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一月一,已经进冬,天冷。
太极殿仪式结束后,圣上与太子先行离开,百官站在原地,寒风一吹,各个精神了些,才发现里衣已经半湿了,都是惊的、怕的。
他们站在原地也不敢擅自离开,多了几分迷茫。
今日到底是给圣上贺寿,还是听宣册太子的,看来是后者了。
赵二喜传圣上口谕,众人站立静候听圣谕。
意思天冷,诸位爱卿来给朕贺寿朕很高兴,怕冻着大家,四品以下官员去往含元殿用膳,四品以上官员蓬莱殿,随行家中男子仙居殿。
诰命女眷随行家中女孩皆是去往庆寿宫。
原本冷飕飕的官员听完圣谕,突然间又暖和了些,圣上还是仁厚怜恤他们的——刚有人心惊心冷,是觉得圣上将众人带到太极殿前宣册封圣旨,旁边又有金吾卫把手,像极了当年巫州王杀进太极宫,也是在太极殿前,血染一片。
此刻风一吹,刚脑子里浮起的画面吹散了。
圣上,宅心仁厚贤明之君。
早已等候的太监嬷嬷分头带人引路。
女眷诰命人少,都是三品以上官员母亲、夫人才能被加封诰命,也不是每个官都有这样殊荣的,须是做了功绩,圣上暂时不想提拔升官,便给官员夫人母亲先封。
太极宫特别大,前朝时多次向北扩建,后几任皇帝大兴土木十分奢侈,将这个太极宫修的富丽堂皇,左殿右宫前头一半是威武庄肃穆大气,后面一半围着太液池造了花园,又多盖了三座殿,说是大殿其实更小巧一些,很适合寻欢作乐欣赏歌舞赏美景用处。
因后半部分与右宫隔着花园太液池水,前朝包括大盛之前两位皇帝,此地三座殿:蓬莱殿、仙居殿、含凉殿,以前都是用来接待皇亲国戚的。
多是家宴。
如今,宁武帝将四品以上官员安排此处,不少官员一听,感动连连,有的更甚双目湿濡,说:圣上待臣似家臣。
这就是拍龙屁了。
旁边大臣心里看的一清二楚,脸上懊恼几分:他的嘴拍晚了。不急不急,一会圣上到了蓬莱殿,他当面拍!
四品以下官往含元殿去。含元殿很近,太极宫左掖门进来是太极殿、宣政殿、含元殿,三左殿依次排开在一条线上。进了含元殿,里面早已布置好,还摆着炉子,冻了一早上,此时热气扑面。
这些‘芝麻官’小臣真的感动了。
圣上待他们不薄。
要是诸位感动连连吃了个甜枣的大臣们知道,请臣子到殿内祝寿吃席,这建议是九千岁提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许小满给仲珵过生日还是很上心的,他虽是个太监,但前面在太极宫时地位低,除了冷宫、内务所基本没去过别的地方,这种大型宫宴更别提了,没有经验。
因此问赵二喜,其实赵二喜也不知道,但赵二喜会做功课,早问过了有经验太监嬷嬷,这样那样一说,许小满眉头都皱起来了。
大冷天,就在那广场上摆桌子吃饭,那饭都冷了?
盛朝官平均年龄四十加,有的五六十岁了,回头别蹿了。
九千岁话糙理不糙。
臣子来贺生,他们作为主人家,好吃好喝招待一天,别折腾人。因此赵二喜就同内务所去商量,看怎么摆,反正这些事宜听他的——实际上听九千岁的,这点小事,圣上不在意的。
宁武帝只会暗暗欣喜:朕的九千岁好在意朕。
因此含元殿开了招待四品以下官员,一向只接待皇亲国戚、重功之臣的蓬莱殿也开了,还给臣子家中孩子开了仙居殿。
就说说哪个大臣不感动?
心里:圣上看着手腕强硬不近人情其实还是心软仁厚的。
呜呜呜呜要给圣上打一辈子工!
嬷嬷带着命妇们绕过崇明大殿,从落霞门进,直走宫道再拐就到了庆寿宫。诸位命妇先到左右侧宫室等候,一批批进正宫拜见两位老太妃。
昌平公主也在正宫,坐在老太妃下手。
一会见完人寒暄过,品级低的便去侧两宫用点心茶水说话聊天,等时间到了,用午膳前,先对着圣上方向遥遥一拜恭祝万寿无疆,之后就能坐下吃席了。
就是这么个流程。
含元殿、蓬莱殿、仙居殿也差不多,不过多了两项:圣上会亲自到场,会有歌舞表演。不过圣上只会亲临蓬莱殿——四品以上官员在此。
其他两殿也就是隔空祝贺。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宁武四年圣上有太子了。
宣政殿偏殿,许小满一大早起来然后被告知不用去,许小满:???
仲珵也是有理有据:“多福册封太子,到时候百官要下跪,你去不合适。”
“我还想看多多当太子呢。”许小满不爽。
许多福扑着抱阿爹,摇脑袋跟拨浪鼓似得,“不不不,阿爹我一会回来让你好好看,我不要被天打雷劈的!”
许小满:……笑出来了。
狠狠亲了崽脑门一口。
“我们多多孝顺乖崽,老天才不会呢。”
仲珵:“许多福,该走了。”
许多福撇嘴,皇帝爹真是见不得他和阿爹亲亲热热,不过刚撇完嘴,一看到自己胸前龙里龙气的蟒又高兴神气起来,“父皇父皇来了来了~”小狗腿一只。
许小满脸都笑烂了,送父子俩出去。他在宣政殿偏殿等候,因为殿里点了炉子,热乎乎的,没一会早起的九千岁就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等流程结束了,父子俩到了偏殿。
许多福见阿爹睡着了,刚犹豫要不要出去不打扰阿爹睡觉,就看他父皇将阿爹挖了起来,许多福正义目光批判,仲珵:“他肯定想先看看你。”
果然许小满醒了后见崽回来了,夸仲珵叫他叫的好。仲珵拍了拍许多福后脑勺,“让你阿爹好好看看。”
许多福:你们又秀了一把默契。
“我瞧瞧,多多现在是小太子了。”许小满仔细看了又看,“精神头足足的好。”
许多福跟阿爹叭叭说刚才他没怯场,很威风,仲珵坐在一旁时不时点头,还算捧场。许多福最后感叹:“孤不愧是天生当太子的命,一点都不觉得困和累。”
仲珵好笑看过去。
许多福确实精神满满,看来是很喜欢做太子。
“这才是宣圣旨,三个月后皇太子正式册封仪式还未办。”仲珵道。
天不亮起来现在还很精神的许多福:???
“难道不是今天就搞定了吗?”
仲珵看许多福懵着,含笑故意逗着说:“圣旨响彻大盛,一道道传到地方官,还有太子册封时要用的衮冕那才是正经行头,到时候要去太庙祭祖。”
“刚圣旨说了,三个月后举行仪式,你没听?”
许多福:……悄悄贴着阿爹救命,说:“我站在上头想找刘戗、严津津他们几个,没找到,又去看胡太傅,胡太傅位置好前排哦。”
许小满摸摸崽,意思不怕,你父皇不会揍你的。
哪里有第一天册封太子就揍儿子的!
“顾左右言他。”仲珵觉得许多福还是机灵的,喝了口热茶,说:“今日还没完呢,既然多福太子还不累,精神头有,那今日含元殿、庆寿宫、仙居殿都由小太子去。”
许多福茫然:“我去吃席吗?父皇,三处席我吃不动,一处就好了。”
仲珵:又犯傻了。
“多多,让你去招呼客人的,宾客给你父皇来贺寿,咱们作为主人家是不是要去看看?”许小满抱着崽,解释,“到时候你带着王圆圆过去,你还小喝不了酒,别人给你敬茶水,说些恭维的话,你应对就行。”
“没人会刁难你的,尽管去。”
许多福听懂了,目光闪烁着狡黠的光,点着小脑袋,很是庄重:“孤,知道了。”
许小满笑坏了,诶呀崽崽怎么这么可爱,是想作弄谁了吧?仲珵都懒得理‘仲多福’,半靠在软榻上,有些懒散,昨日小满没睡紫宸宫,此时仲珵抬头瞥了眼小太子,赶人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先去庆寿宫吧。”
“行行行,我去了。”许多福摩拳擦掌,虎虎生威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看向软榻上快挨在一起的俩爹,似模似样的作揖行礼,“儿臣退了!”
仲珵:……本来要摸小满手的,吓得他一个激灵。
许小满:……哈哈哈哈哈。
“去吧去吧,去玩吧。”
许多福高高兴兴往出跑。
偏殿里,仲珵终于牵到了小满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笑意。仲珵打算抱着小满坐一会,偷偷懒,反正有小太子替父招呼客人。
许多福身边跟着王伴伴,一出宣政殿,许多福就跟王伴伴说:“咱们先去庆寿宫,不用摆谱。”
王圆圆:“明白了太子。”
许多福嘴角压都压不住,嘿嘿嘿太子哦~
“太子起驾庆寿宫。”王圆圆一撩拂尘,请太子坐轿。
许多福:!!!
竟然不用走路了。好耶。
太子宫中行走的轿子比较小,四面镂空头顶华盖,由四人相抬,后跟仪仗队伍。许多福坐在上面还是比较松快,刚坐上去很新奇,坐一会就有些累了,因为位置四四方方跟椅子一样,背后还没有靠。
许多福低头找王伴伴。
王圆圆就走在一侧。
“伴伴,我能给椅子后头加个腰靠吗?”
