛下!”
温眠挣扎中往后仰,又被一只手拉了回去。
“怕什么,你难道就准备一直忍着痛?”萧元炽在她脚踝一捏,“温夫人,坐好。”
温眠的脸色一时白一时红,她有些被陛下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震慑。
女子的脚是私密之处,她从前甚至都羞耻于展现在夫君面前,陛下、陛下怎么能这么……
但要她激烈反抗一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君主,她又没有那样的胆气,只能试图用语言打动他。
“陛下,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劳动你,一点小伤不要紧,我回去自己处理……”
温眠听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祈求声,也听到了陛下低沉的一点笑声,他捏着她的脚踝查看情况,好像被她这个害怕的模样逗笑了。
“温夫人,你这样让朕想起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她被金箭射中发髻。
温眠一晃神,发现陛下将她扭伤的脚放在了他的膝上,脱掉了她的袜子。
温眠险些惊呼出声,心中一时惊愕陛下怎么会对她做这种狎昵之举,又慌忙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瑞王殿下。
“朕当初说点温夫人入宫,温夫人想来是不愿的,可再是不愿,也在宫中待了这么久。”萧元炽语气平淡地说,手中慢条斯理地揉,他的力气太大,手掌又宽,温眠如何都挣脱不了,只得僵硬地缩着身子,听着,感受着。
“温夫人,如今仍是想要出宫?”
第35章 陛下在等她的回答。
脚踝上传来的痛感在那只大手不紧不慢地揉捏下,渐渐平复,但温眠的心被陛下的话语和动作完全吊了起来。
陛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一直以来,对温眠来说,这个人是九五之尊,是陛下,她从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但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面前之人不仅仅是她畏惧的“权利”,也是一个男人,一个对她表达出了暧昧的男人。
她的脚扔被强制性地踩在萧元炽膝头,随着她不安地晃动,她的裙摆拂过萧元炽浮起青筋的手背。
“温夫人,还没想好如何回答?”男人语气平和,就如同从前无数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说起那些场面话时一样,但他的手动了动,已经捏到她的小腿肚。
温眠毛骨悚然的同时,后背又生出一层薄薄的热汗,她不敢抬头,笨嘴拙舌地重复着:“我、民妇……”
萧元炽看似耐心地在等着她回答,手指指腹却敲打着她的腿,一下又一下。这规律的轻点,带来一种催促的压迫感。
这时,躺在一旁的瑞王忽然动了动,抓着脑袋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喊了一句:“皇兄、温夫人……”
温眠触电般惊醒,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脚,这一次萧元炽也没再用力,顺势放开了她。
只是温眠的脚刚踩到冰冷的地面,就又被萧元炽托了起来。
温眠的心一松又一紧,眼睁睁看着他拾起那只被他脱掉的绫袜,亲手给她套了上去。
“温夫人,小心受寒。”他甚至体贴地叮嘱了一句,浑然没有方才做了什么不轨之事的觉悟。
温眠看到瑞王已经看过来,匆匆忙忙自己穿上鞋子,生怕再晚一点,陛下就连鞋子也帮她亲手穿了。
“皇兄,你们在干什么?”瑞王迷糊问。
萧元炽看着温眠那红成石榴花色的脸颊,手背在身后捻了捻:“没什么,既然醒了就起来,别让朕和温夫人等你。”
温眠在陛下和瑞王说话时悄悄地将脚藏到裙摆之下,惊奇的发现那股子钻心的疼痛几乎没有了,踩在地上受力试了试,还有些酸胀感,只要走慢一些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温眠余光看到高大的男人站了起来,转身对瑞王说:“你不是说饿了吗?看看布包里有什么。”
瑞王本来还在揉着犯困的眼睛,听到皇兄的话立马就精神了,他爬了起来,看到身边的那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用油纸包着一只荷叶鸡。
那股子香味勾得瑞王口水直流。他根本顾不得想皇兄刚刚挨着温夫人那么近在做什么了。他高兴地冲着温眠喊,“温夫人,有荷叶鸡吃!”
他的小手扒拉了两下,想把荷叶拨开,小嘴哼唧了一声,“啊呀,好烫。”
温眠慢慢站起来,抬起头便与身边的男人四目相对,她慌乱地移开眼朝瑞王走过去,“殿下,小心些。”
萧元炽啧了一声,朝小溪边走去。
温眠过去帮瑞王将那荷叶鸡裹着的那层荷叶拨开,那股肉香味更浓了。布包里除了荷叶鸡以外还有油纸包着的荤素包子和一块炙肉,都是方便食用又饱腹的食物。
这些东西都还热着,温眠正犹豫用什么盛放拿给瑞王时,萧元炽回来了。
他手中拿了几片洗干净的树叶放在布包旁,扯下一个鸡腿拿给早就在咽口水的瑞王。
瑞王抓在手里急急地吹了两口,就迫不急待的咬了下去,以前他都没有觉得荷叶鸡这么好吃过。
萧元炽拿出随身带的匕首,将鸡肉和炙肉都切了一些出来,放在干净的树叶上,他朝温眠的方向推过去,“温夫人,多吃点,毕竟吃饱了才能好好想一想。”
温眠经过这一番折腾和惊吓早就饥肠辘辘了,饥饿感和食物的香气让她思考都变缓慢,竟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是啊,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吃饱了再说。
温眠躲避着陛下的目光,嘴唇动了动,“谢…陛下……”
荷叶鸡鲜美,肉质很嫩,炙肉火候很好,咸香适中。
食物落肚,让她渐渐有了点力气,不过吃饱后有些渴,温眠打算去溪水边随意喝点水。
一只水囊被扔到她的怀里,不容她拒绝,“温夫人,喝完水我们该启程了。”
温眠心中一叹,都已经吃了他给的食物,也不妨这口水了。温眠转过身,隔空倒了两口喝了。待她喝完,瑞王也嚷着要喝,温眠便给瑞王喝了后再将水囊还给陛下。
萧元炽接过水囊,只轻笑了一声。
瑞王吃饱喝足后又精神了,他被萧元炽重新抱上马。
温眠的脚虽然没那么疼了,可踩上马镫时有些使不上劲,她尝试用力时,身后的男人揽住她的腰与她同时落到马背上。
温眠的指尖都在颤抖,摁在她腰上的手掌并未离开。
萧元炽单手拉过缰绳驱策着马匹朝前方而去。
瑞王坐在前头颇有兴致地问道:“皇兄,我们现在去哪儿呀?是回去吗?”
萧元炽目视前方,气定神闲,“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次枣红马的速度不快不慢,一路上原本还精神的瑞王都打瞌睡了,靠在温眠怀里睡了。而温眠虽也有些昏昏欲睡,可横在她腰间的手掌就如同横在她头上的一把剑。
陛下在等她的回答。
温眠心里很是挣扎,她自然还是想出宫的。她从来就没想过会跟陛下有牵扯。宫里波诡云谲,勾心斗角,注定不会太平,她只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将沅沅养大。她之前一直觉得陛下是宽和的,却惹来姨母和公主的笑话。今日陛下的态度便让她招架不住,也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陛下,以前的那一面只是她见过的冰山一角。
她也不敢这会跟陛下说出她的选择,陛下性子这般难捉摸,万一她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了,将她扔在这林子里该如何是好?
