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许多福听凌官说了一路刘戗王元孙的蛛丝马迹,心无旁骛,没心思想别的,但这话题总会结束,回到宫里时日还早,今日也没什么事找他。

    东宫班底忙宣传土改令的活,已经好几个月了。下午胡太傅会来给他上课,现在吃午饭还早,只剩下许多福一个闲人,他往软榻上一躺,脑子静下来,都不用闭眼睛,脑海里自动播放刚才送别时的场景。

    许多福,我喜欢你。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就这两句来回循环。许多福扯过旁边的圆柱抱枕抱着,给了一拳,嘀嘀咕咕:“严津津真是翅膀硬了,这小子,才多大就说这种话。”

    严津津马上十三岁了。

    许多福以前一直把严津津当小屁孩看,毕竟整个班里就严津津最小,他十岁时,严津津才六岁,六岁诶,小学一年级,个头小萝卜一点点。

    这几年,他个头蹿了蹿,严津津还是小小一点,没怎么长个头,模样秀美,举止得宜,跟手办娃娃似得,一团小孩子气偶尔又很稳重,反正很对他胃口——他们俩真的能玩到一起。

    许多福把严津津当小弟、弟弟、小同桌、好朋友、好伙伴、小老师,因为严津津很聪明,说话言之有物,有时候许多福还很听严津津的劝,整个崇明大殿,乃至太极宫,唯有严津津、刘戗是把他当许多福,而不是太子殿下的,不过刘戗和严津津还不一样,严津津有点像他私人的玩伴,二人同吃同睡一起洗澡毫无戒备,更为亲密——

    直到今日。

    许多福没想到严津津会对他有这等心思。

    严津津才多大啊……他又不可思议的惊叹了遍。

    王圆圆见殿下回来就不让人近身伺候,往软榻去了,还想殿下肯定是不高兴,毕竟严少爷走了,以后真没人陪殿下玩了,此时进来关心,见殿下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听清了后,说:“殿下莫不是忘了,严少爷十二岁,明日就十三了。”

    许多福先是吓了一跳,看是王伴伴又装模作样镇定回去,嘴里重复了遍十二岁——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殿下怎么了?可是老奴说错了什么?”王圆圆被吓了一跳。

    许多福又给躺下,表情极为不自然扯谎,“没、没有,他十二岁了,哈哈,还挺快的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他想到父皇之前说,他十二岁就喜欢阿爹的事,许多福那会还有些不信,心想父皇一个小学生喜欢他阿爹一个初中生,父皇也太夸大臭屁了。

    现在……严津津,你真是幸好跑回老家了,不然我得揍你屁股。

    喜欢谁不好,竟然喜欢你大哥我,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喜欢他不学无术吗?还是喜欢他长相英俊。

    许多福想着想着又有点跑神,主要是此时的许多福对严怀津喜欢他这一事情,五分惊奇三分不可思议两分有点没当真,毕竟严津津太小了。

    他还臭屁了会,将此事归于严怀津年幼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人,青春期荷尔蒙发作,身边只有个他,所以错觉吧。

    傍晚时,许多福叫王伴伴跟阿爹说,他今日不过去吃饭了。其实他怕自己说漏嘴,露出马脚来——严怀津喜欢他,不好叫俩爹知道,因为、怪、不、好、意思的!

    他这么大了,严怀津那么小,俩男孩,还喜欢他——许多福对于自身‘八卦’还是很羞涩的,他也想保护未成年严津津小同学,以免这个‘错觉喜欢’,等长大了没有了,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严津津面子挂不住。

    他多么善解人意啊。许多福赞美自己。

    王圆圆听了跑腿传话去了。

    许小满见王圆圆亲自来了,仲珵这会没回来,于是俩人又懒洋洋的找墙角往哪儿一扎——东厂探子的本事,因为要低调不引人注意,随时往人群里没骨头靠墙站着。

    在紫宸宫,王圆圆不敢放肆,即便圣上人没在,王圆圆也不习惯坐着跟他聊天说话。许小满都知道,所以带着王圆圆往紫宸宫后头去了,俩人躲在墙角聊天。

    别说,许小满许久没这么干,骨子里很是放松随意,双手抄着袖筒,靠在墙角,垂眉耷眼的,哪怕一身华贵衣服,现在也很低调,比王圆圆进入状态还快,王圆圆一看就是多年总管,有点排面气势了。

    “你要是搁我东厂,得再磨,谁不知道你是大总管似得。”许小满点评。

    王圆圆:……

    “我去东厂干嘛,我大总管做得好好的。”

    两人先废话开头。

    “小严今个走了,多多是不是怪难受的?”许小满奔正题。

    王圆圆:“可不是嘛,多多回来不让人伺候,自己在暖阁待了一晌午,翻来覆去的折腾,念叨严少爷明日十三岁,唉,连生日都没过,多多难受这个吧,严少爷回去也太早了,也不急着这一两天。”

    “话不能这么说,老家来了信,母亲病重,小严总不能还高高兴兴在这儿过个生日再回去,像什么话了。”许小满替小严说话,小严是个好孩子,不能因为多多难受,就拘着小严不许回。

    这就不是做朋友了。

    “多多把小严当好朋友的,咱们不能乱来。”

    王圆圆:……

    “都送回去了,我也没绑着严少爷——自然了要是多多开了口,那肯定要绑。”

    许小满无语,叫王圆圆赶紧闭嘴,“你就惯多多吧。”

    两人聊了会孩子,丝毫不知道仲珵在不远处听了会墙角,也不是宁武帝故意的——好吧是故意的,宁武帝听到皇后说惯多多,心想你们二人彼此彼此。

    没一会各自散了。

    许小满溜溜达达往回走,半路遇到了媳妇儿,“你刚找我去了?”

    “嗯,看你和王圆圆说什么。”仲珵把听墙角说的坦荡。

    许小满握着媳妇手笑了下,“王圆圆可怕你了。”

    “那是他活该,别以为以前在巫州,他撺掇你跟他跑,说什么‘凭你们俩本事做个小富闲人’,他有个什么本事,还不是一张嘴吃你的喝你的。”仲珵都记着。

    许小满:……生硬岔开话题,别给王圆圆找事了,说:“今个咱们去东宫吃晚饭吧。”

    “你就惯多多吧。”仲珵说道。

    许小满:好熟的话,哦,他刚才说了一遍。

    俩爹嘴上这么说惯孩子,腿是很老实往东宫去了。

    许多福本来害怕小秘密被看穿——他真的在俩爹跟前憋不住话,结果王伴伴回来没多久,俩爹来了。许多福:……

    完蛋了完蛋了,但真不能让俩爹知晓,小同桌还小呢。

    于是这天晚上,许多福表演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吃饭,落在俩爹眼里就是伤到了,话都不多了,都有些心疼唏嘘,仲珵说:“御医不是过去了么,等他娘病好了,严怀津就回来了。”

    “不然朕再给崇明大殿招些小的小孩?”

    别看许多福长这么大,他是看明白了,许多福满脑子吃喝玩乐,心智就跟严怀津岁数差不多,还要玩伴。

    许多福一听就炸毛,说:“我不要,我小同桌可不是谁都能取而代之的,我答应他了——”

    “答应他什么?”许小满问。

    许多福一个心虚,赶紧脸埋饭碗里,含糊说:“等他。”他脸有点烧,心里祈求老天:我俩爹可千万别再追问下去了,救命!

    也亏这一两个月刘戗和王元孙八卦给许多福做了托底——因为许多福对刘戗暗恋王元孙这事怀着好奇和侦查,却没有一丝一毫少男情怀向往,眼神单纯的跟——用宁武帝话来说:跟小猪一样。

    俩爹对视一眼,对太子如此表现,总结了一句话:还是个小孩,多孩子气的话啊,玩伴回家乡了,不要新的小伙伴。

    这不是小朋友,谁是小朋友!

    “好好,咱们等小严回来再玩。”许小满纵着多多。

    仲珵也改口:“都如你,省的朕挑完了孩子,回头没几年他爹又给进去了。”

    “……”许多福抬脸,“父皇你好黑色幽默啊。”

    回应许多福的是脑袋被弹了下。

    不过好消息是:这事许多福嘴严蒙混过去了。

    严怀津一走,前半个月时,许多福夜里还睡不着,天天翻身跟烙煎饼似得想严津津跟他告白这事,但是时间长了,许多福对告白这事淡了些,不纠结了。

    主要是身边缺个严津津在,他真的很无聊。

    两人日常如影随形,天天一起吃饭聊天说话,他什么话都能跟严津津说,有时候一个眼神,严津津就知道他想法了,结果现在好无聊,刘戗这个猪时不时进宫就是为了借他漫画看,借完就跑,真是太可恶了。

    没有严津津的日子,许多福总觉得缺了什么,比如一件好玩的事,本来热热闹闹的大家闲聊,许多福说到兴头上喊:严津津你——

    然后猛然发现,严津津回家了。

    于是许多福先给严津津写了信,坐在书房坐了一下午,是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以从前口吻,写了严津津没在这段时间他做了什么,问候关心严津津母亲身体健康情况。

    如此匆匆到了年底,王元孙还没回来,刘戗最近进宫勤快了些,不过不让许多福提他的事情,一副少男怀春不好意思模样,许多福看的撇嘴无语,谁稀罕知道,他才不想知道!

    年底父皇封笔,之后就是过年,还要祭祖。起的特别早几乎只能睡一个时辰,大冷天,穿好多层,不过也就是抱怨一二,他还算好的,底下百官更累。

    好在就累这几日,之后彻底闲下来,宫里各种宫宴。

    他马上十七了。

    今年宫宴小家宴上,就有宗亲长辈们关心问他的婚事,不敢跟他父皇开口说这个,打探口风问到他本人这儿了。

    “多福快十八了,也该成家了,可是有喜欢的了?”

    他十七生日还有十多天才过,不过现在人都说虚岁,许多福喜欢说实岁。

    许多福对这等‘关心’催婚都是笑笑,然后把锅全甩给他父皇了,“谢谢伯伯关心惦记,我父皇说了,他给我挑,伯伯你帮我问问父皇,什么时候给我挑个好的。”

    伯伯:……他哪敢问到圣上那儿。

    还有含着几分挑拨离间,想拉拢他的。

    “圣上马上举行封后大典,太子殿下年岁到了,怎么也没见听个动静。”

    意思他父皇光顾着自己‘娶媳妇’,不给儿子选一选。

    许多福:……你干脆直接说我阿爹是个后爹,拐的我父皇忘记了骨肉亲情,以后不把我当回事,让我多亲近亲近你得了!

    他年纪大了后,确实感觉到一些朝堂、宗亲的示好拉拢,跟以前把他当小孩哄不一样,现在更多掺着利益,但许多福又不是傻子,分得清谁和谁才是一家人。

    等宴会一散,许多福全秃噜出去了。

    许小满:多多真是藏不住话。

    “好嘛许多福,全让你爹我背锅了。”仲珵喝多了语气都懒洋洋的。

    许多福小狗腿说:“爹,你和我阿爹琴瑟和鸣神仙眷侣,不能轮到我就是盲婚哑嫁凄惨一生。”

    这副马屁拍好了。

    仲珵握着小满的手,醉醺醺抬眼看许多福,“小满,咱们多多说的也是,不过我和你阿爹相遇,那是我上辈子积攒了福气的。”

    “那我上辈子从三好小学生到优秀高中生呢!虽然没得奖状,但是我自封的,桩桩件件都是好事,我扶老奶奶过马路,捡钱还上交,帮助友爱同学,给同学带早饭,还给同学借漫画书。”许多福细细数完,肯定自己:“我应该也是积了德的。”

    许小满在旁无语,看着俩醉鬼父子一板一眼胡扯。

    年过完了,之后便是忙封后大典,许小满本来是有些紧张的,但因为各种繁文缛节的规矩还有层层叠叠的皇后凤袍——因为宁武帝头一遭立个太监做皇后,往前数历朝历代从无先例,凤袍早在去年封后圣旨后就开始制作了。

    先是画凤袍图案,衮冕吉服等都得圣上亲自过目确定才行。

    凤袍与龙袍款式无二,一些细节变动,比如更收腰了,朱红与明黄配色,袍子上的绣纹成了凤,还有福寿祥云吉兆,凤冠帽子更为精美奢华。

    许小满知道媳妇儿这是用了心意,只是穿起冕服时、听流程时就头大,好在不紧张了,许多福在旁边给阿爹鼓气加油,彩虹屁跟不要钱似得拍着。

    “阿爹您穿凤袍真好看,更俊俏了,难怪我长得这么好看,我今日看出来了,我可是随着我阿爹了。”

    “这红色和明黄色配色好,显得特别富丽堂皇漂亮。”

    仲珵:……许多福上了这么多年学,就是学了这个?富丽堂皇夸人的?

    许小满逗得乐。

    “阿爹您别紧张,到时候我站在您身边。”

    “好,我不紧张——”

    仲珵一掌拍到许多福脑门,“你阿爹身边站着的是我。”

    “我站另一边总行了吧。”许多福抱着脑袋瞪眼睛,“咱们一家三口诶,这时候还要让我许多余啊。”

    许小满和仲珵都乐了,哈哈大笑。许小满给多多揉脑门,仲珵说:“我都没使多大劲,许多福也太娇气了。”

    “我是太子嘛,娇气很正常。”许多福理直气壮说。

    宁武十二年,三月三,吉日,春日明媚,万物生长。

    开天辟地头一桩的大喜事——宁武帝娶太监为后,开恩科、免一年税收、大赦天下,以前宁武帝很是小气,自己过万寿也不愿意开金口大赦天下,这可是圣上登基以来头一遭的稀罕事。

    全城百姓围观,天不亮帝后要去郊外太庙祭祖,而后从宣德门回太极宫,百官入宫庆贺,这一日盛都城九门皆有散发喜饼喜糖。

    从早到晚,是一刻没停歇。

    但许多福没喊累也没抱怨,这一日是脸都快笑烂了,还主动承担起招呼亲戚来宾的责任,他穿着太子吉服,蹿来蹿去,脸上真挚开心的笑,那些人见了,只能感叹句:太子也太傻了,真把许小满当亲爹看待。

    倒是熄了挑拨离间的心。

    宁武帝和许皇后站在太极殿前受百官大礼,百官口称宁武帝万岁,许皇后为君后千岁。

    仲珵握着许小满的手,以往时不时躁动不安的毛病,此时变成了沉甸甸踏实的幸福,整个人眉眼被幸福抚平,“小满,咱们成亲了,这一日我等了好久。”

    他十二岁时就爱慕许小满,但年少不知爱情,走了许多错路、岔路,差点弄丢了小满,小满对他不离不弃,始终包容,惯着纵着他。

    没有小满,他没有这一日的平静安稳。

    许小满一看媳妇儿感动模样,心想:仲珵肯定又觉得他哪哪都好了。

    其实二人相爱,身份地位悬殊不说,过去他也不是没犯过倔劲儿,他脑子笨,不开窍时,常常想歪想岔了事情,他在仲珵面前脾气又大,有时候还会作弄仲珵,但仲珵从始至终只记得他各种好。

    仲珵才好,待他真诚、平等、包容,知错就改,他不喜欢什么都放在心上,从没有糊弄敷衍过他,从始至终,认认真真的待他。

    此时面对面,手紧紧相握,千言万语都在笑中。

    成婚了,以后本公公要更疼媳妇了!

    小满我妻,朕真幸福。

    后面太子殿下:狂吃狗粮.jpg

    ……

    这一日夜晚,盛都城天空炸起了一簇簇烟花,烟花下形形色色,刘戗看向王元孙,伸手握住了王元孙的手,又慌乱的目不斜视看远处,说:“祝福咱们圣上和皇后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王元孙嗯了声,垂目看着二人握着的手,也没挣脱开来。

    他想,就短暂的,握这么一会。

    他太累太冷了。

    刘戗好热,手好暖。

    半个月前,王元孙带亲兵从南方回来,一身肃杀血味,神情更为冷漠不近人情,人人见了都避之不及,背地里都嘀咕:此子杀戮太重,造孽太多,以后必定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可刘戗还是一如既往的去找王元孙,也有些许不同,刘戗有些心虚,不敢再贴着王元孙没皮没脸的肢体挨着缠绕,他老是夜里做梦,不可言说的梦,全都是王元孙,做了好几个月。

    “王元孙——”刘戗喝了酒,脸上黑里透红,目光炙热,“我、你,你要喝酒吗?你手好冷,喝点酒暖和些。”

    二人饮了许多酒,王元孙酒量极好,刘戗也不差,二人头脑清醒,此刻却装作酒意,互相依靠着出宫,坐在马车上。

    春寒料峭,夜晚还是冷的。

    王元孙看向刘戗,摸着自己掌心的茧子,垂眸深思,回来以后刘戗的变化他自然知道,他一直痛苦挣扎,给了刘戗数次机会,离他而去,自此之后二人断交再无来往。

    可刘戗若是还一如既往——王元孙心里知道,他不可能放过刘戗了,自私也罢,卑劣手段也好,反正他王元孙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娘是舞姬,王元孙以前最恨谁玩弄轻视他,若是想让他雌伏他人身下,王元孙只会将对方碎尸万段。他知道,刘戗骨子里正直善良传统,若是占了他的身子,刘戗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唯有……刘戗可以。

    王元孙决定再给刘戗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晚了,你回你府上。”

    刘戗坐的板正,距离王元孙还有些距离,心脏咚咚如擂鼓,像是预谋什么,因为太过紧张,王元孙说话他没听清,啊了一声,王元孙看过去,又说了一遍。

    “我回去吗?也行。”刘戗舔了舔嘴巴。

    王元孙神色冷硬端坐在一处。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马蹄踢踢踏踏的声,过了一会,外头刘忠说:“少爷到路口了,刘少爷府里人和马车都候着。”

    刘府小厮也在马车旁问候:“少爷?是不是喝多了,少爷我扶您下来?”

    “知道了。”刘戗见王元孙不挽留他,想着今日喝了这么多酒,王元孙早早回去歇着也好,他便掀开帘子往出走。

    背后王元孙目光霎时阴冷无情。

    马车外刘戗嘀咕什么,王元孙已经充耳不闻,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脑子里想了许许多多,他该万劫不复,为何还要拉刘戗来陪他,不该如此。

    只是之后做朋友也做不得了。

    他阴谋诡计手段卑劣,做朋友不好,做不下去……

    马车帘子又掀开。

    王元孙看不清门口来人是谁,眼底有些雾蒙蒙血色泛红一般,直到噗通一声,刘戗结结实实双膝跪在王元孙面前,马车帘子又落下合上了。

    整个狭小空间,都是彼此。

    刘戗双膝跪地,从怀里掏了好一会,因为紧张,终于掏出来了,是一对银环,刘戗举着一只,说:“王元孙,你能不能和我结婚,我嫁给你行不行?”

    若是许多福在这儿,得骂一句刘戗傻猪,谁家求婚是双膝下跪,你怎么不说再给王元孙磕三个响头,你以为祭祖吗!!!

    傻猪!

    “我想了好久,今晚你喝多了,我还想你回去早早歇着,等改日再来,但是我舍不得回去,你手好冷,你脸色也不好看……”

    王元孙理智回笼。

    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目光几乎齐平,明亮炙热郑重。

    王元孙不知道那小小银环有何作用,刘戗粗糙的大手仔细的举着那枚小小的银环,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说:“刘戗,这一辈子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你想清楚。”

    “太好了!”刘戗高兴坏了,膝行过去,没办法车里空间太小,他太高兴,懒得站起来走动,怕挤着王元孙,就膝盖跪过去,高大的身体挤进了王元孙腿间,“你愿意和我结婚了吗?咱们二人以后不离不弃,过一辈子。”

    王元孙坐在那儿,双腿夹着刘戗,刘戗身体极为暖和,他也暖了起来,笑了下,说:“可以。”

    那枚银环,戴到了他的指头上,正合适。

    像是落下了一个烙印,又像是归属占有。

    ……

    这一晚,太子殿下也喝多了,顶着红红的脸蛋坐在书桌前,看小同桌给他寄来的信,这信已经看了数遍,是年前寄来的,自从他往五横山寄了第一封过去,严怀津便给他回了信。

    严怀津说他母亲身体好多了,等这个年过完,春日里他就能回来了。同这封信寄过来的,还有一盒小石头,都是严怀津在家乡捡的。

    信中说:许多福,我今日游清水溪,溪水清澈,底下石头皎洁,触手圆滑很是可爱,我便想到了你,你喜欢玩跳棋,这些石子我打磨过,送你的生辰礼物。

    许多福十七岁生辰快乐。

    每颗石子小巧圆润,洁白可爱,刻着圆圆的小巧的‘福’字。许多福握着石子玩了会,又拿了一张纸提笔写:严津津,这个石子玩跳棋不合适,我知道玩什么正合适,等你回来我教你玩抓石子。

    我阿爹和父皇今日成婚,放了好多烟花可漂亮了。

    刘戗鬼祟了一晚上,要不是他跟我们一起长大,还算是个正人君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预谋已久,打算今日盗窃皇宫,成为大盗。

    已经三月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你说好了年后春天回来的。许多福想了下,将这句话涂掉,他也不是催严津津的。

    就是好无聊,有点想小同桌了。

    不知道小同桌现在做什么。

    这一盒信,还有寄给严怀津的喜糖,第二天发出去,隔了三日严宁亲自抱着匣子到东宫,神色凝重悲痛。

    许多福一见,很是紧张。

    严宁说:“殿下,我大哥半个月前去世了,这是昨日才送到的家书,侄子严怀津托我交给殿下。”

    “不是严怀津母亲病重吗?”许多福接过匣子,有些不可置信。

    严宁说:“家里来信,我兄长是雨后失足滚落山崖……唉。”

    许多福脑子嗡嗡作响,先安慰严太傅节哀。

    严宁还要请假返乡,交完了东西匆匆离去。许多福亲自抱着木匣子到了书房坐下,打开一看,匣子里除了他的信,还有许多小玩意,石头、晒干的草木,可以做书签用的。

    都是严怀津觉得万物有趣,想着他,便打理收拾好,而后给他寄过来,一点一滴,都想着他。

    许多福拆开了信,信里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泪水打过又晾干了。

    信中写:许多福对不起,春日我不能回去陪你玩了,失信你,实非我所愿,很是对不起你……

    许多福能想来,小同桌小小年纪,至亲骤然离世,端坐在书桌前,如何一字一句给他写了信,他心里一时难受至极。

    “道什么歉啊严津津,你这个小笨蛋,我又不是只想找你玩。”

    他们是至交好友,互相平等的。

    并不是只要严怀津无条件的服从他宽慰他陪伴他的。

    许多福提笔回信:严怀津我已知道严叔叔离世消息,你别跟我道歉,哀恸伤身,望你保全身体,我会等你的。

    他写完,盯着‘我会等你’四字,本来想涂抹掉重新写,因为有些歧义,他本意是我会等你回来,咱们友谊不是时间能冲淡的,但想到小同桌离开时红的眼眶,祈求他的目光,还有此时的来信,被泪水晕开的笔墨……

    许多福便没再另写,希望小同桌振作起来,一时后悔,当日离别,小同桌年纪还小,他长大了该包容小同桌,抱抱小同桌的。

    于是,许多福在信末尾,又画了两个拥抱的小人图案。

    严津津,抱抱你,拍拍。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小同桌抱抱[爆哭][猫爪][合十]

    第92章

    宁武十六年春,二月。

    大盛国的太子殿下二十一岁了,还单身,还……在宣政殿书房耍懒磨人,几个大臣都看着呢,殿下也不要脸了。

    “父皇!!!”许多福声音是理不直气也壮的撒泼。

    宁武帝明显不想理这个儿子,目不斜视,跟周如伟交代事情,许多福不要脸,他给许多福要什么脸。

    许多福一看怒了,气鼓鼓的在书房找了一圈。

    仲珵实在是受不了,“你找什么?”他怕唯一的儿子回头气死在他的书房,小满肯定得找他算账,小满真是,自己不想当严父,跑出宫外溜了,留他在这儿,许多福磨了他整整三日了。

    整整三日啊。

    跟那牛皮糖似得粘着。

    “我找块干净的地方。”许多福找到了,往他爹书桌前旁边就地一坐。

    周如伟胡谷峰等老臣子眼观鼻鼻观心,年轻小臣周全还算见过‘世面’,潘子鸿等人下巴都快吓掉了,都不知道眼珠子往哪里看才对。

    许多福盘腿打坐在地上,见他父皇还不理他,气得直挺挺往后一躺,直接睡地上了——过去多年,年幼的许多福时常把‘不行我就去皇帝爹那儿撒泼’挂在嘴边,但从来没这么干过。

    毕竟年幼的太子殿下其实很爱面子,而且那会也没什么需要他‘豁出去’的事情,让他撒泼打滚。

    而到了如今,殿下都二十一岁了,终于干上了在御书房滚地板等小孩行径。

    仲珵头疼,“许多福你是来治我的吧。”

    “那爹你同意。”许多福躺地上问。

    仲珵:“你阿爹可同意了?”

    “我阿爹说你同意他就行。”

    仲珵暗暗咬牙,好他的小满,专门给他留个难缠‘祸害’。

    “父皇、爹,好父皇、好爹,我的亲爹,本太子殿下的亲亲父皇亲爹哦——”

    “许多福你别给我催命叫魂了。”宁武帝拉下了脸,语气包含威胁发怒,“你自己看看,没脸没皮的像什么话。”

    太子躺地上,耍懒:“我是你亲儿子,没成家就是还小,我还是小孩子。”

    胡谷峰心想:他三儿子比殿下还小一岁,儿子都两岁了。

    殿下二十二岁了,还小孩子呢。

    胡大人报的是虚岁。殿下一直认实岁。

    刚板着脸充当严父的宁武帝实在是拿太子没办法,一手扶着额,跟书房里看笑话的几位臣子说:“你们先下去,今日御书房事关太子不许底下编排。”

    潘子鸿等年轻臣子战战兢兢称是,恭敬告退。内阁那几个老臣,嘴上答应着,出了书房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咱们这殿下……”

    “怪有趣的。”

    “颇有活力,还似小儿。”

    嘴上夸,心想:幸好不是我家儿子,不然摊上这么个性子得头疼死了,没看刚才圣上,真真轻不得重不得,圣上吓唬殿下呢,殿下也不害怕,躺在地上动都没动一下,倒是嘴上会拍龙屁,哄的圣上哪里真生气了。

    到底是亲生父子。

    谁说天家没骨肉亲情的,那是历朝历代孩子太多了,哪位皇帝就一位太子,保准也像今上——

    也不一定。

    当今和皇后是真疼孩子,惯得太子殿下不像样。

    周全听前头几位‘长辈大人’这么说许多福,知道是明夸暗地里‘笑话’,心想你们懂什么,许多福私下不拘小节不在意什么规矩身份,大事交友上很是真诚,这次看来是真铁了心了。

    也是……严怀津返乡四年了,刚替父守孝三年,今年年初母亲也病逝了,他们曾经一起在崇明大殿上学,严怀津学问最好,若不是因为守孝耽搁,以严怀津学识十四五中状元也不在话下。

    而殿下与严怀津少年交好,四年过去,两人两地分离,以殿下重情重义的性子,今日缠着圣上做小儿耍懒姿态,你们这些人懂什么知己朋友?

    即便是他,平心而论易地而处,李昂若是有此等事,他是做不到在他父亲跟前这么干的——可能换个别的体面点的方式吧。周全想。

    许多福撒泼他真的干不出来。

    书房内,只剩父子俩了。

    仲珵:“你还不起来?人都走了,躺到什么时候?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父皇您这么英明神武,我丢我的脸,你怎么可能丢脸。”

    “英明神武的我有你这么个儿子——”

    许多福鲤鱼打挺坐直,拧眉头:“我这个儿子怎么了?!”一脸‘我这么棒这么优秀摊上我这个儿子撞大福了’!