“自然行了。”王圆圆立即挥手,让小太监去东厂取。
许多福:“不着急。”
庆寿宫。
男人有官场上那套吹捧寒暄交际,后宫中女人也是一样。不过当今后宫实在特殊,没正经主子在,今年两位太妃坐镇,还有昌平公主,进来拜见的诰命夫人们就知道捧谁了。
公主府又要热闹了。
坐在正宫的除了宗亲女眷,还有一品二品,高夫人虽是二品诰命,但她丈夫手握实权得圣上看重,以前在这样场合,也是中心点,会有人捧她几句,客气客气。
今日高夫人有些心不在焉,脸色透着几分惊慌,坐在一处安安静静不怎么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想什么,其他几位夫人见状,心里起了疑心:怪了,高夫人以前最是爱说话捧人的,今个怎么独坐在一处。
“可是身体不适?”有交好的夫人来问。
高夫人有苦难言,不知道如何说出去,也不能说,当即摇摇头摆摆手意思不必管我。
她怎么能说,昨日还在府中骂过太子——
高夫人想到这儿,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
没人知道高夫人心中忐忑惧怕,都在和公主太妃闲聊家常,说些小辈逗趣的事情,知道昌平公主孙子李昂在大殿读书,有的家里孩子也在,便拿这个当话头聊,果然一片热闹。
直到庆寿宫门口太监喊太子驾到,传遍庆寿宫,正宫守在门口的宫婢也近前行礼口道:“裕太妃、仪太妃,昌平公主,太子到。”
原本热热闹闹聊天逗趣的满室立即安静下来。
昌平公主没见过许多福,但听孙子老提及,许多福人好和善有趣大方等等好话,此刻见满室寂静,俩太妃也没了主意,便站出来主持说:“今日是圣上好日子也是太子大日子,太子人和善,诸位同我一起迎太子。”
这下命妇有了主心骨,站起来整理衣衫,恭候太子。
若是皇子倒不用这么大阵仗,但是太子那是半君,以君臣礼相待,而不是论品级、爵位,若是太子为人亲厚和善,见到长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以骨肉亲情关系称呼也行。
但……这位太子今日才跳到面上,谁都不知道太子生母是谁,想攀干系的仲姓宗族,不急着今日,得再看看,怕一个没弄好倒惹了乱子。
高夫人心惊胆战的站在人群之中,都不敢太上前了,垂着脑袋,手里帕子攥的死死的。
庆寿宫蛮大的,许多福第一次来,跟他皇帝爹的紫宸宫差不多规格,正中间一座大宫苑,左右两偏宫室,中间院子,铺着石板,栽着树木,四角放着太平缸。
以防止走水,用来灭火的。
还有些小厨房、角屋、宫婢太监住的地方都在后面。
“太子到——”王圆圆又喊了一声。
许多福不自觉挺拔了身影。
一进正宫,满室都是站着的阿姨婶子奶奶们,她们向他半膝跪地行礼,许多福忙道:“诸位请起,孤还年幼,不用如此大礼。”
众人谢过起来。
“大家坐。”许多福坐在一处,其他人才落座,许多福不知道说什么,但他知道李昂祖母也在,便看了一圈,很容易找到李昂祖母,脑袋瓜一通兑换关系,脆生生喊:“堂姑好。”
昌平公主听闻愣了下而后笑了起来,慈眉善目的说:“太子好。”
“以前李昂叫我名字,如今我辈分白白长了他。”许多福一想到这儿就很快乐,忘了用‘孤’了。
昌平公主闻言,识趣说:“若是论辈分,昂儿是该唤太子一声表叔。”
许多福:嘻嘻。
既然太子论亲戚,众人一下子轻松许多,捧着太子闲聊。高夫人又想去捧太子,可一想到昨日那事又怕太子知道她是高彬母亲,如此交战,愣是错过了。
许多福在此闲聊片刻,起身离开,请大家在宫中如家中一般吃好喝好。
然后呼啦啦带着人出了庆寿宫。
许多福坐上轿子,发现多了个腰枕,太棒啦!他往后一靠,没个正经样子,懒懒散散的,扭头问:“伴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应酬,小菜一碟!
根本不怕。
王圆圆说:“往含元殿去顺路,最后去仙居殿。”
“行!”许多福现在干劲满满,也不觉得他的‘吃好喝好’有什么离谱,都是他真诚的祝愿。
含元殿是四品以下官员,七品以上。
大殿正中是四品、从四、正五,左右两边就是从五、正六、从六、正七,从七品太小了进不来。反正大殿很大,都是大圆桌,八人一桌。
李昂父亲李童坐在中间位置,自然了他的座位没太靠前,往门口那儿去了,好歹是在大殿正中间,若是以前的太平寺主薄,从七品,连进来贺寿资格都没有。
已经很好了。
“太子到——”
众人立即起,静候。
许多福进来,这次有点吓到,因为人很多,大家都穿着官服还很严肃,许多福便摆着大人架子,请诸位大人起来,然后满殿静悄悄的,没人说话也没人寒暄。
嗯——许多福找了一圈,没找到,扭头问王伴伴,“李昂他爹在哪?”
“太子可是要见李童?”有官员上前询问。
门口一角坐的笔直的李童:……擦汗擦汗。
许多福只是想,他谁都不认识,那就继续刚才寒暄交际话题——拿李昂插入,但现在和刚才氛围不一样,李童已经叫出来了,于是许多福也只好硬着头皮寒暄说:“孤同李昂是好朋友,还没见过李大人,就看看。”
没别的意思,呜呜。
李童也蒙了,很快便说:“得太子看重,犬子之幸。”
“……”许多福心想,好想找李大人的犬子一起玩,跟大人寒暄交际真的很无聊,但开了一个头,之后就轻松了。许多福请李大人坐,又同其他大人聊了聊天。
孤做太子,如今还年幼,什么话没说好,各位包容。
很直白还挺谦逊的。
官员们忙说太子言重云云。
幸好午膳时候到,太监上菜又上了热茶,许多福便端着茶杯,高举一下,说:“今日父皇寿诞,孤以茶带酒敬诸位,都是大盛栋梁之材,为国为民尽力好好做。”
他不知道这话怎么了,反正满殿的大臣们都很激动,站了起来,有位大臣说不辱使命自当效力大盛,其他人跟着齐声道,最后举着茶杯一饮而尽。
许多福:他就是夸夸大家给大家上鸡汤没别的意思。
但别说,这鸡汤很好,大家都干劲十足,有的激动地脖子都红了。
许多福留下一句诸位大臣吃好喝好,撤。他一走上了轿子去仙居殿,路上可期待了——仙居殿都是他的朋友小伙伴,一会得让李昂叫他叔叔嘻嘻。
还有还有,那个高彬!
小太子笑的眼睛亮了起来。
含元殿内,上了酒菜都是热乎乎的御膳,有人端着酒杯起头,先遥祝圣上万寿无疆,等祝完了圣上可以自行活动了,有人端着酒杯去找李童,一口一个李大人、听闻李大人大名许久还是第一次见久仰久仰……
李童从小谨小慎微胆子小,在哪都不是人群中心,如今接连借了儿子的光,成了人群中心,他有些拘谨但也很爽快,一边回敬吹捧回去。
仙居殿。
宗亲官员家孩子少,大殿内能坐下,还有歌舞表演。自然也是有爵位的坐前面,之后顺着排开。刘戗坐不住,在过来的路上就往后钻,找到了李昂、周全、严怀津,几个人扎一堆,实在是憋不住话,聊了一路,旁边引路公公看了也没好说。
都是太子的贵客。
“许多福怎么就成太子了?”刘戗低声,“你们之前知道吗?”
几人齐刷刷摇头。
刘戗挠头,“你们说会不会是同名字长得像啊。”
几人看向刘戗目光跟看傻瓜一样。刘戗:……顺手揪着王元孙,好哥们的搭着王元孙的肩膀,“你说。”
“我说,圣旨已出,咱们还是别背后议论太子了。”
刘戗:“你太谨慎了,许——大胖小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能说王元孙谨慎,其实理应如此。”周全出声实话实说,“以前多福是我们朋友,他现在可是太子。”
刘戗咕哝:早知道昨天就多叫几句大胖小子了。
几人到了仙居殿后,公公们引到各自位置,不过刘戗屁股粘不住座位,实际上严怀津几个也憋坏了,刚落座没多久,大家目光找到彼此,立即扎堆聚在一起聊天,意外的王元孙也过去了。
“你们看到高彬了吗?”
“谁?”李昂问。
周全想了下,“你说高大人家的长子,怎么了?”
刘戗可兴奋了,“昨个我们三个去赎人,对,你们还不知道。”
严怀津、李昂、周全一听,话里有故事,当即是齐刷刷看过去很洗耳恭听。刘戗放低了声说:“我们跟高彬对上了,你们刚没人看见,册封圣旨出了后,高彬脑门都嗑红了。”
“我看见了。”王元孙说。
刘戗痛快,继续跟其他三人说:“咱们散了要走,高彬溜了真快,他不会出宫回府了吧?”
李昂说:“不会吧。”
“今日都进来了,要是再出去,被发现的话告一个大不敬,罪名更重。”周全说。御史台那些罪状,为了避开,他爹天天挂在嘴边,大不敬啊、衣衫不整不敬圣上等等。
严怀津则问:“昨日你们和高彬起冲突了?许多福没事吧。”
“没事,放心。”刘戗道。
王元孙在旁边三两句补了内容,“我们去了后,太子为了帮戏班解决高家麻烦,主动引火等高彬前来,说了两句,高彬气不过放了狠话说两日后要会一会,先走了。”
“他就带了几个人,手里也没家伙,我们十多人腰上都是刀,高彬要是敢上来,打就打。”刘戗说。
王元孙:“打不了,今日就是万寿,高彬也怕。”
“我们可不怕,我们有许——太子。”刘戗硬生生改口。
要是许多福见了,肯定得说刘娇娇比他还会狐假虎威呢。
三人听明白了,李昂、周全也有些热血沸腾,“早知道昨日就跟你们去了。”、“是啊是啊。”
然后几人齐刷刷目光寻找高彬,李昂看到了他表哥还有表弟,平时最看不上他,之前还几次三番跟许多福呛声,如今眼巴巴又有些讨好想过来同他说话。
李昂:……
唉。
“我先过去一趟。”
李昂走了过去,被表兄表弟围在中间,两人一言一语把话说明白了,“弟弟,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帮帮我们吧。”、“我们俩想跟太子告罪,过去都是我们不好,你能不能到时候帮我们说说话?”、“求求你了。”
“太子心胸很宽厚,不会同你们计较的,放心吧。”李昂说。
“真的?”、“那我们就放心了。”、“我之前就说了,多福咳咳太子宽宏大量,一般不和人计较,都是仲子恺田文贺先挑起矛头的。”、“对对对。”
又是一通马屁话。
李昂心想,许多福还没来,你们要拍等人来再拍吧。
然后太子到——
刘戗也终于在角落找到了脑门红一片的高彬,还没上前说什么呢,太子先到了,于是众人迎太子。
许多福:嘻嘻嘻孤来了!
“诸位请起,坐吧。”许多福终于找到了对他氛围的场合,决定留在这儿吃席,跟王伴伴说:“孤坐这儿跟大家一起用膳。”
王圆圆喏,请太子上正位落座。
宫里设宴,正位座位都是空的。
许多福过去时,跟几个小伙伴眨眼睛,刘戗一看,顿时欣喜起来:大胖小子还是大胖小子。
等坐定。
许多福:“各位都坐,接着奏乐接着舞。”
殿内又有管弦丝竹声,很是优雅。
众人坐定,许多福扫了一圈,没看见高彬,就问:“高彬在哪?”
按座位排序,高彬得坐在前头,结果从角落最尾抖抖索索出来了,出来后就跪地请安求饶。
殿内氛围顿时不对。
李昂两位表哥表弟也紧张起来,李昂刚才还说太子殿下很宽厚不计较,这是不计较吗?高彬那么大年纪了,一看就不是他们同学,都不知道有什么过节,结果一进来坐定先找高彬算账了。
他俩可咋办啊!战战兢兢.jpg
李昂:……许多福真的很和善,真的。
许多福坐在上头,说:“昨日你说两日后要找孤好好会一会孤,现如今不用两日,孤主动找上你了,你想怎么会?”