温眠觉得保持沉默对她是相对安全的。
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前方的路渐渐宽阔起来,恍神之间温眠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前方竟是一处断崖,天际的尽头,太阳西落霞光满天,无数的飞鸟在那天空中来回盘旋,一圈又一圈,最后落入了昏暗的林间更深处。
原本睡着的瑞王也被群鸟的声音吵醒,发出惊叹的声音。
温眠看着壮丽的景色久久不能回神,她腰间的手掌微微收紧,身后的热度烫得她颤栗,有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夫人,倦鸟总是要归巢的,你说对吗?”
—
贺姑姑抱着沅沅在门口不断张望,这都天黑了,怎么温夫人还没回来。
一般来说,温夫人都会回来用晚膳的,若是有事耽搁也会让小宫女们过来带个话。
贺姑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正在踱步,瞧见几人抬着一辆轿子过来。
贺姑姑正在疑惑时,那轿子在她们院前停下。
随轿子一道过来的宫女将轿帘掀开,小心地将里面的人扶着出来,“温夫人,仔细脚下。”
贺姑姑看到是温眠被宫女扶着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来,关切地迎过去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眠对她宽慰一笑,“没什么,就是崴了一下脚,其实只要走慢点便没事的。”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沅沅,小家伙在贺姑姑的怀里扑腾着往她身边靠过来,想要她抱。
温眠怕自己脚还受不住力,担心保不稳沅沅,便让贺姑姑同她一道先进屋。
那位扶着温眠的宫女等她坐下后,便退下了。
温眠则让贺姑姑把沅沅放到她的怀里,沅沅那软软的小身子紧紧地贴着她,嘴里咿咿呀呀的朝着她说着什么,那稚嫩的声音,让温眠忍不住蹭了蹭她的脸蛋,不知为何有些想落泪。
她如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回程的路上陛下没有再问她了,等从林子里出来回到行宫内,便派人用轿子把她了送回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是陛下的一时兴起,还是她的沉默让陛下觉得扫兴了。
温眠心里乱极了,只有抱着女儿她才感觉到稍稍的安心。
—
夜幕降临,建章行宫各处暗中打听的消息都纷纷有了答案。
“回姑娘,打探来的消息是陛下去接了瑞王殿下去了马场,说是亲自教瑞王殿下骑马。”
魏少莹狐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当真只有瑞王一人去的马场吗?”她回忆起远远看到骑马的那一幕,总觉得不太像是抱着个小孩……
那宫女犹豫一下道:“好似那位温掌籍也跟着去了。”
魏少莹眼神一凛,“温掌籍?那个寡妇?”怎么又是她?从陛下射箭选秀开始,到获得瑞王青眼后,再攀上公主,怎么哪里都有她?
魏少莹追问道:“她去马场做什么了?是陪在陛下和瑞王身边吗?还是说跟陛下共骑的女人便是她?”
那回话的宫女见魏姑娘的眼神有些吓人,赶忙的摇头,“奴婢只听说陛下带着瑞王殿下进了林子里,而那位温掌籍因为崴伤了脚留在了原地休息。后来还是由人抬轿子送回去的。想来应该是不可能跟随陛下和瑞王殿下一道去骑马。”
另一个侍女也上前劝道:“或许姑娘多心了吧?毕竟姑娘也没有瞧真切陛下怀里是否有人。”
魏少莹默默不语,虽然侍女们说得有理,可她心里总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
第二日,沈南则站在学堂门口,远远便见着瑞王殿下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沈南则的目光往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温掌籍。
沈南则问道:“殿下,昨日骑马好玩吗?”
这话说得瑞王的心坎上了,立马来了精神,“好玩,皇兄带着我骑的好快!都快飞起来了!”
“昨日温掌籍也陪着殿下一道吧?”
瑞王点了点头,“可惜温夫人崴伤了脚,告假休息好几日,不然还想去骑马!”
沈南则皱了皱眉,她受伤了?
第36章 “这是温掌籍的女儿吧?……
沈南则给瑞王上完课后便被沈太后召过去了。
行完礼,沈太后便让宫人给他端了一碗药膳过来。
看着那黑乎乎的汤水,沈南则暗自叹气,也不知道姑母又是听了什么偏方用了奇怪的药材给他补元气。
将那碗汤水挪到一边,沈南则语气中满是无奈,“姑母,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喝这些药膳。”
沈太后笑了笑,倒也没有勉强,端看着他,“看你精神还不错,姑母也就放心了。哀家最担心那种下作之物会不会伤及你身子。”
沈南则:“姑母放心罢,太医都仔细看过了,药效过了便无事了。”
沈太后问道:“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沈南则斟酌一下说:“既然武宁侯的女儿还被扣押在千机卫处,那意味着还没有最后定断,千机卫指挥使全权负责此事,想来很快会有进展。”其实这事到底是谁做的,陛下也是心知肚明,最后如何处置还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沈太后道:“自远,其实你母亲有句话没有说错,你的亲事若是定下来了,便不会生出变故。”
沈南则知道姑母是来作说客了。
沈太后见沈南则沉默,关心地问:“还在跟你母亲置气吗?”
沈太后站起来,朝沈南则走过去,她有些感慨地道:“哀家和你母亲并不是不去找阿舟的遗孀和孩子,哀家知道你虽未跟阿舟见过,但你们是双生兄弟,你又重情,对于那遗孀和孩子心有愧疚,想要弥补。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当前你的亲事是最重要的。等往后找到了那遗孀和孩子再妥善安置便好。”
沈南则不知为何,头一回对姑母的话感到了一丝厌烦。她比母亲说的动听,都是安抚他之言。可显然,姑母也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分,接她和孩子回沈家。
沈南则不动声色地问:“姑母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沈太后听到沈南则这么问,心中一喜,他总算是转圜过来了。
沈太后笑着说:“倒也没有敲定哪家的姑娘,到底还是要你亲自去看一看,若是有喜欢的,便可定下来。过些日子皇帝就要围猎了,此等盛事勋贵世家官员们都不想错过这个扬名的机会,那时候你妹妹会和张首辅的孙女、平西侯家的女儿、吏部尚书的女儿在一起,你到时候过去帮帮你妹妹,再看看这几个姑娘是否有缘分,若是能成等回京后便上门议亲换庚帖定下来。”
沈南则微微蹙眉,他依稀记得这几家之前的态度有些暧昧,想将女儿往宫里送。
而且姑母和母亲挑的家世都极好,都是在朝中举重若轻。
他们齐国公府曾在先帝手里被压制狠了,到了陛下这里便是抬齐国公府制衡护国公府,等往后护国公府倒了,那齐国公府势大,又有强势的岳家。那时候陛下会怎么看齐国公府?更何况姑母还想让南玥入陛下的后宫,这般的权势的外戚,不会让陛下忌惮吗?齐国公府会不会再次被打压呢?