    仲珵:……

    “真是有你是我和你阿爹的福气。”宁武帝无可奈何说。

    许多福笑嘻嘻,“我也是,父皇我给你和阿爹当儿子超高兴和幸福。”

    “少来,别跟我灌迷魂汤,我不像你阿爹,不吃这一套。”仲珵看赵二喜,还愣着干什么。

    赵二喜求爷爷到了太子殿下跟前,温声细语哄孩子说:“殿下,奴才扶您起来,地上凉,别冻着了。”

    “我给赵伴伴一个面子。”许多福就站起来了,御书房都没外人了,他躺着白躺,撒泼就是给外人看,他父皇顾着面子就给他放行了。

    “好爹,行吗?”

    许多福走两步,学他阿爹那一手倒是很顺手——靠着他爹桌子,懒洋洋没骨头往那儿一扎,活脱脱一个‘赖皮’模样。

    仲珵气笑了,“你就在外人跟前跟我这么闹?”

    “也不是闹,是求。”许多福纠正,说闹多不好听,“您的亲儿子在求您呢。”

    仲珵:……那我可谢谢亲儿子了。

    “我头疼,这事等你阿爹回来你来说,我这儿松口了,你阿爹若是愿意那就行。”

    “你俩搁这儿把我当皮球踢来踢去呢。”许多福鼓着脸不是很高兴,又问:“这次真的?”

    仲珵给出坏主意,“真的啊,这次要是不真,明日你去东厂,躺你阿爹地板上撒泼。”

    “我舍不得我阿爹丢面子——”许多福说漏了嘴。

    宁武帝脸掉下来了,“许多福。”

    “我错了错了,亲爹,亲爹!”许多福赶紧溜,一边溜一边说:“那我晚上去紫宸宫吃饭。”

    “滚蛋。”

    宁武帝怒骂。

    于是不明所以的一些大臣得知:今日太子殿下又惹怒了圣上,圣上怒气腾腾骂太子滚蛋。这可是大事情很是严重,以前圣上很少这般不给太子留面子的。

    太子都二十二岁了,也不给太子娶妻……是不是天家父子反目成仇骨肉分离啊——一些子阴谋诡计。

    在御书房的当事臣子:咳咳,圣上对殿下可真是和蔼包容,殿下那般了,等他们出去,圣上才发怒,可是给殿下留了颜面。

    这还不是亲父子?

    仲珵骂完了许多福,想了下,跟赵二喜说:“你差人跑一趟,跟皇后说许多福我扛不住了,估计是得答应,让他准备准备人手吧。”

    赵二喜心里憋笑,眉眼露出来点意思。

    宁武帝瞥见了,赵二喜赶紧低头规规矩矩滚下去办差,圣上对殿下宽厚包容,可不会包容他的,赶紧脚底抹油恭敬退出去。宁武帝:冷笑。

    许多福回到了东宫,跟王伴伴交代:“不日咱们就要出发,伴伴你给我收拾行李。”

    “殿下真能走?”王圆圆有点不信。

    许多福:“我都磨了三日了,今天没脸没皮豁出去,要是还不同意我难道要三上吊——”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吓得王圆圆赶紧打断了,又呸呸呸了三声,“老天莫见怪,小孩子嘴巴说的不作数。”

    许多福:……

    他又不是越活越回去,怎么都拿他当小孩。

    “反正行李赶紧收拾,这次出行,该带的人都带上,问问追星逐月她们去不去玩,这次出去比宫里自在,趁着没结婚嫁人多玩玩。”

    王圆圆连忙点头答应,“这些殿下放心。”

    追星逐月到了放出宫的年纪,二十五岁。前几年东宫又送进来了一批十四五的小丫头,教了这么久,用二人话说:总算是能用上了。

    二人嫁人选夫家,也是许多福帮忙挑过的——都是金吾卫出身,还是问了许凌官,选了人品可靠家世简单的人家,许多福给了二人许多陪嫁,这些外物不提。

    追星逐月东宫一等宫婢,如今姑姑年纪,有品阶、会识字、人机灵情商高、管家算账不在话下,太子身边的人放出去,日子不会坏的。

    还有那大商户、官家会花重金聘请宫里出身的姑姑给自己千金教规矩,总之宫里出身的,女侍比太监出路多。

    东宫后院忙了起来。

    许多福二十岁的时候就不用上课了,他磨俩爹求来的不上学机会,胡太傅现在就是退休养老状态,在东宫喝喝茶,看看文章,但许多福被他俩爹时不时提溜着去干活办差。

    行吧,反正不读书干什么都行。

    过去几年,许多福参与了许多鸡零狗碎的差事,比如他做的熟练工恩科监考,还有往六部去干点杂活,最大的两件差事:盯着管赈灾、发种子。

    严怀津二姐琢磨出一种小麦种,颗粒饱满没有空瘪麦穗,比以前的旧种子产量提高了三分之一,别看这三分之一的量,已经是超级厉害了。

    为此,许多福提议给严怀瑛加封郡主,立功德牌——功德牌殿下首次提出来,像是工部研发司民间一些有贡献的人,他们做官可能做不来,但可以有金钱加荣誉赞赏,立了功德牌,以后千秋万代史书留名。

    殿下一奏,可谓是一呼百应,没几个反对的。

    ……太子殿下在朝中也是有点威信的。许多福拿这个跟俩爹臭屁呢。

    仲珵都没好意思当面笑话儿子,背地里许多福一走,跟小满笑说:“瞧他尾巴翘得高高模样,朝中是夸赞他不少,他也干的不错,虽然笔墨不行,但许多福以后又不考状元,要笔墨作何。”

    宁武帝面上笑话儿子,实际上语气都是自豪。

    九千岁自豪到一块去了:多多可是我生的!

    夸了没一年,今年太子殿下就搞起撒泼耍赖这事。宁武帝:许多福就不能常夸。

    太子坐在东宫书房,架子上都是木匣子,还有各式各样摆件。

    木匣子打开一踏踏书信,过去四年以来,许多福和严怀津的书信来往全在这里了,二人隔了许久没见,书信却一个月一封,有时候一个月两封、三封:许多福前脚刚让人送过去,过了几天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有趣的事,许多福又给写了一封再寄。

    那边也是,严怀津写信频率也高,还会寄点四季小零碎。

    去年时,严怀津的信里笔墨很是生机勃勃,甚至还会开玩笑,写:许多福,预计我的零花钱到过年就没啦,寄信跑腿都认识我了,等来年开春,我亲自去找你,可否佘我一些零花钱,我给你打工好不好?

    许多福当时看完笑嘻嘻,回信说:好好好,怎么能不好,以前我抄你笔记你都没给我算账呢,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要是来给我打工,那就做我的小书童,我给你发十两银子一个月。

    还给末尾画了个小人拿着笔奋笔疾书模样,标记:严津津小同学是也。

    这封信寄出去没两日,严津津又来信了,写:我二姐骂了我,说我怎么能问你讨银子,她借了我一些,我没要,我觉得你肯定不会介意我问你讨银子的,我同你说银子没有芥蒂的,是吗?

    许多福看完,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又看,其实小同桌也有点不自信,还问他,这有什么好问的。

    回信:咱们俩什么关系,你竟然还问我是吗,严津津我罚你脑袋伸过来给我捏捏……

    很想你,明年就能见到你了。

    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还记得我以前做的那个梦吗?每次只看到你背影、侧影,就是不能看到你正脸,真好奇你长大的样子啊。

    ……

    一封封书信往来,去年一整年二人话可多了,许多福办差有些胶着时,还有严怀津给他出主意,有的能用上,有的信送过来已经过去了,许多福带着东宫班子解决了,但这也没什么,困难都会过去,严怀津书信懊恼,时常说: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

    许多福回:明年你就能来了。

    严津津,还记得吗,我说过东宫最大的官都给你留着。

    许多福我现在长高了一些。

    梦里你看不到我正脸,等我去找你,你可以看到了。

    许多福,我好想你,明年春日见。

    结果今年刚过完年,严宁抱着匣子眉目很是凝重,这幅场景似曾相识,一下子让许多福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春日。

    严宁说:大嫂病逝。

    许多福脑子轰的一声能炸开了。

    这一幕多熟,过去四年,他和严津津书信往来,严津津从悲痛慢慢走了出来,去年笔墨很是欢快期待,如今重重一击——

    像是过不完的坎,每每迎接新的一天,怀揣着期望,又灭了。

    十三岁还未到的严怀津四年内连着遭遇双亲去世打击,许多福那几日,夜里连着做噩梦,梦到前世严怀津寡瘦的背影,被风吹的龙袍猎猎作响,被大火吞噬。

    严怀津想替他求死,让他这个皇帝殉国好在史书留个好名声。

    我父亲问道,他说我命格亲情缘淡薄,无后而终。

    父亲被我克死了,母亲也走了。

    ……

    梦里前世今生交织,严怀津还是十二岁那副模样,上一秒抿着唇笑的内敛持重叫他许多福快来啊找到了宝藏,下一秒便是眼眶红肿悲痛欲绝跪在坟头前,被周围人指责克亲。

    许多福吓醒了,他想,以严太傅一家为人家风肯定不会这么说小同桌的,定是假的,梦里都是假的。

    自我安慰是这么说,可一想到年幼的严怀津额头带着孝,绝望悲痛跪在坟前模样,许多福便心里难受至极。

    这一次,他不想留在盛都等严怀津来找他了。

    他要去找严怀津,找他的小同桌,给小同桌一个真实的抱抱。

    于是许多福开始磨他俩爹,开始撒泼,许多福看着这些信每次看心里总是难过酸楚。

    严父去世时,严津津给他寄的信上笔墨被泪打湿。

    严母去世,信上却干干净净。

    许多福不信严津津不难过,只是现在严津津长大了,会藏着伤心不想他担忧了——

    更难过了!

    “我去紫宸宫。”许多福把木匣子合上,马不停蹄往紫宸宫去。

    王圆圆追都追不及,想这会还不到傍晚,皇后还在外头呢,殿下去那么早,紫宸宫没人的!

    傍晚时。

    皇后许小满回宫了,先奔宣政殿,帝后二人念叨嘀咕了会,宁武帝还说:“他今个没脸没皮的往那儿一躺,以为他是三岁小孩,我都由着他,不过一会回去还是得说说,多大了。”

    “说说说,你教多多,我肯定不拆台。”皇后很是威严,哄着媳妇儿,“他确实不该,怎么能如此呢。”

    帝后说得好,孩子不能惯,多大了得给立点规矩——虽然确实会放行,但还是得说两句。

    说好了,结果到了紫宸宫,一听内侍通传:殿下未时就来了,没让他们通传,一直等着。

    帝后对视了眼,彼此打气:不能心软,得给儿子立规矩。

    结果一进去,许多福眼眶红了,哇哇大哭:“阿爹、爹,我真的要走,谁也不能拦着我,我好难受,你说严津津十三岁那年是不是就跟我上辈子一样啊,我那会十一岁孤立无援没有亲人……”

    “他得多绝望啊。”

    “他还替我赴死。”

    “呜呜呜呜呜呜。”

    许多福哭成了喷水壶,往俩爹那儿扎。

    许小满一下子忘了什么立规矩、怕多多出去危险等念头,抱着崽先是安抚,给多多顺背。仲珵听许多福哭的撕心裂肺,还有什么一连做噩梦,脸都沉了下来。

    “东宫人死绝了不成,你被梦魇了,竟没人说?”宁武帝黑脸生气。

    许多福转头趴父皇肩头,把鼻涕蹭了蹭,抽着气又趴回阿爹肩头,呜呜说:“我瞒着大家的,我怕你们担心,你们不爱我说上辈子,尤其是父皇你……”

    上辈子,许小满死了。

    仲珵对此是有心结的。

    “多多没事没事都是做梦,阿爹看看。”许小满哄着儿子,心里难受,“你父皇说了让你去,之前不许你出盛都城也是因为土改令手段太强硬,你知道的,死了不少人,怕有个漏网之鱼想找你报仇,我和你父皇就你这么一个崽。”

    许多福抽抽鼻子,泪模糊了双眼,“我没生你们这个气,我都知道,你们为我好担心我呜呜呜。”

    “多多也太乖太孝顺了吧。”许小满也不行了也想哭,扭头泪眼模糊看媳妇儿,意思别教规矩了,你快说同意啊。

    仲珵:他说什么说,小满刚都说同意了。

    “去吧,带着兵,让刘戗跟王元孙都跟上,带上两万人——”

    许多福抬脸,“爹,两万人有些夸张了吧,我又不打仗,五千人就行了。”

    至于刘戗这只猪要和王元孙一起出差,那不得高兴坏了。

    他给这俩人提供了一次蜜月之旅。

    孤,真是人美心善。

    “五千也行,五横山附近的关道驻守军我提前下令了,时刻听你调令。”仲珵其实都把人手安排好了,“淮闵就不跟你去了,王元孙这人可用,刘戗有时候有些没脑子。”

    许多福哭中不忘说:“爹,那是我朋友,给我个面子。”

    仲珵逗乐了,要不是刘戗和王元孙搅合到一起,许多福这么护着刘戗,他早都怀疑上了,自然以前又不是没怀疑过。

    “林正也跟你去。”许小满说。

    出门在外得跟几个老江湖,还有心狠的,多多机灵又很懂自保就是心肠太软,得安排几个狠的跟着好防备。

    许多福是只要能出去找严津津,他身边安全保卫都由俩爹说的算,而且俩爹很好了,都不给他带两万人——

    两万人真的超多。

    全都让他带自己人。

    许多福感动的吸鼻子,抱着俩爹,“我好爱你们啊爹!!!我和你们天下第一好!!!”

    “好好好。”许小满高兴。

    仲珵:“勉强吧……行行行。”临了改口,当然是他家皇后看他呢。

    许多福可高兴了,这一日晚上像个勤劳小蜜蜂,给阿爹捏捏肩,又去给父皇倒茶,即便父皇当着阿爹面打趣他,说他今日御书房种种赖皮行为,许多福也能理直气壮说:“彩衣娱亲!”

    “……”朕的脸都被你娱没了。

    许小满见多多忙活了一晚上,拉着多多让坐着歇会,说:“你要去就早点出发,既然都出去了,兴师动众也不用着急回来。”

    许多福瞪圆了眼睛,没想到阿爹是让他‘别早日回来’,而不是早去早回,若不是他心里知道阿爹疼他,“我还以为我是捡回来的呢。”

    “你阿爹回来那会,确实是口口声声跟我说:王爷,我在外头山里捡了个小孩叫多福。”仲珵学说。

    许小满不好意思,给媳妇儿肘击,仲珵是提早料到,非但握住了小满的胳膊肘,还给了劲儿,拉人到了身边,二人亲密挨着。

    许多福:……说话就说话,别老在小孩面前动手动脚。

    “出都出去了,当然要好好玩,游历一下大盛。”仲珵替小满解释,“你以前不是说要什么微服私访吗,我和你阿爹以前从北到南,从南到北,各地都去过,如今有机会你带人出去了,催你回来做什么。”

    “只要注意安全就好。”许小满提醒。

    许多福连忙保证。

    可太好了。

    他又扑到了俩爹跟前,但因为忘了自己现在一大只,又很兴奋,差点把俩爹撞出软榻下。仲珵危急时抱着小满,嘴上喊:“许多福你跟牛一样,赶紧走吧,动静大的要掀了屋顶不成。”

    “诶呀诶呀父皇口是心非说这等话,跟儿子见外了。”许多福不管不顾继续闹俩爹。

    许小满笑的嘎嘎乐,哈哈哈哈的见媳妇儿‘吃瘪’。

    深夜里,太子殿下才跟只活泼欢乐小狗一样,蹦蹦哒哒的回东宫。

    帝后既然答应了,之后速度很快。第二日,宁武帝就下了令,太子替朕南巡——总之是给太子南巡找了个体面借口,还有人专门写了文章,赞美太子殿下勤政爱民。

    南巡视察各地方政绩去了。

    总不能说太子游手好闲贪玩想去找小伙伴吧。

    满朝文武皆称赞:大盛有太子百姓之福、圣上英明、殿下为民操劳我等自愧不如等等话。

    许多福:……

    南巡队伍又壮大了一次,还要带上官员。许多福:……他看他亲爹。他好像不是去玩的,是去干活的。

    宁武帝坐在龙椅上,不看太子质问眼神。

    “太子,你自己选人,尽早出发。”许多福闹人功夫渐长,闹得他头疼,赶紧走。

    这日早朝散了。

    许多福背着手走在前头,赶紧溜,不然大家都捧他拍他马屁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然后就被人堵住了——

    “殿下殿下。”

    来人是李昂和周全,周全被李昂拉着拽过来的。李昂笑说:“殿下,周全托我来这儿替他走后门,他也想跟殿下队伍去南巡。”

    许多福看向周全,眯了眯眼,好嘛可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

    “哼!他之前还装作不认识我。”

    周全行大礼作揖赔罪。

    李昂在旁找补:“他那会心里装着事,说来说去其实以殿下聪明机智心里一清二楚,太子殿下大人大量肯定是不跟他计较了,不然我替殿下捶他几拳?”

    “你俩在我这儿唱双簧呢,李昂你捶吧,孤看着呢。”许多福哼哼。

    李昂:……

    周全:……

    当年周全主动跟太子疏远,后来许多福监国,再之后他父皇说土改令周如伟逃避,他父皇那会其实将周如伟逼到绝境,给了最后一次机会,周如伟若是不接着,那这把刀就废了。

    废了的刀,圣上也没必要用。

    他父皇事后提及过,周如伟无大错,贬官到地方就行了。

    周家不复之前的荣耀盛宠。

    周全自然不是因为这个,都说知子莫如父,换一换其实也能说,尤其是父子同朝为官,周父对儿子期许很厚,周全自小受父亲教导,对官场对民生都有自己抱负,结果没想到父亲想和林家结亲,周全大受打击,那会年轻气盛就想靠自己做出一番功绩。

    跟他爹较劲儿呢。

    李昂见殿下真看他们俩,只能伸出拳头,捶了周全两下。

    “你给他挠痒痒呢。”许多福冷酷无情,见二人都看他,洒脱一挥手,“自己写折子递到东宫温良洳那儿,还有跟你上峰请假,提前跟你们说好了,我这次出去不急着回来,你们要是去得跟家里妻子商量。”

    周全面上一喜,忙道:“是殿下。”

    “我早已说过了。”李昂同殿下关系亲近,早都占了位置。

    李昂成婚早,四年前就定了,周全次年成亲,周全妻子出身跟着周家比门第是低了些,周全老丈人是国子监博士,正六品的官。

    李昂妻子门第高,李昂老丈人是兵部侍郎,正三品。

    崇明大殿在两年前就‘关校’了,本来圣上开崇明大殿就是为了给儿子选伴读陪玩,现在儿子都不念书了,同批学生早入朝为官,没几个学生,干脆‘倒闭’。

    许多福一走,他急着回东宫,原本就是他去看望小同桌,现在他亲爹把他架的这么高,人员随从那就得变动,自然也忙了。

    二人留在原地,互相看看,李昂说:“跟你说了,殿下不计较这些的,放心了吧。”

    “嗯,殿下一如既往,没变。”周全又想到殿下在御书房躺地板的事,这事他连李昂都没说,要护着殿下面子。

    “这次南巡,不知道去不去临海府,李泽回去也有两年多了,以前在大殿关系也没多亲,他一走,如今还怪想的,李泽之前说临海府有许多好吃的……”李昂絮絮叨叨。

    周全安静听着,脸上也有些笑意,此次南巡,正好可以看看各地百姓民生,他跟李昂曾说过,想去地方任职做官,不想留盛都了,在他父亲羽翼下永远长不大的,他想做些于老百姓有利的实事。

    此次殿下南巡,李昂便拉着他来求殿下,李昂记着他的志向。

    “李昂。”周全郑重抱拳,“谢谢。”

    李昂笑着又捶了周全一拳,“朋友之间说这个干什么,你能出去多看看很好,现如今我也想去地方了。”

    四年前,昌平公主拖着病体急促给孙儿定了亲事,赶得着急,从订婚到娶妻统共就半年时间,昌平公主有感,她不行了,怕自己一去,耽误了孙儿婚事,一拖再拖,孙儿年纪不小了。

    同年年底,昌平公主因为一场大雪就没了。

    李昂丁忧三年。

    其实按照大盛太-祖立下的规矩,言:忠君,国为先,朝中肱股之臣家中至亲离世,守孝百日即可。

    李昂与祖母感情深厚,上书请辞丁忧三年,圣上批了。

    周全拍了拍李昂肩膀,以作安慰。

    如此上下忙碌,七日后,太子殿下南巡队伍出发。

    作者有话说:

    多福殿下:严津津,我来了![撒花][彩虹屁][点赞][比心][粉心][紫心][蓝心][青心][绿心][黄心][橙心][红心]

    第93章

    盛都城地处中原,多是平原,即便是山也是秀秀气气的小山。五横山位于盛都城的东南方,有山有水,若是只有五座大山紧密围着,那此地定是贫困,山高不好走没路,百姓便被困在山中。

    “……五横山妙就妙在,靠近沿海的宗山比较横,一些海风海浪全靠着宗山挡住了,宗山以西的宗山府气候温暖适宜居住,同样的还有茗山、荔山,都是临海,严少爷的家乡在大溪山,挨着抚江。”温良洳跟殿下讲地图。

    太子南巡队伍五千亲兵,外加官员随从,整个队伍有五千六百多人,他们从盛都出发,走陆路马车三日,便到了抚江第一个港口,乘大船走水路,这样比较快些。

    光船就跟打水仗的军队似得,一排排像是神龙摆尾。

    大盛版图辽阔,水路、平原、山丘、密林、沙漠都有,不过总体来说水路交错很是发达便利,也有坏处,大盛每年治水花销就不少,也促成了水路相关行业的飞速发展。

    像是他们乘坐的大船,做的真的很好。

    太子的船最大,上下三层,走水路很稳也不会晕船,整个二层都是殿下的起居室、浴室、餐厅等,船尾少一半住着伺候殿下的内侍宫婢。

    一层则是各位随行官员住处,船头是一间大会议室。

    能上殿下大船的官员都是殿下亲近心腹:林正、许凌官、周全李昂、王元孙刘戗、东宫的班子。

    朝廷还有些其他官员,那都在第二艘船上。

    此次南巡,最初许多福就是想出去找严津津,现在搞的有‘业绩’在身,得视察一下工作,许多福心想,我们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地方官就是有马脚早都遮敛了。

    于是聪明机智的许多福就提议:分开走。

    林正一个‘万万不可’还没说出口,王玉岩屋圆圆先激动:“殿下万万不可啊。”

    “伴伴,我不是说我要偷偷摸摸一个人谁都不带,我是说咱们兵分两路也好汇合,这般吧,我带上三千人,剩下的两千跟官员走。”许多福说。起码能起到一个烟雾弹作用。

    不然这些官员跟着他去严津津家探亲吗?他去找严津津肯定要多留一段时间,严津津正在守孝中也不能出门,总不能让随行官员也在五行山留好几个月?

    不如这段时间,官员们先去各地考察情况,回头跟他汇合报告。

    周全说:“殿下英明。”

    “殿下,我要跟着你。”王元孙冷声道。

    其他人死活他都无所谓,此次出来,他必须跟在太子身边。

    刘戗一听,“那我也必须保护许多福。”

    你喵喵的哪里是保护我,你是寸步不离王元孙,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许多福心里腹诽归腹诽,嘴上说:“反正出门在外,都得听我的,那便这么定了。”

    “胥牧屿你和周全李昂,你们三人带官员往南下,有什么事胥牧屿你和周全互相商量定夺,要是争吵不休不能意见统一了,那就等我定夺,实在是着急了,胥牧屿你来定。”许多福说。

    胥牧屿心里惊讶,他知道殿下和周全李昂关系不一般,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会让他做主要决定,自然了殿下话里意思也是最好和周全有商有量,不到万不得已别摆总领导的架子。

    他懂。

    胥牧屿自己都没发现,这几年过去,他的思维包括一些口癖行事都是一股‘东宫太子殿下风格’。

    周全在朝廷给当今做官,胥牧屿在东宫听殿下指挥命令,二人从年纪、经验来说,胥牧屿各方面高周全。周全在朝堂各衙门确实历练了不少,但是东宫的班底也不是花架子。

    许多福自知自己能力、精力有限,他十八-九岁几乎天天去朝廷忙活问政,他忙,东宫班子都不许喝茶看文章歇着——胡太傅除外。

    过去几年,东宫整个班底都是哪里需要搬哪里。

    整个东宫,温良洳很有自知之明,善外交,比较圆滑周道。胥牧屿很是传统官员,还有几分理想主义,为人聪明,知道什么时候借‘太子’的力,有效促成差事。

    许多福对胥牧屿是很信任的,自然他也信周全人品,但他和周全没怎么共过事,这种大事上,他自然是提拔自己磨出来的下属了。

    交情是交情,正事是正事。

    “是。”胥牧屿先应,而后跟周全李昂拱手,“之后一路,仪仗二位了。”

    周全忙道:“以胥大人为首。”

    李昂也拱手回去。他丁忧三年,朝中差事并不熟悉,确实是要多磨练磨练。

    于是等到了抚江分叉口,一路神龙队伍的船队分成了两路,一路往南下,一路往东去。

    许多福这边队伍有:林正——

    他阿爹就派了这么一位带着东厂的好手,许多福是作死都不敢不带林正哥,他怕林正哥把他敲晕了,往回带。他这么玩笑一说,发现林正哥露出一副‘断然不会’的神色,许多福还惊讶,我去我竟然猜错了?

    “我早早备好了不伤人的迷药,无痛无害。”林正笑笑说。

    敲晕多疼啊。

    许多福:……他就知道!

    “林正哥,你放心,我走哪都带着你。”许多福赶紧保证,他不是调皮作死的太子。

    林正笑的松快,往角落去了,朝堂大事跟他无关,此次南巡,他只有一个任务:拿命保护殿下。

    队伍必须林正外,还有王元孙刘戗两口子,他的近身侍卫许凌官。东宫官员就温良洳文而旦二人,然后就没了。

    整个大船清减了许多,主要是公事先卸下来了。

    温良洳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队伍刚一分开,温良洳当日就端着棋盘去找文而旦下棋去了。

    “咱们去三楼甲板那儿吧?登高望远,景色辽阔。”文而旦跟温大人关系很好的,此时外出说话也自在些。

    温良洳微微一笑,言:“三楼人少风大,时不时还有王将军巡逻,不好扰了王将军工作,咱们就在这儿吧。”

    文而旦还没明白,先是同意,等坐下来后瞬间了然。

    王将军和刘少爷的关系,整个盛都城谁人不知?因为殿下整日说,之前王刘二人摆喜酒,还请了太子去吃喜酒,刘将军远在肃马关的双亲带着女儿还回来了。

    此话说起来就长了。

    反正殿下嘴里每次说刘少爷肉麻,但实际上很是赞扬刘少爷,说刘少爷堂堂正正是个爷们。确实如此。

    二楼船头,殿下在软榻上翻跟头。

    “好无聊好无聊。”许多福喊了两嗓子,顺才跑过来问他要不要下跳棋,许多福:“王伴伴呢?”