高彬跪在中间磕头告饶。
“臣无状,冲撞了殿下。”
王圆圆站出来,呵斥:“你身上有何官职,胆敢自称‘臣’?高家就没教过你规矩吗?”
高彬忙改口:“小人有罪,昨日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冲撞了殿下,小人知错了,求太子殿下绕小人一次。”
满殿静悄悄的,曾经说过许多福的同学这会都内省,升起惧意。
“你昨日不知孤的身份,孤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是你仗势欺人,强卖强卖,还放出话:若是不卖,走不出盛都。孤不知道,盛都何时高家说的算了?”许多福把话挑明,虽然他现在也仗势欺人,但高彬该欺。
这话就严重了,高彬不傻,砰砰磕头请罪。
许多福一看高彬额头鲜血直流,便皱眉。旁边王圆圆见状,立即挥手,故意捏着声,细细的说:“高彬冲撞太子殿下失仪,来人,拉下去遣送出宫。”
小多福还是心软,见不得这个。
很快来人将高彬拖了下去,又有宫人将地面鲜血擦干净。
殿内氛围又不对了。
许多福看向其他同学,同学都不敢跟他对视,他就像是死神一样扫哪里哪里连忙低头跟鹌鹑一样瑟瑟发抖,除了——严津津还有刘戗李昂、周全几人。
“吃饭吧。”许多福忙了一早上还没吃。
一会御膳凉了就不香了。
只是满殿很安静,连杯盏相碰的声都没有,许多福吃了会觉得憋闷无趣,一抬头,严津津看他,许多福露出笑来,严怀津也笑了。
许多福又去看其他人,李昂、周全满脸的话,但是碍于场合估计憋着,跟他一样,而刘戗——刘戗跟猪一样在干饭。
干脆叫刘猪猪算了。
许多福又去看——
砰的一声,碗撞倒在地上,有两个脸熟的同学一前一后跪在地上,告饶:“太子殿下,以前是我不懂事,背后说了您,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多福觉得俩人眼熟,拿眼睛看向熟人求救。
谁啊?
李昂:……
“殿下,那是学生的表哥还有表弟。”
许多福想起来了,就是有事没事背后说他,他看过去又吓得坐直或者跑掉,因此从没见过正脸,都是侧脸,因为对方每次在他开口的时候就转过去跑开了。
原来是他们啊。
“你们起来吧,孤没怪过你们,只是背后说孤坏话嘛。”许多福大气。
地上俩人惊恐、窒息,晕厥过去。
得,又要抬下去两位。
王圆圆一挥手,这次知道殿下心意,交代说:“送到偏殿,请太医来看,要是无大碍送回各家。”
许多福再看——呜呜呜班里同学都不敢看他了。
他现在就是死神!
饭都吃不香了。
恰好小路子进来,躬身请安,说:“殿下,圣上在蓬莱殿等您过去。”
许多福立即放下筷子,好啊好啊,小同学们太过娇嫩了,他其实也没吓唬人,就是李昂表弟表哥真的很胆小会错意了,他没生气,还是去蓬莱殿好。
去看看胡太傅。
胡太傅,孤来了~
临走前,多福太子还关心了下同学们,“你们吃吧,李昂你跟你表弟表哥说,孤真没怪他们,让他们胆子大点,以后要么别说人坏话,要是说人当面说。”
李昂:你是想要他俩在家中挨揍你直说。
当天晚上,忠毅伯府与永诚伯府,两家是不分先后,正院响起起‘啪啪’打孩子声,俩孩子嗷嗷叫,说爹我错了不敢了我怎么知道许多福是太子,我就背后说了几句,他一转过来我就跑了嗷嗷嗷别打了。
你还敢说!还敢说!
送你去上学,让你别捣蛋。
孩子被打的受不住嗷嗷嚎:爹你之前看不起许多福不让我跟他玩的我才说他。
永诚伯:……是他说的,怪他。
最后打是没打了,只是永诚伯发愁啊,头发都快花白了,唉声叹气,最后说:等明日,我亲自带你进宫赔罪。
爹明日休沐,许多福最喜欢放假了,咱们明日找他,估计他要不高兴。
永诚伯:?真的?
真。
孩子上了药,屁股开花,趴着睡不着,呜呜的飙眼泪,都不敢大声哭和说话,轻轻嘀咕:许多福怎么就成太子了呜呜呜呜我的屁-股好痛。
愁人啊。
蓬莱殿内。
推杯换盏,酒意深浓,氛围也热乎,各种拍圣上龙屁的话,自然也有人发愁,胡太傅枯坐在位置上,过了一会才提起几分精气,问严宁:“你早知道了吗?”
先前好几次严宁都劝他对许多福多些包容。
严宁笑笑,“知道圣上万寿吗?自然了。”
没正面回答,岔开了。
胡太傅明白过来,后知后觉想着刚问话有些冒昧,他和严宁过往并不亲厚,严宁知道却几次提点他,没让他犯了大错,该是谢严宁的,只是现在提不起精神寒暄。
严宁见胡太傅一张脸无端端像是老了十岁,也有些同情,便主动举着酒杯说:“胡太傅,太子是你我二人的学生,殿下乖巧上进,只是需要用一些灵巧方法,咱们二人以后可以多琢磨琢磨。”
不说还好,一说胡太傅头都大了。以前许多福怎么教都那样,胡太傅不管不顾放任自流,如今却不行了,许多福成了太子,关系国家江山社稷,要是教毁了——
大盛日后岌岌可危,是他的罪,大罪啊。
胡太傅升起了告老还乡的念头。
另一头前排座位高雄高大人是想找时机跟圣上告罪的,以及,他要回去狠狠抽一顿高彬,包个戏子都能惹出这端祸事,不如腿打断了在府中好好静养……
“太子到——”
胡太傅胡子都抖了下。唉。
作者有话说:
多多太子:孤真的很大度!-
今天九千,猛就一个字
第42章
蓬莱殿内大臣闻言起身行作揖礼。
许多福看了一圈,好几位大臣都眼熟,先叫诸位大臣不用多礼。大臣们谢过太子殿下,听到圣上说:“你们坐你们的,他还是孩子,不用太多礼。多福过来,你坐朕旁边。”
“知道了父皇。”
诸位大臣听了,自然不可能把圣上‘不用多礼’当真了,圣上对太子真是慈父仁爱,句句亲切,唤了太子坐圣上龙椅旁边位置。
这位新太子,比他们想的还要得圣上看重。
几个瞬息,在座的心里都有数了,而后又想,若是圣上不看重太子,也不会今日突然直接册封太子,还有东厂许小满,想必也是因为抚养太子有功,才得圣上看重。
说通了说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许多福坐在皇帝爹下手位置,真的是手旁边位置,共用一张吃席长条桌子,而非是两张桌子,桌上菜色都是新的,看上去没怎么动,皇帝爹怎么不吃啊。
仲珵瞥了眼:……
他家太子脸上全写着字。
“饿着了?”仲珵问。
许多福嗯了声,“父皇,我刚去仙居殿才坐下也没吃几口。”
“赵二喜,让上几道热的。”
没一会许多福面前有了新鲜菜,他大快朵颐吃了些,仲珵见许多福吃的香,也来了胃口用了些菜,底下坐着的臣子一见圣上太子用膳,便也跟着用,一时间到很融洽。
吃的五六分了,仲珵筷子慢了些,见许多福吃的跟猪一样,都不用问好了没好,端着酒杯慢慢喝酒,与底下亲近臣子闲聊些家常。
高雄见太子进来后就有些忐忑,一直找机会请罪,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因为太子一直在吃,此时见圣上停箸饮酒,当即是端着酒杯往前走。
“臣祝圣上万寿无疆。”
其他大臣:……又晚了一步,就高雄会拍龙屁。
仲珵笑呵呵举起举杯,隔空示意,高雄先一饮而尽,仲珵只是浅浅喝了口,等着高雄接下来话,果然高雄脸上苦恼,揽罪在身,跪地见礼说:“圣上,臣还想跟太子殿下请罪,也是一桩自家丑事,臣那大儿子不争气,最是顽劣,昨日不小心冲撞了殿下……”
其他大臣吃菜的筷子都不动了,悄悄看过去竖耳朵听着。
难怪高大人这般殷切,原来是家里冲撞了新殿下。
许多福听到‘太子’就很灵敏,十分具有才上岗新太子的职业操守,立即不吃了,很是矜持高贵的擦了擦嘴,看向底下单膝跪着请罪的高大人。
这位就是高彬的爹啊。
仲珵笑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小孩子之间玩闹争斗。”
高雄暗暗松了口气,见圣意不是想大动干戈那便好。
“多福你说说。”
许多福立即说:“儿臣刚在仙居殿斥责过高公子了,他身体有些不适,已经送回家了。”
“不错。”仲珵点头,又笑眯眯看向地上跪着的高雄,“高爱卿怎么还跪着,快起。”
高雄忙道谢圣上,又扭头谢殿下开恩。
“太子殿下真是心胸开阔。”
许多福笑呵呵,下意识想谢谢谢谢,愣是给忍住了。他得向皇帝爹学习,即便是对臣子有亲近之意,也不能话太多了。
话少显得他高深莫测。嗯~许多福端着。
殿内其他臣子听完了,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高雄只说冲撞并未言明缘由,圣上和太子也没提,怕是缘由不好直说,众人识趣说起旁的。
仲珵:“吃好了?”
“好了,父皇。”许多福吃饱了精神头又足起来!
仲珵:……好笑。
“在座的都是大盛肱股之臣,你年幼,替朕回敬各位爱卿一杯。”
许多福:明白!
这个活他会干。
王圆圆拎着一壶红枣、姜片、桂圆煮的热茶,其中生姜太辣,少放,多放红枣桂圆,太子殿下可喜欢了,今日去了三处都是这一壶茶,喝完了添热水,已经三壶下肚。
此时王圆圆拎着茶壶走在太子身后,太子则是端着茶杯一一去认识满殿大臣——此殿内,除了四品以上还有就是宗室有爵位的。
最高的是礼亲王,之前大盛有两位亲王:慎亲王、礼亲王。慎亲王现如今的慎郡王,是他皇帝爹的同父异母大哥,这位礼亲王一样,排行第五,是五弟,生母当时是个小小贵人,就和如今后宫两位太妃一般,谨小慎微苟着活下来。
过去不起眼的礼郡王——在仲瑞做皇帝时,只给这位五弟封了郡王,瞧不上这位。到了宁武年间,宁武帝登基大封,一视同仁,两个仅存的兄弟都封亲王。
那会杀意太重,将其他兄弟全杀了——仲瑞、仲钰俩兄弟。
礼亲王还挺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长得其实蛮浓眉大眼英俊的,只是见了他这位侄子,先站起来,站完了可能觉得不妥,毕竟礼亲王是他叔叔长辈,又坐了回去。
其他几位宗室见了就跟没见一样,只是心里笑话:登不上台面、想捧圣上儿子的脚连辈分都不要了、太过了。云云。
许多福忙道:“叔叔,侄儿敬你一杯。”
“好,第一次见你实在匆忙也没带见面礼。”礼亲王坐下后其实有些脸烧的慌,但紧跟着太子叫他叔叔给他全了面子,便好多了,当刚才事没发生。
许多福一听,张口就说:“不碍事的,以后有机会了,我上叔叔府里讨要去。”
礼亲王仲琼一愣,而后爽朗笑起来了,“好好,你尽管来,到时候叔叔带你玩。”
叔侄二人亲亲热热的闲聊几句,倒不像是第一次见,像是打小认识似得,其他刚看热闹的宗室嘴脸:嫉妒,怀疑仲琼先前巴结过太子?