沈南则对沈太后说:“姑母,臣以为门第不用太高,合适才最重要。”
沈太后第一次听到沈南则对他的亲事说出要求,以往都是任她母亲来安排。
只是,合适的人选又是怎样的家世才能够入齐国公府呢。
—
沈南则回去后,坐在书桌前快半个时辰,手里的书一直未翻动。
他叹息一声,又将手札拿了出来。
阿舟记录着生活中的琐事,有他和阿眠一起过年守岁的,他给了阿眠红封压岁,小姑娘偷偷抹眼泪。也有元宵节时让仆人从外面买了花灯回来送给阿眠,结果那小姑娘看着花灯舍不得睡觉。
还有不少抱怨日子无聊,可因有小姑娘的到来,这苦闷的日子多了一丝鲜活。
期待快些春暖花开能出去走走。
再翻一页,沈南则的目光一顿。
“阿眠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她的容貌一日日长开,褪去了刚赎来时的稚嫩,开始有着一种比少女更迷人的韵味。每次躺在病床上看着她,我欣慰之余又有些心情复杂。我问她‘阿眠有想过嫁怎样的如意郎君吗?’她脸红耳赤不住摇头,望着我的目光却水润明亮,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但也只能假作不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二十五,怎么好和她有些什么。”
“或许我是时候该为她物色一个合适的夫君……这念头一起,我心底又开始觉得不舒服,果真是男人的劣根性,我将她养得如鲜花一般娇嫩,凭什么要让她被别的男人折下?又开始痛恨这病,我为什么就不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罢了罢了,还是不要拖着阿眠和我一起痛苦了。”
沈南则定定的看着上面的字迹,仿佛能感觉到胞弟病中的阴郁情绪。他们都亏欠了这个弟弟。
出神片刻后,沈南则又想,阿舟曾打算将阿眠嫁给他人吗?那为何后来温掌籍会怀了孩子?是阿舟改变了主意?
沈南则抬手想往下翻,犹豫后又合上了手札。
他唤了小厮严明进来,“你去让三姑娘过来一趟。”
严明领命,很快退下。
沈南则深深吸一口气,坐于琴旁,拨动琴弦。
沈南玥从雨廊过来,在外面就听到了琴音,似乎比往常听到的要急了一点,不太像哥哥一贯沉稳的风格。
她按下心中疑虑走进屋内,笑着道:“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
沈南则停了下来,看向妹妹。
沈南玥觉得哥哥的眼神有些奇怪,问道:“哥哥怎这般看着我?”
沈南则开口道:“我想让你去一趟温掌籍那儿。”
沈南玥很是惊讶,“温掌籍?”
沈南则平静地解释道:“我从瑞王殿下那儿得知温掌籍受了点伤,上回她帮了我,碍于那事隐秘不能亲自去道谢,这回知道她受了伤,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于心难安。”
沈南玥暗暗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笑着道:“哥哥就是太坦荡了。不过我们确实理当有所表示。我也略有耳闻,那温掌籍是在马场崴了脚。我去备些礼品,替哥哥走这一趟。”
沈南则将桌上一个瓷瓶往前推去,“这药对跌打扭伤效果不错,你也一并送过去。”
沈南玥接了过来,“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
沈南玥出来后,手里捏着瓷瓶打量着,这似乎是府里请了圣手精心配制的药,是哥哥去南楚剿灭白莲教的时候让他带上的。他没用上,倒是让她去送给温掌籍。
看来温掌籍上次帮了哥哥避开危机,让哥哥记下了大恩呢。要不然以哥哥的性子,备上重礼谢过便是,不会用心到这个地步。
沈南玥其实很乐意跑这一趟,她也有点自己的小心思。
昨日她也远远地看到陛下骑马护着怀里的人,虽然都说那是瑞王殿下,可她想找温掌籍试探一下,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南玥命人挑了些名贵的补品带上,适合探病药品和食材,其他人也不会联想到别的。
—
温眠坐在榻上,陪着女儿在玩,她拿着小拨浪鼓逗着沅沅。
小家伙爬过来往她身上扑,又软又暖,在温眠怀里发出咯咯咯地笑声。
温眠爱怜地搂着她,她好久没有这么陪着沅沅了。
从进宫以来,一直都是悬着心,每日过得都惴惴不安。只有和沅沅在一起时才能感觉到短暂的安宁。
她幼时的经历,让她渴望这种简单平静的日子。
贺姑姑端着切好的瓜果走进来,“尚食局派人送来了一些西瓜和一碟荔枝。夫人你快试试这荔枝,这可真稀罕。没想到在行宫也会有荔枝,往年太嫔那边分到的也就一小碟,还没这么新鲜呢。”
贺姑姑用银叉子挑了一颗剥好的雪白的荔枝给温眠递过去。
温眠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倒也吃了些荔枝,那边的荔枝也金贵。她接了过来,见沅沅盯着荔枝看,便把果肉掰开一些,让她吮吸荔枝水。
沅沅吃的津津有味,显然很喜欢。
温眠正用帕子给她擦擦嘴巴时,外头传来一道清脆地声音,“请问温掌籍可是住这儿?”
声音听着陌生,贺姑姑连忙出去看看。
很快又返回屋内,“夫人,是齐国公府的沈姑娘过来,说是想进来看看你。”
温眠有些意外,她很快说道:“请沈姑娘进来吧。”
贺姑姑笑着道:“我去将沈姑娘迎进来。”
温眠点了点头。她把沅沅抱了过来,让她床榻的内侧玩。
沈南玥走进这个小院就觉得院子清雅别致,一般家世的姑娘都很难分到这般院子。
进了屋,便闻到了一股清香,床榻上坐着一个美人,不远处的桌上放着切好的瓜果,她似乎还看到了有荔枝,她还是在姑母那儿才吃到的,怎么温掌籍这儿也有?看来瑞王果真喜欢她。
沈南玥没有深想,她走到榻边轻声道:“原是早想来看看温掌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冒昧来访,还望温掌籍莫怪。”
温眠摇头,“怎么会呢,沈姑娘客气了。”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些贵女打交道,她和沈南玥不熟悉,从未想过沈姑娘会来看她。
沈南玥道关心道:“温掌籍的脚伤好些了没?”
温眠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多谢沈姑娘。”
沈南玥笑了笑,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个是家中秘药,对跌打扭伤很是有用,还请温掌籍莫嫌弃。”
温眠不曾料到沈姑娘居然还特地给她准备了药。
就在她把药接过来时,原本在她右边榻内侧玩的沅沅好奇的爬了过来,探出头看向沈南玥,发出哇呜一声。
沈南玥咦了一声,“这是温掌籍的女儿吧?”
温眠颔首,“是的,小孩子有些闹腾。”
沈南玥探过去看了看,“温掌籍过谦了,你女儿很是玉雪可爱,我都忍不住想摸摸。”
沈南玥心想想,要不是中间隔着温掌籍,她可能真会摸一摸那小脸蛋。
这孩子长得水灵,白里透红的脸蛋,眼睛……这眼睛不知为何还有几分熟悉感。
第37章 她实在不明白陛下的态度……
温眠听到沈姑娘夸自己女儿自然是高兴,见她有些怔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沈南玥回过神来,想来是温掌籍的女儿长得好看,好看的人之间总有些相似之感。
她有些羞赧地道:“其实我想跟温掌籍打听个事。”
温眠见她露出小女儿羞态,轻声问:“沈姑娘但说无妨。”
沈南玥抬眼,“温掌籍,你随瑞王殿下去骑马可有见到陛下身边有别的什么人?”
温眠心中一颤,难道被人看见了?