    “奴才刚见王总管和林大人在说话。”顺才回话。

    许多福嘀咕:“王伴伴和林正哥说什么呢。”

    结果顺才竟然真的偷听到了,小心近前说:“奴才听到断断续续几个字,好像是说殿下要分开走,圣上早料到了,所以给殿下带了五千人。”

    许多福挥挥手,让顺才玩去吧。

    知父莫如子。他当然知道了。这次出来玩,他爹一张口两万人,吓得他‘砍价’嘴皮子都不利索,张口说五千,其实说完五千他都后悔了。

    现如今世道,聚集一千壮丁都是件不易的事情,估摸得十里八乡能凑出来,人凑出来是一回事,但要一千人要会武,手里有兵器,身上有铠甲,行军打仗杀过人,都是好手,那就很难了。

    以前南方还有大门阀,现如今,他带两千人绰绰有余,更别提为了安林正哥、伴伴的心,他带了三千精兵。

    想必他父皇早料到他要分头走,所以给他带得多了,让他还能再砍砍。

    许多福从软榻一骨碌翻身坐起来,他决定去找刘戗玩。

    整个大船,现如今陪玩就只有刘戗了,鉴于刘戗那个粘王元孙的德性,许多福问:“王将军在哪?”

    “殿下,王将军如今在三楼船头。”

    “你别跟着了,跟伴伴说我就在船上丢不了。”许多福说着往三楼去,他从船中间楼梯上,还没到船头先高声喊:“刘娇娇刘娇娇,我能过去吗?”

    你俩要是青天白日拉手亲嘴嘴赶紧住嘴,我要过来了。

    船头一阵慌乱,期间夹杂着刘戗诶呦的叫声,应该是被打了,过了没一会,刘戗声:“许多福你干什么啊!”

    “刘戗你反了天了!”许多福怒骂。

    这个有了媳妇就不要朋友的死恋爱脑!

    活该被王元孙打!

    王元孙先过来了,见殿下行礼,神色衣服都很正常,说:“殿下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无聊来找刘戗玩。”许多福问王元孙,“你刚打刘戗了?”

    王元孙:“只是拍了下。”

    “嘻嘻,他活该。”许多福笑嘻嘻,又猜对了,说:“刘戗你别老打扰王将军干活,过来,跟我玩跳棋。”

    刘戗磨磨唧唧不愿意,“那跳棋有什么好玩的。”

    “……你个猪脑子确实是玩不好跳棋,那我们玩飞行棋吧。”许多福迁就朋友,一回头‘青面獠牙’怒气腾腾威胁,“我都这么让着你了,你最好见好就收。”

    刘戗:“知道了,大胖小子你现在很爱以势压人。”

    “哟,还学会了这个词,不错,有长进。”许多福先下楼,刘戗走在后头,王元孙还要巡逻每日检查船,还留在三楼。

    刘戗走了几步又跑回去,许多福背后没长眼睛,光听到‘咚咚咚’跑步声就知道刘戗干什么——刘戗和王元孙道别。

    就去二楼玩游戏,这点功夫还要道别。

    许多福心里骂骂咧咧,刘戗自打和王元孙结婚以后,真的是大变活人,特别拖拖拉拉,很顾家也不爱出门玩,要是聚会有王元孙,刘戗是必到。

    此时刘戗跑了回来。

    “你说你,一成亲,真是连朋友都不要了。”许多福说,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还补了句:“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王元孙吧,他就不想有个私人空间?”

    刘戗:“许多福,我看你就是闲的慌,你自己以前和严怀津天天钻一起玩的时候不带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还有你说的私人空间?意思是王元孙想自己玩,那不会,他肯定更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刘戗自信。

    许多福:……无话可说。

    二人经常斗嘴,习以为常。

    刘戗和王元孙是三年前摆酒席结亲的——就在刘府办了一场,许多福还去观礼吃酒席了,给好兄弟撑腰。

    那会盛都城达官贵人圈子都看刘家笑话。

    刘戗是家里独子,刘家手握重兵,家风也好,很得圣上器重,圣上在重大场合屡次称刘老将军二伯,可谓是关系亲厚。

    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四大氏族,如今只剩下刘家、李家,李家不及刘家,几十年下来,龙椅上换了三个皇帝(仲瑞不算),刘家还是圈子核心,哪家不羡慕?

    这样的刘家,出了个‘情种’——勋贵圈明面上夸刘戗情种,实际上拿着个话笑话鄙夷刘家,当今圣上好男风,大盛这些勋贵圈纨绔少爷也都沾染了些,但都是你情我愿结个‘兄弟’玩玩,不碍着成亲结婚,各有家庭。

    唯有刘戗抬到明面上,非要办婚礼,闹得盛都城人尽皆知。

    刘戗对象还是王元孙——就是臭名昭著的王元孙。

    总之:俩人结婚,盛都圈子笑话了一年,那时候各种聚会,全都说刘戗怎么如此胡闹,刘家竟然也不拦着,连刘七谦夫妻都回来观礼,像什么话。

    当官的想的就复杂了,觉得刘家很是聪明,刘戗喜欢王元孙,王家断后,刘家手握重兵,如此刘家也断后了,这样安圣上的心。

    许多福听他父皇跟阿爹抱怨:朕哪里有这般小气了,他们以为朕是谁?刘七谦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他这个人不行。

    许小满当时无语,他和刘七谦就是兄弟关系,因为他当初学武学的晚但很有悟性,教他的师父在刘七谦跟前夸,用多多话就是拉踩,刘七谦少年不服气,过来找他干架,自然他一个初学者没打过刘七谦,刘七谦赢了也不高兴说:你学的晚我胜之不武。

    之后二人一起练武,一起交流,聊得上来。

    搁在仲珵那儿是刘七谦有点‘上赶子’献殷勤。许小满无语后又觉得媳妇儿可爱,唯有仲珵把他当个宝。

    话说远了。

    他父皇为了表明他没有外头朝臣嘀咕的小肚鸡肠,召了刘七谦夫妻回盛都,摆了个家宴,许多福那会见到了刘戗的妹妹。

    跟红蛋蛋一样虎头虎脑英勇飒爽的小女孩。

    比刘戗看着聪明。许多福拉踩。

    他父皇就说了,朕很信重七谦,你的女儿就是朕的侄女

    以上他父皇‘虚伪’假话带着真心。

    许多福在那儿闷头笑,他父皇超搞笑,一边看刘叔叔,刘叔叔起初听得也有点战战兢兢,后来有点无语,估摸心想:可算是侄女而非女儿,咱们还是分开讲的好,也别太亲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父皇要给刘骠包揽亲事,还说刘骠生了孩子就是刘家的,肃马关有刘家人坐镇,朕很是安心放心。

    刘骠是刘戗妹妹名字。

    意思刘家后继有人。

    他父皇要打外头那些多嘴多舌酸葡萄官员的脸,实在是热情,刘叔叔后来只能随了他父皇的愿——许多福发现,刘家其实还挺佛系的,忠君爱国一心为大盛,并非是揽权重私欲的人家。

    不然怎么能教出刘戗这样的孩子。

    因此三年前刘戗王元孙的婚礼办的极为盛大热闹,他父皇赐婚的圣旨,太子殿下亲自前往吃席,盛都城勋贵圈都来了。

    其实最初刘戗是想拎着包袱拿着他的‘嫁妆’上王家的门,王元孙敏感些,刘戗对外口口声声说他嫁给王元孙。

    但因为刘戗要过三书六礼,写了信寄到了肃马关,又跟他爷爷坦诚,挨了一顿打后,俩人的婚事抬到明面上,越来越郑重盛大,王元孙其实也退让了。

    王元孙愿意带着母亲去刘府和刘戗一起孝顺刘老将军。

    ……许多福见证完,心想刘戗真不是一头热,王元孙也是爱刘戗的。

    真爱,鼓掌!

    此时许多福和刘戗在客厅玩飞行棋,窗户开着,能看到外头退后的江景,许多福铺地图,很是大方说:“让你先摇骰子行了吧。”

    “嘿嘿,这可以。”刘戗一下高兴了,拿着骰子摇点数一边说:“你无聊怎么不留李昂在这儿?”

    许多福先看刘戗摇了一点,一个yes高兴,换他来了,嘴上说:“李昂和我是能玩来,不过他守孝三年,现在出仕更想做点建树,留他在我这儿当玩伴委屈他了。”

    他抬头看刘戗,先一步堵住刘戗的嘴。

    “留你在这儿真不委屈你,你就高兴乐着吧。王元孙要留在我身边,还是说你想去官员队伍?还没走远,我让你去。”

    刘戗被堵了个死,忙说:“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

    “记下就好。”许多福丢了个二,撇嘴无语,每次跟刘戗一起玩,真是带着他一起衰。

    俩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他刚这么想,刘戗掷出了一个八点。

    许多福:……

    刘戗一看高兴坏了,哈哈笑说:“这么多点啊,那我岂不是一口气走到了终点。”

    “终点个屁,还远着呢。”许多福已经开始数位置了,看到旁边标记‘暂停一次’,顿时哈哈哈大笑,“换我换我,我能丢两次。”

    刘戗:……他还想早点玩完找孙孙呢。

    自然了,孙孙这称呼刘戗只能特定时候叫。

    许多福跟刘戗旗鼓相当的运气差,一张超大的飞行棋玩了整整一个下午,期间还有各种真心话大冒险活动,做完了才能继续走下一步。

    到了傍晚天黑了些,船上点了灯,太子殿下饿了,刘戗一听火急火燎说那你吃饭我先走了。

    许多福:……

    “走吧走吧,恋爱脑没朋友的。”

    刘戗觉得这是夸他,他已经知道恋爱脑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很是高兴去找王元孙了。

    许多福一人吃饭,吃完了就去书房写信:严津津我跟你说,刘戗现在不得了了,他跟王元孙结婚三年还如胶似漆,我找他玩个飞行棋跟要了他老命一样,我又想你了。

    班里同学朋友,都成家立业了,我老觉得自己还小,跟他们快吃不到一个锅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大家,有人在意前途抱负,有人在意家庭伴侣。

    只有他还想着玩。

    许多福到也不是天天玩,他就是俩爹给他安排活了他干,就跟上班一样,工作完了那不就得休息放松。

    若是他想要人陪他玩,是不缺人的,东宫上下情商都有,知道他脾气,保管跟他玩时,给他放水还能把他哄的高高兴兴。

    但这种快乐跟好朋友一起玩的快乐是不一样。

    许多福在信里感叹:我觉得我有点矫情了,算啦,明日我找温良洳一起玩吧。实在是船上太无聊了,还有七日就能到了。

    这封信大概率是不给严津津看的,他就是写写日记,严津津还在孝期,他也不会叫严津津跟他娱乐。

    之后日子许多福天天琢磨今天玩点什么消磨时间,温良洳文而旦许凌官变着法子哄他陪玩,自然了刘戗挨了王元孙的‘打’,也过来找他‘抱怨’。

    许多福赶人:“你这哪里是抱怨,你这分明是来喂我狗粮的,赶紧滚。”

    他在家里吃狗粮都吃够了,在外头他可不吃!

    “大胖小子你真是没义气。”

    “呵呵,彼此彼此。”许多福才不搭理刘戗呢。

    本来觉得漫长的旅途,直到今日,温良洳来说:“殿下,今日就能到大溪山了。”

    “大溪山?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到了吗?”许多福一个精神。

    小同桌家乡在大溪山,叫溪山府,溪山府位于五横山最为平原的一块地方,很是富饶,水路通四处。

    “殿下,大溪河不如抚江水深,要换船了。”林正来说。

    许多福好好好都应上。

    于是大船停靠一处码头,许多福在船上等了半日,傍晚时他的一些随身要用的行李收拾好转移到了中型船上。

    许多福换船,夜色驶入了大溪河,从两座高山之间穿过,进入了大溪府区域了,宛如桃花林深处似得,别有洞天,外头二月底还有些寒气,大溪府岸边到处都是绿荫花草,已经开花了。

    天微微亮,船停码头,已经有马车队伍候着,当地县令带着人在码头恭候多时,见殿下船到,忙下跪等候。

    时下消息不灵通,许多福出发的也急,到了大溪府,当地县令估计也就是早两日收到消息,还不敢特别肯定,殿下要不要在他管辖地停留,但不管如何,肯定是要亲自候着。

    往南去的官员船一样,所到之地也有当地官员带人迎接——总之不管船上有没有太子殿下,都得恭候来接,还安排好了接驾府邸。

    许多福没让人多等,身着便衣带着人下船。

    “下官燕河拜见太子殿下。”

    许多福见此地县令五十多岁,大早上的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上发丝也有些寒气,不由温和说:“辛苦了,快起身。”

    “谢殿下。”燕大人起了身,很是局促兴奋,请殿下换车马往下榻府邸休息,他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临时仓促,有些寒酸,还望殿下恕罪。”

    许多福:“燕大人不必太过紧张了,孤很是随和的。”

    燕河听闻更为恭敬,太子殿下监国时,当初历经三朝的林首辅就是在太子手里栽了的,当时殿下才十六岁。

    “对了,严宁严大人家在哪?”许多福知道,严太傅和他大哥是没有分家,两兄弟住在一块。

    严津津信里也说过,家里在山脚下,他二姐还有一块农田。

    许多福都记得。

    燕河指路,之后就是温良洳对接。

    许多福想要住严家。

    燕河得请人去通知,让严家赶紧收拾了府里接待殿下。

    “严家才办了丧事,你们别太叨扰,孤亲自先去看看,不行住燕大人安排的府邸。”许多福说。

    于是许多福亲自骑马,带着安全队往严家去了。

    严家在当地是出了名的清贵望族,占了大溪山的半个山脚下,大溪山一面靠水一边是平原陆地,山连着山,严家祖宅位置那面并不陡峭很是平缓。

    从山脚就能看到一个别庄,往上去的路两边种满了桃树,此时桃花含苞待放开着花骨朵,严家大门紧闭,门前挂着白幡。

    距离严母去世,还不到百日。

    刘戗落马,上前敲门。敲了许久,木门咯吱开了,门里仆从探出半个身子说:“我们府上还有白事,不见客人,还望见谅。”

    “劳你跟严怀津通传,就说许多福来了。”许多福上前说。

    仆从听到‘许多福’三字,微微愣了下,而后也没关门,急匆匆的往庄子里跑去。

    刘戗:“你名字把人家吓到了。”

    “我这名字这么好听,肯定是严津津时常挂在嘴边。”许多福直接一个自信。

    他们等了没一会,里头急匆匆的脚步声,刘戗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好奇报消息:“刚才那个仆从带了好多人来了。”、“有男有女,都来了。”、“我怎么没看见严怀津——”

    “咦,我看到了!”

    许多福本来还挺从容讲礼貌,毕竟时隔四年第一次上好朋友家里,还是要讲点规矩,但听刘戗这么播报信息,当时就站不住了,拍开刘戗,让闪一边去,他看看。

    他一看,哗啦啦人群中跑在最前头有个小孩,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就是严津津——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好像高了一些,还是一团孩子气,模样秀美跟个小手办一样。

    里面人近了,仆从拉开大门。

    许多福便不偷看站直了,莫名的还有点紧张,等里面人都到了,哗啦啦要行礼,许多福低头看最前面的小同桌,弯了弯眼,实在是没忍住高高兴兴跑过去,嘴上喊不必多礼都起来。

    “严津津,我来找你了!”一把抱着小同桌。

    他松开,兴奋又高兴,拍拍严津津脑袋瓜。

    “你还说你长个子了,不过还是小小的,怎么你不高兴吗?我啊,许多福,你不会忘了我吧?”许多福见严津津小脸迷茫,心都往下沉,气鼓鼓的捏小津津发髻。

    怀里的小津津硬着头皮往后看,求救说:“舅舅,太子殿下认错我了。”

    许多福:?什么舅舅?

    背后人群中有一道男声:“许多福,那是我外甥。”

    许多福闻声望过去,一抬眼,几步外站着一青年,十七八的模样,二人四目相对,许多福轰的脑子都懵了。

    青年白衣胜雪,身姿如松柏,消瘦挺拔,比他还高,光是站在那儿就是古风美男入画,面色如玉,双目温润明亮,剑眉凤眼,丰神俊朗——

    我我我我去,他小同桌长这么大了?

    咋都是大人模样了。

    他的小屁孩严津津呢?

    许多福:拘束,脚趾抠地。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尴尬[裂开][裂开][裂开]

    第94章

    许多福低头看面前刚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孩,小孩有点紧张眨了眨眼,还说:“殿下,我真是我舅舅的外甥。”

    把一个聪明机灵的小孩吓得有点呆了。

    许多福再看远处严怀津——抠地。

    他确定了,面前这小孩看上去也就十一二三岁模样,应该是严怀津的二姐严怀瑛的儿子,而对面不远处美男子才是他的严津津小同桌。

    但对方那么大一只,宛如一个成年男子,许多福叫‘严津津’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他立在原地傻眼又尴尬。真的严怀津主动上前,说:“我与殿下四年未见,外甥像我以前相貌,殿下认错人实属常情,殿下请进。”

    “哦哦。”许多福:严津津好一个‘大人’啊,还给他留面子。

    殿下刚丢了脸,队伍后也没人敢笑出声,只是刘戗哪壶不开提哪壶,仔细打量严怀津,很是震惊出奇的说:“几年没见,你真的长高了,跟我差不多吧?”

    “好久不见刘戗。”严怀津直呼其名。

    刘戗也高兴,他和严怀津关系平平,但严怀津和许多福关系最好,现在听闻严怀津话语里也没见外,当即高兴坏了,说:“许多福,严怀津没变,还挺直爽,你该放心了吧,来的路上还紧张纠结。”

    许多福:刘戗你赶紧闭上你的猪嘴!

    严怀津闻言目光柔和去看许多福,许多福跟这只大版严怀津对上目光,莫名的有些羞耻,他也闹不来为何会这样,耳朵没一会就有些滚烫,不用摸就知道肯定红了。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害臊啊!许多福不解,自己怎么怂起来了,刚抱严怀津外甥可是很顺手的。

    “许多福,我很想你。”严怀津低声认真道。

    别说了别说了,老子的耳朵要炸开了。许多福心里骂骂咧咧,其实是因为不好意思,于是摆着太子架子说:“那什么,我进去先看看,你院子在哪?”

    严怀津说:“殿下随我来,家里我二姐住在田园,我在草庐住着,叔父婶母大哥一家都回盛都了。”

    又给殿下简单介绍了下亲人。

    许多福闻言才想起来,他刚忘了‘社交礼貌’,到人家家里做客,得见主人跟主人寒暄交际的,此时见了严怀瑛及其她丈夫,客气了两句。

    “怀津你好好招待殿下,其他的这里有我。”严怀津二姐夫程明如此说道。

    程明安顿招呼随殿下而来的客人。

    严怀津便带着许多福去往他住的院子去,自然看着羊肠小道只有二人,三丈外有个许凌官——许多福不让跟太近。实则林正带着东厂好手都跟着。

    王元孙则是要了严家地图,带亲兵去外围检查,刘戗也没闲着跟着一道去了。

    最后程明看看很快空着的厅,只剩下他和王总管了。

    王圆圆笑眯眯说:“程公子别介意,我们殿下若是借居府上,是要叨扰一番。”

    “自然自然,府中上下都听您的。”程明忙道。

    ……

    竹林深处有户木门,那就是严怀津住的院子。严怀津推开院门,先请许多福进,一边说:“幸好今日二姐叫我去前头,说有要事,我刚听闻你有可能要来,就听下人通传你在门外——”

    严怀津说到此顿住了,低头看许多福。

    许多福抬眼看过去,还说怎么就幸好了,不继续往下说?就看严怀津双目包含许许多多思念情绪,他那股‘因为莫名其妙的害羞没话找话’的情绪也静了下来。

    二人看了许久,严怀津实实在在心头情绪翻滚,四年以来的种种压不下去,做不了风度翩翩的大人了,眼眶一红,一颗眼泪掉了出来。许多福见了心如刀割,此时面前站着的高大的陌生的严怀津,随着这颗眼泪滑落,与记忆中四年前的小同桌重合起来。

    许多福,我抄了文章给你用。

    许多福,辣菜也是很好吃的。

    许多福,我们找到宝藏了。

    许多福,若是我长大了就能跟你一起玩水军比赛了。

    许多福……

    千千万万遍许多福,刻在骨子里童年快乐记忆。

    许多福上手,触手揽着严怀津肩头才惊觉严怀津真的很瘦,跟一把骨头似得,只是身上衣袍宽大,遮敛了些。

    严怀津一路走来,挺直的背脊慢慢的弯了一些,在许多福面前自在松快了些,他挨着许多福,慎重又珍惜的抱着许多福。

    “我好想你,想了你许许多多次,时常做梦梦到你了。”严怀津声音有些沙哑含着哽咽,他没敢想过许多福会来找他,“我一直想,一直想等我去见你,但那时候我怕你成家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我们心有灵犀,我也梦到了你。”许多福不想说那个不好的梦,松开了严怀津,扬起笑脸来。

    二人一对视,很是默契,严怀津眼底也几分笑意,将高高的头颅微微低了下来。

    许多福:哈哈哈哈哈。

    他抬手捏了捏严津津的发髻。

    “你真是长大了,刚我认错人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保宁像我,不怪你认错。”严怀津护着许多福,说:“你能来,我像做梦一样。”

    许多福嘴上闲扯:“原来那小孩叫保宁啊,真的和你小时候好像,也怪刘戗这个猪,跟我说他看到你了,咱俩四年没见,我乍一看中间跑最前面的那个,也没动脑子算年龄,想着该是你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知道你还未成亲。”严怀津低头问。

    扯了一通的许多福立即成了哑巴,嘴巴的闲聊变成了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福我喜欢你’、‘你等等我好吗’、‘别把我当小孩’,莫名的一跟严怀津对视,此刻又注意到严怀津样貌俊美陌生,霎时耳朵脸都开始热了起来。

    严怀津见此笑了下。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笑。”许多福一看炸毛。

    严怀津还如以往那般好脾气,去拉许多福的手,说:“是我不好,让你害羞了。”

    “严津津!!!”许多福炸毛继续,“我可是你老大。”

    严怀津嗯,“许多福老大。”很是认真。

    许多福: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就又古怪起来了。

    刚才还回到了小时候那样小屁孩状态呢。

    “你渴吗?我给你倒水,老大。”严怀津拉着许多福往进走,“我屋子有些清寒,你若是住在这里,我搬回原先的院子住,那边大一些,你要住我家吗?”

    许多福盯着俩人握着的手,他都没说牵手呢,严津津你真是敢自作主张,不尊敬老大,你要造反了啊,他想借机抽掉两人紧握的手,可是听到严怀津最后语气,似乎有些期待害怕落空,不由抬头,‘不用麻烦我很糙住哪里都行’的话到了嘴边,看清这居住环境,顿时:!

    “你怎么住在破草屋啊。”

    这真是个破院子,许多福一路走来都没注意环境,光注意严怀津了,此时一看,俩人站在院子,围墙都是竹篱笆,住人的屋子是竹屋上搭着茅草棚子顶。

    许多福一路南下,即便是坐在船上路过岸边的村落,远远看一眼都很少见茅草屋顶,现在,他家,小同桌,住这么个破屋子。

    “谁欺负你?让你住这里!”

    太可恶了。

    许多福气得火冒三丈,但他有点理智,严家人对严津津很好的,严津津来往的信中对二姐一家很是亲密,没有什么龃龉。

    “没人欺负我许多福,我二姐姐夫待我很好,曾经也叫我搬回去住,只是母亲去世,我身为人子未能结庐守孝,便住在草庐中尽尽心意。”

    许多福两条眉毛都拧了起来,“严叔叔去世,你住在哪儿?”

    严怀津不说话。

    许多福:他就知道,这草庐打理的很好,处处生活痕迹,严怀津在这破草庐住了四年了。

    他心里又开始冒着疼。

    严津津就是如此,从小心里就有主意,为人孝顺真诚,跟他玩时也知道灵活变通,并不是一个愚孝之人——用这样外物环境苛刻自己。

    “你住了整整四年,你别告诉我你四年茹素?”许多福气得不行。

    严怀津看出来了,忙解释:“我茹素百日,之后不忌口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住在这破草庐里!”许多福想不明白,拉着严怀津手,“你不是迂腐的人。”

    不是说替长辈守孝就是迂腐,只是这里环境不好,严怀津四年前才十三岁,那么小个孩子固执什么,整个严府竟然没人劝动严怀津吗。

    严怀津望着替他担忧到生气的许多福,有些慌乱解释:“我、我怕,我父亲在世时,说过我亲缘淡薄,无后而终,我想自惩,以后别牵累到了你。”

    许多福顿时明白过来。

    一时间,心里酸胀难受,十三岁的严怀津,住在这儿四年,整整四年,酷暑严寒四季惩罚自己,祈求老天,自己命格克亲,要罚就罚自己,别累及他了。

    可那时候,他俩并不是‘亲缘’,只是朋友,还两地而居。

    “你别住这里了,这里环境太苛刻了,我住不惯,我很娇气矜贵的你知道的。”许多福偏开头把眼泪忍住,他怎么到严津津跟前成了哭包了。

    可千万不能如此,不然丢了他老大威严。

    许多福胡言乱语,“我要住大屋子,现在春寒料峭还很冷,我很怕冷的,我来找你,你就得陪着我一起。”

    “好,我都好。”严怀津望着许多福侧影说好。

    许多福还说:“我是太子,我父皇阿爹都说我命格好,福气满满的,叫我许多福许多福,你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严津津你才不是什么克亲的命格,你以后不许说这个话了。”

    “好。”

    “我说过,你以后子孙满堂,东宫最大的官还给你留着,等你回去做。”

    严怀津这次没说好。

    许多福便‘怒气腾腾’看了过去,周全李昂找到他,想走后门加塞南巡队伍,此等小事他抬抬手过了,但像这等官员任职的事,尤其还是空降正三品詹事,他肯定是不会放水的,谁来都没用,刘戗都不行,刘戗太笨了,做文官的话,顶多给刘戗一个正七品芝麻官当当,现如今他都给严津津放水。

    结果严津津竟然还不同意!

    真是可恶可恶。

    严怀津低头蹙了下眉,轻声说:“许多福我喜欢你,我此生不会子孙满堂的。”

    怒气腾腾的太子殿下:“……”

    他喵喵的严怀津,你现在真是长大了、了不得了、一怼一个准、好好好、我许多福又成哑巴了,严津津你真是可恶。

    许多福脸涨红,假装镇定收回了头,目不斜视看茅草屋。

    过了一会,严怀津同看向茅草屋顶,声音温润柔和说:“许多福老大,你要不要吃饭?”

    “严津津,算你过关,吃饭!”许多福磨牙说。

    这次看在午饭面子上就放过严津津一马!

    其实是严津津叫他老大嘿嘿,老大当然会宽宏大量肚子能撑船了!

    “我不在这儿吃饭。”许多福背着手说。

    严怀津道:“去我以前的院子里吃。”

    许多福点点脑袋,二人又好了起来,他到底是好奇,伸着脖子往茅草屋看看,严怀津说:“还有些时间,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走!我这是来都来了。”

    严怀津没忍住笑了下。

    他和许多福四年未见,但一如既往,和许多福在一起哪怕是一些琐碎事情说话聊天,都会让他开心的。

    草庐真的不大,二十多平米左右,用竹子做墙体,许多福拧眉又去看严怀津,严怀津解释说:“二姐说我倔驴,之后又给中间抹了泥,里外两面都是竹子,后来住这里不冷的。”

    “你二姐好骂。”许多福点点头,“你小小年纪,脾气倔的哟。”

    严怀津本想说什么,最后看许多福还有点红的耳朵没说出来。许多福对视了一眼,很好,他知道严怀津要说什么了——

    如此倔驴脾气,四年前的誓言,严怀津记着且作数。

    许多福,我喜欢你。

    不能想下去了,一想耳朵要热。许多福扭开脸,若无其事继续参观,心里则还是有点高兴:他和严津津四年未见,但他们还很从前一样默契。

    真好。

    草庐一分为二一目了然,一半是寝室放了一张小床,一个衣柜,还有衣架,挂着夹棉斗篷,还未收起来,看来这段时间严怀津一直在用,估计是早晚天冷。

    外头是客厅,一张桌子一个炭火小炉子,最大最多的家具就是一排书架,笔墨纸砚,刻刀颜料,还有眼熟的同款木匣子,占了大半个书架。

    许多福近前摸了下木匣子,一扭头,难得看到严怀津脸上有些些羞涩,他顿时乐了,好好好,你羞涩了最好,不能老让我一个人不好意思。

    “我看看?”