不会吧,仲琼儿子才五岁也没到上崇明大殿年纪,怎么认识的?
许多福:不认识,第一次见,他就是捧个长辈的场。
这位五叔,名字都叫‘种穷’了,可见真是不咋受待见。
仲琼等太子去敬其他桌,手里端着酒杯还有些回味刚才呢,这位太子同他二哥不一样,生来就是个讨喜的性子,三言两语热乎的。
宗室这一桌许多福轮了一圈,慎郡王没来,递了帖子想进宫贺寿,许小满没答应驳了回去,他还记得仲珵那会发疯心冷,仲恒这小人,才冷了多久就受不住了?
冷个三五年再说吧。
永诚伯和忠毅伯此时还乐呵着,高高兴兴和太子碰了酒杯,有了仲琼打前奏,宗室有辈分的都放开了,亲亲热热喊小太子侄儿、大侄子、外甥等等,还要送见面礼。
许多福:好说好说,通通都要,王伴伴快记下,回头他去各府串门子收礼!
总之宗室这边还是很快乐亲热的,搞得这些坐冷板凳四年的宗室们都觉得久旱逢甘霖,可算是遇到了个待见他们的,好哇好哇。
到了臣子那边,许多福敬茶就端着几分,亲近有,但不能太一家人闲聊了,更别提收礼这事——自然了,官居高位的殿中大臣也不会当着圣上面要给太子送礼,这不是吃饱撑着嫌自己官坐的太稳了。
圣上如今年富力强,小太子才几岁,他们是圣上的臣子,要是私底下给太子送礼,那便是结党之嫌。
许多福和诸位大臣都很有默契,客客气气就行。
因此敬茶就跟‘流水席’一样特别快,但也有例外,比如许多福敬到周大人这儿。这位大人手有些抖,许多福就多注意了两眼,喝了口茶又多看了两眼,周大人已经快被吓死了。
许多福一副‘我想起来了’!
“周大人,是周全的父亲吧?”
端着酒杯的周大人手抖,一手稳住,全儿不会真跟太子说了那些话吧——“是、是,臣是。”嗓音也有些飘了。
许多福闻言很是亲近,小手去握周大人手腕,高高兴兴说:“孤一见周大人就觉得眼熟,刚多看了几眼,周全和周大人长得很相似。”
“孤和周全是朋友。”
“周大人也算是孤的叔叔。”
周大人都想给太子磕一个了,战战兢兢,“臣不敢当,犬子得殿下看重,是犬子之幸。”
……这话好熟,好像不久之前才听到过。许多福反应过来自己热情过头,便笑笑说:“周大人养的孩子很好,敢当敢当,那孤不打扰了。”
“太子请便。”周大人送走了太子,终于能抬起衣袖擦擦汗,再看其他大臣羡慕他的眼神,周大人:痛苦煎熬又有些高兴。
许多福是按照宗室这边座位轮流的,宗室后面还坐了几位大臣,此时绕到了对面那一排,走着走着——许多福咦的眼睛瞪圆了,他面前坐着一位老头,可爱的老头,他心心念念的老头!
这么久,太子殿下绕殿一圈,终于和他的胡太傅打了个正脸照面。
太子殿下:嘻!
胡太傅:老夫命休矣啊。
“太傅,是我啊,多福。”许多福高兴说。
胡太傅在心中打好了告老还乡的奏折,许多福这模样这劲头怕不是要折磨他了。许多福高兴说完,环顾桌面,亲自给胡太傅斟酒,一边让王伴伴给他杯中填满。
“过去这么多年,在崇明大殿谢谢胡太傅教导。”许多福真心实意的,胡太傅看着很严肃到苛刻,但对他其实还不错,后面他有时候学不懂了,胡太傅也不会逼着他学,睁只眼闭只眼,还让他混日子。
希望以后继续如此!
胡太傅对上许多福真挚真诚的双眼,将告老还乡奏折往心里压了压,“殿下不气臣之前太过苛刻吗?”
“不会不会,我知道太傅只是教学认真。”许多福道。
这生什么气,以后胡太傅继续抓学霸学神学业,继续放他吃草,这便就好。
胡太傅眼底冒着欣慰的泪花点点头,太子殿下也不是没救,也是,殿下之前也不顽劣,只是学的慢,慢慢教,多教几遍便好。
许多福压根不知道胡太傅心里翻天覆地的转变——从辞职告老还乡到之后要更矜矜业业抓他学问,要是知道了,许多福也做不出欺负老头行径。
他刚才说归说,玩闹归玩闹,对着胡太傅还是很尊重的。
因此师徒二人此时都很快乐,碰了杯子,许多福觉得在太傅这儿显摆过了,以后保持现状就好,胡太傅则是:大盛还没完,他要好好干。
到了严太傅这儿,气氛更是轻松。
许多福很喜欢严太傅的,若是说对胡太傅是尊重敬重,以前上学有好几种老师,班主任严苛严肃但很敬业,操不完的心,操这个学习成绩,操班里谁早恋,连着一周卫生都要操心,自然脾气也很大,但是班里同学对老班很敬重,不敢嘻嘻哈哈玩闹。
也有一种老师,像严太傅这般,讲课幽默风趣很有意思,也很平易近人,下课了还能嘻嘻哈哈和大家开几句玩笑话,大家都很喜欢的。
严太傅便是这样老师。
许多福跟严太傅多碰了一杯,他喝得是茶,严太傅笑呵呵说:“殿下是想灌醉了臣,不过明日休沐臣也清闲。”
“嘿嘿,还有三日假期。”许多福又和太傅碰了一个。
高高兴兴。
等许多福敬完茶,一扭头发现阿爹来了,就坐在皇帝爹位置最下一张桌子,他一高兴张口喊阿爹。
满室氛围有些不一样,御史台几位忍了又忍到底是坐住了。
今日圣上大寿,先不用参,等来日上朝参许小满。
还有太子,以前不提,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喊东厂的太监做阿爹,历朝历代哪里有之,不合规矩啊!
又过了一会,殿内氛围正好,有老臣借着酒意,笑呵呵提快年底了,待来年开春正好可以选秀,先帝驾崩四年,如今圣上后宫空悬,早日开枝散叶……
一句话:催婚催生。
许多福本来高高兴兴的听完脸都垮了,吃饭吃的正高兴呢,怎么提这个啊,他都替皇帝爹和阿爹不高兴。
再说了,他不是叶子吗。
他就是俩爹开枝结的果!
许多福看皇帝爹,这可怎么办,他知道皇帝爹肯定不会答应的——后位那是他阿爹的,但要是现在发怒也不太好吧,一会发怒了,他要干什么。
小太子皱眉,皱脸,苦想。
其他人一看,便想太子还是年幼,只是提个选秀太子就急躁担忧了,不过也是,圣上册封太子,新太子不知生母是谁,舅家无人,没有权势依靠,如今圣上年轻,到时候生个十个八个的,太子紧张也是正常。
这天下最后谁坐在那把椅子上,还不知晓,如今他们这些官员倒也不用太捧着太子。
仲珵手里执着酒杯,笑眯眯的,半分脾气也没,不像之前有臣子提及选秀,宁武帝震怒,当朝痛骂,先帝才驾崩你就提及这个,不臣不忠。
因为骂的太严重了,导致后来没人敢提。
时隔四年有人见氛围好试探,一看圣上没发怒还笑着顿时觉得这事是不是能成了?
家中有适龄女子的臣子都动了心思。
“吕卿提及选秀。”
吕大人忙点头,看来圣上有意选秀,今日没白来。其他大臣也静声纷纷看向圣上。
宁武帝笑眯眯将酒喝完,环视了一圈,见众人各自心思都藏不住跃然脸上,说:“朕是断袖。”
许多福一个圆脸震惊,发出猛烈射线。!!!
皇帝爹你这么猛吗。
这是可以直接说的吗!
皇帝爹还笑眯眯的。
许多福突然想起来,他皇帝爹是美丽疯狗暴君人设,这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皇帝爹对他和阿爹很好的,从来没发过火,许多福都忘了他父皇还有这么个人设。
再看阿爹,阿爹习以为常很是淡定。
满殿这会别说静悄悄,是气氛落在冰点以下了。诸位大臣战战兢兢又很惶恐,不知道是继续坐着,还是站起来跪地请罪,悄悄看上龙椅位置,圣上还在笑,笑着看他们。
吕大人噗通一个跪地请罪,其他大臣宗室纷纷跪地一起。
“诸位爱卿何罪之有,吕卿关心朕,朕将诸位当心腹之臣,坦诚相告,朕断袖喜好龙阳,若是你们想送女子充盈朕的后宫,那心思白费了,你们若是想要圣宠——”宁武帝笑容渐渐淡去,看向底下跪着的,“可有自荐枕席的?”
许多福:……
救命啊父皇,底下跪着的都是老头还有中年叔叔,这吓唬的,万一一会有人心脏病发作了——问题不大,太医就在隔壁候着,应该没事的。
“臣、臣惶恐——”
满殿的‘臣惶恐’,谁敢接这个话啊。
宁武帝饶有兴致点点头,唉声叹气:“也是,朕让你们自荐枕席,这是折辱了诸位爱卿,万一日后史书留下个靠爬龙榻挣圣宠奸佞污名就不好了。”
大臣们头磕在地上,浑身发抖,这次连‘臣惶恐’都不敢说了。
圣上疯了、疯了。
宁武帝酒杯放下,明明声音不大,但因为殿内气氛太过安静,咚的一声像是一柄大刀一般,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或是很久或是瞬息,宁武帝才说:“太子替朕招呼各位爱卿,朕喝多了头疼,许大人陪朕出去走一走,不用跟着了。”后一句是跟赵二喜说的。
许小满心疼:“是。”
宁武帝与九千岁一走,整个大殿诸位大臣还跪着,交付重任的太子:……他可以的!他来收拾摊子!
“各位快请起。”许多福站起来摆手,又扭头问:“还有什么节目没?”