沈南玥紧接着又解释:“我们游湖的时候远远地看到陛下骑马经过林间,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就没看到了。当时似乎是感觉陛下怀里坐着个人。”
温眠掩在锦被下的脚微微蜷缩,莫名都感觉到烫意。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沈南玥,“除了瑞王殿下,并未看到其他人。”
沈南玥松了一口气,她不好意思地道:“多谢温掌籍,看来是我多想了。”外头打听的消息也都说是陛下只带了瑞王,温掌籍因脚伤留在原地等待。她从温掌籍口中得到答案后,终是放下心了。
沈南玥留意到温掌籍的神色不似之前那么放松,她道:“我知道温掌籍在瑞王身边伺候,不宜多说这些。是我唐突了,温掌籍别担心,我以后不多问了。”
“温掌籍,我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养,过些日子要围猎了,到时候温掌籍若有空闲,我们再约着一起玩耍。”
等沈南玥走后,温眠心里沉甸甸的,她没想到陛下带着她和瑞王殿下骑马会被看到。
也幸好沈姑娘她们并未看得清楚,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沈姑娘出身好,容貌美,性子也好,这样的姑娘是迟早会入陛下后宫的,而这般的女子只会越来越多。
陛下对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等过些日子应该会忘到脑后了吧。
到了晚上沐浴完,温眠看到桌上那个沈姑娘送的瓷瓶,她拿了过来,入手触感温润,将其打开是乳白色凝脂状,她闻着这药里面有活血化瘀的药香。
温眠用指尖勾了一小块凝脂出来,轻轻地涂抹在脚踝上,娇嫩的肌肤上瞬间感觉热热麻麻的,指腹反复打着圈,让药效能浸入里面。虽然已经不太疼了,可走路受力的时候还会有点酸胀感。
尽管她是用脚伤的借口告假了,想要逃避。可还是想脚伤能早些完全康复。
—
沈南玥回去后便直接去找沈南则,她见哥哥在练字,便轻手轻脚走进去,咳嗽了两声。
沈南则继续写着,语气平静,“回来了?”
沈南玥凑到他的身边说:“不负哥哥所托,我将补品和药都送过去。那药还亲自放到了温掌籍的手中。”
沈南则笔锋一顿,最后一个字收笔。
“嗯。”沈南则将毛笔搁置,对沈南玥笑了笑,“有劳三妹妹了。”
沈南玥看到哥哥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有些疑惑又有点奇妙。
沈南则见妹妹眼神古怪,问道:“怎么了?”
沈南玥喃喃道:“说出来哥哥可别笑话我。哥哥方才笑的那么一瞬间,让我想到了温掌籍的女儿,她笑起来的眼睛有几分像哥哥。”
说完,沈南玥都觉得有点荒谬,无缘无故的人怎么会想象呢。她连忙道:“哥哥莫怪,也许只是我眼花了。小孩子模样长得好,好看的人都有些相似呢。”
沈南则不在意地问:“那孩子多大了?”
沈南玥想了想,“好像是六七个月吧。长得玉雪可爱,温掌籍将她养的很好。”
沈南则垂下眼,没有说话。
—
休息了四日,期间瑞王那边派人过来探望了几次,温眠的脚伤差不多痊愈了,她也不能再躲下去了。
温眠做了几样瑞王爱吃的糕点,提着食盒前往宣明殿侧殿。
当她刚走到侧殿时,原本该这个时辰要去学馆的瑞王殿下并未出来。
难不成赖床了?
温眠在寝殿门口停下,里面传来瑞王殿下说话的声音。
温眠走了进去,见到瑞王殿下穿了一身新骑装,看起来利落又轻便。他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小弓箭,而陛下正闲适的坐在一旁,眉宇之间有几分不耐烦。
温眠不自觉地停住脚步。
瑞王见到温眠便喊道:“温夫人,你来的正好,你瞧我这一身好看吗?”说完还挺了挺胸膛。
温眠见陛下随着瑞王的声音,眼神朝她这本看过来,她手里紧紧攥住食盒。
温眠福身行礼,低垂着头,“殿下看起来很精神。”
瑞王听了后更来劲了,他过去拉住温眠的手,“温夫人,你过来看看这些弓箭哪个更好?”
温眠无奈只能随着他的力道,跟着他走。她看了一眼瑞王指着的小弓箭,件件都做工精美,适合瑞王这个年纪的小孩使用。
这些弓箭各有特色,着实难以选择。
“民妇倒是辨不出哪个更好,只要殿下用着哪个最顺手,便是哪个更好了。”
瑞王也不纠结了,“好,那我都让人带去场上试试。”
说完朝萧元炽跑去,求着道:“皇兄,可是说好了,只要我这几天好好练,等围猎那天我也要跟着去玩。”
萧元炽没回话。
瑞王急着又道:“皇兄,我听说你以前很小的时候跟着父皇他们上了猎场,还在十一岁那年的围猎里猎到过白虎。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嘛!”
站在一旁的的汪任听到瑞王殿下提到陛下十一岁那年的事,只觉心惊肉跳,陛下最忌讳有人提那年的事。也不知,陛下会不会不悦。
萧元炽倒是神色未变,对瑞王笑了笑,“看你表现。”
瑞王毫无察觉地开心不已。跃跃欲试想要去练射箭了。
温眠默默不语,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陛下起身了,她便退到了一边,动作略有一点仓促回避。
温眠低垂的目光看见那双长腿走过来,似乎要略过她,又忽然脚步一停,恰好停在她身前。
温眠屏息,在难熬的短暂几息静默中,她听到陛下开口问道:“温夫人,脚踝可还痛吗?”
分明语气态度都一如从前般带着距离,但温眠莫名就是觉得陛下问的微妙。
温眠紧张地嗓子都有些发紧,“民妇已经好了。”
“哦……”陛下又停了停。
温眠略微抬眼,看到他修长的手指背在身后点了点,像之前点着她的皮肤那样。
他忽然又问:“用的可是朕令人送去的药?”
温眠心中一紧,她没有用陛下送去的药,那天她无法面对,直接把那药收了起来,用的是沈姑娘送去的药。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听陛下哼笑一声,不再和她说什么,抬步走了。
温眠缓缓吐息,她实在不明白陛下的态度,他又为何有此一问呢?
另一边瑞王萧元禹开始唤人进来抬着他的小弓箭去射箭场。
温眠疑惑地问道:“殿下不用去学馆上学吗?”
瑞王道:“要去的,但今日是学练箭。温夫人,大约六日后要围猎了,我也要为去围场狩猎做准备呢。”
温眠跟着瑞王身后,见他兴致很高。
她不由地问在瑞士身边伺候的李得喜,“殿下这么小也要去狩猎吗?不怕有危险?”
李得喜笑着道:“哪能让殿下冒险,会开辟出一块地方来让殿下过过瘾。到时候夫人也陪着殿下一道过去看看,这种盛事很是难得。”
太后娘娘让她照顾瑞王,那她到时候肯定是需要跟着的。
瑞王殿下所说的练箭场就在学馆附近,草地上竖起了靶子。瑞王的几个伴读们也都换上了骑装,一个个手里都握着弓箭。
令她觉得有点意外的是,教他们射箭的老师居然还是沈世子。
她以为沈世子是文臣不善武艺,没想到沈世子射箭也是极好,为瑞王他们示范时,次次都正中了靶心。
等到瑞王殿下他们自由练习的时候,温眠见到沈世子朝她这本休息的竹亭走过来。
“沈世子。”温眠将泡好的茶递给了他。
沈南则接过茶碗,他喝了一口,“有些日子没见到温掌籍了,温掌籍的伤好些了吗?”