    “你看,这里什么你都可以看。”

    许多福吧嗒已经开了箱子,里面很多书信,整理的整整齐齐,但看信封因经常抚摸拆开有些痕迹,这一匣子有些旧,是他们两年前的信,他随手抽了一封看了起来,越看脸涨红,看到一半看不下去怒气腾腾瞪严津津。

    “这信,我没印象,你没寄给我。”

    废话了,那信里内容可肉麻了,知道他文盲,二人写信一直都是白话,但这封信里面还有一首诗,写的含蓄又很真挚,前头写:多福现在子夜我梦中惊醒,又梦到了你,想你许多遍,你如此耀眼,身边是否有了新的朋友……我却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我已经十五岁了,好想你,想你抱抱我,我亲亲你。

    许多福:这种信,两年前严津津要是寄给他,他得给严津津脸挠了!

    刚上高一就开始那什么了!

    我把你当弟弟,你就对我这个样?

    “我有时候太想你,一些信不好写给你,怕你恼怒不理我,便寄出去一些能说的,不能说的我写下自己留着。”严怀津脸红解释。

    许多福:很好,咱俩差不多,但我不能寄给你的可跟你不能寄给我的内容完全两码事!

    “你小小年纪看你眉清目秀漂漂亮亮的没想到背地里写这个。”

    严怀津眼睛亮了,“你喜欢我如今样貌吗?”

    重点是这个吗!许多福又怒了,把烫手的信放了回去,强行转移话题,废话说:“这里也不见厨房,你平日里怎么吃饭?”

    “有人会给我送饭,我偶尔煎茶。”严怀津见许多福耳垂又红了,心里有些安定,许多福应该是喜欢他的样貌的。

    他想到什么,低头看向许多福,“保宁很像我,许多福你别太喜欢他了,我会吃醋。”

    “?!”许多福顿时恼羞成怒,“我刚转移完话题你又说!”但他见严津津真的担心这个,不由又心软,咕哝说:“我以为他是你才抱他的,再说了,他还是小孩子,我又不是禽-兽,严津津不是我说你,你脑袋瓜真的很成熟。”

    十二三岁就表白他,哪里有个小学生模样。

    “我对小孩子只有一起玩的,是绝没有一丁点别的意思。”

    严怀津忙说:“我知道,是我患得患失,当初在盛都,你从始至终都只把我当朋友,你心思澄净,是我对你有别的心思。”

    ……这话题绕不开了。严津津我求你别说了,我脸一会也要爆炸了。许多福心想,长大的严津津真是他的克星,哪怕是绿茶发言也如此真挚,真挚到他接不下去话了。

    “走吧,吃饭吧。”严怀津不说了,去牵许多福的手,自然的就像过去那么多次一般。

    许多福被握住手,一看严怀津宽大又很消瘦的身体,便跟在后头走,边走边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跟梦里那样,以前上学时经常喂你,吃的脸颊好不容易有肉了。”

    严怀津不是肉脸长相,年幼时就能看出骨相极好,不像他脸蛋老是肉呼呼的,他阿爹爱搓他脸蛋,他父皇偷偷还捏他脸蛋,别以为他不知道!

    “我——”

    “算了,你的福来了,以后好好吃饭就好,我盯着你。”许多福打断了,也知道严津津肯定是没好好吃饭。

    严怀津眉宇霎时一片春色,像是积雪融化春意绽放般。

    “好。”

    折返出去时路很短暂,许多福记得刚来时走了很久,不过刚才心情激动也没注意到,此时才看到严家的老宅,真的很田园古朴,没那么多亭台楼阁假山堆积的奢华。

    院子都是一层,整个严家宅子都是依山而建,严怀津的院子在东边,旁边还有一大块农田,严怀津说这是二姐的田地。

    “如今家里只有二姐一家和我。”

    许多福说:“你二姐我知道,很了不起。”

    严怀津点头,他同二姐关系极好。

    许多福望着高处的屋子,那边屋子最高旁边还有瀑布,严怀津注意到,说:“那是我父亲在时住的道观。”

    “……”许多福:“蛮高的。”

    他记得严太傅说他大哥雨天路滑爬山摔了下来——应该就是这里吧?

    “是。”严怀津答。

    许多福看向严怀津,“我刚才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你脸上写着。”严怀津认真看,“我读出来了,真是抱歉。”

    少来,你脸上可没有抱歉。许多福心里吐槽完,赶紧移开脑袋,不去看严怀津,目视前方,“你别看我脸了!”

    “好。”

    二人到了严怀津住的院子,比草庐好一百倍,因为严家地方大,给每个小辈分的院子都是按照以后结婚生子盖的,院子敞快屋子也多。

    “你打小就住在这儿吗?”许多福记得,严怀津亲生父母在严怀津还小时就交给严太傅夫妻二人照看了。

    严怀津知道许多福担忧他,解释说:“不是,我六岁以前这院子空的,我在叔父婶母院子里住,有时候去大哥院子,那会二姐嫁人了,在程家住的多,六岁那年就跟叔父上盛都了。”

    “那就好,不然你一个小孩子住一个院子多害怕。”许多福松了口气,“如此说来,这边你没怎么住过?”

    严怀津点头,“是,不过叔父婶母一直给我留着,按着我的喜好布置的,要是知道你要来,我就装点得活泼生趣一些。”

    “严津津,你这话里意思像是我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我现在可成熟稳重了。”许多福哼道。

    严怀津便笑,说:“看出来了。”

    许多福实在是手痒,好他个严津津真是欠揍,他一抬手,严津津便低下头来,许多福气鼓鼓的狠狠捏了捏严津津的发髻,二人对视一笑,又好了。

    “严津津,我在大溪山这些日子就住你这儿了!”

    “许多福你住最大的屋子。”

    “够意思。”许多福也没客气,他去挑屋子了,又说:“我人带得多,你还不知道,刘戗和王元孙结婚了。”

    严怀津哑然而后一脸羡慕。

    许多福扭头看到严津津脸上的羡慕,沉默了下,又转过头故作镇定忙别的去了——摸摸花瓶看看字画什么的。

    “我大哥院子一直空着,可以住人,还有旁边有个略小一些的院子,那是我叔父以前赏景泡茶看书的院子,也可以住人。”严怀津问许多福带了多少人。

    许多福:“肯定够了,东宫的只有两位,当地县令燕大人安排了下榻住处,我身边的就是林正许凌官王伴伴还有刘戗两口子。”

    “对了,我还有三千亲兵,不过可以借你家外头扎营。”

    严怀津说:“我去找姐夫。”

    “不急,王伴伴肯定会问清的,什么时候吃饭啊,我第一天到,是不是要和你二姐二姐夫一家吃?这般吧,我先和你用个便饭,到了傍晚那顿,咱们一起吃,好让你二姐他们准备准备,不然太仓促了他们也紧张拘束。”许多福安排。

    严怀津便说:“许多福你长大了。”

    “……严津津你小子吃我一拳!!!什么话,我以前很幼稚很小吗!”许多福嗷的上去揍严津津,但他拳头挨了挨严津津就作罢,“等你以后长胖了我再揍。”

    “我长胖了?”严怀津蹙了下眉,“你喜欢多胖的?”

    许多福:“严、怀、津!我问天你答地,我抓鸡你是不是要捉鸭!”

    严怀津见许多福气的虎虎生威模样,眉目都是笑意,“许多福你没有变真好。”又说:“许多福老大你别生气了,都是我愚笨,老问你一些笨问题。”

    “你现在的话很是谄媚,要你当我东宫詹事,孤就成昏太子了。”许多福根本就没生气,主要是‘恼羞成怒’,羞字占的多。

    二人三言两语,虽然有时候有些害羞,但整体上又回到了四年前的亲密无间,什么话都能聊,很是自然,半点生疏拘谨也无。

    许多福心里是超级开心的。

    严怀津其实也没变——呃,变的更好看了。

    中午仆从送来了午膳,摆了一桌子,一半荤食一半素斋。许多福一看,也没劝严怀津吃肉,严母是一月十日去世的,守孝百日的话要到四月下旬了。

    严怀津还在百日孝期内。

    “那你多吃两碗饭。”许多福说。

    严怀津笑了,乖乖说好。

    许多福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严津津现在可可恶了一捏他一个准[愤怒]

    第95章

    吃过午饭。

    许多福有些犯困,打了哈欠,眼角泌出眼泪,含糊不清说:“严津津我去睡会,你屋子在哪?王伴伴肯定还没给我收拾好,这边你的卧室能睡吗?”

    “可以,我二姐叫人天天打扫,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严怀津领着许多福过去,“这边屋子很大,你以后睡这里。”

    “那你呢?”许多福困得脑子迷糊,全然忘了刚到院子时霸占领地的豪言壮语。

    严怀津:“我睡你脚边行吗?”

    吓得许多福一下子不困了,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严怀津。

    严怀津笑了下,指着床尾一道暗门,说:“里面有个小房间,以前我还小时,婶母特意留出来的,让底下人方便守夜。”

    “这样啊,你吓死我了。”许多福说着去开暗门,还说:“你这个屋子格局和我的好像,我也不喜欢顺德他们睡在我床边地上,你婶母心肠很软和的。”

    严怀津嗯了声,双眼弯了弯。

    小房间特别小,只有五六平方左右,一扇狭小的窗户。许多福一看,扭头跟严津津说:“这里你睡不下。”

    “我知,我就是想离你近一些。”严怀津望着许多福,“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真的来找我了。”

    许多福:“……别说这些了,我去睡觉。”

    严津津现在怎么回事,一张口就是情话!

    但他知道严津津说的是真的,也不是情话,而是真心觉得他过来很不可思议——想到这儿,许多福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得意看严津津小同学,嘚嘚瑟瑟说:“你滴老大我啊,很是优秀,你也不必太过感动了。”

    一说完,两人都笑。

    许多福溜了溜了,实在是困了,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严怀津便亲自伺候,知道许多福睡觉要脱外衣,也不需要人亲自给他解开,只是许多福脱掉外衣他接过,然后挂在一旁就好了。

    等许多福脱的只剩下里衣,往被窝里钻,“好冷啊严津津。”

    “我忘了跟你说,大溪府春日时水分重些,我去给你找炭火炉子。”严怀津道。

    许多福被窝里露出个脑袋,“我感觉我没有知觉了,被窝里好冷,早知道我就先不脱这么快了。”

    “严津津,上来,暖被窝。”

    严怀津呆了呆。

    许多福:“你不愿意吗?真的好冷。”

    严怀津已经开始解外衣,许多福一见得逞嘻嘻笑,一边往里面挪一边说:“好冷啊,你一个人在草庐睡可怎么睡得着啊。”

    “我习惯了。”

    许多福:“那我习惯习惯大溪府的天气吧。”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床边严怀津也不再犹豫墨迹,小心翼翼解开了被子,往床上去了,先是硬邦邦的躺着,也不敢乱动。

    “严津津你不像以前了。”

    “男女有别——”

    “你说我是女孩子!”许多福打断恼怒。

    严怀津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喜欢你,便心里有了规矩。”

    “我知道了,你别老把这个话挂在嘴边,搞得我很不好意思。”许多福嘟囔。

    严怀津说:“怪我,那我以后不时时说了。”

    许多福:……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许多福翻身侧躺看严津津,真好看啊,“严津津,我长这么大,你是我最特别的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性格不一样,志趣也不一样,却能玩到一起,到了如今,时隔四年后,我见了你还是很亲近。”

    “我可不是吊着你的绿茶,就是能不能顺其自然啊。”

    “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可不想和你因为被告白这种理由,要保持客气生疏,我会委屈的。”

    严怀津一听到许多福委屈,忙望着许多福,不由说:“我从未把你当客人、外人。”然后伸手抱了抱许多福。

    许多福笑了下,又躺直了,“严津津别硬邦邦了。”

    “好。”

    “我睡了。”

    “好。”

    “你除了好还会说什么?”

    “说我喜欢你。”严怀津故意逗许多福。

    被窝里,许多福对严津津使出了肘击,他刚说完不要老说告白这些话,现在就被严津津还回来了。严怀津挨了两下,两人又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不知不觉房间安静了下来,许多福睡觉很粘人热情的,严怀津稍微动一动脑袋,脸颊脖颈就能贴到许多福的肌肤,这对严怀津来说格外的真实和幸福。

    许多福真的来找他了。

    许多福说对他不想生疏客气。

    许多福说他是很特别的朋友。

    严怀津字字句句在心中回味,而后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被窝里暖烘烘的,二人睡得很香,许多福午睡短暂,醒来后有点懵,一扭头看到旁边挺了美男子,立即一副‘伴伴护驾有美男爬孤床’还没想完,就明白过来‘哦哦这美男子是他小同桌严津津长大版’,于是许多福盯着人侧脸看。

    心想:好牛的侧脸。

    严津津你可真是了不得,才四年没见你长得真是天翻地覆变化大啊。

    严怀津醒来了,感受到旁边目光,心里紧张,盯着床帐顶上说:“许多福,你再看我,我脸要红了。”

    “真的吗?那你快红!”许多福一个凑热闹过去,还哼道:“你今天早上几次三番让我脸耳朵都红了,现在可算是轮到你了。”

    严怀津:……

    “我的错,我现在羞窘了。”

    “哼,知道就好。”

    “许多福老大。”美男求饶。

    许多福:嘻嘻嘻嘻膨胀。

    “罢了罢了,这次就随你了,我跟你说啊严津津,分别四年,我拿捏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是是是,许多福老大一如既往威猛。”

    许多福被严津津哄的找不着北了。

    俩人在床上说了一通废话,严怀津先起床下来给许多福拿衣服,许多福跟大爷一样坐在床上穿中衣,穿完中衣下来套裤子,最后穿袍子,他的袍子穿的有点乱,一抬眼就看到严津津正目不转睛看他。

    许多福吓得一哆嗦:“不用你给我穿!!!”

    “整理下外袍都不可以吗?”

    许多福:“我自己整理。”跑到一边去整理了。

    背后严怀津在笑,饭后犯困意的许多福特别软,说什么都嗯嗯同意,现在就不行了。

    收拾完,许多福一出寝室发现‘哦呵’大变样。

    他转头看严津津,严怀津微微摇头,意思他不知道。许多福先抱歉,“肯定是王伴伴做的,他把你这儿收拾的快成了我的地盘了。”

    “那我得多谢王总管。”严怀津道,又说:“你别跟我道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

    许多福一副‘自然啦’的表情,“我就是言语跟你客气一下,显得我超级有礼貌,并不是真心跟你道歉。”

    嘻嘻。

    严怀津便又没忍住笑了。

    “你真聪明许多福。”

    “那当然啦~”

    严怀津的院子一下午让王圆圆收拾出来了,逐月追星几人将这院子收拾了遍,殿下喜欢的摆件,爱玩的玩具,还有穿戴的衣服配饰——自然没全拿完,只送了殿下喜欢用的、要穿的过来。

    王圆圆见殿下醒了,如此一汇报,还很客气跟严少爷说:“老奴自作主张了,想着殿下大概是会留在这里,所以提早布置了,省的殿下要用时不习惯。”

    “我确实要在这儿久住,也刚跟严津津说了,他把最大的卧室让给了我。”

    王圆圆自然是道谢,严怀津拱手意思不用客气。

    许多福看二人在哪‘寒暄’,心想:要是严怀津这么跟他干,他得难受死了,还是直来直往不客气的好。

    太喜欢不客气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王伴伴和严津津又不是好朋友,如此才是常人相处之礼。

    严怀津跟许多福说:“我去二姐院子里亲自说一下,晚上我们一起用膳。”

    “好,你去吧,你院子我随意折腾了?”许多福问。

    严怀津又笑了下,许多福便哈哈乐说:“知道啦知道啦。”都不用严怀津多说话。

    “那我先走了,一会回来接你。”

    许多福摆摆手。

    王圆圆在旁看到这一幕觉得有点熟,等严少爷出去了,不着痕迹问殿下,“严少爷变化还挺大,四年没见了,样貌真是差点认不出来。”

    “那也还好,他样貌变化大但仔细看能看出来是一个人,而且性格没变,我们还是很默契!也没见外!”许多福可高兴了,多好啊。

    王圆圆一想,难怪眼熟,原来是严少爷四年前也跟殿下这般相处的……吧。

    “刘戗他们住哪?我的东西都搬过来算了。”

    王圆圆回正事:“程公子热情,一下午将咱们带来的人都安顿好了……”

    严怀津大哥二姐三人院子挨得都近,这更方便林正、王元孙对殿下安全的防护,许凌官林正是住在严怀津这个院子的侧厢房,王元孙带一部分亲兵住在隔壁院子。

    还有太子贴身内侍宫婢也在这个院子住下。剩下的像是御膳房随南下队伍的厨子,有个小院子住着。

    许多福一听,估计就是严津津说的,严太傅以前赏景喝茶的院子。

    “都住下了就好。”许多福点头,跟伴伴说:“跟温良洳说,燕大人那儿他们去应酬,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王圆圆应下了。

    许多福身为太子殿下,每到一处停船靠岸都有胆子大的富商携带着自家千金来见殿下——虽然都没见到过,还有当地官员、富商、乡绅来拜见殿下,一路走来多不胜数。

    不过船都不久停,除了沿途官员,许多福会叫人上船见见,问一问本地情况、民生等,让文而旦等记录下来。

    其他的他都不见。

    许多福不爱干这个——就沿途见的几位官员,多是吹捧他,问起政绩也是锦上添花,全都是好的,听不出什么真实情况,像现如今,他在大溪府留下,当地县令燕河为太子接风洗尘,太子不出席,东宫宾客出面,就是代表太子,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既然都到大溪府,之后包括其他四府,许多福打算干干正事,询问一下当地民生,走动考察一二。

    许多福想到这儿,还跟王伴伴说:“等以后,我就圆了伴伴的愿望。”

    王圆圆:哈?

    他什么愿望?

    但见殿下不说了,王圆圆只能顶着一头雾水先跟温大人交代正事。

    “我换身衣服吧。”许多福喊逐月。一会要和严怀瑛一家一起用膳,得穿正式一些,“也别太正式了,孤是严津津的朋友,又不是正式场合,挑件颜色素一些的衣服。”

    许多福衣服都是花里胡哨,但此次出宫南下,带了一大箱颜色素净的衣服。逐月刚跟人收拾,没带花哨的,将一箱子素净衣裳先运到了严宅。

    傍晚时,太阳刚落下。

    许多福一身竹叶青色衣袍,跟着严怀津并排走去正院用膳——还不是去严怀瑛院子,是在严太傅的院子正厅用膳,虽然严太傅没在,但是严家家主是严太傅挑着担子。

    严怀津父亲一生潇洒,人都离世,许多福也不好多说什么难听话,只能说严太傅真的很有责任感的一男人。

    “我二姐过年时留下来就没走,她不放心我。”

    “她和姐夫一共生了两个孩子一子一女,保宁你今日见过,长女叫玉树,在宗山府程家。”

    许多福:?“你二姐怎么没带女孩过来住?”

    “玉树今年十五,程家给玉树定了亲,明年办亲事,我二姐牵挂我,本想着待到我母亲百日然后再回去。”严怀津解释道。

    许多福:……现在人生孩子结婚真的很早,打扰了。

    “你外甥女婚事如何?”闲聊嘛。

    严怀津说:“我二姐现如今是宗山府的郡主,玉树的婚事也没挑门户特别高的,选了家家门清净,听说男方相貌不错,人也可靠。”

    “不错不错,丈夫好相貌,妻子面子也有光。”许多福笑眯眯点头,然后立即戒备心十足说:“你不许接这个话茬。”

    严怀津笑了下,说:“许多福你好霸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我要说什么?”严怀津问。

    许多福哼哼,“你想问我你的相貌如何,我不说!”

    其实已经说了。

    月色下,太子殿下耳朵又有点红,话也多还故作镇定扯话头,“今天月亮一点都不亮。”然后一抬头,天上挂着一轮圆月,银色的光照的殿下神色一览无余。

    许多福:……可恶,月亮你跟我对着干!

    “是不太亮。”严怀津说。

    许多福看向严津津,一脸,这么大月亮你为了不让我尴尬,这等谎言都能说出口,岂料严怀津认真说:“等下次碰到明月时,我叫你一起来看,比今日的要亮许多。”

    “?竟然是真的?”

    “真的。”严怀津点头,“我不骗你,而且我也不能让太子殿下做昏太子。”

    许多福:“……”

    严津津你到底是被憋了多久,为什么什么话到你嘴边都能成情话?还是他有问题?许多福挑眉沉思。

    还未到院子,几步外有人等候。

    有个小孩声:“舅舅?是舅舅吗?还有太子殿下。”

    “保宁你先过来,别冲撞了殿下。”

    “可是爹,今日不是我冲撞殿下,是殿下先抱住了我。”

    许多福:……扭头跟严津津说:“你放心好了,孤的面子在保宁跟前丢没了,你不用吃醋了。”他肯定和保宁做不了‘至交好友’了。

    严怀津逗乐了,说:“许多福你的面子比较重要。”

    说话间到了,严怀瑛程明带着儿子给殿下行礼,许多福先一步笑说不用多礼,“你们是严津津的二姐二姐夫,自当一家人,哦,我是严津津的好朋友。”

    “最好的朋友。”严怀津道。

    把许多福哄的尾巴差点又翘起来。

    大家进里面坐定,屋里灯火通明,大家都换了衣服,保宁来赔礼道歉说今日他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许多福:你小子刚才不是这个话!

    于是许多福拍了拍程保宁的脑袋瓜,问:“没事,孤很大度不跟你计较,多大了?读什么书?你像你舅舅,你舅舅在你这个时候可是很聪明的。”

    孤,真是个,讨人厌的大人啊。许多福感叹。

    程保宁:……又呆了,脸都垮了,老老实实回答。答完了看舅舅。

    许多福:“你看你舅舅干嘛,你舅舅是不敢帮你的,因为他和我站一边。”

    严怀津很给许多福面子,颔首。

    程保宁气得不得了,说:“舅舅,你之前说殿下随和人很好,大殿里的同学都喜欢和殿下一起玩。”

    许多福:你小子话里有话啊。还有,严津津也太夸他了!

    “确实如此,殿下随和也是分人,对我确实如此。”严怀津说。

    程保宁晴天霹雳:舅舅也变了。

    许多福刚装的大人模样一下子没了,笑眯眯跟严怀瑛说:“他可真好逗,我骗骗他的,今日是我认错了人,你们别叫他给我赔礼道歉了。”

    “是。”严怀瑛顺着说。

    程明还有些拘谨战战兢兢的。

    晚膳是一桌子素斋,严家厨子做的,还有御厨。这桌晚膳,也是许多福交代过。上了素酒,饮了几杯,之后就是客客气气的用膳。

    严怀瑛话也不多,程明更是安静书生模样。可以看得出夫妻二人很想招呼好太子殿下,只是说话都比较直言直语,拍马屁奉承人那一套更是不会、生疏。

    “我二姐爱跟农田打交道,不善交际,二姐夫在浮山府官学任教。”严怀津说。

    许多福便接话,“大溪府这边地里多种什么?”

    “水稻最多,宗山府是一半一半,水稻还有麦子。”严怀瑛说起田地来眉目有些彩色。

    许多福对农作物很上心的,聊了些农作物,还有两府的特色菜,还问起程明官学种种,夫妻二人说到各自领域那倒是话多也轻松。

    氛围一下子融洽了。

    五府最为繁华‘市中心’就是浮山府,水路陆路都很通,往南有抚江可以乘船过去,往北一边靠山一边是平原缓坡,这地方特别富饶繁华,官学盖在了浮山府。

    程家在宗山府,宗山府要偏一些靠海了。

    一顿饭吃完,许多福对五横山这片有了大致印象,等饭局散了,严怀瑛多次看他,许多福便走慢了些,严怀瑛跟他道谢。

    许多福:?

    “殿下来了后,怀津脸上笑容多了。”严怀瑛真诚感谢,一顿饭吃下来知道殿下确实随和,便也闲话家常说:“我大伯去世时,怀津像保宁那个年纪,保宁受了委屈伤心难过了就往外头说,怀津憋着,什么都不提。”

    许多福点头,“他打小话少,不过性子很简单,很好猜到。”

    “是。”严怀瑛点头,他这个弟弟对家人不设防备,“那会晚上我和大哥都不放心他,去看他,扑了个空,他在灵堂上偷偷哭。”

    “我大伯娘那会身体不好,对他严词厉色,不让他常去院子侍疾。”严怀瑛怕殿下误解,解释说:“我猜,我大伯娘也不想怀津太担忧了。”

    “大伯大伯娘都问道,比较洒脱不羁,以前很少关心照看怀津,我猜他们心里也是想怀津的。”

    许多福对此不置可否,要不是这二位是严怀津亲生父母且已经离世,他话就坦白难听许多。

    严怀瑛还是很善良,诸多找补。

    “这四年,怀津每日去伯娘院子问安侍疾然后被赶出来,后来就三日一去,有时候伯娘会留怀津用个饭,我要是过去伯娘对我很好,能多说一些话,我想着,或许是伯娘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怕留怀津在这儿时日久了,感情深厚,到时候离世时怀津难过悲痛……”

    许多福看向严怀瑛双眼,“你伯娘去世,严怀津悲痛吗?”

    这一下把严怀瑛问愣住了,而后说:“怀津在草庐七日只饮米汤,不吃饭食,他长大了,看不出悲痛,想来是难过至极的。”

    “四年了,儿子在身边却生疏如此,严怀津一个人赤子之心,单方面的爱着父母,他们都不爱严怀津。”许多福神色很难看。

    严怀瑛替弟弟找补寻求母爱父爱,却不敢撕开说实话,怀津如此聪慧,想来也看明白了,可这天下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

    她本想说殿下说的也不是真的,话语太过锋利了伤了怀津,但是严怀瑛一看,殿下双目泛红含着眼泪,顿时明白过来,殿下对怀津感情只多不少。

    “他小时候跟我说,他父母问道,说他命格不好,会克死双亲,所以他被你父母抚养长大,这些话谁跟他说的?是不是也是编织的借口?”

    “他母亲留在严家,对你大伯心里该是有恨的吧,你大伯耽误了她一生。”

    许多福在俩爹爱里长大,知道父母疼爱孩子是什么样子,若是换做俩爹,谁敢拿他克双亲要打小被抱走,养在别人身下作为理由,他父皇肯定会暴君附体:胡言乱语妖道,砍。

    他阿爹肯定会说:我家崽多福气你是不是找打!吃我一拳!

    然后偷偷摸摸花重金给他求一些平安符保命符招福气的物件。

    “放心,这些话我不会跟他提的,只是你们以后别在他面前说他父母很爱他、若是在天上看见了不想他难过这些话。”这不是给严怀津心坎上插刀吗。

    严怀瑛怔愣哑然,这些话她说过,不仅是他,家里所有人,在大伯、大伯娘去世时就是如此安慰怀津,她以为说这个怀津能好一些,振作一些。

    “他很聪明,心里清楚,以爱为名的谎言,不会让他好受的。”

    严怀津不是那种麻木自欺欺人活着的人。

    最后分开了,严怀瑛一家目送殿下,程明见妻子在悄悄擦眼泪,关心问:“你刚和殿下走的慢了,是说了什么吗?”