赵二喜也傻眼了,此时忙报了节目。
有歌舞还有杂耍。
许多福抚掌:“让上来吧,时日还早,上酒上菜。”他再吃吃。
继续奏乐继续跳舞继续吃菜喝酒。
但接下来氛围有些不一样了,那些大臣偷摸擦擦汗,然后再看上头龙椅旁椅子上坐的小太子,心下骇然,圣上断袖,难怪这么痛快封了太子,以后怕是没有其他皇子了……
小太子的含金量还在加重。
而且小太子年幼,目前看着很是亲和,当今真是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战战兢兢……
许多福:好吃、好看、好玩!
这顿万寿宫宴,一直到下午申时末,也就是五点不到放了烟花,此时天已经黑了,烟花绽放在太极宫上空,十分漂亮灿烂,放完了烟花,百官再祝贺一遍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庆典就结束了。
各位大臣命妇相继离宫。
许多福送官员,寒暄一二,总算是人走了,便轻轻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他龙里龙气的蟒肚子,“伴伴今日孤吃的太多了。”他肚子好像有点圆鼓鼓的。
“不多殿下,那都是水,尿一个就没了。”王圆圆说。
赵二喜在旁听得没脾气,殿下都是太子了,王圆圆那一口话真——太糙!
幸好时下无人,就他们。
许多福忙了一天,此时终于感觉到疲惫,问:“我阿爹和父皇呢?”
这个王圆圆不知道,拿眼睛看赵二喜。赵二喜先是对王圆圆无语,而后恭恭敬敬说:“殿下,圣上和九千岁回紫宸宫了。”
许多福犹豫了下,也不是很疲惫了,说:“那孤在这儿等一会。”
他皇帝爹下午才发过脾气,以他看小说的经验,俩爹——他还是不去打扰了。
但蓬莱殿很无聊,仙居殿许多福也去过,就说去外头消消食,不坐轿子了。王圆圆忙拿了披袄伺候小太子穿上,许多福喝了一天驱寒大补茶,现在是脸蛋红彤彤,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外头一走,小风一吹,还挺舒服的。
他才知道太极宫这么大。
以前一直以为就前面三座大殿,他连右宫都没去全。
蓬莱殿、仙居殿,挨着太液池最近的是含凉殿——前头三座大殿末有个含元殿,俩殿不是一处。左殿前半部分三座大殿那是办公场所,这里更多的是取乐的。
含凉殿就是一个高大的外观船造型的三层大殿。
守殿的太监总管上前迎接,见太子好奇,便在旁仔细说着逗趣的话介绍,“……夏日时最凉快了,可以坐在船头甲板处垂钓。”
船造型的甲板。
许多福:“孤去看看。”
哗啦啦都跟上。
含凉殿点了灯,小太监手里打着灯笼照太子前方脚下,王圆圆护着小多福,怕凑太近了掉下去,现在太液池水寒。
许多福站在那儿往下看,他是在大殿一层,距离太液池水两三米多高,一股池水寒风味。
“夏日是个好去处!”
做太子能开发各种能玩的地方。
许多福看了会,天太黑看不真切池底,便往回走,故意磨磨唧唧的,他怕回去早了打扰到俩爹。
真亲生崽。
大家就陪着小太子转悠,没人觉得累,反倒乐呵呵特别高兴。后来许多福问王伴伴这是为何。
王圆圆说:圣上自登基以来,三处大殿没用过,守殿太监宫婢闲的都快发毛了,如今有个正经主子来,对这儿还有兴致,可不得高兴。
有主子来玩,那就有伺候机会,伺候好了就会得赏。
就这个道理。
盛都和现代历史故宫位置不同,这里气候很是宜居,夏天没那么炙热,冬日也没那么冷,能吃河鲜海鲜,气候也好,因此往前数的朝代皇帝后宫都没有去皇家避暑山庄的前例。
只会把太极宫开发的越来越适合游玩。
当然了,要是有不那么宅的皇帝,太极宫待久了想出去玩也是有的,借各种名目,可以往北走,有草原羌族,往南有夷族,往西还有雪山山脉,听说翻过去了有白胡子蓝眼睛皮肤跟雪一样白的雪兰人。
许多福听这位老公公说的有意思,就好奇问:“你见过雪兰人吗?”
“回殿下,奴才没见过,都是听前朝留下的老太监说的,雪兰人高的跟山一样,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
许多福说:“都是人,分好人坏人,只是外貌有些不同没什么的。”
“殿下说的是。”
许多福又问:“那往东呢?”
“好殿下,往东就是大海了,有海寇。”
许多福皱眉,“海寇扰民吗?”
“这奴才不知道了。”
说说话,天越来越黑,跟墨色一般,前头来了一队人,打头的是跑的气喘吁吁的赵二喜,赵二喜要见礼,许多福先一步摆手说不用,问:“可是我阿爹和父皇找我?”
“殿下,圣上见您迟迟不归,派奴才来问问,外头天黑寒气重,九千岁也担心您身体。”
“我现在就回。”许多福忙道,他这不是孝心嘛,才在外头遛了半天自己,现在可算是能回家了。
王圆圆一挥手,轿子到。许多福上了轿子,他年纪还小,腿嘛挺长的但是走起来不比大人们,还是坐轿子快,一边坐稳一边跟王伴伴说:“伴伴,你赏他钱,他故事说得好。”
“喏,奴才知道了。”王圆圆留下来给打赏。
守殿的老太监真是喜笑颜开,倒不是在意这几个钱,而是太子赏的,且在太子跟前露了脸,这可是大喜事。
紫宸宫。
两边侧宫室已经收拾好了,全是太子的东西,书房、玩具,光是衣裳就搬了二十多回,追星逐月两人指挥着底下人忙活了一天,才堪堪收拾妥当。
紫宸宫灯火通明。
门口喊太子到。许多福下轿,赵二喜侧着身说:“殿下,圣上和九千岁都在正宫等您。”
许多福便跑去找俩爹。
许小满迎头抱着多多,一摸崽额头,还好没发热,拉着崽手,手心是热的。许多福忙说:“我穿了披袄,伴伴还给我了毯子,我盖在腿上。”
“没受寒就好,先换了衣服松快松快,累一天了。”许小满心疼崽。
皇帝爹坐在榻上,闻言打趣说:“小满你要问问他瘾过完了没,兴许咱们小太子舍不得脱下他那龙里龙气的吉服。”
许多福气呼呼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你爹逗你玩呢。”许小满哄崽。
许多福:“我不生气,父皇气消了就好。”
仲珵本想说脸都鼓的越发圆了——但对上小满的目光,把话咽了回去,好好好,小太子现在如日中天了。
追星逐月给太子卸发冠,去了一层层套着的吉服。
许多福本来不觉得累,等他脱的只剩里衣时,感觉一下子像是轻了好几斤,又穿了件宽松的袍子,就这样一家三口坐在一处。
“天黑了,还跑哪里去了?你爹担心了半天。”仲珵问。
许多福挨着阿爹坐,说了去哪里。许小满:“好玩吗?”
“不好玩,天黑的我都看不清底下有没有鱼。”
“那还去。”许小满奇怪。
许多福看看皇帝爹,再看看阿爹——
“想说什么便说,不到明日,盛都都知道朕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肯定不会动手揍你的。”仲珵语气轻松说道。
说是这么说,许多福还是很谨慎的,待在阿爹怀里,才说:“父皇你生了那么大气,又和阿爹走了,按照小说里剧情你俩得——”
许小满难得脸都红了,忙打断说:“没有,我和你父皇就是聊聊天说说话。”
仲珵抬手敲许多福脑袋瓜。
“以后不许背后想我和你阿爹的床事。”
许多福抱脑袋委屈,“我没想下去,我想到可能性立即住脑了,所以跑出去玩嘛。”
仲珵点点头,“懂事。”又说:“宫中这么大,去哪里都行,跑外头吹冷风,要是再烧傻了——”
“朕错了,不说了。”
宁武帝说一半收到了九千岁眼刀,立即住嘴。
许多福也抱着阿爹的腰撒娇卖好,“不会的不会的,阿爹我穿的可暖了,也没多吹风。”
“一会泡个热水澡,临睡前喝点姜汤,夜里盖好。”许小满叮嘱。
许多福:“知道!”
他在正宫留了一会就开始犯困,于是回到自己宫室洗澡喝姜汤,等到了寝室——小太子看到他的床,张大了嘴巴。
床、好、大!
还是那种雕花大床,床还带柜子,里面可以放点心茶水,任何他想放的,而且这张床就跟两进院子似得,外头留空地很多。
“殿下,这是夜里守夜小太监睡得地儿。”王圆圆说。
许多福看看他的床,再看看给他守夜人睡得地方,就是他床三四十公分处地方,硬邦邦的木头打地铺睡觉都没铺盖,不由说:“我不习惯这样,不如抬一张软塌放床外头边上,你们以后守夜还是睡软塌上。”
“行,伴伴去安排。”王圆圆没二话。
许多福打哈欠,他洗完澡特别犯困,把自己塞到被窝里,陌生地方其实一时半会还睡不着,就是身体很累但精神睡不着。
直到——
“多多?睡了没?”
阿爹来了!
许多福本来想拉开床幔探出个脑袋,但现在他的床是两居室,只能喊:“阿爹我还没睡我睡不着,你快进来陪陪我。”
“好好好阿爹来了,一猜你就是睡不着。”许小满脸上挂着笑进来,崽今日看着板板正正的,在他这儿还是小孩子。
许小满进了床,一看崽熟门熟路滚到了床里面。许多福滚进去后,诶哟叫,鼓着脸说:“爹,这床太大了,我暖被窝只够暖一处,里面可冰了。”
“阿爹给你暖。”
“我和阿爹一起抱着睡。”
“行!”
许小满上床抱着崽,父子二人夜里闲聊,许多福问阿爹,“我今日是不是可神气了?”