温眠再次听到有人问她的伤,不过沈世子知道也不奇怪,“没有大碍了。只是是小伤,还劳动了沈姑娘过来探望。”
沈南则道:“温掌籍太见外了,你于我本就有恩。”
温眠觉得沈世子还是太在意清凉殿那件事。
温眠又客气地道:“沈世子言重了。”
她看着沈世子的脸,忍不住想到上次他有问及她的女儿……
“三妹妹。”一道声音将她思绪打断,温眠转身看去,竟然是嫡姐温盻过来了。
温眠朝她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大姐姐。”
温盻朝她笑了笑,便对她身后的人行了一礼,“大哥,你也在这呀。”
沈南则见是二弟妹,对她颔首,“我去看看瑞王殿下他们。”说完便朝射箭场去了。
温盻的眼神追逐他的背影,她对温眠道:“三妹妹,你不会因上回的事跟我生分了吧?就连你的脚受伤了,我还是从旁人那儿得知,我们是姐妹怎不让人过来报个信呢。”
温眠不知道这位大姐姐是什么来意,她只好道:“不过是扭伤而已,无须惊动大姐姐。”
温盻看向温眠,这个妹妹从小便雪肤花貌惹人怜爱,就连待人冷淡的世子竟也在和她说话。
温盻看向练箭场道在练箭的小郎君们,有些感叹地道:“砚哥儿他最近也在勤勉的学练箭,想跟着瑞王殿下一道在围猎中试试。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妹妹也跟着去了围场狩猎,那还是先帝在的时候。妹妹可还有印象?”
第38章 “哥哥救救我!”
温眠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嫡姐的那句话的意思。
嫡姐说为什么会问她是否还记得小时候也跟着去了围场狩猎的事?
是发生过什么吗?但嫡姐似乎又不想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像是在试探她。
温眠用力地回想走丢之前的记忆,可想得头痛了,脑海中感觉还是雾蒙蒙的一片。
但似乎在她第一次进宫见太嫔姨母的时候,姨母曾说过,在她幼时便见过,五岁那年曾随先帝御驾一道去了巡狩围猎。当时云阳侯府在随行的名单内,带了家眷一道前往。她和姨母还相处过一段日子。
只是当时姨母也没说那时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呀。
回去后温眠找来贺姑姑询问此事,贺姑姑摇了摇头,“当时奴婢还未在欣太嫔身边伺候,对这些不太了解。”
温眠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能从贺姑姑这里知道什么。
贺姑姑犹豫了一下,在温眠耳边低语,“虽然奴婢不知道夫人那边发生过什么。但是那次围猎确实出了点事,有关当今陛下。”
温眠神色一凛,贺姑姑再次压低声音,“十四前年,先帝狩猎回来后,当时还是五皇子的陛下失了圣宠,还被陛下用了刑,听闻给的罪名是狂傲自大、残害手足。甚至伤还没好就被当时的梁妃娘娘押着去给贵妃认错,说是贵妃所出的晋王是被五皇子所伤。可当时陛下才十一岁呀。估计啊,还是陛下小小年纪猎杀了一头白虎惹得祸。”不过后来陛下登基,贵妃和晋王的下场,还是别说出来吓着夫人了。
温眠想起之前瑞王殿下也提过陛下曾在十一岁时猎杀过白虎。
她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陛下,高坐于马背上,一手取下蒙住眼睛的绸缎,一手握弓,居高临下漫不经心地朝她看过来。
原来陛下射箭这么厉害?
当晚温眠入睡后,不知不觉做起了梦。
四周都是参天大树,茂密的林子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弥漫地浓雾让人找不到路。
她只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成了一个手短脚短的小孩,惊惧地在林子里奔跑,已跑到精疲力尽都没有找到出路,也没有遇到其他人。
在被凸起的树根绊倒在地,还未爬起来时,她不知为何感觉背后簌簌发冷,有脚步声踩着枯叶的声响。
当她回过看去,一头吊睛白额虎正伏着身子,目露凶光地朝她走过来。
就在此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背上的少年手握弓箭从大雾中冲了出来。
“哥哥救救我!”梦里的温眠在大喊。
只见那金箭飞快离弦朝着温眠的方向直直射过来。
温眠急促地呼吸着从梦里醒了过来,她惊魂未定深吸几口起才渐渐地平息下来,她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温眠转过头,看到还在安睡的女儿,才又缓缓地倒了下去。
怎么会做如此可怕又真实的梦。
梦境里那种毛骨悚然,命悬一线的感觉太令人窒息了。
会不会是白日里贺姑姑提到过白虎,受了影响,所以晚上才会做这种梦?
尽管天还未亮,但温眠也睡不着了。
—
行宫内的人们似乎都开始为围猎做准备。就连一直在休养的淳安公主都过来找温眠,让她陪着去马场练练骑马。被瑞王撞见,他也闹着要一起去。
跟着公主和瑞王练了几回,发现来马场骑马的贵女们也越来越多。
温眠才知道原来大部分的人都会骑射。
她经过淳安公主的督促练了几日才勉强在温顺的马匹上骑着走一走,甚至还不敢跑起来。
淳安公主看着她那谨慎小心的模样,扬鞭笑着道:“依本宫看呀,等她们都射到猎物了,你还在慢悠悠地走着。”
温眠心想,还是慢点好,慢点安稳,“民妇又不狩猎,看着公主你们玩便好了。”
她能骑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就别指望她还能射箭。她可是怕了那种快飞奔出去的感觉,心跳都快没了。不过一回忆起这种感觉就难免想到了策马跑那么快的那个男人。
这些日子,陛下倒是没有出现在马场了,也不曾再找过她,那日树林里的逼问宛如她的一场梦。
淳安失笑摇头,“萧元禹那小子都要比你强了。你恐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拼吧。依照传统,狩猎中狩得最多猎物,或者是猎到珍稀野兽,无论男女都会有大赏赐。若是遇上皇兄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提要求呢。”虽然这是皇兄登基后头一回围猎,父皇在世的时候围猎的规矩便是如此,皇兄应该也会遵循旧例。
原来是这样,难怪勋贵子弟不论男女都想参与围猎之中,除了博弈之外,也是为了争个好兆头吧。
淳安见温眠恍然大悟的模样,便又道:“往年这种盛事时,本宫还小,被上头几个皇姐出尽了风头,这回我也总算能好好参与了。”
温眠抿唇一笑,“那便预祝殿下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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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之日,如期而至,为期三日。
两宫太后站在皇帐的营里看着以皇帝为首大队的人马都骑着马进入密林之中。
不少贵女们也骑着马去附近的林子转悠,想看看有没有小型猎物。
就连不善骑射的贵女,都让侍从牵着马慢步进了林子。
淑太妃换了一身骑射服,也跟着进林子试试运气。
梁太后见状不由瞥了瞥嘴,“不知道这种热闹有什么好凑的,若是摔了下来又得劳师动众。真当自己还年轻呢。”
沈太后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哀家记得妹妹以前也爱去骑射,怎么不去玩玩?”