    “怀津这几年太苦了,伯娘不见他时,他想什么呢。”严怀瑛哽咽说。

    程明不懂内里,还以为妻子和殿下说起大伯娘离世,替严怀津难过,递了巾帕过去,让妻子擦擦眼泪。

    “我竟是不懂怀津,幸好还有殿下在……”

    父母不爱孩子,多违背世俗观念的想法。

    回去路上,严怀津也没问许多福跟二姐聊什么,只是默默抬起衣袖,翻了内里,给许多福擦了擦眼睛,许多福嘴硬说:“天黑好像有个小虫子飞到我眼睛了,我揉了好多下。”

    “嗯,那虫子也太坏了。”严怀津接口。

    许多福:……

    哄小孩呢!这跟跑步自己绊倒,大人打地面教训地面哄小孩有什么区别!

    严怀津放下袖子,极为顺手的就握住了许多福的手,二人并肩继续回去,严怀津说:“我母亲很高傲,是当地的大姓氏族,样貌很漂亮,也很有才气。”

    两个氏族结合,门当户对,要是按照世俗默认规则,严家嫡长子的未来出路,就该像严宁现如今这般——出仕,入内阁,做高官,光耀门楣,使两姓继续保持辉煌。

    但严父醉心山河、问道,反正不爱出仕做官。

    严母高傲,和离回家,颜面扫尽,余生都是苟活。严母就赌上了,不信严父不先低头。

    严怀津不过是一个赌注失败品。

    “我草庐守孝茹素等等,只是我作为儿子尽的身体心意,他们生了我,我该当守孝。”严怀津缓缓说,看向许多福:“你别替我难过了,我已经过来了。”

    “那时候殿下的来信,救了我。”

    认清了父母都不爱他,但他爱的许多福,给了他回应,哪怕不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爱情的回应,但许多福还是在意他,很在意他。

    包括到了现在,许多福不同他生疏见外。

    严怀津紧紧吊了四年的心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别天天把情话挂嘴边,严津津说的是情话吧?[问号][彩虹屁][摊手]

    第96章

    夜深了。

    严怀津的屋子变成了许多福的,正厅、偏厅,乃至睡觉的寝室都有了许多福个人的痕迹色彩,整个院子一下子‘活’了起来。屋子里还有许多福常年用的香味,淡淡的薄荷混着冰片,还夹杂着一种橘子皮的味道。

    香料配方严怀津是知道的,许多福上学那会每天早上老犯困,御医给开的提神醒脑香囊,嫌味道太冲,四季会按照季节再添几样花香。

    后来四年,严怀津也用过这等配料,香味却怎么也不对,此时对了,这些香料混着许多福的气息,是独一无二的香味。

    “我先去洗漱,一会我跟你说!”许多福中午睡过现在并不困,神神秘秘的。

    严怀津一看便知道,“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吗?”

    “哈哈,不告诉你,等会来找我。”

    “好。”严怀津神色也有些飞扬,“我也有给你的,不过放在了草庐。”

    “天太黑了,你别跑去拿了,明天白天过去玩。”

    严怀津答应上了。

    若是严家大哥二姐在这儿,见到如此少年气甚至有些活泼的严怀津肯定要大吃一惊,在严家的严怀津,从小稳重老成,一点都没有小孩子的活泼调皮,更别提过去守孝四年的严怀津,犹如枯木,只有给许多福写信时,才会流露出鲜活。

    而现在,许多福就在他身边。

    还说:“一会见,伴伴给我搬到书房了。”

    “一会见。”严怀津声音都透着高兴期待。

    许多福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睡袍,等会要睡觉懒得穿衣服了——他和严怀津又不是陌生人,不必穿的正正经经,又不是见客,以前二人还一个浴桶泡澡呢。

    当然,现在不能这样了。

    “不然显得我很绿茶勾引他一样。”许多福嘀嘀咕咕,脸却有些红,他双手扇了扇风,凉快一些,“肯定是刚才浴桶水太热了。”

    王圆圆在门口候着,见殿下还不睡,想来也是,见到严少爷的第一晚,怎么说也得玩到困了。

    “殿下,晚上你和严少爷要一起睡吗?我好去准备。”

    许多福:!

    “不睡不睡,我俩都多大了,中午午睡还行,睡一个晚上有点奇怪不方便。”许多福忙说。

    王圆圆心里踏实,“也是。”殿下果然长大了知道分寸了。

    “伴伴你困了就去睡,折腾了一天了,我和严津津去书房拆箱子,玩一会困了就睡了。”许多福道,他澡都洗好了,不用人伺候什么,大家收拾收拾都去休息。

    王圆圆忙活了一天确实是乏了,见殿下没别的活,便点点头,再去各处看一下,没事就能歇着。

    院子里有亲兵还有金吾卫巡逻把守。

    许多福去书房了,书房灯亮着,一进去严怀津已经到了。书房地上摆着一只大箱子,二人对视一眼,很是默契的看向箱子。

    “抬桌子上吧?这样不用弯腰。”

    “那我来——”

    “别,太重了。”许多福看严津津的瘦弱身板,实在是很担心,“我去喊凌官,刚还见凌官在巡逻,或者叫刘戗。”

    严怀津立在原地,伸出手来,宽大的袍子露出一截手腕。许多福瞥到了,心想严津津可真白啊,那手腕跟白玉似得一截,手指修长看起来很是文雅矜贵,真跟他看小说里那些美貌探花郎一样了!

    虽然瘦,但骨架很宽大,宽肩窄腰那种,穿上衣袍,扶风弱柳风度文雅。

    大漂亮古风美男。

    许多福没忍住多瞟了几眼,溜溜达达去叫人了,心想:自己刚才贼眉鼠眼看严津津的手腕,严津津应该是没注意到吧?

    他的形象可不能倒。

    严怀津立在原地则是想:出了孝期要多多吃肉,还有喝牛乳羊乳,最好是向许凌官或者刘戗请教一下,如何练一练身体,将身体练得结实一些,但也不能太过夸张了。

    许多福不喜欢大块头硬邦邦的肌肉。

    没一会外头院子里许多福回来了,还有许凌官、刘戗二人,三人闲聊,主要是许多福和刘戗在说。

    “稀奇,你今个竟然守在我院子门口。”许多福打趣。

    刘戗:“我和王元孙很公事公办的。”

    “确实,这一点我信你们的职业操守,不过嘛你肯定是在我院子门口站了岗,你家孙孙能避开风口,活动活动。”许多福打趣。

    刘戗不说话,过了几秒,刘戗说:“等你以后和严津津结婚了,你也就知道了。”

    许多福:???

    “刘戗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过去几年时不时嘀咕,一路上天天念叨,现在可算是如你愿了,凌官,他是不是自从见到了严怀津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我们?还是叫我们干活才想起我们来。”

    许凌官哪敢接话啊,只是眉眼都是笑意。

    许多福:“刘戗你这个猪,还没说你早上认错了人,害我丢面子。”

    “你太心急了,不怪我。”

    二人说话声越来越大,主要是太子殿下太‘恼怒’了,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书房里严津津不会听到了吧?都怪刘戗,真跟猪一样嗓门震天。

    许多福小声说:“你别乱说了,不然我叫王元孙守白天,你守晚上。”

    “……你可真坏啊许多福。”刘戗直接小声屈服。

    许多福:“过奖过奖。”

    刘戗恋爱脑王元孙也是有好事的,许多福掐刘戗的‘软肋’,能在口头上赢得胜利。

    一进书房,许多福和严怀津打了个照面,对视了一眼,二人竟然偏开了目光,脸上都有些羞涩,许多福就知道,严津津肯定听到了刘戗说什么结婚的事,此时只能装的很自在,说:“就是这个箱子,搬到桌子上。”

    刘戗已经撸袖子,一个人抱着箱子放在了桌上。

    “没什么事了吧?”刘戗赶着出去站岗。

    许凌官带着刀进来的带着刀出去,许凌官说:“主子,我就在外头站着,有什么事喊我就好。”

    “知道,辛苦你们了。”许多福点头,跟许凌官好声好气,一扭头赶猪一样赶刘戗,“赶紧走!”

    刘戗走的可利索了,还贴心说:“你和你的严津津好好玩。”

    什么我的,许多福面上一怒,刘戗跑得飞快。

    书房安静下来,只剩下二人,氛围有些暧昧了,许多福都不去看严津津,拍了拍箱子,说:“就是这个,我这四年给你攒的礼物。”

    其实二人通信,彼此生辰都会给寄些小东西。

    这一箱礼物,只是许多福觉得有趣好玩了,也给严津津留着一份,就如同严怀津觉得山河四季景色宜人有趣,雕刻石子、做树叶书签,哪怕是看到好的文章,想给许多福分享,特意做了一篇‘译文’版本,寄给许多福,还写了一些感悟交流。

    许多福时常自称文盲,过去一些同学投其所好,给殿下送礼物特意避开了送书本、笔墨纸砚等物件,但在严怀津看来,许多福才不是文盲,许多福喜欢看话本子,并且有自己的见解有审美,还很高。

    因此写了‘译文’文章过去,果然许多福回信时也觉得很有意思。

    箱子打开了,许多福每拿一件礼物,竟然都记着是哪一年做了什么事,“……我也有个枕头,特别好睡,做了两个,一个给你。”他还嗅了嗅,放了许久也没味道。

    严怀津便抱着枕头,轻轻的摸了摸,说好。

    “还有这个杯子,有一年夏天内务所烧的,有一套,我喜欢这个马克杯,也给你。”

    “这一套墨锭,我在我父皇私库里找到的,好像是哪个地方送来的,写字都是金粉!我用来可惜,给你带上,你写字好看。”

    严怀津听到这儿,说:“你用不可惜,你用了肯定开心。”

    “嘻嘻,你怎么知道,一盒有八块,我没忍住用了一块,确实是漂亮,我还特意抄了文章,胡太傅说我是狗屎镶金边——”

    “胡太傅这般说的?”严怀津挑眉不信。

    许多福:“哈哈哈哈胡太傅说的文雅版,具体什么我忘了,反正一个意思,我听说胡阁老喝醉了写的字特别好,不过他每次都烧掉,那年宫宴,他喝酒,我哄着他,让他留下了墨宝,那封草书我都看不出来写了什么,不过以后肯定很值钱,在我东宫收着,等你回去了一起看。”

    “胡谷峰胡大人吗?我听叔父说,胡大人脾气圆滑又执拗,尤其是在对书法上,以前有人请求他的墨宝,胡大人以喝醉为借口直接将墨宝吃了,他能让你留下来,肯定也是喜欢你的。”严怀津说了一大通,许多福人见人爱,谁都会喜欢许多福的。

    许多福自然听出严津津话里意思,此时可得意了,说:“严津津你说的是,我真是万人迷啊!”

    二人便笑了起来。

    那盒掺着金粉的墨锭,许多福只用了一块,“我写信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憋到了现在,之前都忘了还有墨锭,一打开盒子一看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我用一用。”严怀津见许多福得意模样,胸膛如春风拂过,痒痒的很是心动。

    许多福:“现在?好好好。”

    他送的礼物,严怀津这么喜欢要立即用,许多福更高兴。

    严怀津坐下磨墨,取过纸,笔尖轻轻蘸墨,写——严怀津万分喜欢许多福。

    许多福本来一个跃跃欲试要念出来的,顿时成了哑巴,他还以为严津津要写什么好文章或者诗句,结果就这么直白的几个字。

    书房的氛围又不一般了,掺杂着青春暧昧又有些雀跃的气息。

    最后严怀津写的那张‘墨宝’,也被太子殿下放进了箱子里——夹在一本书中,放在了最底层。天晚了,二人道别去睡,还有些依依惜别。

    许多福回到房间躺在被窝里,因为房间点了炉火,被子也被烘过,并不冰凉,但他也很热,一股燥热,还有点兴奋忸怩,自言自语说:“诶呀严津津真是长大了,情话现在一套一套的!”

    “他都不像小屁孩时的样子。”

    门外严怀津声:“许多福,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帮你暖被窝?”

    惊的许多福话停住,少男怀春的捧着自己脸蛋,说:“不用,屋子里有炉子,你快去睡吧。”

    二人道了晚安,又再次安静下来。

    严怀津孤身一人走出正屋往院子客房去,几步一回头,还跟许凌官打了招呼。许凌官见严少爷神采飞扬,虽然还是很稳重,但眼底是亮的,不由也笑了下。

    之后三月,整整一个月,太子队伍都在严家老宅住下,日子过的飞快又有意思。严怀津性子比以前还要安静,但许多福和严怀津坐在一起吃饭说话并不觉得无趣。

    一般早上,许多福会睡懒觉,要是起得大早了,就去草庐那儿,严怀津在抄经,每日抄一个时辰,而后烧掉。这是他之前每日要做的。

    现如今在孝期还在继续。

    许多福早上都有自己的事,严怀津怕他无聊,喊了保宁来陪他玩——许多福:你这个时候又不吃醋了?

    比起自己吃醋,严怀津更怕许多福觉得无趣,在这里待不好。

    但许多福蛮喜欢这里的,严怀瑛还有一块农田,旁边有一块小菜园子,这块菜园子是程保宁种的,三月初嫩苗长出来了一丁点。

    程保宁跟他说:等第一批结了黄瓜,先让他吃。

    许多福拍了拍程保宁脑袋瓜,意思不错。

    程保宁高兴坏了,到哪都吹他给殿下要种黄瓜。许多福笑的跟严津津说:“你外甥还蛮好玩的。”

    “你要是喜欢吃黄瓜,我也会种,我还会种一些小柿子。”严怀津说。

    许多福:……

    严津津不要和你外甥雄竞种黄瓜这等事!

    下午时,严怀津和他到处玩,探索老宅,包括山上那个小道观,道观里还有道士,会一些占卜算卦,但许多福不太感兴趣,他们主要是爬山、骑马,还有到山下的村子里买东西。

    严宅通往山下种满了桃花林,三月天全开了很是漂亮。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许多福还穿着夹衣,因为严怀津说:“春捂秋冻,你说的。”

    “严津津!我说这个话是因为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我是说给你听的。”许多福说。

    严怀津便笑着给许多福擦汗,说:“这里傍晚,日头落山就会冷,你先别换衣服了,等再热一些。”

    整个三月,许多福都在老宅玩,温良洳二人隔三差五会来汇报一些情况,比如:五横山五府县令都递了折子,想给殿下磕头请安,面见殿下,还有五府县令都上了政绩,这是想表功。

    三月民间有什么民俗活动,也想邀殿下去凑热闹。

    总之就是吃喝玩乐没什么大事,许多福全都推了,跟温良洳说:“一些劳民伤财的活动,我们就不要参与。”

    本来民俗热闹,百姓们自己玩,但他一去,性质变了,肯定大折腾。

    温良洳懂太子行事,并不敢托大谁递的帖子都去,问过殿下一次回去就拒绝了。

    “五府各地的政绩可有疑惑的?”许多福知道估计没有,但还是要问一问。

    果然温良洳说没有,“五府政绩都可圈可点。”

    “那就不看他们递上来的东西,下个月我们四处走走,先去宗山府。”宗山府很偏,是严怀瑛丈夫的老家,许多福听程明说过一些宗山府的风俗,此时说:“借口也好找,就说严津津的外甥女快出嫁了,太子赏了些礼物,咱们去送礼物的。”

    温良洳:“殿下英明。”

    “其实也不是孤信不过底下几位县令,盼着老百姓日子过的不好,我替他们出什么风头,不是这样,都已经到了地方,多看看吧。”许多福巴不得百姓日子过的红火殷实。

    温良洳都明白。

    三月底时,许多福就跟严怀津说要去宗山府,“……我过去看看,每次给自己放长假,吃喝玩乐都有些于心不安。”

    他是大盛的太子,他父皇阿爹为国为民操劳,他受万民供奉,肩上该负的责任,还是要尽自己所能挑起来。

    “你就在宅子里,我会回来的。”

    严怀津左右交战,最后说:“我同你一起去吧?”

    许多福愣了下,他知道严津津很孝顺——父母爱不爱他,他心里清楚,但严津津是爱父母的,尤其是生命之恩,守孝吃素抄经,这些行为对严怀津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因此做起来也很虔诚,跟他去宗山府,肯定不是因为守孝太累这种原因。

    在替父母守孝和陪他一起中,选择了他。

    “其实宗山府走水路很近的,三五日就到了,我也不是在那儿长留,还会回来。”

    严怀津说:“我知道,只是你没来时,我觉得我可以在这儿日复一日过这样日子,你来了又要走,哪怕是短暂的还会回来接我看我,但我已经受不了了。”

    “我跟你一起去,每日抄两卷经。”

    许多福蹙眉,说:“一卷就很棒了,你别跟你自己较劲,卷什么,你父母在天有灵,见到他们亲生儿子能尽到如此地步,该乐了。”

    “好。”严怀津语气都是松快,他刚见许多福蹙眉,还以为许多福不同意他一起去。

    四月初,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水,严家宅子外的桃花林花瓣被雨水打掉了许多,这些雨水一连下了四日,太子队伍都准备好了出发,被雨水耽搁了下来。

    现在雨天行路特别艰难。

    也没什么特别急的事情,许多福见下雨,就想着晚几日再去也不迟。这天夜里,王元孙急匆匆的敲响了殿下的院门,林正开的门,王元孙先说:“不是刺客,门外有人跪地求见殿下。”

    “这么晚了?什么人?”林正盘问。

    王元孙说的很谨慎,“单看衣着说话是五横山的百姓。”

    “这么大胆子?”林正说这话倒不是怀疑王元孙看人眼光,而是一个小老百姓能跑到这里来,定是走上了绝路,豁出去了,反正左右都是个死,胆子才大了。

    “我去叫王哥哥,你让检查来人,一会带进来。”林正交代完去敲王圆圆的门。

    其实不用林正交代,王元孙就知道许多福会见——不仅他知道,跟着许多福的队伍亲信们都知道殿下会见深夜冒死来求见的百姓,若是官员那就不一定了,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要事,拍马屁的肯定不见。

    刘戗亲自看着人,还给对方递了一碗热水,王元孙过去接人时,刘戗说:“我问过了,但话音不同,听的不是很明白,他冻的不行,让他烤烤火缓缓。”

    “不急,殿下还没起。”王元孙点头,给此人缓一缓时间。

    过了一盏茶功夫,王元孙带人过去,一路领着人到了院子。院子灯火通明,许多福穿了衣裳,听林正哥三言两语说了。

    王圆圆则是问:“一个人?外围的亲兵白天都没发现?”

    “刚没问清,王元孙盯着外头,你一会问问他。”林正嘴上说着,耷拉着眼皮此时却很精神,就站在殿下最近的位置。

    严怀津也站在一旁。

    许多福默默扭头看严津津,你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如我那三脚猫功夫,你要保护我吗?但他怕说出来,伤了严津津的心。

    于是便把话咽了回去。

    没一会外头传来脚步,王元孙先来见,说:“殿下,来人是个女子,还未搜身。”

    “我来搜。”林正说道。

    “叫逐月过去搜一搜,不用如临大敌,一会你们把我团团围住,我站在最后问清楚。”许多福说。

    东厂办事,打交道的对象那都是老谋深算的官场人员,或是一些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奸细探子,林正想的复杂了些。

    正好严怀津找了宅子里管家前来,管家带了几个会各地口音的仆从,几人见到大厅如此阵仗吓得战战兢兢,严怀津说:“跟你们无关,别害怕。”

    “是、是三少爷。”管家道。

    逐月那边也好了,王元孙带人进来回话。

    对方一到大厅变吓得哆嗦就跪下来,声音粗壮,说的什么话许多福也听不懂,先让逐月拿了毯子过来给对方裹着。

    不怪王元孙看错眼,外头天黑,这个人一身被泥浆过的衣服,分辨不出颜色,头发挽了个发髻只是乱糟糟的,两边发丝遮敛,有些短发,脸上糊着泥巴水,根本看不清长相,个子又高,起码有一米七左右,双脚草鞋。

    逐月拿了毯子给对方披在肩头。

    “你别害怕,你找我什么事?”许多福问。

    对方乡音很重,幸好管家带来的人听懂了,对方说话先是喊救命,求太子救他们一家,有时候说到愤慨害怕处,情绪激动还会重复。

    许多福让逐月安慰对方。

    “……他们用办法骗走了你们的地?让你们当佃农?”许多福听到了关键信息,“你慢慢说。”

    “给她倒杯热茶。”

    王圆圆倒了热茶递过去,对方喝了热茶,加上有御寒毯子,旁边逐月一直安慰,慢慢放松下来,这次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女子叫海花,就是本府县辖区下最偏远村子里的人,以前一家老小给当地海氏做佃农,后来土改令,海氏的田说分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耕田过日子,这本是大好事。

    但是海花的丈夫染上了赌博。

    海花说她丈夫以前勤勤恳恳,不会玩什么骰子赌牌,有了田地后,当地有人勾着他玩,一来二去,四年了,他们家分的田都赔给了对方,他丈夫说被骗,跟人争执时被打断了腿,现在家里没了田地,那些人要卖了她和她的孩子,有了田,本来好日子要来了,怎么又给回去了,过得还不如之前当佃农的时候了……

    严怀津记下了事情经过还有地址。

    许多福让逐月带海花下去休息,“给她洗个热水澡准备些吃的。”

    “知道了殿下。”逐月带人下去。

    王圆圆听完前因后果,觉得此人一家确实是可怜,“赌这事真的沾不得,全家老小都赔了进去,不过殿下,说破了天,是她丈夫爱赌,画押签字,咱们要是以这个拿人有些说不过去吧?”

    大盛并未禁赌,你情我愿的事,即便是抬出太子身份,那对方也能攀扯说殿下以势欺人,海花丈夫的卖田契可是海花丈夫自己盖了手印的。

    “不然给他们一些钱?把田买回来?”刘戗说。他还想说他出钱,但想了下,他的钱都是王元孙的,便先看王元孙。

    王元孙先微微摇头。刘戗点头,意思那听许多福怎么说。

    到没误会王元孙摇头是不肯出银子帮忙的意思。

    管家带仆从先下去了,王圆圆也是刘戗那意思,这等小事派个人就能料理解决了,再有殿下名声威震一下,想必对方不敢再犯。

    “殿下,我以前在妓-院也听过见过这等事,有小商贾碰巧赚了一笔大的,就会被人盯上,就跟海花说的一样,要把那笔钱掏干净榨干了才行。”许凌官蹙眉,“殿下,我那会没读书没见过如今的世面,也觉得是他本人咎由自取,是他好色好赌,才被人钻了空子,现在回头想又觉得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了。”

    现代看多了防诈骗新闻宣传,还有黄-赌-毒的危害下场,肯定不会沾,明知故犯的那是不会有人同情的,只会骂活该。

    但是现在百姓哪里见过这个啊,尤其海花一家,以前是佃农,只顾着出卖体力给主人家种田,没正儿八经自己当家做主过。

    这样的人家,得了田地,还是从大氏族手里分出来的肉,捧着一块香喷喷的肉,有人设圈套想骗对方,真的太简单了。

    “帮海花一家好帮,就怕大盛各地都有这样情况。”许多福深思,“明日叫温良洳过来,都去睡吧,还有海花这儿,她家还有孩子,王元孙你挑个机灵的送人回去,别回去了孩子被卖了,多留几日。”

    许凌官:“主子,不如我去吧?”

    “行,带上能听懂话的。”许多福叮嘱。

    之后便让大家散了。只是许多福睡不着还坐在厅里,严怀津望着许多福紧紧皱起的眉,便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许多福想。

    “要是有很多这样的事情,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许多福看向严津津,“土改令明明是好事情。”

    严怀津握着许多福的手,说:“我还记得符雪符大人。”

    “?”这跟符雪没关啊。许多福刚纳闷完,瞬间明白过来,“你说得对,有懒政的自然就有勤政为民的好官,这等事情发生了,肯定有经验能借鉴一下……”

    土改令才推行第四年,有问题,解决就好。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我和严津津的默契一如既往!!![熊猫头][墨镜][竖耳兔头]

    第97章

    第二日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温良洳一大早穿着斗笠骑马上严宅,同行的还有文而旦,不过文而旦坐的马车,带了五横山五处递上来的折子文书,马车慢一些,上山时尤为泥泞艰难。

    到了严宅,严家管家先请二位大人入内。

    “殿下说在正院,就是我们二老爷的宅院。”管家带路。

    许多福昨日睡得晚,起得早,他心里要是装了正事就很难赖床,严怀津深知这一点,之前许多福监国时,圣上许叔叔刚离开那几日,许多福夜里都没睡好,时常惊醒。

    因为朝堂上的事情,也因为许多福做的那个噩梦。

    许多福吃饭时会说:我只监国一段时间,不会把国家搞砸了吧?

    百姓不会让我害的流离失所吃不饱饭吧?

    许多福其实很有责任心的,若是他的责任他会尽他所能做好的。严怀津对许多福很是了解,因此第二日天不亮,许多福寝室门打开了,严怀津早已穿戴好在客厅抄经书。

    二人一对视。

    严怀津写完最后一笔,放下了笔,说:“正好。”

    “什么就正好了。”把许多福气笑了,“你什么时候起的?天还黑着就抄经书?眼睛还要不要了?”

    严怀津便乖乖认错望着许多福。

    许多福:……他喵喵的严津津你现在跟我玩绿茶这一手!不对,好像是白莲,我再看看。

    “以后白日抄,也不用一口气干完,总有时间的。”许多福先说。

    严怀津便笑了,说:“我知道了,都听你的,你说得对许多福。”

    “……过去吃早饭吧。”许多福昨晚跟严怀津说了,他之后要是办公务就借严太傅的院子办差——那边地方更大,都是空的,官员往来商量政事更方便。

    这边住宅,他的人、生活痕迹太重了。

    严怀津收拾抄好的道经,等略晚回来时再烧。许多福等了会,二人便出发,两人都撑了伞,沿着石板路往过走,即便如此,衣袍鞋袜还是沾了些雨水。

    “这天气什么时候能晴?下雨可真不方便。”

    严怀津说:“往年四月下半个月的雨水,雨水充沛了,稻田之后涨势好。”

    许多福一听,立即改口:“那咱们出行不便也就不便小半个月,还是庄稼要紧。”

    “四月雨季不会大雨。”严怀津看向许多福,“等你忙完了,你要不要听我抚琴?我们一起煎茶赏雨。”

    许多福眼睛一亮,“你还会抚琴?”以前怎么没见严津津弹过?

    严怀津说:“过去闲来无事学会的。”

    “好好。”许多福一口答应下来。

    雨水对庄稼好是事实,但雨水出行不便惹人烦也是事实。如今严怀津约许多福赏雨喝茶抚琴,想要让雨天的烦躁换成一些美好的记忆。

    等二人到了正院,先是吃了早饭,早饭吃了一半,温良洳文而旦二人先后到了,许多福一看温良洳浑身半湿,裤腿都是泥泞,说:“先去收拾下,没吃过你和文而旦用了早饭再来,不急。”

    他昨晚很是担心焦虑,让人通知传话赶的急了——深夜下山去给温良洳二人传消息,二人揣测不安吓得了。

    得到了严津津的安慰,最主要是大头还有他父皇阿爹坐镇呢,太子情绪已经平缓许多。

    不过五府送来的文书折子先留在这儿了。

    许多福吃完,擦了擦手去看折子,他一个人看不过来,叫严津津帮忙一起,严怀津也没推辞说什么‘公务我一介草民碰不到’这种话,说:“那先看大溪府的。”

    “你说得对。”许多福点头,“我看折子,你看公务。”

    吼吼吼吼,他看轻松点的。

    严怀津照单全收,燕大人递上来的是土改四年后大溪府每年百姓的粮食产量和粮税收入,土改第一年时,圣上免了一大半粮税,折子上当地百姓总收入粮食数字很可观的,扣去上交的粮税,绝对是有余粮的。

    他将此事一说,许多福果然高兴了,眼睛都亮了。严怀津继续道:“圣上政令很好的。”

    “自然了!我阿爹和父皇为此背了很多骂名,忙了许久。”许多福听到消息很是高兴,因为这事,其实王元孙也被骂惨了。

    南方地方,有些人不敢光明正大直接骂他皇帝爹,就骂、诅咒王元孙,因为王元孙在这儿方面下的狠手死手。

    许多福则是将手里折子放桌上不看了,说:“折子上没什么政务,都是夸我父皇、夸我的,一些赞美欢迎的词句。”

    “你那儿上有没有说海花一家的普遍情况?”