“自然了,威风的不得了。”
“嘿嘿,阿爹我今日还故意吓唬胡太傅去了,不过我没太吓唬,胡太傅也很不容易,摊上我这么个学生。”
许小满轻轻拍了两下儿子,多多很上进乖巧心地又善良,说是吓唬其实就是孩子气,“多多可好了,胡太傅有你这样学生,挺好的。”
“真的吗?”许多福眼巴巴看阿爹。
许小满:……应该真吧。他没跟胡太傅打过交道,早知道以前多问问了,但是他也怕胡太傅。
“真,多多性子好,胡太傅会喜欢多多的。”
“嘿嘿我也觉得,我和胡太傅今日还一杯酒泯恩仇了。”
两室床外,宁武帝站在那儿听得满脸嘲笑,还一杯酒泯恩仇,他这位太子快要笑死人了。
许多福待在阿爹怀里安全感特别好,话多,说了一会犯困,最后迷糊说:“阿爹,父皇今个是不是真生气了,他那么喜欢你,不过跟朝臣说那通话,以后你和父皇别避嫌,要好好地。”
这满脑子装的什么啊,还操心担忧我们了。许小满轻轻笑,摸了摸崽发丝,说:“你父皇一个皇帝都不在意史书留下什么名声,我在意什么,多多,人这一辈子真心难换,要是你以后遇到了喜欢的,一定要真诚相待。”
避嫌,肯定不会。
史书上以后会写:断袖皇帝和他的奸佞太监。
无所谓。许小满不在意,他孑然一身,带他到这个世上的家已经不算家了,仲珵是他的爱人、至亲,最至关紧要的人,现在即便是有了软肋多多,但只会让他和仲珵更坚定。
许多福一听终于安心了,俩爹感情果然不需要他太操心。
他是爱的宝宝。
呼呼呼Zzzz~
许小满亲亲崽脑袋瓜,给崽掖好被子,出来时便看到立在床边的仲珵,外头月色不好,满室黑漆漆的,但仲珵看他的眼睛特别亮,他伸手过去,两人相握。
“你哄那小子太慢了,我来看看。”
“多多第一天睡这儿不习惯嘛。”
“那么大小子了,还得你哄。”
许小满侧脸看过去,说:“那臣一会多哄哄陛下。”
宁武帝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了。
“朕准了。”
作者有话说:
胡太傅:得向严宁讨教,以后得加强太子学业【摩拳擦掌宝刀未老-
第43章
按前例,圣上万寿一般是休沐三日、大赦天下、开恩科等等恩惠,宁武帝二十九岁万寿也是有的,朝中百官休沐三日,崇明大殿学生五日——这是特殊开的。
大赦天下没有,宁武帝当时听了,问:朕还要养那些犯重罪的一年?
一般小偷小摸提前放出去,那些作奸犯科背着重罪要杀头的,从斩立决变成了秋后问斩,那就等来年秋后了,宁武帝一听,恨不得生辰当天都给他砍了,还往后挪挪,养这些人吃喝,想什么呢。
赵二喜:……头埋得低低的。
至于开恩科,马上就到来年开春科举了,要是再加一科时间太赶来不及。
数来数去,就变成了朝中官员有假期恩惠。
宁武帝让翰林院的庶吉士来写圣旨,庶吉士听候圣上吩咐。宁武帝话:“朕大寿,又得一子,太子聪慧,为祈求福泽保佑太子和大盛,来年大盛百姓粮税减免一成。”
庶吉士听了内容,腹中打下草稿,润笔下书。
写圣旨自然不能是圣上那通话,还要写的漂漂亮亮,文辞非凡,这道圣旨可是响彻大盛各个地方的。
大赦牢狱,不如恩惠百姓。
庶吉士将圣旨写完,伺候圣上过目。宁武帝看过,取了国玺盖章,又说:“再写一道。”
“就写,为先帝祈福的三十二名福娘子,先帝既已驾崩四年,这些福娘子福泽深厚,朕放她们出宫。”
这道旨只传后宫,庶吉士提笔蘸墨,开始下笔。
“她们为先帝祈福多年,立有功劳,每人赏百两银子,从朕私库出,给立女户,让她们自己挑户籍地。”宁武帝跟赵二喜说道。
面上的和里子都给全了。
虽然太极宫内众所周知这些福娘子当初是官员搜罗出的美女,伺候先帝的,但因先帝临幸却不给身份,只称祈福的福娘子。
许小满对此其实骂过一次,说:那些当官的只知道拍马屁,连着裤-裆的事都得管,怎么不亲自去伺候仲谋开!
那会仲谋开半中风,尚且能走路,仲瑞不知道按什么心,暗示过两次,自有官员帮忙张罗促成此事,仲谋开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个,那些进献上来‘祈福’的福娘子,一个个最小的十四五,大点的十七八。
如今九年过去,这些福娘子还不到三十。
花一样的年岁全都关在一处冷宫里,她们经历过‘两朝’,惊弓之鸟,娘家也没背景,都是些寻常百姓家中女子,不乏样貌秀丽的农女。
但要是让宁武帝继续养,且在右宫养一辈子,宁武帝是不愿意的。宁武帝知道九千岁心善,说:“我不放她们出去,她们一个个待在后宫一处,内务所的太监看人下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日子也不好过,我要是对她们好一些,你信不信,有人会会错意,变着法子到我跟前来。”
九千岁:……
信。
“送她们出去挺好的,给些钱,立了女户怕被欺负的话,我给她们找找地方,让地方衙门多关照些,等她们过个三五年能立足了,要是以后嫁人还是自己做买卖,买田地,都行。”许小满连忙说。
一百两银子,在各地方州府能买一座小院子、一间铺子,还留有三四十两银子,要是去村里,买田地,十亩肥田村里户籍,能剩下一大半。
这些福娘子以前也不是不知民间日子的千金,在宫里关了十年,放出去肯定一开始不习惯,但人都很有韧性,户籍落下,扎了根,一两年就习惯了。
自由自在的,比冷宫里强。
宁武帝是发了银子放出宫给落女户户籍,已经是因为九千岁想的很周道了,但一看,九千岁满脸还在琢磨细化:他怕这些福娘子被外头男人、家里骗了银子。
罢了罢了,就让他的九千岁去操这个心,安排妥当了,小满也安心。
三十二个人,挤在一处福秀宫,只有两个老嬷嬷照看,以前明和帝还在时,有些娘子受过临幸,身边会安排一个宫婢,或是常伴明和帝身边侍疾,居住条件比较好,吃的也好。
四年前,巫州王打进来,太极宫宫变,这些人全都迁居此处。
身边没伺候的宫人,两位老嬷嬷平时给开宫门,让太监送饭进去,衣服之类的送去浣衣局,吃喝没说多好,就这么度日。
小小一宫室差点能关疯人。
也是宁武元年末时,嬷嬷们和这些福娘子胆子大了些,因为发现新帝并没有拿她们问罪,像是把她们忘了,任她们自生自灭,这时候就有人会偷摸跑出去,不敢跑太远。
福秀宫离花园和望云楼很近,能出门透透气,有些福娘子在这种情况下缓过惊吓的劲儿,开始琢磨以后,学着刺绣做女红,有个手艺。有的福娘子还想着重得圣宠,这些娘子都是得先帝临幸过,过过当娘娘般的好日子,还惦记着。
有人说:就算是新帝想女人了,那也是选秀选新鲜的,咱们都是先帝的……
其中几个不甘心,疯疯癫癫的不愿信,先帝都夸她如何如何漂亮、会伺候人,再者说了,先帝也没封她们,她们不算新帝的庶母。
这话就劝不动了,便不劝。
福秀宫大致分三类,一类是还盼着过好日子当娘娘,能偶遇宁武帝被宁武帝看上。还有一类就是做女红,搭上小太监卖出去换点钱,或是存着或是贴补伙食吃好一些,把自己日子过好。三类就是摆烂躺平,既不异想天开获圣宠,也不想苦哈哈干活刺绣,就想着在这里混吃等死。
反正衣服不用洗,每日也有饭菜送来,不吃荤腥,吃的差也没事,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一日,圣上大寿第二天,一道圣旨降到了福秀宫。
两位嬷嬷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忐忑紧张,先是怕不好的消息,但紧跟着想,昨日圣上大寿,这道圣旨肯定不坏,当即是定了定心神,带着福娘子们跪地听宣。
过去四年一直想办法保持容貌,甚至想换新衣服的福娘子激动了,被其他人叫住:“快别换衣服了,耽误了功夫,怕惹圣怒。”
“可我这身衣服很旧颜色都褪去了,万一圣上要见我们。”
又开始魔怔了。相熟的福娘子便好声好语劝:“那先接圣旨,接完了若是圣上召我们,你回来再换。”
还有人兴奋:“圣上难不成真要见我们吗?”
“四年了。”、“不对,八年了。”、“我在这里住的最久的一个,快十年了。”
哗啦啦跪地听宣,安安静静。
小路子宣旨,念完后,说:“你们收拾收拾,三日后安排你们出宫。”
有人喜极而泣真心实意感谢宁武帝,终于能与家人团圆了;有人错愕,早知道也该学点什么,这下出去如何傍身;有人不信不甘,口喊我不要出宫我要见圣上,我不要出宫。
“万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小路子挥手,“你们这三日盯紧了,既然是圣意恩泽,一个个都别出岔子,收拾好了行李,等人来接,自有人送你们出去。”
太监上前,这三日他们守在这儿,得把这件事办漂亮了。
许小满去内务所要了这些福娘子的户籍,各地方都有,现在派人去原籍查各福娘子家里情况肯定晚了,不如先问过这些福娘子意思,安排到一处,再查再看。
这事是个慢功夫活,后期还时不时得过问过问。不过许小满不觉得如何,反正就是上头一句话的事,底下自有人奔波。
但他要是不过问了,这些福娘子要是聪明坚毅的,碰几个小跟头很快日子就会顺当起来,要是冥顽不灵的那下场就惨了。
“我也不是说全给她们大包大揽责任在身,就是这世道底层百姓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女孩子,我顺口的话问一问没什么。”许小满摸摸崽头。
许多福星星眼,阿爹人可真好。
“仲瑞可真是造孽!”许多福说。让他们收拾烂摊子。
许小满点头,“可不是嘛,都是混账东西。”那仲谋开是烂人一个,但哪个亲儿子在自己亲爹中风身体不行情况下,还给搜罗美女,生怕他爹好利索似得。
“我家多多今日要出门玩?”许小满不提福娘子出宫这事,见崽换了身新衣服询问。
许多福点头,掰着指头,“假期算上今日还有三天,我打算天天都出门玩,今天先去找刘戗,然后去公主府玩,我还没去过李昂家,昨日人太多,我都没让李昂叫我叔叔。”
“可以啊,那最后一日呢?”
“我想去礼亲王府,可以去找五叔吗?”许多福问。因为这个五叔真的太‘边角料’人物了,小说里都没什么笔墨存在感,他怕自家和礼亲王有过节,有过节他就不去,他要和俩爹站在同一阵线,同仇敌忾!
许小满被崽脸上表情逗乐了,说:“以前你父皇日子风光时,五皇子论资排辈拍马都站不到你父皇身边,自然了,你父皇到了冷宫,五皇子也没来过。”
他也没什么大印象,仲珵没跟他告过五弟的状,那就是没过节。
“一大早上说仲琼?”仲珵走了进来顺口搭腔。
许小满:“多多想假期最后一天去礼亲王府,问我你和礼亲王有没有过节。”
“……”仲珵逗乐了,拍许多福脑袋瓜,“有过节的我都料理了,没料理的你去玩。”
大人的恩恩怨怨,仲珵有了孩子,尤其许多福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他嘴上嫌,实际上是喜欢许多福这般快乐玩的,他小时候就没这样,他的儿子不必绷的太紧了,想哪里撒欢,那是看得上他们。
许小满好奇,“不过多多你怎么想去礼亲王府?”