梁太后一哽,感觉沈氏是故意给她添堵。当年的围猎就是横在她心头的根刺,萧元炽也是因此才跟她离心了。梁太后如今听到围猎就觉得心烦,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
梁太后:“哀家觉得营帐里休息更舒服。”随即又吩咐张嬷嬷:“让随从跟紧了瑞王,别让他出什么差错。这两个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操心。”
说完,梁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进了皇帐内。
沈太后眼神有一瞬间的阴翳,梁氏以为她生了两个儿子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也不瞧瞧她自己还有几分里子。
沈太后目光看着渐渐远去的人群,她让自远先不急着进林子更深处,而是先看着他妹妹一会,而那日跟他说的那几个姑娘也会跟南玥相约一起。但愿南则见了她们后能够回心转意,虽然那日他说不选门第,要选合适的,可又岂能甘愿低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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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自然是跟随着瑞王殿下,瑞王骑着小马驹,身边还有侍从跟随。
瑞王跟小伴读们都意气洋洋的四处找寻猎物,也不知道是人太多惊走了猎物还是入的林子还太浅猎物本身就少。
瑞王找了几次没找到猎物就有些急了,他回头看着温眠不紧不慢地跟着,催着道:“温夫人,你快点嘛,皇姐都不等我们往前头去了,要是有猎物肯定会被她占先了。”
温眠见他着急又委屈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便道:“殿下,莫心急。狩猎是需要耐心的,说不定啊会有猎物自己撞上来呢。”
温眠知道女眷活动的小范围内,会有侍从放一些小动物供女眷小孩狩猎,让她们参与一下。
瑞王这边肯定会有人驱赶小动物过来,可能只是现在还没有到达那个区域。
可瑞王头回出来玩,正是兴致最高昂的时候,怎么会有耐心等呢,他对那几个小伴读说:“咱们分散找,你们也走远点,说不定能看到猎物。”
那几个小男孩听从吩咐,带着各自的侍从都分散走开。
温眠驱策着马匹往瑞王殿下身边去,以防他真急起来往前冲。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天坠落一物砸在温眠的马前,紧接着又有一箭射了过来补在掉落的东西身上,可温眠身下的那匹马被连续惊到了,不受控制地往前跑了起来。
发生的太快,就连在温眠身边的侍从都未来得及拉住缰绳,只顾着护着瑞王殿下了。
那匹马很快冲过去,消失在林间。侍从们反应过来便追了上去,旁边也有看到的女眷也跟着骑过去。
温眠努力地控制自己不摔下去,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了。
林间里树木众多,树杈也高低分布,温眠一个没留意,前面有着一根横过来的树杈,尽管她有意识地避开,可还是撞到了额头。
嗡的一下撞得头冒金星,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温眠头晕晕沉沉,身子摇摇欲坠感觉自己要倒下去……
霎时间有一匹黑马冲了过来,并驾齐驱地赶上,拉扯住马匹的缰绳,死死地勒住,让其将速度减下去。
眼看着温眠要摔下马时,则用力一跃接住她的身子往地上翻滚一圈,停了下来。
温眠头晕目眩,脑子里的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在庆幸没有摔断脖子。
“温掌籍,温掌籍,你还好吗?”
温眠从阵痛中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她,声音有着耳熟。
她似乎被人扶着坐起来背靠着树。
可她额头撞的太重,想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如有千斤重,只能动了动手指。
这时似乎周围有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围过来,那人的声音又听不真切了。
一道耳熟的女声在她身边响起:“三妹妹,三妹妹你没事吧?能听到我说话吗?”
幽幽地叹息在耳边,“唉,我这三妹妹怎么自小便这么多灾多难,真是可怜。”
温眠在晕眩中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她心里直觉这些对她重要,想要抓住那些画面,她一头栽进黑暗之中。
第39章 “就她吧。”
沈南则留意到温眠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抬起来,他险些下意识握上去。
可身后紧跟而来的人纷纷围了上来,他的手一动又立刻握成拳停下,顺势放开温眠让出了位置。
恰好淑太妃也在附近,知道温眠惊马了也赶了过来。
“温掌籍!温掌籍!”
“沈世子,温掌籍,温掌籍怎么样了?”这些是从后头追赶上来的侍从们。他们受命要护好瑞王殿下,可瑞王殿下命他们一定要救回温掌籍,不然要去陛下面前告状了。他们还未追上那马,就见到温掌籍撞到横出来的树干,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命悬一线,幸好有沈世子策马追了上去。也不知道温掌籍伤的严不严重。
原本在附近狩猎的贵女们听到动静,追着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下马往这边走过来。
此时沈南则已经默默退到了一边,沈南玥也翻身下马急步走到他的身边,担心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温掌籍怎么样了?”
沈南则道:“她额头撞到了树枝,应该是这个缘故晕过去了。”他刚刚滚落到地上的时候有意识地护着温掌籍的脖子,她没有醒过来估计还是额头那里的撞伤。
淑太妃便对身边的侍从们吩咐道:“快去找太医过来,还令人抬个轿子过来。”
淑太妃刚交代完转过头便看到赶过来的温盻蹲在温眠身边轻声喊她,扶着人唉声叹气:“三妹妹怎么自小就多灾多难,是不是跟围猎犯冲,一次两次都出了事。”
一旁的沈南则皱了皱眉。
沈南玥听着这话有些奇怪,她问道:“二嫂,这不是温掌籍头一回参加围猎吗?哪里来的一次两次?”
温盻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可沈家兄妹两个都盯着她,她不好不答,“南玥妹妹年纪小,可能还不知道。十四年前先帝围猎曾点了云阳侯府家眷跟随,当时我与三妹妹都在其中,三妹妹当时……也出了些意外。”
这话沈南玥听过便罢,沈南则却陷入了沉思。
十四年前的那回狩猎可是出了不少大事,尤其是事关陛下。
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那次围猎中能出什么事?
旁边淑太妃目露思索之色,她忽然想了起来,惊异地问道:“难不成当初被先帝点了出来试箭的小姑娘就是温掌籍?”