    严怀津摇头,“并未。”

    看来并不是温良洳文而旦粗心的,而是地方官有意隐瞒,或者地方官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

    很快温良洳文而旦上前,二人收拾了一通,没刚才的狼狈着急,许多福也没寒暄,他和自己人不必要寒暄,直奔主题,说了海花一家的事。

    “现在就是两方,一燕河不知情,他做地方父母官,却未能察觉到百姓苦楚,失察失职。二燕河知情不报,想瞒着。”温良洳很快反应过来,说:“殿下,下官看完了大溪府四年的政绩公文,按照燕河所说,四年以来地方粮税百姓收成都很稳定上涨。”

    所以温良洳真没察觉到问题。

    严怀津此时说:“过去四年,大溪府风调雨顺,我二姐琢磨出的好稻种,四年了,按道理适宜种稻种的地方都发了下来。”

    温良洳顿时明白过来,其实还是有蹊跷,只是他不熟悉农作,忘了这一茬,“若是顺利,粮税收成该有个大幅度提升的。”

    “对。”严怀津点头。

    文而旦全部记录下来。

    许多福说:“叫燕河来,至于其他四府——有人来了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四位大人都到了大溪府?”

    “殿下车驾刚到时,三月初四府县令皆到了,不过殿下全推了,此时已经都回去了。”温良洳道。

    许多福:“那就先不叫他们,看完其他四府政务。”

    “是。”温良洳今日东西都带上了。

    于是该传的传。

    晌午刚过,燕河燕大人就到了正院。下了一早上雨,晌午时雨停了,出了大太阳,不过路上还是泥泞,燕大人身上未沾雨水,脚下都是泥。

    许多福对燕河就没了初见面时的温和。

    燕河也能察觉到,惶恐跪地请安行礼,许多福并未叫起,而是问:“大溪府自土改以来,百姓可有什么问题困难?”

    “并——”燕河说了一个字,察觉到头顶传来的威慑,顿时噤若寒蝉,仔细回想,说了一些小问题。

    许多福把东宫班子磨合的很对胃口,有话直说,有问题解决,都跟他来实在的,而如今到了地方官,才知道这些之乎者也说个事多烦人。

    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看似说土改百姓小问题,实则是拍马屁,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表了一堆功劳。

    “你是把孤当傻子吗?”许多福脸冷了问。

    燕河无辜抬头,又猛地低头磕头,“下官不知道殿下所说何事,下官句句属实,自到大溪府以来兢兢业业——”

    “够了,闭嘴。”许多福不想听表忠心这一套,他自年幼时就不爱听臣子絮絮叨叨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他给架住在火上烤,他说你这件事错了,老臣说那我以前做了很多好事、对事,我可辛苦了,一概不提这件错事。

    错事问题不大,改了就好,他自然酌情处理——看苦劳给个机会,但要是连改都不想改正,还要搬出苦劳来,那就别怪他什么都不看了!

    “王元孙——”许多福喊人。

    只是一个名字,许多福就见燕河突然身体都软了,往前一趴,开始扯他袍子摆,真切的哭诉求饶,鼻涕眼泪一脸哀声连连:“殿下、殿下,我错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问罪,小的一家老小,求殿下放过……”

    许多福:……

    进来的王元孙:……

    二人对视了一眼。

    “孤再给你一个机会,别说废话,问什么直接答什么。”许多福说完看王元孙,意思你别走了,就站这儿吧。

    王元孙把背上的刀转移到怀中,站在一旁。

    接下来就很好交流了。许多福问什么,燕河最初说的直截了当,但到底官坐久了,时不时一些做官打太极的毛病又犯时,王元孙就摸摸自己的刀,发出一些声响,燕河燕大人便老实了,不敢再来老一套。

    民间分到土地的百姓因为赌,将土地画押卖出去这事,燕河是知情的,但燕河无辜,意思赌是对方要赌,卖是对方要卖,地契上还有对方手印,这他怎么管?他最初管过一个,但多了管不过来,愿打愿挨的事情。

    “你是官,手里有权势,百姓只有土地,你读书当官见的人经的事,活了这么久,孤不信你和种了一辈子地的老百姓一般见识,你做他们的父母官,如今还振振有词管不了。”

    “你管不了,那就换能管的管。”

    到了如今,还想给他蒙混过关一推二五六,摘干净。

    真当他许多福太子是吃素的。

    许多福说:“温良洳,你去摸清大溪府底子,燕河该配合配合你,要是还稀里糊涂像刚才那样,第一次杖三十,第二次六十,打死了算我头上。”

    “殿下!”燕河还要求饶。

    王元孙终于抬手,刀柄拍到了燕大人脖颈后,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说:“没打死,我看殿下问完了,留这儿吵的慌。”

    “……做得好,你给温良洳拨些人,百十人就可以了。”许多福说。

    温良洳临时接管事,还不是他本职,但一点也没退后,直接应下。过去多年,殿下年岁大了后,圣上其实很重视殿下,有些差事放手交给殿下办,整个东宫,别说太子宾客揽一些别的差事,就是文而旦何通这些文职编撰,忙起来了也得骑马去地方‘断断官司’。

    “文而旦,其他四府要是听到风声,有人来见我,直接带过来。”

    “是。”

    等忙完了,各自散去办正事。许多福才恍然饿了。

    “我叫厨房做了饭。”严怀津说:“现下能上了。”

    许多福点点头,还未说什么呢,就见严津津很是炙热看他,还说:“许多福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憋不住,一点都憋不住高兴!许多福语气里透着高兴说:“是不是被我身影迷倒了?”

    “是。太子殿下威武又英明。”严怀津由衷夸赞。

    许多福能蹦起来,他这个人不爱听马屁,但是他的好朋友亲人真情实感的认为他厉害、聪明,那就不一样了,特别嘚瑟!

    “严津津这就叫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俩分别四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偷偷变得特别厉害。”许多福自夸完,还不忘‘雨露均沾’夸夸小同桌,抬手拍肩,说:“你四年没见,也很光彩照人。”

    严怀津实在是没忍住,眼底都是笑意,特别风度翩翩的拱手轻轻作揖,说:“严津津谢殿下夸赞。”

    “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呢。”许多福高兴拉严津津的手腕,“别演戏了,吃饭去咯~”

    高高兴兴的拽着美男去吃饭。

    许多福被严怀津三言两语哄的吃了三碗饭,他的荤菜全都吃掉了,也没怎么浪费。严怀津照旧是吃素食,也用了两碗,许多福一看没多劝,过去小同桌吃的素还少一些,慢慢加餐。

    他对吃饭,那可是专业的——专家!

    吃过午睡一小会,下午时天晴朗,严津津烧完了经,程保宁来送黄瓜,一截小巧才刚刚成熟的黄瓜,许多福清水洗过就往嘴里塞,特别好吃,黄瓜味浓郁。

    程保宁围着殿下转,然后就被他舅舅扣这儿考校了下文章。

    许多福: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跑过去捣蛋,说:“严津津夫子好严肃啊。”

    程保宁却对夫子舅舅很敬畏,现在更敬畏太子殿下,因为殿下一点都不怕他舅舅,他舅舅读书时不喜被打扰,但是殿下就能喊舅舅出去玩。

    严怀津对保宁说:“你功课落下很多,之前不爱来我这儿,想躲懒过去,月底你要随你父母回宗山府,到时候你的夫子问你文章,定会打你。”

    这下程保宁是真的怕了。

    “舅舅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回去就勤学,不敢偷懒了。”程保宁乖乖道,不敢多留,走前还不忘给殿下行礼。

    许多福挥挥手:拜拜拜拜。

    心想,幸好我长大了不用读书了!

    “严津津,我还以为你刚才喊保宁是吃醋,原来真是替他着想啊,他夫子很厉害吗?我看他吓得小脸都白了。”许多福说。

    严怀津说:“我哪里会吃小孩子的醋。”

    许多福一个‘我自作多情了’,就听严津津说:“不过他缠着你,我确实是有些不高兴。”

    “……”严津津你听听你这个话前后对着没!

    严怀津一笑,解释说:“理智是一方面,他还小,你也不会对他有别的心思,不过我还是喜欢我们二人独处一起玩。”

    “而且他的师父很严厉,之前我们在崇明大殿,胡太傅不会打你手心板——”

    许多福补充:“我没做太子时,可是挨过手心板的。”

    老胡真的超严厉。

    “保宁的师父比胡太傅还要严厉吗?”许多福小心谨慎询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直接对程保宁怜爱加倍。

    严怀津说:“保宁的师父是名师,姐夫花重金还有动了人情关系请来的,对方考校过保宁,觉得保宁颇有几分天赋才答应收保宁为徒,保宁若是懈怠,打手心都是小惩。”

    “那大戒呢?”许多福害怕了。

    严怀津:“还未有过大戒。”

    许多福没听到答案竟然有点失望,他和严怀津对视,严怀津沉默又好笑看许多福,许多福直接一个不好意思:“我不学了,现在有点坏,不是真心想保宁挨打的。”

    “我知道,你心肠可好了,只是凑趣。”严怀津懂。

    许多福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我刚才心中所想又写到脸上了?”严津津怎么一看他一个准,搞得他先下嘴解释。

    严怀津颔首,“你我默契。”

    “嘻嘻,这倒是。”

    之后四月上半个月,果然是时不时下雨,也不会下一整日,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下午,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泥土都是湿润状态,许多福和严怀津下雨闲时煎茶赏雨。

    许多福第一次看严津津抚琴,谁懂!!!

    他即便是附庸风雅的人,也能感受到琴声好听,窗外景色好,因为连着雨水天,山里雾气氤氲,严津津一身月牙白衣袍,宽大袖子,低眉抚琴,真的漂亮的像一幅画。

    不像是现实中的人。

    一曲结束,许多福在哪呱唧呱唧海豹鼓掌,说:“好好好。”到底是曲好听,还是人好美,只有两人知道了。

    因为许多福脸上写了:好美的严津津呜呜呜。

    严怀津心想:许多福原来喜欢这样啊。

    几日后,雨刚停,昨日傍晚下了一小会,今日早上出了大太阳,许多福听管家说应当是要晴起来了,文而旦就来请见,身后还跟着三人。

    浮山府的政使、县令,宗山府的县令。

    浮山府相当于五横山的市,政使相当于市长了。

    距离燕河被他‘拿下’,已经十三日了,三人倒是消息灵通,尤其是浮山府,距离大溪府要六七日的路程。

    许多福见人,政使大人年纪同燕河差不多,五十多岁的老头,能看出一路看路风尘仆仆,面容带着几分疲惫双目却很精神,两位县令一个年轻一些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人。

    三人见礼。

    许多福叫起,问来意。

    政使姓马,马大人直言不讳,说:“下官听闻燕河被抓,闻其原因,其实三年前,五府各地都有这等情况出现,下官治理下,也曾下过命令,但是屡屡不改根绝不了,还曾闹出过人命……”

    许多福越听越精神。

    ‘闹出人命’,有活不下去的百姓,也有因为马大人强硬管过,拿那些开赌坊的地痞流氓杀鸡儆猴,各地方的小地主给联起手来,造反倒是不敢,互通消息,之后‘下圈套’的手段防不胜防。

    不仅是赌,还有色-诱、古玩圈套、碰瓷等等手段。

    马大人是软硬兼施,效果有,浮山府像海花那般例子就少许多,其他各府有的偏僻了,还是屡教不改,毕竟‘钱财动人心’,土地也是一样。

    说到这儿,马大人话锋一转,把底下县令推了出来,宗山府县令便跟太子陈情,说:“以我宗山府为例,本地之前的大门阀占地最多的姓陈,陈家倒了后,地分了下去,得了地的都是以前佃农还有各处闻风迁居过去的,村民零散形成一个新的村子,没有同姓宗族紧固,是各扫门前雪……”

    宗山府县令先是村里禁赌,而后以五村为一里,十村为一乡,分有里长、乡长,凡是发现村民赌的,告村长,若是村长包庇,告里长、乡长处,村民皆可得一百文赏钱。

    以此杀了赌的风气。

    但还有别的诈骗套路,宗山府县令只能派衙役多去巡逻,时不时盯着些,这很费事的,宗山府县令其实对此也是焦头烂额,见太子来此地,上个月求见,也有点想求助。

    “……你做的不错,你们说了一通,可是有什么难缠的人物?”许多福问。

    这下三人面面相觑,马大人不好开口,浮山府的县令先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折子恭敬递上,说:“殿下,此乃五府冥顽不灵的小地主人家,还有,我们浮山府有个大姓,自然不是门阀那般大,他说他的妻舅的表亲乃是朝中梅大人。”

    “哪个梅大人?”许多福接了折子看一眼,都是人名,得核实情况,又看马大人,“你都告到孤这儿来了,还怕梅大人知道了收拾你?”

    马大人当即一震,恭敬说:“乃是户部尚书梅渊梅大人。”

    “好大的官啊。”许多福感叹了声,语气倒是没什么讽刺,跟马大人说:“你管辖五府,还是有些能力,也体恤百姓,该查的查,证据确凿了抓人就是,唯有一点,不能冤枉、错抓人,既然都告到孤面前,想让孤给你做主,那就别最后阵仗害怕退了,抓个替死鬼了结了。”

    这等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父皇直接给全捋了,包括最开始告状,借公谋私的那位,对方有错你想上位,那就胆子大到底,有手段野心不是坏事,只要能办实事办好事,该你的政绩不会差,但到了关头觉得事情越牵扯越大害怕了,抓个‘小鬼’顶背锅,想天下太平糊弄过去。

    这简直是拿他父皇涮着玩。

    马大人小心看殿下脸色,当即全然明白了,殿下是让他该进便进,别畏缩害怕又退下来——若是如此,此案了结,朝中只能依靠太子了。

    “是,下官知道了。”

    许多福:“梅大人知不知情,孤写折子请父皇查明,你先料理底下的人。”

    “是。”这次马大人的声更有底气了。

    许多福:?

    什么嘛,我搬出皇帝爹来你就有胆量了!但他转念一想,嘿嘿,他都要搬皇帝爹当靠山,马大人如此想也没错。

    还是有爹好,有俩亲亲爹的儿子是块大宝贝!

    商量完事,王总管送各位大人。

    许多福坐下开始写家书,给俩爹汇报下在外情况,然后抱着‘路这么远送回去一趟只写一封太亏了’,于是许多福把南下以来大事小事鸡毛蒜皮的事全写了!

    写的他手腕都有些发酸,还有些错别字,最后也没管,俩爹肯定不会跟他这个文盲计较这些的。

    “我要给盛都寄信,严津津你有没有给严太傅的信?一寄回去了,这次不用你拿零花钱打点跑路费。”太子殿下真是细节。

    严怀津便答好,给叔父婶母去信一封。

    俩人这一写就写到了天昏暗,傍晚了。许多福饿了,收起了笔,活动了下手腕,说:“差不多了,该写的都写上了,能送回去了。”

    严怀津一看,许多福桌子上摆满了信纸,写完了放一边晾干墨,如今许多福收起来,厚厚一沓,信匣子差点关不住,不由有些笑意。

    “严津津你笑什么?”

    “笑你真挚,觉得好。”严怀津解释,“圣上和许叔叔若是收到了你的信,肯定很幸福的。”

    许多福翘尾巴,“那当然了,我都能想来,我俩爹可高兴了,想坏我了吧!多写点,让他们缓缓相思之苦。”

    严怀津这次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许多福怎么会如此可爱,一如既往的可爱,越来越可爱。

    这一大盒信是四月下旬到了太极宫圣上和皇后面前,先是到宣政殿圣上桌案前,宁武帝得知是太子寄来的家书,打开一看,那信纸多的溢出来了。

    宁武帝面无表情合上了盖子。

    “等皇后回来了一起看。”

    他还有批不完的奏折。

    傍晚时,皇后知道太子寄回家书,特意是早早干完活就回宫,宁武帝此时刚刚批完奏折,夫夫二人坐在暖阁间软榻上,开始开箱看信。

    那信纸足足有二三十页。

    许小满:……

    捧着信纸嘎嘎嘎嘎嘎乐。笑坏了。

    “多多可想我们俩了,这孩子。”

    仲珵抬手腕撩袖子:“让朕看看,咱们太子殿下又说了什么废话。”

    可真是俗语说的一箩筐。

    作者有话说:

    坏消息:太子殿下信里写了严津津十八变长成了美男子。[粉心][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好消息:因为太子殿下写了好多鸡零狗碎的事,连程保宁都写上了,帝后看的头昏脑涨哈哈笑,一些太子与严同学早恋蛛丝马迹也给漏了。[化了][摊手][化了]

    第98章

    许小满已经看起来了,看到逗趣的地方还拉着仲珵一块看,说:“……多多这个小坏蛋,说刘戗光粘着王元孙不跟他玩,他威逼刘戗放了狠话,要做棒打夫夫俩的恶人,吓得刘戗乖乖就范陪他玩飞行棋。”

    “那肯定是在南下的船上吧。”仲珵一猜一个准,然后看小满手里信纸,已经第二张了,“他第一张写了什么?就这点废话到了第二页?”

    许小满随手将第一张给仲珵,还说:“什么废话,多多字字句句都很想我们呢。”

    “他就是路上无趣,好好,暂且信了。”仲珵接了第一页一看,整张脸都是了无生趣,他和小满的好大儿子第一页写:俩亲亲爹爹,你们定是很想我,我也想你们,我现在到了大溪府一个多月了,我数数前面有什么趣事讲给你们听……

    仲珵看了几行,手里第一张就不想看了,再看洒了一桌子的信纸,实在是没忍住笑意趴到小满肩头说:“你看吧,看完跟我说。”

    “行啊。”但许小满不信仲珵能忍住不看,仲珵每次嘴上嫌多多话多事多,但心里是很关心的,毕竟亲生的嘛——嗯,他亲自生的,他和多多最亲亲了!

    许小满看的津津有味,多多写的信多有趣啊。

    “他在船上时吃过一种鱼,外头银色的肉很鲜嫩,叫小银鱼。”

    “还有他和小戗玩飞行棋,多多说小戗是个臭棋篓子——”

    仲珵:“飞行棋也能叫臭棋篓子?”

    “都是棋嘛,你别小瞧了飞行棋。”许小满说完,让赵二喜上飞行棋,目光跃跃欲试:“咱俩一会杀一局。”

    “多多说小戗运气特别衰,把他也带衰了。”

    仲珵对小满提议很是有兴致,一口答应,二人还聊了些‘赌注’。夫夫二人就这么边玩边看儿子来信,相当于是忙了一天工作的消遣,很是有趣,但因为太子殿下写的超超超多,当日晚上并没有看完。

    “夜深了,明日再看。”仲珵说。

    许小满表示同意,这样快乐能多几天,每天干活都会想晚上和媳妇儿一起看多多来信还能一起玩!

    太子来信等于帝后业余消遣。

    信看了三日,这三日皇后下班特别积极,宁武帝每日也是早早忙完政事,帝后二人就在宣政殿看信完。皇后读到:都怪刘戗这个猪害我认错了人,我还以为跑最前面的是严津津,他还是漂亮俊美的一个小手办。

    皇后就说:“多多还说严津津是漂亮小手办,他小时候可好看了,长得肉呼呼跟菩萨坐下的童子一般。”

    “那确实肉呼呼。”宁武帝锐评。

    皇后笑着拍皇帝,继续看,一会诶呦说:“原来这个小手办是严津津的外甥,就是严怀瑛的儿子,难怪个头小小的,多多认错人了,外甥肖似舅舅吧。”

    “我就很像我舅舅。”皇帝说完,又说:“先前老侯爷说许多福更像我舅舅年轻时模样。”

    许小满已经夸了,“多多说严津津长大了他都快认不出来,现如今长得跟话本里的探花郎一样。”

    仲珵思绪还在上个话题,顺口说:“那许多福长得也不差,都像我舅舅了,也是有几分好样貌的。”

    “肯定啊,多多像你像舅舅,肯定好看。”

    仲珵先笑了下,说:“其实许多福也像你,性格像,仔细看眉眼之间活泼神态也像,加上我的样貌,取了你我二人优点,谁都比不过。”

    俩爹在这儿给儿子雄竞样貌来了。许小满继续看,仲珵回过神来,察觉到哪里不对,“你刚说什么来着?”

    “严津津外甥就是那个漂亮小手办,说种了黄瓜等结了第一批先给咱们多多吃。”

    仲珵:“这外甥多大?”

    “好像十二三岁。”许小满答。

    仲珵想那还小,只是吃个黄瓜,又说:“许多福怎么到哪都是吃。”

    “出去玩嘛,不吃还能干什么。”许小满闲聊护着崽。

    这一张信看完了,许多福又写了爬山去道观,道观里有个小道士还挺可爱的——

    许小满都觉得不对,“咱们多多好像很注意男的样貌。”

    仲珵已经沉默了。

    夫夫二人心里其实都有数,过去这几年,每年宫宴不少命妇带了千金进宫赴宴,还托到两位太妃那儿打听,想探探口风——太子何时娶妻,哪怕暂时不娶妻,是不是该纳个妾室?

    俩太妃哪里敢包揽太子婚事这等大事,私下里委婉的跟皇后提了,然后许小满和仲珵一合计,多多不让他们催婚乱来,就想着借过年多办点宴会,让多多和年轻人待一起玩玩,也许有看对眼的。

    结果——无事发生。

    问起来,今日可好玩?

    许多福说起来都是谁的妹妹性格还挺活泼的,抽陀螺抽的蛮好,今日席好吃,红蛋蛋越长越文静了,肯定是文而旦拘着性子了,末了又感叹文而旦也是为红蛋蛋好吧。

    仲珵事后说:许多福一通废话。

    许小满:那就是没喜欢的。

    也不知道喜欢谁。

    现如今太子信上夸道观小道士,仲珵说:“他总不会看上了人家道观小道士吧?”

    吓得许小满仔细阅读儿子来信,而后松了口气,“不是,小道童七八岁大,是个孤儿,多多心善,说对方一板一眼跟个小大人一样,俩人还在那儿玩了会抓石子,小道童输了。”

    仲珵:……

    许多福一天天的没什么正事。

    然后就有正事了。许小满看到正事不想看,直接递给媳妇儿,“说是梅大人家的远亲,这都拐了多少弯,我都没捋顺,你捋吧。”

    仲珵一看更是无语。

    “许多福就不能把正经事放前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宁武帝去给儿子干活去了。

    在许多福看来的‘大事’、‘要紧事’,在他皇帝爹眼里其实不算什么,土改之后的后遗症、小问题,那都是小事,单个的个例,动摇不了大盛根本。

    但许多福想管那便管,梅渊的远亲让梅渊自己处理,敲打敲打——仲珵一时陷入沉思,想着朝中官员位置,便去了书房。

    许小满还在这儿嘎嘎乐,他不管朝中官员位置的事情,他没那个脑子,帝王之术讲究什么平衡、博弈,他都不懂,看多多写信多好玩啊。

    俩爹看完信开始忙事时,也就是四月底,其实许多福已经将五横山五府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毕竟他太子威名已经够用,又是奉旨南巡。

    地方小事,都不用搬他皇帝爹这座大靠山当救兵。

    海花一家地还了回来,借鉴宗山府县令的几条经验,村里禁赌,以及以前佃农散户成为的新村,村长得负起责任来,做好防诈骗宣传。

    沾了赌,海花丈夫若是难戒掉,之后再有赌田的事,直接下牢吃牢饭几年,杀鸡儆猴,威慑一下心思活跃的村民,才吃饱了几年肚子就开始犯浑了。

    四月下旬,严怀津为母守孝百日,烧掉了最后一天的道经,严怀津严怀瑛姐弟二人,将孝、麻衣也一并烧了,严怀瑛要同丈夫带子回宗山府,之后程明要去浮山府教学,本来是这般计划,但因为太子殿下秉持着‘来都来了’,之前还对外说要给严怀津外甥女送嫁妆。

    于是太子殿下决定去宗山府玩一趟。

    严怀津还是二姐嫁人时跟着送亲队伍去过一趟宗山府,他那时候年纪还小,“蛮好玩的,要是咱们爬到了山顶可以看到大海许多福。”

    “你那时候几岁?”许多福重点。

    严怀津:“三岁吧。”

    “你三岁的记忆还记着?”许多福震惊。严怀津嗯了声,“不过我没爬上去,是叔父还有下人抱我上去的。”

    去往宗山府走水路很是方便,大家都坐的是太子殿下的大船。

    许多福天天和严怀津在船上看风景、抚琴——严津津教他学琴,还蛮好玩的,不过许多福学会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后,他哼着调,严津津给他教,还打了谱子,他看不懂。

    学了一首,太子殿下三分钟热度已经尽兴了。

    俩人说不完的话。

    刘戗可算是歇了口气,天天跟在王元孙身后一起巡逻、吃饭,没事还能‘打打闹闹’亲热一下,王元孙版本是:两人比武切磋热热身。

    在刘戗这个恋爱脑里,那可不是亲热亲热嘛。

    从大溪府到宗山府水路七日,殿下的船承重深,走的略慢一些,第八日早上日出时到了。

    许多福叫严津津一起看日出。

    “真像一个红红的咸鸭蛋啊。”太子殿下感叹。

    严怀津:“许多福你是不是想吃咸鸭蛋了?”

    “也没有吧,好吧我想吃咸鸭蛋黄就白粥,不要蛋白。”许多福说完就饿了。

    严怀津说:“等到了岸,我听保宁说他们这儿涮白粥锅配着鱼片很鲜嫩——”

    “那再放点咸鸭蛋,可以喝鱼片粥!”许多福接口。

    严怀津说好,“再放点大虾吧,很是鲜甜。”

    “行行行。”喜欢的许多福咽口水。

    二人便笑。很快船靠岸,当地的县令来接待,许多福见过,这位县令人还不错,早已准备好了迎接太子殿下下榻的府邸,许多福住严怀津那儿那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但是住在程家——到底是隔了一层,便住在县令安排的府邸。

    县令欣喜至极,忙请殿下先上马车。

    “我先送我二姐回去。”严怀津说。

    许多福道:“行,要是能赶上,咱们中午吃白粥锅。”

    “好。”

    中午还未到时严怀津便到了太子殿下下榻府邸,一手还拎着一竹编兜子,亲自交给王总管,许多福好奇问是什么。

    “咸鸭蛋,我问过当地百姓,这家鸭蛋最为好吃。”

    许多福摩拳擦掌,说:“那可凑巧了,王伴伴找了当地厨子,白粥锅都备好了,等你来了吃。”

    此时春意鼎盛,花开灿烂。

    二人午膳就摆在院子树下,从正午涮到了许多福犯困,最后许多福吃的捧着肚子喊不行了,“我要睡一会了,等休息好了,咱们明日去爬山。”

    “也不用这般着急。”

    “急的急的,春日好,也不下雨,多出去走走,我老觉得最近胖了点。”

    严怀津便仔细端详,许多福凑过去,“你看我的脸。”

    “略微圆了一些。”

    许多福:“……严津津你真直男。”

    “何意?”严怀津好学。

    许多福说:“你还说你喜欢我呢,我就嚎叫两声说我胖了,你真就觉得圆了。”

    “可是你脸圆一些更为可爱和俊俏。”严怀津道。

    许多福:……成了哑巴。

    他脸又有点热了,此时才注意到二人凑得有些近,许多福多看了眼严津津,咕哝说:“你睫毛还挺长的。”又浓又密。

    “那你喜欢我睫毛长吗?”