仲珵一下子明白过来,“你昨日来晚了,我让他替我敬茶一圈,跟仲琼碰了面。”
“这就一见如故了?”许小满诧异有点不信,不像是自家崽。
许多福叉腰开心的跟闹钟摆针一样摆着身体,“五叔说送我见面礼昨日匆忙没带,我说去他家拿!他们都张口要送我了,还有其他人。”
王圆圆此时开口背人员名单。
“对!”许多福就差跟王伴伴击掌了,王伴伴懂他!
仲珵早都猜到了,说了句‘财迷’。许小满说:“他们是大人长辈,既然提了,不要白不要。”
“对对对,我去狠狠薅羊毛。”许多福开心快乐。
仲珵:“那你还不快走?”
许多福:?
可恶啊父皇!
许小满站起来,说:“那正好一道,我要出宫去东厂,多多咱俩一起走。”
“行啊行啊阿爹,我正好去看看小凌官,问他去刘戗家玩不玩。”许多福立即小狗摇摆尾巴,开心。
仲珵:???
许多福见了阿爹不动,识趣的先带着王伴伴出去等,阿爹又疼他,又疼皇帝爹,阿爹可真辛苦,一家之主。
没一会九千岁就出来了,除了嘴上有些红外,还是很正直的。
“走吧。”
许多福现在做太子了,外出有太子仪仗,不过他没带嫌动静大,不过要带上金吾卫,他现在有自己的金吾卫了,一共三十人,等搬入东宫后,就能调遣一百人。
以后要是打群架——估计没人找他打群架。
即便是低调出行,门口的车,从以前的‘小车’变成了‘大面包车’,两匹马拉着,车厢很宽大,铺着毯子,里头还有点心吃的、腰靠、毯子,小太子喜欢的玩具都有。
许多福:……
许小满蹭儿子的车,一上车也傻眼了,看崽。崽摆手慌乱:我不是我没有。
他没这么吩咐过,显得他不学无术很纨绔。
王圆圆站在车边,骄傲说:“奴才布置的,怎么样?还有太子爱喝的牛乳也备了一壶,那个匣子里是干果,上头匣子是点心,肉干在最底下。”
“殿下,拼图也带上来了,您拼了一半,老奴都记下来了,一模一样还原的,您放心,侧宫室玩具房还有一副,回头您在车里拼到哪步,老奴回宫了再去还原。”
许小满:……扭头看王圆圆,这可真是个人才。
“你记忆里还挺好的。”
王圆圆觉得是夸赞,当即说:“还行吧。”
“伴伴是做的很好,什么都记得。”许多福见阿爹夸,他也夸。
王伴伴本来就做的很周道。
“对了伴伴,不要喊太子起驾,咱们今天低调出宫。”许多福探出个脑袋急忙说。
王圆圆张着嘴闭下,懂懂懂。
许小满坐在车里靠着软垫,别说腰还挺舒服的,再随手一拉,抽出肉干放嘴里嚼嚼嚼,是牛肉干。许多福凑过去,跟阿爹挑,“阿爹这个是麻辣口的,这个藤椒口,这俩好吃。”
“我尝尝。”许小满开心接过,“你当太子真不错。”
父子俩并排坐着嚼嚼嚼牛肉干,许多福也很快乐,含糊不清说:“阿爹,可太幸福了,我以后带你吃香喝辣的。”
“行,都要靠我们多多了。”许小满爽快答应。
“阿爹你再吃吃山楂球,这个是山楂打碎了混着花生。”
“是好吃,不那么酸了,上次那个牙都能酸倒。”
“对,我也怕酸,回去让厨房改良了。”
“多多真聪明。”
父子俩吃了一路,到了宫外东厂还意犹未尽路短,许小满带了一匣子他家崽的肉干下来,看见王圆圆一脸阴阳怪气,许小满见崽还没下来,踢了王圆圆一脚。
威胁眼神:你别让老子收拾你。
王圆圆顿时换了副嘴脸,“九千岁吃的好。”说完觉得还阴阳怪气的,连忙闪开了,他怕许小满来真的,当即是整整衣服,恢复正常,“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大总管味特别冲,肯定是赵二喜没教好,我回头再学学。”
“……还学?你就恢复之前就行了。”
“那可不行,这样堕了我们太子爷的威风。”王圆圆不答应。
许多福:“伴伴,我也不用天天摆威风。”
“那行。”王圆圆答应的很爽快,“听殿下的,奴才再琢磨琢磨。”
许多福去抱肉干匣子,他当崽的他代劳。许小满随小孩意,递了过去,反正也不沉,进了院子到了他的屋子,喊人叫把小凌官带过来。
下属有点犹豫。
许小满想岔了,“你们不会把人下狱了吧?”
许多福:!!!
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不是督主,是人在林正屋里,林正睡觉我们不敢敲门。”下属忙解释,殿下都吓着了。
许多福松了口气,不是就好。许小满倒是皱眉,“传我话,怕什么,快去。”
“阿爹,林正会欺负小凌官吗?”许多福看出阿爹刚才皱眉头,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王圆圆太久没和林正打交道,只知道这小子以前心狠手辣的,被许小满给驯服过来,一时也不敢开口断定什么。许小满看二人,不在意摆手说:“不会欺负小凌官,只是——”
许多福又提起心来。
“可能会吓唬吓唬小凌官,讲点什么故事吧。”许小满道。林正平时废话不多,但晚上睡觉要是睡不着就爱讲废话,还专挑那些可怕的说。
没一会林正睡眼惺忪的带着小凌官过来,见了小公子在这儿,那双睡眼略精神了些,先喊了声小公子好,才想起来小公子变成了太子,顿时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许多福吓了一跳,说:“不用见这么大礼,林正哥,你快起来吧。”
“要的要的,殿下成了太子,该有的得有。”林正行这个跪礼很高兴痛快,像是送小公子成为殿下的贺礼似得。
许多福便只能接受。
王圆圆心想,林正虽然有时候古怪点但——干的不错!
许多福看向小凌官,小凌官脸色有点白外,其他好像没什么,也是毕竟就一天,然后小凌官后知后觉也给他跪下了,胡乱行了个礼砰砰磕头,因为没人教过小凌官怎么给太子见礼。
那头嗑的听起来很痛。
许多福赶紧叫起来,王圆圆先一步扶起来了。
“阿爹,那我带小凌官先走了。”
“嗯,去吧去吧,好好玩。”许小满挥挥手。
林正:“我去送殿下。”
“你留这儿,我有事交代你。”
林正:……“行。”
“林正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拜拜~”
“好啊好啊殿下,奴才等您。”
东厂外车中。
许多福叫小凌官一起上来,王圆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小凌官犹豫,说:“殿下,我一个戏子下九流的怕脏了殿下的车子,而且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也不好。”
王圆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我买了你,要传早都传开了,而且本殿下不想做个名声十全十美的太子。”许多福心想,背个好名声回头他摸鱼躲懒想去玩都要被架住了!
他才不干。
“上来,我跟你说说话。”
小凌官便乖乖上车。
两人坐好,车马往一等镇国将军府去。车内,许多福问:“这两日,林正哥夜里给你说什么了?你脸色不好,有点白,肯定没睡好。”
小凌官犹豫不想说,像是他告状一般。
“你说你的。”许多福顺手抽出点心匣子,自己拿了一块,递过去让小凌官拿。
小凌官受宠若惊但很是顺从拿了一块也没吃,先说:“林大人夜里先问小的,以前去没去过老爷府里唱堂会。”
许多福跟听故事一样,啃得点心咔擦咔擦,意思你继续。
“我们戏班子从睦州上盛都一路上也遇到过老爷,都是地主老爷砸了银子请唱,也想买我,后来差点脱不了身,班主就说一路过去不唱了,到了盛都再唱。”
许多福含糊说:“我就猜到你那班主解决不了这种事,就是一个地主老爷都让你们脱不开,更别提当官的了。”
要是那戏班班主听劝,早早从良演打虎最好了。
小凌官点头,觉得太子殿下年纪虽小但很聪慧有主意,继续说:“林大人误以为我说的老爷是官老爷,就翻身坐起来说,他们曾经拿下那些贪官下了东厂的狱,起初那些当官的嘴还硬,什么都不说,但他有的是手段。”
车架上王圆圆也在听,连连点头,又想:小凌官竟然没被太子把话题岔开下去,又给说回太子想听林正说什么。
不过可千万别说那些大刑手段,血刺呼啦的别吓着小多福了。
“那些刑法可怕,我听了吓到了。”小凌官没细说,怕吓到吃点心的小太子,又说:“林大人其实想说,我命好,遇到了殿下,若是落在那些当官的手里,天底下没有十全的好官,都是奸的坏的。”
许多福啃着点心心想,林大哥有些愤世嫉俗。
肯定是天天见贪官办案子,见得多了吧。
也不怪林大哥。
小凌官想了下,把自己心里猜的也说了,他是太子买下来的,太子问什么他自然是全心全意回话。
“林大人也是想提醒小的,当戏子不入流容易挨欺负,命都捏在人家手里,要我别怕吃苦,做正经人。”
许多福看了眼小凌官,这人还挺纯良的,替林大哥说了好多好话不说,还知道林大哥的苦心。他阿爹手里的人,尤其是心腹,肯定人品没问题的,或许办案手段狠了些,但这世道有些人很坏,狠了才能出效果。
“你吃点心,我问你,你慢慢想。”许多福又拿了一块,这次吃咸的,啃了口,含糊说:“我和刘戗——就是那个大个子,他人也好,我们俩那时候商量买你,我在宫里,你不是太监也不是女孩,不好进宫,就说我出钱,你去他家当个小厮。”
“但我觉得你还蛮聪明,当个小厮埋没了你。”
他花了五百两银子啊!!!
谁家小厮身价五百两。
他问过阿爹,阿爹说他那时候进宫当太监,三两银子就割了,中间人还收了一两银子手续费。许多福当时没忍住说了句脏话,好在他阿爹没打他,还很同意点头。
真他爹的黑心!
他,许多福,花五百两,给刘戗家买个小厮,他真的会谢。
“你看,你是想唱戏,正经戏,那我送你再去进修,去正经戏班子学,或是你先在刘戗家待着,我阿爹说十四五习武有些晚,但天赋有的话,多吃些苦头也行。”
“你别急着回话,先好好想。”
于是小凌官也不着急作答,真的在认真想,他一看太子,就见太子啃点心,还示意他也吃,于是轻轻咬了一口,这点心他没吃过——
“是不是很好吃?我看你拿了半天了,可急死我了。”许多福想分享,“你快尝,吃完了甜的,我还有咸的!”
小凌官应是,这次咬的大口了,说:“殿下,点心真好吃。”
“好吃吧,我也觉得。”
小凌官一路过来,路上遇到地主老爷,拿钱砸他,各种污秽话羞辱他,到了盛都也见过官老爷家中少爷,虽说比地主老爷污言秽语轻少了些,但是眼神行事更让人害怕。
可太子殿下,身份如此高贵,却待他如寻常人。
小凌官眼底湿润,忙低头吃起点心来。
两人吃了一路,快到刘府时,小凌官跪在太子脚下,抬起眼很是认真说:“小人选好了,小人是殿下买的,愿意去学武,但小人想追随殿下,小人愿意净身做太监。”
许多福:!