温盻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早知道就不该多说的,也不知道淑太妃会不会又想起其他别的,虽然那不过是先帝的一句玩笑话。
一瞬间,沈南则也想了起来,骤然诧异地看向温眠,竟然是她。
—
帐篷内弥漫着药味,小宫女守在床边看着昏睡的温掌籍,她额头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那张小脸看起来很苍白,可还是美的楚楚动人,让人怜惜。
小宫女帮她擦了擦汗,此时她的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睡梦中很不安稳,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不少贵人们都来看过温掌籍,尤其是瑞王殿下,他一路跟着一道回来,很是自责,在帐篷内陪了一小会才离开。然后是淑太妃娘娘、淳安公主,命她要是温掌籍醒来,得立刻去向他们通报。
齐国公府的三姑娘和二奶奶也颇为关心,就连沈世子都在帐篷外面站了站,听到太医说无大碍才离开。
她自然要小心地伺候温掌籍,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贵人们,而是她原就在宣明殿伺候,跟着来围猎场伺候的宫女不多,她原先就见汪公公待温掌籍很是客气,当初温掌籍在宣明殿晕倒,也是由她送衣服过去的。
也不知道汪公公和那位知不知道温掌籍的情况。
—
温眠觉得自己又陷入了那个荒谬离奇又可怕的梦境里。
她又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短手短脚蜷缩成一团。
害怕得紧闭双眼瑟瑟发抖,忽然感觉头上的小髻被人扯了扯,头顶响起清冽的少年声音:“你是哪家的小倒霉蛋,怎么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那声音傲然且随意,带着一点稀奇笑意。
她颤颤发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好看的小哥哥站在她面前,单手拿着弓箭,一手在捏她头上的小揪揪。
而在小哥哥的身后,是那只可怕的吊睛白额虎,此时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
她被那只流血的庞然大物吓得呆呆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感觉身子一轻,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坐在高大的马背上。
那个哥哥也上了马,一手拢着她,像拢着一只淋湿的鸟。
她窝在对方暖暖的怀里,听到哥哥在跟身边的人说:“幸好这白虎饿了数日饥肠辘辘力气大减,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对付。有了这白虎,可得好好向父皇讨个赏赐了。”
“殿下神勇,陛下定会好好嘉赏殿下的。”
“若是三殿下他们知道这头白虎被殿下所猎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管三殿下他们猎的再多的猎物也比不过这只白虎啊。”
她听着他们说话只觉得眼皮重,眨巴眨巴几下眼睛便睡了过去。
画面一转,她已看不到那个小哥哥了。
她正跟随着很多人一起跪着,看到身边还有嫡母、嫡姐、嫡兄还有乳娘,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家都跪着,似乎都很害怕的模样。
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既然小五射箭这么百发百中,不如找个人来试试箭。”
她听着声音抬起头,看到高台上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那个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的男人,突然朝她身上一指。
“就她吧。”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人从人群中拉出来,往她手里塞了个玉环让她抓着举起。
原本都跪着的人被赦免站了起来,那些人都看向她的目光有兴味,有怜悯,有冷漠……
她瑟瑟发抖,莫名地觉得很冷,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咬地咯咯响。
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手握弓箭。
她看到了之前射白虎的小哥哥,只是这回小哥哥的弓箭是对准了她。
少年眼中闪过挣扎,朝上座的男人道:“父皇,可否用别的试箭?”
“五弟,莫不是怕了?你可是射杀了白虎,岂会射不中一个玉环?”
“还是说,五弟射杀这白虎有别的蹊跷?”
“五弟天生神力,少年英雄岂能退缩呢。”
高台上的男人哈哈哈大笑起来,“小五,你看看,你的这些哥哥们可都不服气啊!你就证明给他们看看!”
她看到那弓箭又对准着她,小哥哥似乎跟她说了一句话,但是离得太远根本听不见。
弓箭直指着她,她知道那箭射过来会死的。死是很痛的,恐惧让她呜呜呜的哭着,大颗的眼泪滚落,嘴里喊着:“哥哥,救救我……”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少年站了出来,他撩起袍子朝上座的男人跪下,“陛下,这女孩哭闹恐会影响五殿下,自远愿代替她,助五殿下试箭。”
人群里一片哗然,有人想将那少年拉回去,却被禁卫军们阻拦。
“哈哈哈哈哈……”高台上的男人兴致更高了,他鼓了鼓掌,“好好好!沈家的小辈倒是有意思,既然不怕死,那就换你上。不过你若是受了伤,你父亲和姑母可就怨不得朕了。”
少年拱手谢恩。
她泪眼朦胧中,看到这个笑起来更温和的哥哥朝她走过来,拿过她紧紧捏着的玉环,对她笑了笑,“别怕。”
小女孩来不及反应便被宫人推着送回了人群里。
她怔怔地看着一支金箭横穿而过,刹那间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五殿下神勇!”
“五殿下百发百中!”
“五殿下少年英雄!”
温眠感觉自己被小女孩同化了,她从人群里探出头踮起脚,看到了那相对站立的两个少年,一人手里举着弓箭,一人手中捏着一枚被箭穿过的玉环。
场中爆发出许多叫好声,不少人朝他们拥簇而去。
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可画面似乎又急转而下,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说五殿下被陛下下令受鞭挞之刑,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们还说了好多,但是她听不懂,只知道五殿下,不就是射箭的小哥哥吗?
五殿下是挨打了吗?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人小小的一个,偷偷地跑了过去。
等她到的时候,下起了很大的雨,周围观刑的人都散了。
小哥哥、不,是五殿下他衣服都成了红色,内侍想将他扶起来,他吐了一口血水,冷厉嘶哑的说出一个字:“滚。”
侧头却看到不远处探出脑袋,一脸害怕的小姑娘。
他随手擦了嘴边的血,向她招手:“你过来。”
她怯怯地过去了,听到这个哥哥说:“你怎么整天一副害怕的样子,我又不是老虎。”
她盯着他身上的血看,忽然从自己的小香囊里掏出了油纸包好的糖,往颓坐于地上的小哥哥里嘴里塞去,“甜的,哥哥,给你吃。”
她拿糖的手都染上了那股淡淡的桃子香。
温眠不知道这场雨下了多久,又下得多大,她感觉到额头隐隐的疼痛,让她从梦境里醒了过来。
她身上酸软无力,嘴里似乎有药味,并且口很渴。
温眠撑着头想要起身,刚睁开迷蒙的双眼,便看到一碗茶递到她面前。
渴极了的她,凑过去就着那茶碗喝了一大口。
缓了点,她才慢慢看清楚端茶碗的手背宽阔,青筋突起。
她楞了一下,抬眼看去。
迎上一双戏谑的双眼,那人正是陛下。
第40章 “夫人紧张什么?”
帐篷内的烛火跳跃,淡金色的光晕勾勒着他的五官,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温眠看着他那张脸有点恍惚,像是还没有从那个梦里抽离出来。
萧元炽扬了扬眉,以往她见到他都是低眉顺眼跟个鹌鹑一样,怎么这会倒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她的脸过分苍白,那双杏眼水雾雾的,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眼尾还残留泪痕。刚刚喝过水的双唇倒是如水墨画上的一抹艳色,轻轻一点便活色生香起来。
“温夫人,还要吗?”萧元炽出声问道。
温眠像惊醒了一样,急忙松开扶着茶碗的手,“陛、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温眠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挪。
一只大手摁住了温眠的肩膀,“温夫人既然伤了头,还是别乱动的好。”
手掌只隔着薄薄的单衣,轻轻用力捏住,便使人动弹不得,温眠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
萧元炽见她吃痛的神色,稍稍松了些力道,真是比琉璃还脆弱。
温眠感受到他的拇指在肩膀处慢慢揉了个圈,又酥又烫,那股酥麻的蔓延开,就连腰都有些发软了。
温眠有些受不住了,她低声道:“民、民妇不乱动了……”
她感觉到肩膀一轻,紧接着听到一声,“还喝吗?”