    许多福脸蛋是他不知道的绯红,表面上还很镇定往后挪了挪位置,嘴硬说:“还行吧。”

    “那就是喜欢了。”严怀津肯定。

    许多福:……

    “我去睡觉了!”

    严怀津见许多福害羞挥着胳膊跑开,眼底都是笑意,而后去找许凌官请教了,“我此时习武太晚了,只想强身健体,如何做?”

    许凌官也是习武比较晚,看了眼严少爷,说:“那就练一下基本功,我最初学了刘家的拳法还有王家的拳法,对我来说王家的比较合适,刘家勇猛利落些……”

    “我都学。”严怀津说完,又问:“是否要问一下王将军夫夫二人?”

    许凌官:“是该问问。”这拳法也不是他的。

    严少爷人真不错。

    刘戗和王元孙不知道钻哪里,许凌官倒是知道一个办法,还是跟殿下学的,只要摸清王将军平日巡逻路线就行了,而且一边找一边先喊一喊发出点动静来。

    严怀津同许凌官见到刘戗王元孙时,二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嘴巴有点红,严怀津目不斜视,说了来意,只是心里尤为羡慕。

    二人自然说没问题。

    刘戗:“都交给你了,凌官你跟我见外做什么,你忙你的。”别来打搅我了!

    “是我觉得该问问。”严怀津道。

    “那我二人不打扰你们办事了。”许凌官没藏住揶揄。

    王元孙看过去,许凌官立即收敛笑意和打趣,抱拳说:“打扰打扰。”赶紧溜。

    严怀津先是回去换了身方便习武的衣服,站在院子里请教许凌官教他打拳,他确实瘦弱,力气连许凌官都不及,当即心里后悔,过去四年该强身健体的,还有之后每日要多吃些。

    之后几日,许多福和严怀津一起游玩,他们爬山观海,府城还是很热闹的,大多时候都是去当地饭馆用饭,许多福装扮一看就是‘外地人’,想要满足王伴伴的微服私访遇见不平大喊殿下在此还敢造次,这是不可能了。

    不用许多福怀疑,整个宗山府城里百姓都知道太子殿下到他们这儿了,街上百姓穿衣都很整洁,到不全是新衣,打补丁的也很多,还有进城挑着担子进城卖菜、卖晒的各类海鲜河鲜等城外村民,村民衣着就灰扑扑了些,不过精神头挺好的。

    宗山府县令也没特别做表面功夫——比如禁止城外百姓进城买卖。

    逛了几日,刘戗这日回来说:“我往哪家店一去,人家仔细端详我,问我是不是贵人?说你呢许多福,把我认成了你。”

    许多福便高贵冷艳说:“那他可真没眼神,我和你怎么能认错,我这么英明神武。”

    “罢了,你继续说。”

    刘戗收回了威胁的拳头,继续说:“我说我不是贵人,但对方显然不信,还在我跟前哭诉起来了,想叫我给他断官司。”他头都大了。

    别说许多福来了兴致,就是后面站着的王圆圆、许凌官一听,还以为又有什么‘草菅人命’的大事发生。

    等刘戗继续。

    “他家去年养的鸡,跑到了人家隔壁栅栏吃了人家菜地的虫,隔壁说过,起了口舌,这人说他的鸡干的是好事,给邻居菜地除虫呢,结果隔壁不领情,还把他家鸡杀了……”刘戗起初听的很不可思议,一只鸡打起来了,“你猜猜,最后怎么说。”

    许多福还是很给刘戗面子,“鸡都被杀了,两家撕破了脸,还能怎么样。”

    “邻居杀鸡,他拔人家菜园子,两人动起手,一个头破了,一个脚崴了,非得见官,说是官老爷一人打了十大板,现在想在太子跟前喊冤,都觉得官老爷偏颇对方。”

    王圆圆凑热闹说:“那是养鸡的不对。”

    许凌官点头赞同。

    “你听养鸡的人家说的,一面之词,之前定有其他过节吧。”严怀津问。

    刘戗一拍桌子,“不愧是咱们崇明大殿的学霸啊!”

    “我小同桌本来就很聪明,你以为跟你一样,快说完。”太子殿下明晃晃当着本人面拉踩了下。

    刘戗不计较这个,谈兴正浓,说:“菜园子那家的菜地过了养鸡家院子十寸。”

    “那就是菜园子的不对了。”王圆圆改口。

    刘戗又说:“但是菜园子又说,养鸡的那家小儿子之前打了他儿子也没赔罪给孩子看伤,孩子额头都留了一道疤,占人家院子是故意的,为了恶心人。”

    “养鸡的儿子不对。”王圆圆改口。

    刘戗:“但养鸡的儿子说,菜园子那家儿子先抢他的零食吃。”

    “菜园子儿子不对。”王圆圆再次改口。

    许多福:……

    搁这儿套娃呢。

    “难怪你上街上了一天这时候回来,我还以为你和王元孙约会去了,原来就是听了一天的狗屁倒灶官司。”许多福该庆幸自己没上街,属于是抱着‘青天大老爷’心思听了个开头,等浪费了大半天时间,他也想给这俩家一人十板子。

    刘戗一听,突然懵了,“我忘了买鱿鱼干了,都是这老板害我,怎么不打死他。”骂骂咧咧的就往外跑。

    “……他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现在天黑了,店都关门了,他还买哪门子的鱿鱼干!”许多福吐槽。

    王总管刚如墙头草左右摇摆,此时很肯定说:“定是给王将军买鱿鱼干。”

    “伴伴英明。”总算是答对了没争议的一题。

    之后几日,严怀津想请许多福去程府观礼。

    “我二姐找到我面前,原本玉树定亲在六月十五,但殿下来了,玉树未婚夫家中有些急切,想能不能提早一些,沾沾殿下的福气。”严怀津说的委婉,其实二姐也想提早一些,她虽是郡主,但郡主又不能子女袭爵,她就一个女儿,找的亲事,夫家门庭略弱一些,就是想着女儿婚后日子能舒坦一些。

    如今殿下在宗山府,亲家想沾殿下的光,她也不好拒绝。

    许多福一听,当即是满口答应。

    “这是大喜事,正好我快走了,临行前去吃一趟酒席。”

    严怀津便笑着道谢,许多福:“咱俩还客气什么。”

    订婚当日是在女方家中,男方带着媒婆来下聘的流程。许多福穿戴一新,带着人排场很大去吃喜酒观礼,严怀津则是早早留在程家帮帮忙。

    那一日程府门前宾客如云,凡是在宗山府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来了,大门打开,仆从向路过凑热闹百姓散发一些喜饼之类的。

    大早上男方队伍就来了,仆从抬着聘礼如一条长龙。

    许多福凑巧也这时候到,前头有亲兵开路,王伴伴这次摆上了总管威风,喊:“太子殿下驾到——”

    百姓跪地迎接。

    许多福下轿喊起,见男方队伍最前面是位穿红袍少年,大约十六七岁吧,人逢喜事精神爽,对方英气勃勃,见他行礼。

    “恭喜你了。”许多福摆出大人架势,开始寒暄,点点头说:“不错,仪表堂堂俊俏儿郎。”

    程玉树夫家姓关,在当地和程家差不多,祖上都是做过官的大儒,后来有些落败,但名声好,门风正,早年两家不相上下,但谁让程明有位厉害的妻子。

    妻子出身好,如今又是郡主,其父入内阁,大哥在工部,程明喜好读书但未科举,闲云野鹤名声在外,如今得了一份差事在浮山府官学任教,教君子六艺是够的。

    两家一下子就有些差距,不过程玉树和关大郎那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程家也不是攀高踩低瞧不起世交的人家。

    两位孩子婚事如此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定下了。

    许多福同关大郎进府,问了几句,一听二人还是青梅竹马,当即是更高兴了,说:“孤见你双目正直,品行定是不错,孤和程小姐舅舅是同窗,他的外甥女,就是孤的外甥女了。”

    严津津,咱俩外甥女只管幸福就行了!

    太子撑腰.jpg

    关大郎闻弦知雅意,真心说:“殿下,我同玉树自幼一起长大,我心悦她,我们俩人都喜欢看书下棋,今日得了殿下祝福,关某在此谢过殿下,之后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不错,是个实在儿郎。许多福是越看越满意,觉得程家挑女婿眼光真不错。

    之后就是流程了。

    许多福见到了严津津,今日严津津穿的略微喜气一点,让人眼前焕然一新——严津津之前穿白色多些,显得羸弱之姿楚楚可怜,今天有点艳丽俊美了。

    “我刚来时碰到关家队伍,同关大郎聊了会,这小伙子人看着很是正直。”许多福夸了夸,“你放心好了,我给咱外甥女撑了腰,把了关。”

    严怀津听到‘咱’字,眼底都是笑意,拱手作揖,一派优雅俊美,“殿下真是慧眼如炬,我与殿下的外甥女定会感谢我们的。”

    许多福都没听见严津津说什么,巴拉巴拉的,满眼都是严津津今天有点过分好看了!

    太子都到了,宗山府县令也来了,县令本来起了个大早,按照本地习俗,这个时辰男方队伍才出发——万万没想到,殿下来得早,关家来的也早,倒是显得他托大了。

    县令到了后赶紧跟殿下见礼,请殿下见谅恕罪。

    许多福自然说了一通客气话,没什么罪,自家外甥女定亲,他做舅舅的来的早了不怪你。

    还真给自己抬上了辈分。

    太子殿下如此随和热情,导致后来吃席了,许多福多饮了几杯酒,因为一桌子长辈都敬他,自然了许多福不喝也行,但这不是大喜日子嘛,许多福就喝喝喝喝喝。

    然后:“孤头晕。”

    程明赶紧说:“怀津,你扶殿下去后面歇着,明珠院,你知道的。”

    殿下要来观礼,程家就收拾了一个院子,为的就是殿下今日能小憩不被打扰。

    许多福还说:“你们坐吧继续吃,孤先离席。”他头好晕还有点热乎乎的,扭头找严津津。

    严怀津扶着许多福。

    逐月等人连着侍卫都跟上。

    太子殿下一走,前面坐着的宾客有些人脸上挂着艳羡来,关家真是好福气,娶了程家女。

    程家后宅还有女客在,也有程玉树的手帕交小姐妹,哪怕是不熟的女子今日都来了,后宅热热闹闹,女客们都喝了些甜酒,其中一娇客说:“我不胜酒力,想去休息下。”

    严怀瑛自然是招呼人休息,也备上了休息的院子。

    “明珠园今日不能去。”守门的婆子都拦了往后走的娇客,请娇客移步到别处。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太子殿下今日到访,天赐良机,若是能与殿下发生些什么,那便是一朝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哪怕是脸皮薄的娇客女子,想到家中父母殷切寄望,还是当听不懂,红着脸皮扶着头说:“好晕,我就去歇歇,那边地方敞快,我吹吹风。”

    婆子也不敢真动手,娇客要闯不能硬拦,不能怠慢客人,一沓软话求着,争执声高了些,不远处从前院过来的许多福喊:“那边在吵架?”

    严怀津看了眼,说:“没什么大事。”

    “哦哦。”许多福点头。

    有人喊:“太子殿下、殿下——”

    许多福扭头,“她好像叫我,什么事啊?”

    那位娇客已经上前行礼,许多福说起来,问何事,娇客说话文绉绉的,许多福喝多了迷糊,反应慢些,听着重复提取关键信息:“你说听我大名久仰我——”

    重复了一半,许多福理智就上线了。

    “逐月,你送这位姑娘去休息,她不舒服走错了路,你去找郡主说一下。”

    逐月明白,这是不让闹大了,给这位姑娘留了面子。她便上前,哄着娇客移步,旁边的婆子还算有眼力见,力气大能拿住人。

    严怀津扶着许多福继续走,走了几步,声音低低的,“许多福,这样的事你像是见过许多次一般。”连逐月都是驾轻就熟。

    “我有些吃醋了但也没有身份吃醋。”严怀津定定望着许多福,“我没在的日子里——”

    “我可没有乱来,我很洁身自好的,你别冤枉我!”许多福打断,酒意醒了。

    然后不懂,为什么要跟严津津这么解释。

    还有严津津,你现在是白莲呢还是绿茶呢!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严津津真是仗着好看还卖茶艺算啦算啦谁让小同桌还小[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99章

    “biubiu——”许多福站在窗户边鬼祟发出声响。

    刘戗看看周围空气,最后认命指着自己鼻尖,意思你叫我呢?许多福点点头,刘戗又看看四周,实在是无语,一边走过去,一边嗓门震天大:“你叫我就叫我,biu什么?”

    “小点声,嘘嘘嘘。”许多福惊吓到了。

    刘戗:?

    神色疑惑又有点戒备,到底是声音小了些,“谁在追杀你?”隔着窗户还往里面瞥了眼,空无一人啊。

    “你猪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许多福先骂了声,而后解释:“严津津去给我倒茶了,他一会就来,我有事问你。”

    刘戗恍然大悟,“你背着你小同桌搞坏事?”

    “……你别东拉西扯,我没时间了!”许多福气的想挠刘戗两把。

    刘戗只好‘你说你说’。

    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外头过道站着,隔着窗户开始聊天。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王元孙的?那会你还挺直男的,我最早一直觉得你和王元孙是好哥们,就跟咱俩一样,直到你借我绘本我才觉得不对劲。”许多福问。

    刘戗脑子反应极快——可能在学习上面不行,但在这方面,身为一个过来人,刘戗很快就明白许多福今日鬼祟为何了,说:“你是不是想判断你喜不喜欢严怀津?”

    艹。刘戗这只猪什么时候脑子这么开窍了。

    许多福一脸脏话。

    刘戗看了,很是得意,许多福这个大胖小子也有今天,不由追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想亲他?抱他?”

    “原来你看完绘本想亲王元孙啊,还想抱他,刘戗,你猪胆很大啊。”许多福笑嘻嘻说。

    刘戗这只猪休想看他乐子!

    刘戗:……

    “你叫我来问这个,你要是不好好说,那我就走了,你自己憋着吧。”刘戗哼了声,不陪许多福在这儿废话了。

    许多福:“诶呀错了错了。”他认错也快,说:“你别告诉别人,连王元孙都不许说,你发誓,你要是乱说出去,就让你和王元孙南巡路上不能亲密一次!”

    “你也太恶毒了吧,我不听了。”刘戗要走。

    绝交绝交。

    许多福:你大爷的刘戗!

    他就知道刘戗跟王元孙是藏不住话,肯定要跟王元孙交代。

    但他身边除了刘戗还算是‘过来人’有经验,王伴伴不能说,追星逐月顺才顺德几个更不能问,凌官连恋爱都没谈过,当事人严怀津更不行了,数来数去,竟然只有猪脑袋刘戗能问问。

    许多福:……

    老天啊!!!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要找刘戗答疑解惑!

    “行吧,就你和王元孙能知道,王元孙以前冷冻孤立全班,不是话多的人。”许多福嘀咕了声。

    刘戗作势要走,其实心里很八卦,也想知道,走了半天脚都没挪开一步,这会听见许多福嘀咕,立即往哪儿一凑,说:“你快说。”

    “……”他真的很想暴打一顿刘戗,许多福把情绪压回去,说:“在宗山府程家那天,我不是喝醉了吗,严怀津说他吃醋了——”

    “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吃醋了?”刘戗好奇一脸。

    许多福:“我什么都没做!”

    刘戗不信。

    “你听不听?不听滚。”

    “听听听,你说你说。”刘戗现在肯定不走了,他都记着,一会巡逻是跟王元孙说。

    许多福收回脾气,主要是有些羞愤,说:“我俩进去,我那会喝的有些微醺,他扶我进房间休息,给我倒茶送过来时,我俩手碰到了,以前没那种感觉,你懂不懂?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明明只是碰了个手指头指尖吧,感觉像是有电一样。”

    “什么电?”刘戗问。

    许多福:“你和王元孙第一次亲亲的时候,什么感觉?”

    “麻麻地。”

    “那就是电。”

    刘戗恍然大悟,而后说:“那你真喜欢上严怀津了?你俩都有电了,你还问我什么?”

    “诶呀你懂不懂啊,他比我小,我们一起上学,做朋友,他比我小三岁多呢,还是个小萝卜头,那么小一点。”许多福比划。

    以前在崇明大殿上学时,他十岁,严怀津六岁,他后来十三四长个子,严怀津还是小小的像个小学生,当然了现在严怀津长高长大了。

    刘戗就说:“严怀津现在不是长高了么,你到底说什么?”

    “我老觉得我是变-态。”许多福皱眉看了眼刘戗,又看了眼,最后一咬牙说:“我俩电完了,你知道吧,我竟然想亲亲严怀津。”他说这个话时,脸已经开始红了。

    最关键的说了,剩下的就好叨叨了,许多福自言自语说:“我知道他长大了,他还跟我告白,现在也样貌出众,但是我老觉得他还小,我也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万一我只是个见色起意的色-魔怎么办?万一我只是酒后乱-性怎么办?万一我们俩相处下来,还不如做朋友呢,起码好哥们能当一辈子。”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

    刘戗听到最后一句,很是肯定说:“那不一样,我和王元孙要是做好哥们一辈子多可怕啊,我们俩还是要做夫妻做一辈子,你别乱说话。”

    “你真是不懂。”

    “当夫妻最好了,同进同退,我什么都跟他说。”

    许多福瞥了眼要嘚瑟的刘戗,“打住,你去找王元孙说话吧,我自己想清楚。”

    刘戗还是有点兄弟情在的,也没走,说:“我跟王元孙求婚那晚,其实我们俩都喝了酒,他手冷脸也是冷看上去心情不好,我本来要回家陪爷爷过年守岁的,但心里舍不得他,告诉我别走别走,我就学着你绘本里求婚那样——”

    “知道,你双膝跪地磕了个大头,给王元孙拜年呢。”许多福接话。

    刘戗:“……俩腿跪地和一个腿跪地没啥,反正我俩结婚了。”

    “……”这次许多福没话了,也不顾左右言他了。

    刘戗一看许多福成了哑巴,继续说:“你要是不确定是不是酒意的事,那现在你没喝酒,他也没喝酒,你一会去亲他呗。”

    许多福:啊啊啊啊啊啊!!!!

    他整张脸开始热了起来。

    刘戗为什么能说的坦坦荡荡呢。

    “其实小时候我就觉得你对严怀津不一般。”

    “那不是,我们俩那会就是好朋友。”许多福严肃强调。

    刘戗:“我知道啊,大家都是小孩,谁说这个,我是说你俩能玩到一起来,就和我跟王元孙一样能打打闹闹玩到一起,你比他大三岁,但那会你脑子跟他差不多——哦,学问上你大严怀津多少岁都比不过。”

    “滚吧刘戗。”许多福骂道。

    刘戗不走,“他回乡四年,你就说说,班里还有过水军比赛,真说陪你玩,李泽几个也能跟你玩到一起,还有国子监那几个出头的。”

    后来水军比赛两年一届,崇明大殿对打盛都城国子监的,更为热闹,国子监有几个出挑活泼的少爷,也能跟许多福说得上来。

    “你和严怀津四年信不断,我还听说你躺到圣上御书房地板上打滚来着,你对严怀津真的很不一般。”

    许多福神色认真,也没羞涩,说:“就是因为很不一般,我才怕……”

    万一谈恋爱,或者那什么更亲密的话,不适合怎么办,岂不是连好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都二十二岁了,这天底下你还想找个谁能有严怀津那么懂你,你们俩能一起玩,心有灵犀,那种默契?”刘戗问。他实在不懂许多福怕什么。

    大男人确定了心意那就冲啊。

    “你是不是害臊啊?还是你不懂,不对,你的绘画本子都有啊,那本荤的——”

    “走走走,赶紧走。”许多福这次真的撵人了。

    刘戗瞬间了然,“你早说你害臊,还说你怕什么,许多福你真没劲儿。”

    “你有劲儿你有劲儿你跟牛劲一样!”许多福反驳回去,送客赶人,还说:“我今年二十一!”

    刘戗走的很快还有点嘚瑟。

    许多福撇撇嘴,然后关窗,一气呵成回头然后吓了一跳,严怀津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端着茶盘——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刘戗说话你听见了没?”许多福问。

    严怀津笑了下,“嗯,听见了。”

    本来忸怩的许多福顿时疾步上前,“人家一般人都会说没听见、刚来,这种粉饰太平的话,你怎么实话实说啊,搞得我真不好意思。”

    “你听见了多少?”

    许多福已经认命了。

    严怀津含笑,说:“电的那会。”

    啊啊啊啊啊啊听这么多!!!

    “实在是抱歉许多福,我不该偷听的,但我实在是没忍住。”严怀津解释。

    许多福:……

    许多福:……

    许多福:……

    刘戗这个猪肯定看见了。

    严怀津将手里茶盘放下,说:“你别不好意思,刘戗说得对,许多福你要我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吗?我现在没喝酒。”

    “——打住,给我想一下的时间。”许多福顶着爆红的脸伸手让‘暂停’。

    严怀津便认认真真等待。

    五日前,程府办喜事,明珠园正厅,许多福微醺状态下,和严怀津手指电了一下,加上酒精或者是别的情愫交织,先前在严宅时,许多福觉得严怀津惯会说情话撩拨人,那会却成了个哑巴。

    二人都有些怔愣,只是目光交织。

    许多福目光落在严怀津唇上,咽了咽口水。

    严怀津目光随着许多福的目光,想必也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

    二人没亲,那是因为王大总管嘘寒问暖,又是倒热茶又是问殿下难不难受要不要叫御医来。

    可气氛到那会了,有点粘稠暧昧到极点,导致许多福记到了如今船上,他们从宗山府沿海南下,之后就是沿海州府,还有李泽的家——

    思绪又扯远了。

    许多福感受着头顶的目光。

    严怀津在等他做决定。

    气氛又不对劲了……

    “严怀津,我们亲一下吧。”许多福抬头说着话,目光又落到了严怀津的唇上,严怀津的唇很漂亮,不知道亲起来什么感觉。

    “可以。”

    严怀津嘴巴答得很快,二人目光还是交织在一起,最后默契的像是点了火一般,彼此都凑近,两人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有些痒,软软的,但是没电。

    许多福心想怎么没电呢。

    然后秉持着钻研精神,想说什么,舌尖舔了舔唇,不小心扫到了严怀津唇,二人浑身一震,许多福眼底有一种‘来电了’!炯炯有神瞪大了眼,严怀津已经亲下去了。

    笨拙青涩却带电的亲吻。

    ……

    两人松开后,许多福脸红,严怀津也脸红,许多福眼底有些缺氧的水汽很是漂亮,咽了咽口水,说:“严津津。”

    “你要给我名分了吗?许多福。”严怀津问。

    许多福嘻嘻一笑,他和严津津果然很默契,不由说:“我不是占了你便宜不认账的人,咱们俩谈恋爱吧,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男朋友?”严怀津问,他知道男朋友应该很重要,但是想要许多福解释一遍。

    许多福:“就是未婚夫夫吧。”

    严怀津眼底的笑意成了实质,双眼弯了弯说:“我是许多福的未婚夫了吗?”

    “哼哼。”许多福嘴角也上扬,严津津可真好看,亲完了嘴巴红红的,双目又明亮,此时说:“不过咱们得瞒着王伴伴还有其他人,偷偷谈恋爱。”

    他怕严怀津误会,忙解释说:“我不是想偷偷搞地下情的,就是、就是——”

    “我知道,你害羞。”严怀津都懂,“许多福我做你的男朋友,我很开心,你如此真诚,认真的对待我们的感情,我都明白。”

    许多福:嘿嘿嘿。

    严津津才不会误会!

    “那什么……要不要——”

    “要!”严怀津低头,凑近,许多福一高兴抱着严怀津脖颈,第二次亲亲,比第一次时两人要熟练许多,还是带电,他可兴奋了。

    亲亲真好玩。

    最后两人松开,许多福还要装个正经人,说:“我们喝茶吧,一会王伴伴要回来了。”

    “好。”严怀津去牵许多福的手,“我给你泡茶。”

    “好啊好啊。”许多福一连串答应,语气都像是飞起来。

    芜湖~谈恋爱真的好好!

    王圆圆进来送点心,见殿下脸红,旁边严少爷也有些热,不由看外头天,说:“殿下,屋里热吗?不然奴才把窗户打开了?”

    “有一些,我刚喝了热茶。”许多福点点头,还替小男友也解释:“他也喝了热茶。”

    小男友……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许多福又笑了起来。严怀津觉得许多福好可爱,明明说要瞒着王伴伴的,但要是这么下去,王总管该猜出来了。

    “殿下今日心情很好?”王圆圆去开窗,回头见殿下笑眯眯的。

    许多福说:“天气暖嘛,而且马上就要到怀平府了。”

    王圆圆点头,“是啊,可算是到了,之前走抚江时也不觉得晕船,怎么一走海路这边,这大海无边无际的,瞧着人心里惶惶不安,还是登岸好。”

    “伴伴你不舒服的话要多休息!”许多福立即顺杆子爬,很是担忧望着伴伴,“伴伴,船上很多人,安全没问题,我身边有严津津……还有顺德他们,你放心吧。”

    王圆圆感动坏了,小多福长大懂事怎么这么好啊。

    “伴伴也不是很晕,坚持几日是没问题的。”

    “不行啊,伴伴。”你留这儿,我怎么和我小男友谈恋爱亲亲哦,许多福绞尽脑汁,真情实意说:“伴伴,三日后咱们就到怀平府,到时候还要你操劳安顿事宜,你要是坚持三日到时候不舒服了,岂不是更麻烦。”

    王圆圆:多多出来一趟想事情越来越周全了。

    “那好,这三日严少爷要多多麻烦您了。”

    严怀津忙道:“不麻烦的,我荣幸之至。”

    许多福给小男友打眼色,诶呀什么荣幸之至你快说漏嘴了。

    王圆圆见殿下跟严少爷眨眼睛,怎么氛围古怪的紧,肯定是俩人又想玩什么,有什么秘密了——以前严少爷还小时,在东宫,小多福天天拉着严少爷玩,是说不完的话。

    “好,奴才下去了?”王圆圆懂了,这是给腾地方呢。

    许多福嘿嘿举手,招财猫挥挥:“拜拜伴伴~”

    王圆圆:看吧,猜的没错。

    殿下和严少爷钻一起那就是长不大的孩子似得。王圆圆心里明镜似得,也高高兴兴往出走,还给把门带上了。

    许多福一看王伴伴走了,瞪小男友,说:“你别太热情了,差点露出马脚。”

    “我确实如此想的,不过我会听你的。”

    许多福:“也不用,我也没怪你意思。”他到底是年长严津津三岁,还是要多多包容严津津的,尤其严津津那么喜欢他,肺腑之言怎么能怪严津津呢。

    自我检讨大丈夫。

    许多福伸手,严怀津牵上,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之后在船上三日,日子可不无聊,两人之前就很好,玩什么很是默契,一拍即合,哪怕是各有各的兴趣爱好,也是很融洽的,如今偷偷谈起恋爱来,亲密无间中还有带点成年人的氛围。

    到了晚上时,许多福再三告诫自己要把持住自己。

    你可比严怀津大三岁,你要成熟要稳重要当一个好的引导者。

    尤其你还看了那么多理论知识呢!

    许多福把自己放在‘大哥哥引导者’的身份上,但其实每次亲起来,没完没了黏糊时,都是严怀津在引导,不过严怀津很承认是许多福主导。

    这样许多福会高兴,而且很可爱,耳垂红红的,明明还想继续,还要说不行太快了。

    快?

    严怀津还未明白许多福说的‘快’是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当即也是羞窘,郑重松开抱着许多福的手,规矩站在原地说:“许多福你说的对,君子发乎情止乎礼,我们还未成亲,是不该越过规矩,等我们回到盛都,我向许叔叔和圣上表明我的心意。”

    严怀津其实没想过那一步的。

    许多福知道,是他在想——诶呀他真是个大色魔一样!

    “嗯嗯,其实我也没想那什么,我们现在就很好。”

    夜深了,二人门口道别。

    严怀津便回自己的房间,许多福躺在床上时翻了个滚,嘀嘀咕咕:“怎么就这么快呢。”

    他在宗山府时还没想过会和严怀津确定恋爱关系的,但因为严怀津四年前都表过白,许多福虽然没信——其实心里也信了几分,严津津从小主意就很板正,他就是太错愕了,觉得严怀津还年幼,但他同严怀津的交情,不会因为那次告白故意避嫌疏远严怀津。

    许多福自小性格就是喜欢厌恶全凭自己本能来。

    他那时很喜欢严怀津,是对朋友的喜欢,那就写信关心保持往来,四年后在严宅,知道严怀津替父母守孝四年,许多福揪心的疼,再一次庆幸当时凭本能保持和严津津的通信往来。

    不然严津津就太可怜了。

    而在程府明珠园时,许多福身体本能想亲严怀津——隔了五日在大海船上,他就亲到了。

    “……总不能亲了严怀津不认账吧,我又不是这种没品的男人。”许多福在床上咕哝完,而后拉着被子高高兴兴踏踏实实睡觉。

    他都二十一岁了,想谈个恋爱,亲个男人的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没必要太羞耻,这是人的本能。

    闭上眼的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有点雀跃,实在是睡不着,几秒后,许多福将被子拉到头顶,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带着压不住喜悦羞涩的声:“我刚刚怎么能想到上床呢!”

    “这也太快了。”

    “严津津还不知道快是什么。”

    “许多福你好大色魔啊!”

    门外响起敲门声。

    床上太子殿下一个激灵,拉下被子脸上还保持着上一秒的嘿嘿笑容,嘴上问:“谁啊——”

    “许多福,我睡不着。”门外严怀津的声音,“你要出来看月亮吗?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

    “你等等我,我来了!我看我看。”许多福一股脑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严怀津便站在门外等候,侧目望向海边天空,眼底嘴角都是笑意,“不急,我等你一起。”

    没一会许多福开了门,穿的衣服有点乱糟糟的,显然是匆忙穿好不想小男友等急了。严怀津借着月色还有船过道的烛灯,低头给许多福整理衣袍,许多福没忍住嘴角上扬。

    “我们去三楼甲板那儿赏月吧。”

    “好。”严怀津都答应,还说:“再带一些甜酒点心?”

    “我要吃咸口的。”

    许多福喊逐月去准备,他和严怀津牵手上三楼,走到了一半,严怀津先停下来,许多福偏头看过去,严怀津小声说:“刘戗和王元孙。”

    “……”

    最后二人约会变成了四人约会。

    甲板那儿有观景桌椅,还有点心果子和清酒。许多福拉着严怀津坐在一旁,说刘戗好享受。

    刘戗说:“我俩坐下没多久你们就来了,真是挑的好时机。”

    “吃你一口果子,刘戗你真是小气得不得了,再说这三楼甲板上写你俩名字了?”许多福怼回去,“一会我的点心上来,还你!”

    严怀津倒酒递给许多福,“今晚月色好美你看看。”

    许多福接了酒杯,二人手指碰了下,许多福什么‘气’都没了,笑嘻嘻说好好好,然后端着酒杯抬头一看,深夜里海面其实挺恐怖的,但今晚月色真的很亮,并不是很圆,但也很好看。

    风声海水咸咸的味道。

    刘戗挪着椅子挨着王元孙,要嘀咕什么,王元孙眼神轻轻扫过去,刘戗:……也是,现在嘀咕,许多福肯定能听见,算了回去再说。

    许多福没管刘戗,他比较肚子能撑船,和严津津一起饮酒,看着月亮,没一会顺才送点心上来,配着点心多喝了几杯。严怀津劝酒,“再喝下去,许多福你要喝醉了。”

    “……是哦,我现在头就有点晕乎。”许多福不喝了,干啃点心压一压。

    严怀津倒了热茶递过去,还是递到了许多福唇边。

    许多福:……

    外人在呢,这种小情侣秀恩爱把戏真的有点夸张了。

    许多福想归这么想,但是不想伤了严津津的心,于是鬼鬼祟祟快速喝了一口,严怀津:……憋笑,许多福真的好可爱。

    “好了好了,我自己喝吧。”许多福:我真是大丈夫!

    严怀津眼底都是笑意泄露,说好。

    过了一会,风大冷了,许多福也困了,脑袋点点点的,严怀津便说:“我们回去睡觉吧。”

    “行,我被风吹的发型都要乱了。”许多福胡言乱语,他有点微醺了,“严津津我拉着你,你别摔跟头了。”

    严怀津把手递过去,两人握着,跟刘戗王元孙道别。

    “你走慢点,我觉得这路在摇晃。”许多福提醒。

    严怀津护着许多福,许多福走路都歪歪扭扭了,嘴上说:“好谢谢你许多福,一直提醒我保护我。”

    “那当然了,我比较大,当然要照顾你了。”许多福含含糊糊说。

    终于到了二楼,许多福的房间,屋里顺才顺德在,不过在一边候着,知道主子和严少爷有话要说。

    月光下严怀津可好看了。

    “其实,我刚才也没睡着,我想——嘿嘿不告诉你,严津津,我去睡觉了。”许多福说完往回走了两步,还跟严津津挥挥手。

    严怀津压了压眉,很是好奇,许多福要说什么。

    许多福是个忍不住话的人尤其喝的微醺上头,又嘚啵嘚啵折返回来,双手捧着严怀津脸颊,亲了一口,松开,含糊说:“上床……不行……我还没好……嘿嘿。”

    顺才顺德:!

    作者有话说:

    事发回太极宫,宁武帝问:谁先的?[愤怒]

    顺才顺德跪地老实回话:那一晚太子殿下喝醉了捧着严少爷的脸亲、亲的……[红心][橙心][黄心]

    第100章

    许多福‘走直步’往床边去,势必要证明自己真的没醉,很是清醒,然后走了几步跟着顺才顺德打了个照面。

    “……”许多福站在原地,看到两个人脸上还留着震惊,现如今换他震惊了,他扭头看身后严津津,“刚才,我那样你,他们也在?”

    严怀津扶着许多福,闻言说:“在吧?我刚也没注意到。”

    顺才噗通一声跪地,“殿下,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顺德一看顺才跪也跟着跪,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番话,他们二人刚才实实在在的看见了,太子殿下亲了严少爷。

    许多福:……

    酒醒了。

    不用试图走直线来证明什么了。

    许多福无语望天,看地,最后盯着俩人脑袋瓜,叹了口气,顺才已经吓坏了,但是也不敢哭诉磕头跟殿下求饶,因为王总管教的规矩。

    总管说殿下心肠软,那是贵人体面,若是尔等犯了错,跪地磕头鼻涕横流在贵人跟前污了贵人的眼,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因此东宫上下,太监宫婢犯了错,规矩领罚就行,要是求情找到了殿下跟前又是哭又是求的,罚的更重。

    但以往过去都是小事,撑死就是顺才嘴上不把门,曾经送到东厂刑房待了半个月,还是殿下有日问:怎么最近天天都是顺德,顺才呢?

    王总管说顺才去学规矩了。

    而后没十天,顺才就回来了,之后顺才嘴就严实了些。

    顺才到如今都觉得,若不是殿下问过他,他是不是就一辈子回不来东宫了,得一直留在东厂刑房当粗使太监?天天看东厂太监怎么用刑,吓的他裤子都换了好几条。

    王圆圆要是知道顺才心里这么想,估摸得骂一声:你想的还挺美。

    要是不想用的奴才,那就退回内务所。若是犯了错的,那就送去慎刑司——宫里处罚太监宫婢的地方。往东厂丢,磨一磨,那还是要用的。

    当然了确实是许多福一句话,提前结束了顺才‘学规矩’时间,而王大总管知道顺才误会是殿下救了他,并未澄清说什么,就这么让顺才误会去,如此这般,顺才对殿下更是忠心耿耿了。

    于是顺才现在跪地也不敢哭诉,目光很是坚定:“奴才一定会好好保密,今日之事谁都不告诉,请殿下放心。”

    许多福:???

    “连王伴伴都不说?”许多福好奇。

    但听在顺才耳朵里,那就是殿下试他的忠心了,于是顺才以头抵地,斩钉截铁发誓一般语气说:“奴才的主子只有殿下,殿下吩咐了,奴才定不会告诉其他人。”

    至于顺德,顺德不用发誓,顺德是忠仆。

    “行了,今晚我和严少爷的事别往出去说,你们去睡吧,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许多福见顺才吓得不行——他吓得酒意都醒了,赶二人出去。

    顺才顺德便称喏,乖乖退出,还关上了房门。

    一出去,顺德还是老实巴交模样,顺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心想好是惊险,竟然撞破了主子好男风,不过这样没什么,殿下成年到了如今还未娶妻,整个太极宫乃至盛都民间都有这等传闻——

    但是殿下强行亲上了严少爷,也不关他的事。

    不过主子连王总管都瞒着——

    顺才竟然有点高兴,拉着顺德的手,“别怪哥哥我没提点你,如今这桩秘事只有咱们二人知道,以后多给殿下打打掩护,咱们就是殿下心里的亲近内侍了。”

    “可是殿下一直最爱用我们。”顺德说。这次南巡,殿下身边亲近太监就带了三人,还包括了王总管呢。

    顺才:……

    “那不一样,咱们做奴才的全都依仗主子的信任,差事办的好了、伺候的好了,主子身边离不开我们,谁也越不过去我们。”顺才说。

    顺德:“你说的也是,不过哥哥,你是不是觉得主子连王总管都瞒着,更信任我们——”

    “我可没想过要当东宫大总管!”顺才忙说。

    顺德:“原来你还想这个啊。”

    顺才:“没有没有你可别瞎说。”

    ……

    屋里严怀津给许多福倒了温水,许多福喝过了,坐在床边想了下说:“其实不偷偷谈恋爱也行,发现了就发现了吧,我们也不是不能见人的关系。”

    只是之前他害臊,严怀津可比他小三岁半呢!!!

    其他人还好,要是王伴伴知道——在长辈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好奇怪的感觉,以后怎么和严津津亲亲嘛。

    有种,他说‘我要睡觉你们出去吧’,然后屋里就有严怀津和他,王伴伴一副‘你们亲、你们亲’的表情关门退出去。

    这还怎么亲?

    他心里想的,明晃晃挂在脸上,皱着眉,脸蛋都皱巴巴一团沉思。

    “我见顺才信誓旦旦模样,他二人会保密的吧。”严怀津便说,他喜欢和许多福亲亲,若是王总管知道了,他们就不能亲亲了吗?

    许多福一看,我去,为什么他也能读懂严津津心里想什么了!

    “那就先不告诉王伴伴,能瞒多久瞒多久。”许多福说。

    还是得瞒,王伴伴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给他俩爹传信啊?

    忘了林正哥了!

    “许多福你别想了。”严怀津抬手摸摸许多福脸蛋,“快睡觉吧。”

    许多福拉小男友的手,说:“我绝对不会因为害臊就让你一直做秘密未婚夫的。”

    “好,许多福你真是仗义。”严怀津夸,“我做你的未婚夫,真是三生有幸。”

    “嘿嘿,也没有这么好啦,就是普普通通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的太子殿下实在是困的不行,沾床秒睡,第二天醒来就找林正哥。林正在大船上那是神龙见尾不见首,整个人不知道钻哪处去了,连带着东厂的几十个高手也是。

    到了中午时,许多福用完午膳,林正才到。

    “殿下找我?”

    许多福午后有点犯食困,就说:“我和严津津谈恋爱的事,你跟我阿爹说了吗?”

    “您和严家少爷怎么了?恋爱?”林正琢磨‘恋爱’这词,又观殿下神情,瞬间了然明白过来,“殿下您喜欢严少爷了?”

    许多福:……

    “你、不、知、道、吗?”

    林正一脸‘我哪里知道这个’的神色,笑嘻嘻说:“殿下真是看得起我,我在殿下心里这么厉害啊。”

    许多福:“……”那不然呢。

    我还以为我什么小秘密都逃脱不了你和东厂兄弟们的眼!

    林正一看更高兴了,不过认真说:“殿下,您和严少爷还有和其他人如何,我们不管的,老大说了,我们跟着你南下,只要保证你的安全就行,其他的不用跟他汇报,我们南下时是殿下的人。”

    “我的人?”许多福了然后,很是感动。

    林正点头,“对啊,我们南下效忠您的。”

    “我知道了。”许多福点点头,欲言又止看向林正哥,“那我和严津津谈恋爱这事——”

    “我知道了,不过殿下不想其他人知道的话,放心好了。”

    许多福一脸生无可恋,明明说好偷偷谈恋爱的,这才几天过去,整个船上还有谁不知道?刘戗王元孙、顺才顺德,如今林正哥……

    许多福:算了别盘点了,爱咋咋吧。

    三日后,太子殿下的大船停靠在怀平府底下一个村镇码头。大船换小船,早有县令带着人手在此等候,王大总管休息了几日,踏上岸边实实在在脚感,总算是活了回来。

    之后就是操持殿下下榻事宜。

    水路还转陆路,马车列队又走了三日,终于到怀平府县了。怀平府县紧挨着江南道,是平平无奇的闷声发大财府县,之前有江南道在前头吸引,大盛百姓只知道江南富饶,实际上隔壁的海道,由北往南几个府县也很富饶。

    怀平是最大最富的府县,类五横山的浮山府。

    许多福到了怀平下榻的府邸尤为大,自然是比不过太极宫,不过占地比他东宫要大四五个吧,还有一片人工修建的小湖假山。

    他车队到怀平时,此地的政使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外候着迎接。

    这座下榻的府邸是本地一位很有名望的富商府邸,听闻殿下要来,心情激动喜不自胜将宅子贡献出来,盼望殿下能入住此地……

    然后就是老花样:接风洗尘宴席。

    宴席定在第二日晚上。

    之前许多福一概不参加,都是温良洳代替他赴宴,但有了五横山的前例在——官员也不全都是拍他马屁的,万一有官员有什么困难想找他陈情呢。

    “答应上吧。”许多福看温良洳递上来的帖子说道。

    温良洳:“是,那下官这就去回话,之前都是我代殿下出面,这一次本地官员得高兴坏了。”

    “来都来了,而且还住人家庞老板的宅子,叫上庞老板吧。”许多福看帖子上宾客没庞姓,便让添上。

    他这住人家大宅子——宅子自带下人家具,一看提前收拾过,既是宴会,带上主家也不为过的。

    这帖子宴请太子名单只有东海道四个府的县令,还有政使,东海道此地有军指挥所,同李泽家那般,都是海军,姓晁,晁大人也来了,都是当官的。时下背景就是士农工商,商人排最末,太子殿下天潢贵胄,这等重大场合,商人是没资格出席的。

    许多福一发话,温良洳跟着怀平县令交代了,县令先是说了一通殿下好话,忙去叫底下人去庞府传话了。

    庞老爷接到消息都不敢置信,是问了又问,底下人哪敢胡乱传这等消息,庞老爷确信后哈哈大笑,出手阔绰给了跑腿打赏,又急忙说:“快快,沐浴焚香,明晚我要赴宴……”

    第二日下午时,天还未黑,宴席就设在庞家的前厅院子——就许多福下榻的大府邸,宴席自有一干人等安排。

    许多福在后园子纳凉,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快六月了。

    温良洳在旁说东海道这边的情况,简而言之:官员关系之间的简单科普,许多福听了一会就跑神,然后扭头问:“严津津你记下了没?”

    “我都记住了。”严怀津莞尔一笑说。

    许多福其实记性不差,要是正经起来可厉害了,但要是有偷懒摸鱼时候,许多福也不会多费脑子的——此时这么问他,那是许多福信任他,严怀津如何能不高兴,心里也是甜甜的。

    温良洳垂目,当没看到殿下与严少爷眼神亲密。

    “那就好那就好,一会你坐我旁边。”许多福眨完眼睛,觉得二人是不是太狗粮味了?为了遮敛一二,许多福正经说:“还有温大人,温大人也提醒提醒孤。”

    温良洳拱手:“是。”殿下话语转弯也太生硬了。

    当看不懂。

    又过了会,许多福去换了衣服,王大总管说人都到了,殿下这边也收拾好,焕然一新赴宴。

    宴席都是那样,宾客行礼,他叫起,四府官员由高到低一一上前拜见,先是军指挥所的晁大人,正三品的武将,旁边还有副手,之后是东海道四府的政使,正五品,连着副手。

    最后就是四府县令,正七品。

    许多福认人,倒是很好记,他只要认一把手就行了,全都见完,他寒暄一二句,最末庞老板战战兢兢上前行礼磕头。

    “免礼了,孤这次住在你家,还有打扰。”

    “殿下折煞草民了。”庞老板就差再跪一次。

    许多福笑了笑,摆手意思不必。

    庞老板到底没跪下去——不敢不听太子殿下的,只是不跪有些拘束紧张尴尬立在一旁,不知说什么。

    旁边温良洳便道:“殿下,入席吧。”

    之后大家哗啦啦入席,许多福坐主位,左手边是他家严津津,右手边是温良洳,等坐定,许多福介绍说:“这位是严怀津,同孤自幼一起在崇明大殿上学的同窗。”

    严怀津便站起作揖向诸位大人见礼。

    不过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也没人敢自持官员品阶身份,都客客气气回敬回去,而且心里一盘算,姓严,五横山跟来的,想必是内阁严宁严大人府上的子侄。

    晁大人眼底笑意,接话说:“严公子好相貌。下官想来了,李将军的少爷,也是一同在崇明大殿入学。”

    “你是说李泽?”许多福知道晁大人这是聊话头。

    他身份在这儿,每每这种场合,不用他想话题,其他人会变着法子聊一些闲事能勾起他兴致的话题——谈正事有雷点,闲话家常最为安全保守,不过太子殿下没有后宅太子妃,真聊家长里短有些无趣了。

    崇明大殿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晁大人笑呵呵说:“对,下官的儿子比李将军家孩子大四五岁,可是没赶上好时候。”一副欣然向往神色,还夸说:“先前听闻殿下办的水军比赛,殿下英姿,下官在东海道也听闻了。”

    “晁大人家的孩子今日没带上?”许多福先问回去,再谦虚:“孤没在海边长大,论起上战场经验来,自然是比不上咱们大盛海边真正的海军了。”

    “孤听闻,晁大人治军很严,东海道的海军训练有素。”

    晁大人脸上笑意很盛,赶紧站起来说:“谢殿下夸赞,下官只是尽分内职责。”

    “晁大人的辛劳,孤都看在眼底。”许多福捧回去,还敬了晁大人一杯,晁大人激动地脸红,一饮而尽,又说:“下官家不争气的儿子带着,殿下在此若是缺人用,尽管使唤他去跑跑腿,听殿下吩咐。”

    许多福也没客气——不是真的使唤人家少爷意思,这是给晁大人抬脸面呢,沿海从北往南,一共有两个军指挥所,一是晁家,二是李家。

    他父皇搞两家平衡之策,晁大人是新贵,李家是老钱。

    政使在旁边眼睛都红了,是几次想给殿下献他儿子,他儿子也能听殿下使唤,许多福揽了晁大人家少爷,也不缺其他家,听闻也叫一起过来玩。

    反正在怀平府还要多住一些日子,不着急走。

    至于四府的县令在这儿,他们心知肚明,是没这个资格的,因此提都不提——就怕家里孩子哪里没伺候好太子,到时候得不偿失了。

    之后就是歌舞上来,吃吃喝喝。

    许多福也问了些政务,四府县令回答的滴水不漏,早有准备过,政务没什么问题的。政使大人还是耳目聪灵,知道五横山的事,咱们这位殿下很是勤政爱民,想必是想做做什么政事,要是一点事都没有,殿下不免无聊。

    因此政使开口了,说:“殿下,今年乡试在即……”

    许多福:……

    又让他干老本行吗?!他不想管考试这事了,让他一个学渣——哦哦,等等,不是让他监考啊,那没事。

    想想也是,乡试俗称秋闱,在八月,现如今六月,他在怀平府住不到两个月的。

    “满福官学学子听闻殿下到了,皆是欣喜万分,不日官学有一连七日的问学活动……下官听闻殿下在崇明大殿学问拔得头筹……”

    许多福一个原地震惊:!!!

    他在崇明大殿学的拔尖?这等谎话谁传出去的?

    温良洳几次都想插口拦了这么个话头,但是政使大人说的是激情洋溢赞美连连,把殿下的文采跟着前朝几代的大儒相提并论了——这都快拍到了马腿上。

    “还请殿下给四府学子一个机会,让他们有幸瞻仰殿下文采。”政使大人激动的脸红拱手作揖请命。

    他觉得自己这个马屁拍的是再响亮不过了。

    此时离乡试还有两个月,四府水路很近,让殿下问学四府学子,这是给殿下在天下学生面前扬名啊。

    许多福:……

    怀平府的学生都不够,你还要孤问四府的学生学问?

    不是,你怎么想的。

    你想孤丢个大的?

    晁大人不言语,因为他是武将不懂这个,但是觉得当地政使不愧是政使,这马屁拍的响。而其他四府县令,自然是以政使大人马首是瞻了,于是纷纷附和,夸赞追捧殿下,请殿下答应。

    许多福已经沉默好几会了,最后干巴巴开口:“这——不妥吧,打扰了诸位学子学习,马上就考试了。”

    政使同四府县令以为殿下谦让,纷纷说很妥、距离考试还有两个月、学子们能得到殿下点拨一二,此次考试必定如虎添翼。

    许多福:……呜呜呜呜呜。

    他问完,添个der,都得考砸!

    但此时骑虎难下——他婉拒了两次,这些人以为是要‘三顾茅庐’,更加激情请他参加……

    爹、亲爹、谁来救救我。

    “殿下。”严怀津开口,“我守孝四年,对学业诸多生疏,此次跟各府学生交流学问良机,还请殿下带上我问学。”

    许多福如获至宝,顿时双眼明亮,说:“甚好,到时候孤去看看,不好拂了读书人的热情,鼓励鼓励。”

    他有严津津这个大学神在。

    政使大人一听,脸上神色喜气洋洋,心想:殿下一定很高兴,眼睛都亮了。

    之后就是闲聊,许多福这次再也不敢聊崇明大殿等一点点擦-边学问的相关话题,他聊不起,便逮着各位大人问家常——聊聊各家几个孩子多大了等事都很不错。

    还问到了庞老板这儿,庞老板家孩子不能科举——商贾三代不能入仕,庞老板只能说些生意上的逗趣事情,没想到殿下很是有兴致,聊了好一会布料染色、绣工等等。

    “殿下若是喜欢,草民家中有一幅兰花刺绣送给殿下。”

    “不好,孤不好夺你所爱,不过你送来孤看看,欣赏欣赏。”许多福说。

    庞老板可高兴了,自然答应,明日一定送到。

    如此宴席时间差不多,太子殿下提前离场,东宫宾客温大人留此又寒暄交际了半个时辰,此次宴会才彻底结束,送客。

    许多福拉着严怀津走的很快,跟背后有人追他似得,等二人走到了后院,许多福脚步才缓了缓,说:“严津津,我要告诉你,刚才晁大人他们送儿子过来,可不是那种关系,他们就是陪玩,你别吃醋。”

    “你说什么呢?”严怀津微微错愕,而后哑然失笑,说:“许多福你又不是大色魔。”

    许多福一听‘大色魔’就嘿嘿笑,抬着双手捧严津津脸颊,“我是我是。”

    “你又要走直线了吗?”严怀津知道许多福又醉了些,将人揽着,扶好。

    “我没醉。”许多福站定,还不要严津津扶,说:“吼吼哈嘿,我给你打拳!”

    严怀津站在许多福背后扶着,说:“许多福你拳法又增进了。”

    刘戗若是在这儿,得笑掉大牙,严怀津也太能吹了,许多福打的是什么拳法?醉拳吗?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许多福高兴,靠着严津津,不打拳了,他打累了,说:“我跟他们都是场面关系,我跟你才是最好的,我都没见他们的。”

    咦,这话好渣男啊。

    许多福脑袋靠着严津津,又努力解释说:“我可不是见谁都喜欢的。”

    严怀津比许多福还信许多福本人,轻轻揽着许多福肩头,声音不急不躁说:“我知道,你待我真诚,一丁点误会也不想我有,也不想用吃醋来试探你我之间的关系,才迫不及待跟我解释晁大人送儿子过来,你只是给晁大人面子。”

    “严津津你好懂我。”许多福脑袋点点点。

    严怀津胸膛就被许多福脑袋点了一下两下,就和他的心跳一般,心里甜蜜喜不自胜,轻轻说:“刚才政使大人还有四府县令一直想让你问学,你不好推辞,如今朝堂,圣上重科举选拔出的人才,你身为太子,读书人心目中名声很重要,我才站出来的,不过你别怕,到了问学当日,你有不会的我来讲,我是你的书童,你可记得?”

    “那我要给你十两银子一个月。”许多福醉醺醺说。

    严怀津嘴角压不住,许多福真的记得,他们书信往来,书童的事已经很早了。许多福刚说完,又摇摇头,“不行——”

    “?”严怀津好奇。

    许多福:“你现在还是我男朋友,又身兼书童,我得、我得——我得给你十两金一个月,我父皇私库里有好多好宝贝,等回去了,你喜欢什么,我带你进去拿。”

    严怀津笑容灿烂,轻轻抚着许多福的头发,说:“不用。”

    “啊?你看不起我父皇私库吗?那里可大了,都是好东西。”

    “我有太子殿下已经足矣。”

    许多福双眼朦胧,脑子反应了会,才知道严怀津说了什么,顶着红红的脸颊,说:“严津津你好会讲情话啊,那我也不能差,严怀津,严怀津……”声音越来越小。

    严怀津低头凑过去,想听许多福说什么情话。

    不远处,顺才顺德拦着王总管脚步,一人说:“总管,殿下有严少爷跟着。”、“殿下身后还有王将军林大人,不会有危险的。”

    王圆圆气得眉头倒竖:“殿下喝醉了,我刚没在,一不留神殿下就走远了,你们不跟着殿下,拦着我干什么,还不让开。”

    二人肯定拦不住王大总管,都怕着呢。

    等王圆圆赶到时,就看严少爷外袍脱了,用袖子仔细给殿下擦脸。

    “怎么了?”

    严怀津说:“许多福喝多了刚吐了一些水,他今晚没吃什么。”

    本来是吃了几口的,但是之后话题有些扫许多福胃口,许多福哪里还吃得下去,因此只喝了一些酒水汤之类的,菜动了几口。

    王圆圆可心疼坏了,赶紧叫人上前,扶殿下回去。

    “严津津,我弄脏了你的衣服,对不起。”

    “无碍的许多福,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许多福摇摇头,吐完好多了,捂着嘴巴,他嫌自己刚吐过有味道,含含糊糊说:“我刚还没说完呢,严津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哦~”

    王圆圆:?

    许多福心情到这儿了,浪漫至紧,说完也没后悔,扭头看到王伴伴在,嘿嘿嘿说:“伴伴,我也喜欢你哦~”

    王圆圆:松了口大气。

    原来是这个喜欢啊。

    给王伴伴脱敏脱敏!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孤,如此机智[墨镜][墨镜][墨镜]-

    各位读者宝们,元旦快乐!祝大家2025年,万事顺遂发大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