温眠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可刚晃一下便头有点发晕,身子晃悠了一下才稳住。
噔的一声,茶碗被萧元炽搁到了桌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眠:“温夫人还是好好跟朕说话,省得一不小心晃晕了过去。”
温眠不想吭声被点到了心思,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了浅浅的红晕,像是羞赧又似被烛火的光映的。
萧元炽对外面唤道:“进来吧。”
帐篷的门帘被揭开,一个宫女双手托着食盘走了进来,她的头垂得低低的走到温眠床前。
萧元炽看向温眠道:“温夫人昏睡了几个时辰了,先吃点东西。”
温眠方才没注意,经陛下这么一说确实是饿了,感觉在睡梦中消耗了不少体力。
她看到宫女将食盒放到她前面,里面装着一碗燕窝粥,一碟烤的外酥里嫩的肉片,还有一盘百合烩青蔬。
宫女放下东西后,便退了出去。
她握住勺子,小声道:“多谢陛下。”
温眠知道陛下在看着她,她心里虽然还是紧张,却也慢慢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反正也不算是头一回在他面前吃东西了,温眠让自己忽略那道目光。
萧元炽看着温眠吃东西,觉得有点意思,跟兔子吃草一般,吃的又慢又警惕,吃着吃着还能发会呆。
这么几口吃的,也能吃这么久。
温眠夹了一片烤肉,细细地嚼着。入口很香,烤的火候也很好,吃起来像是鸡肉,但是感觉又有点不同。
百合很软糯清香,正好配着吃不腻。
不知不觉那小碟肉吃了大半,粥也快喝完了。
温眠吃的很满足,她放下了筷子。
这时她听到一声询问:“看起来温夫人挺喜欢那碟肉。那温夫人知道是什么肉吗?”
温眠诧异地朝他看过去,陛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
温眠:“愿听陛下解惑。”
萧元炽笑了一声,“自然是害得夫人惊马的元凶呀!”
温眠眼睛一下便瞪圆了,她捂住自己的嘴。
萧元炽像是被取悦到了,接着补充道:“不过是一只大雁,夫人紧张什么?”
温眠见他勾唇笑着的模样,就知道他又是故意的,故意在吓唬她。
不过温眠觉得这时候的陛下,跟梦里的握着弓箭扯她头上小揪揪的少年有些像了。
萧元炽敛了笑,“这么看着朕作什么?以为朕会让你吃奇怪的东西?有人射了大雁掉落到你马前,害你惊了马,这大雁自然是归你了。”
温眠松开捂住嘴巴的手,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萧元炽站了起来,“温夫人好生养伤,朕要去赴宴了。”
温眠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她也没问他要去干什么呀。
等陛下离开后,给她送食物的小宫女又进来了。
这回这小宫女敢稍稍抬头了,帮温眠将食盘收起来,并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小声道:“夫人,小心烫。”
温眠接过茶,道了声谢,瞧着这宫女的脸有些眼熟。
宫女朝她笑了笑,“奴婢是夏竹,上回在承明殿给夫人送过衣裳。”
温眠经她这么一提醒记了起来,是她受情香影响那回。她赶紧喝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喧闹的欢呼声和丝乐声。
温眠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夏竹便道:“夫人,外头在办篝火晚宴,白日众人猎了的猎物可以自己烤着吃,若是有稀奇的也可献给陛下和太后娘娘们。这晚宴会连办三日,等夫人好一些也可以去凑凑热闹。”
夏竹有点为温夫人可惜,好不容易来一趟狩猎便受了伤,这难得得晚宴也去不了,待会还要喝那苦兮兮的药呢。
温眠倒也还好,她并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留在帐篷里休息也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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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应该端坐于正位的陛下还未到。
位于左右下首的两宫太后,则各自跟身边亲近的人说着话。
梁太后朝正位看了一眼,对张嬷嬷道:“怎么皇帝还没过来?”
张嬷嬷自是摇头,她如何得知陛下的行踪。朝臣和他们的家眷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等着陛下圣驾过来开宴。
梁太后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对身边的瑞王叮嘱:“你看看,幸好摔的不是你,这打猎有什么好玩的。”
瑞王嘟了嘟嘴,扭过头不想听。
另一边沈太后将沈南玥叫到了身边,问道:“你哥哥可有跟你身边的那几家姑娘接触?”
沈南玥有些为难地摇头,“刚开始我还叫哥哥陪着我们,只是没多久温掌籍那边惊了马,哥哥过去救下了温掌籍,陪着一道回了营地待了一阵子。后面再进林子时,就不同我们一道了。”
沈太后蹙眉,“温掌籍?是上回帮了自远的那个温氏?”
沈南玥点头。
沈太后若有所思,“上回她帮了自远,这回自远又救了她。岂不是扯平了。”
过了一会,沈太后又问了一句,“当真是意外?莫不是有些人想耍嫁入高门的手段?”
沈南玥虽然是有听说过一些低门低户的女子为了嫁入高门故意弄出让高门贵子救下的戏码,好迫使其不得不娶。沈南玥回想之前温掌籍那惊险的一幕,那实在是做不了假的。
她还未回话,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声。
不少人朝那里望过去。
正在喝果酒的淳安公主离得不远,恰好看得个正着。
竟是千机卫指挥使陆宪命人将宴席中的一位官家小姐拖了出来,说是千机卫办案。
淳安公主眯了眯眼睛,陆宪的胆子还真大,敢这个时候出来拿人!那个被千机卫抓住的女子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女儿,叫乔什么来着。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两宫太后。梁太后使人来问:“何事喧哗?”
千机卫指挥使陆宪走了出来,朝两个太后拱手道:“回太后娘娘,兵部侍郎之女乔芷,涉嫌谋害瑞王殿下,臣正要将她押回千机卫审问。”
梁太后脸色大变,“什么?胆敢谋害瑞王!”
兵部侍郎乔振方急忙赶过来,他拱手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小女是冤枉的,她怎么可能会谋害瑞王殿下。陆宪用莫须有罪名扣押微臣的女儿,还请太后娘娘做主啊。”
陆宪将一只被箭射穿的大雁尸体往前面一扔,他朝兵部侍郎看过去,“乔侍郎,先别急着喊冤。这大雁你问问你女儿是不是她射的?这箭是不是她常用的?”
乔芷脸色刷白,她不断摇头,“不,不,不是我……”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想吓唬那个温氏,怎么会扯上谋害瑞王殿下?当初她是入选的秀女,原想着在陛下金箭选妃中用点小心思故意中箭,可是她预料失误不仅没有接触到那箭,还摔了一跤磕到了头。她费尽心思还受了伤都没如意的事,竟被一个寡妇给撞到大运了,那温氏虽然没能入陛下后宫,却成了瑞王身边的红人。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鬼迷了心窍,像给她一点教训才射了那只大雁。可她绝对不能承认,不能让谋害瑞王的罪名落在她的身上。
陆宪笑了笑,“乔姑娘不承认也没关系。陆某已经拿到你用的箭做了对比,并且你身边的侍女也承认了。你见到了瑞王殿下一行,非但不避让,还故意将飞过的大雁射杀在瑞王殿下所在之处,使得瑞王殿下一行惊了马!若不是瑞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岂不是要被你所谋害了?”
乔芷脚下一软,跌到地上,她失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想害瑞王殿下……”
兵部侍郎看着女儿这模样脸色铁青,竟然是真的跟她有关。
梁太后怒道:“快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乔振方你也跟去千机卫走一趟,你们乔家是怎么教的女儿!”
陆宪拱手道:“是,太后娘娘。”说完便抬了抬手,让千机卫带走乔芷。
他又走到兵部侍郎乔振方身边,笑了笑伸出手,“乔大人,请!”
兵部侍郎乔振方面色土灰,只能跟了上去。
这一场闹剧让宴席上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乔家只怕是要走下坡路了,兵部侍郎这位子恐怕要换人来做了。
就在这时一道高声诵唱:“陛下驾到!”
众人正衣冠,朝着走过来的男人纷纷拜下。
萧元炽在正位落座,扫了一眼众人,他笑着道:“众卿平身。朕来迟了,开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