车架上王圆圆忍不住点头,不错,都说戏子无情,这小凌官是个好苗子,不过要是做公公的话,这么大年纪割活不活的下来不好说。
“不用割。”许多福说。
小凌官眼红了含泪,他想跟着太子。
“你先在刘戗家待段时间,我阿爹那儿不适合你久住,等孤东宫什么时候收拾妥当了,你给孤做护卫。”许多福说,拍拍小凌官肩,“起来吧。”
等给小凌官奴籍改了,还有姓名——
“你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凌官起身,刚才以为被拒,也没敢落眼泪,现在喜极而泣,擦着眼泪,高兴说:“殿下帮小的取一个吧,小的没学过什么字。”
“那你母亲姓什么?”
“小的母亲没姓氏,叫花娘,从不提姓,母亲恨家中卖她到了肮脏地方。”
许多福见小凌官一笑,有些稚气,说:“那不姓花。”都是他母亲艺名,提这个不好,“你跟我姓,姓许吧。”
小凌官怔愣在原地,许多福还以为小凌官不愿意,便见小凌官又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谢殿下赐姓。”
许多福是因为他的大名变成了仲多福,就想着小凌官姓许,许多好听啊,姓有了,名字许多福取名为难,好在到了刘府,先去玩,路上慢慢想,还能问问刘戗有什么主意。
刘府大门开的大大的,刘老将军带着全府上下亲自出来迎接。
许多福:……有点点受宠若惊还有点不习惯。
老将军还要给他下跪,许多福一个疾步上前,先一步扶住了老将军胳膊,苦恼说:“二爷爷,您这是想让我回家挨我爹的揍。”
老将军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臣跪殿下应该的。”
“那殿下不许老将军跪。”
“是。”刘老将军笑呵呵站直了腰板。
许多福看旁边像一只上跳下窜吗喽的刘戗,“不然你还是跪着?”
刘戗:……
他还没说话,爷爷先眼神示意还不跪下。许多福忙道:“我开玩笑的二爷爷,刘戗你跟我进来,我好好说说你,二爷爷你放心我好好骂骂刘戗没规矩。”
“殿下教训小戗,是他福气。”刘老将军也看出来俩孩子关系好要玩,迎了殿下入府便退下了。
许多福狐假虎威,“刘戗还不赶紧跟上,孤一会得说说你。”
“……说我什么?”
“你昨天跪地上到处张望。”
刘戗:“!!你竟然看见了?那你别跟我爷爷说,他特意叮嘱过我的,不许我乱看。”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乱动,我没看见你,你位置太靠后了,我光看到了胡太傅的头顶帽子还有胡子。”许多福笑哈哈说。
刘戗被诈,没半点不高兴,反倒笑的更开心了,许多福真没变,于是看没人在,快步上前和许多福并排走,“你怎么变成太子了?”
“什么话,我本来就是太子。”他爹和皇帝爹的亲生崽。
刘戗嘿嘿笑,“你知道吗?我背后站着的是高彬,高彬听到圣旨后,腿都吓软了。”
“昨个仙居殿我亲眼见了。”许多福和刘戗聊了会,说起来正事,“小凌官先放你家,你别把人当小厮用,你府里有没有身手厉害的?帮他看看适不适合学武,要是不适合就算了。”
不适合,他再给小凌官找出路。
“要是还行,让他练练基本功。”
刘戗也没问为什么,直接拍胸口yan驭vip答应,“小事一桩。”
“还有,你差人往严太傅家还有周家递帖子,你、我、我同桌、周全,咱们明日去找李昂玩,放假不出门玩太无聊了。”许多福坐在椅子上说。
刘戗没问题,“那今天下午去不去玩?”
“外头吗?不行,昨日封了太子,圣旨传出去了,我之前经常去百福街,大家都认识我,我阿爹说先缓缓过段时间再去玩。”许多福撑着脸颊,“当太子的烦恼,你是不知道。”
刘戗:……
就让许多福嘚瑟了些。
忍吧,太子太子。
许多福一看刘戗那模样就哈哈乐,“嘿嘿,以后你就更说不过我了!”
“……大胖小子你别太嚣张了!”忍不住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刘娇娇我还以为你变了个人。”许多福见刘戗话给放出来了,反倒高兴,刘戗就不是个能忍的人。
两人又打打闹闹,一通玩乐。
刘戗唉声叹气,“昨日从宫里回来,我爷爷让我跪着发誓,以后要对你尊敬不能冒犯,我都发誓了。”
“你打小发的誓还少吗?”许多福不信,“你肯定从小就跟你爹娘瞎保证。”
刘戗:……好像也是。
又说了件事,许多福:“我想给小凌官取个名字,跟我姓。”
“许吗?叫什么?”刘戗顺口说完,才觉得不对,“你现在姓仲。”
许多福:“就是姓许。”
刘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叫许凌好了,有什么难的。”
“……”许多福:他忘了,刘戗比他还文盲,问错人了。
“你不喜欢这个?那叫许祥、许云、许睦——”
许多福面无表情说:“祥云戏班睦州是吧?那怎么不叫许州。”
“也可以,挺好听的。”
这个大文盲,许多福窒息,决定自己想。两人正说话,刘府小厮来报,昭武将军府的王少爷到了。
“你还约了王元孙吗?”许多福问。
刘戗:“没有。不过他经常来我家找我玩一起练武,肯定是放假在家没意思,来了正好一起玩。”
“你觉得王元孙怎么样?”许多福问。
刘戗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看向许多福,痛快说:“王元孙你是不知道,他的劲儿还挺大,比寻常小孩大,反正能举起一个你,他刀法也很好,就是有些凌厉,我爷爷说王元孙让着我,那我还让着他呢,不是我自夸,小爷枪-法如神,都是跟我们肃马关枪-神学的。”
“……”白问。许多福又好奇:“枪-神是谁?”
“赵二,一个老头,教过我爹,还教过小满叔,赵二说小满叔最有悟性灵性,不管长-枪、短-枪就没他使不好的。”
许多福立即一个自豪,挺着胸膛,“那是当然了,我阿爹最厉害了。”
“是啊,小满叔真强,可惜后继无人……”这胖的怎么耍的动。
许多福:“刘戗你吃我一拳!!!!”
那个眼神,几个意思?!
最后许多福不要脸以太子威风逼刘戗站住让他打,不然他逮不住刘戗。王元孙进来便听到许多福很是嚣张说:“刘戗我是太子我命令你站那儿,不然我要跟你爷爷告状——”
刘戗:“你怎么耍赖啊你这个大胖小子。”
“叫孤殿下。”
“孤殿下。”
“你个文盲,我自称孤,你喊殿下!”
“殿下殿下,您锤吧。”就那两拳头,跟挠痒痒似得。
许多福梆梆两拳,刘戗太可恶了!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孤真是虎虎生威!
第44章
王元孙站在外面,几息,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
“王少爷?”刘府下人奇怪看这位少爷,怎么不走了?
王元孙脸上又挂起笑来,说:“没事,走吧。”
正厅内。
许多福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刘戗给端茶送过去,“你才跑几下怎么就这么喘?”
“什么几下!你遛着我跑了八百圈!”许多福接过茶喝了口,好多了,又嚣张起来,“乖啊~”
刘戗一屁股坐在旁边,嘀咕:“你别以为我没数,就是绕着跑了、跑了,顶多十多圈吧。”
“你还知道。”许多福喝了茶又捶了刘戗,好多了。
门口王元孙抬脚进来,先是行礼,“王元孙请太子殿下安。”
“你来了?起来吧。”许多福摆摆手。
刘戗是高兴站起来,去拉王元孙胳膊,“我正好无聊,跟着许多福在屋子里跑圈圈,你来了可太好了,你刀呢?”
“你院子门口守着金吾卫,收了。”王元孙说,看了眼殿下,殿下还在椅子上坐着慢慢喝茶,补充:“金吾卫大哥们说了,要是我们要用,一会差人传话,给我送到练武场。”
刘戗闻言点点头,“对了,许多福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是殿下。”
许多福:……
搞得像是才知道他是太子一样,刘戗这个猪。
不过说实在话,他有时候也有点不适应,嘿嘿,还要多多适应殿下身份。
“走吧咱们去练武场玩。”刘戗说,跟外头小厮叫人传话到院子门口金吾卫那儿,送王元孙的刀。
王元孙没动,看太子,“刘戗,还要请示殿下。”
刘戗迟疑,刘戗上前,刘戗请示太子,“殿下,咱们走吧去玩吧,待在屋子里好无聊,你不觉得无聊吗?”
“还算乖,给你个面子。”许多福起身,“走吧。我喊上小凌官一起过去。”
刘府现在就他和刘戗,现在多了个王元孙,没有其他小伙伴其实很无聊的,刘戗爱玩的和他玩的不一样,平时看比试身手看一会可以,看一整天那不行,今天也是没办法。
明天到李昂家好好玩!
几人到了练武场,金吾卫送了王元孙的大刀外,还寸步不离守在殿下身后,许多福坐在椅子上,身边是王伴伴,另一边是小凌官,小凌官手里捧着点心匣子还有一些零嘴。
许多福见状说:“你放桌子上。”
小凌官将东西放在一旁桌子上。
练武场上王元孙捧着刀,刘戗手执长-枪,不过没动,而是说:“先等等,我问问许——殿下去。”
“殿下,凌官来不来啊?”
许多福听闻便说:“那你俩先别打,教教他基本的。”
小凌官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做不好,这是殿下给他的机会。许多福看出来了,说:“怕就去做,做不好了,再换别的做,总有你能做好的。”
这还没试呢,不能先怯。
“小人知道了。”小凌官便上前。他身上穿的是林正给的衣服,灰扑扑的寻常百姓穿的夹层袄,窄袖子,裤腿窄,圆领袍子领口翻开一角,袍子长度到膝盖以上。
干活打斗都很方便。
就是小凌官长得好,头发乌黑皮肤又白,整张脸有着夷族人的硬挺又融合了南方女子的柔和秀美,外加被戏班培养长大,行走几步,即便是正常走路,单从背影看也很赏心悦目的漂亮。
若不是许多福救下,小凌官后半生都是凄楚,辗转他人之手。
许多福看小凌官背影,只有发呆沉思,他还在想:取个什么名字呢?
不由想到阿爹的谐音梗取名大法。
许许许许……
“许你一生,风雪是你咳咳,唱岔了。”许多福收回他的破梗。
练武场,刘戗跟小凌官说什么,许多福坐不住,也跑过去玩,主要是大家在练武场,他坐硬板凳怪没意思的,而且容易跑神想有的没的。
到了后,王元孙又给他见礼,许多福摆手,“别多礼了。”
“怎么样?”他问刘戗。
刘戗说:“我才教呢,先来一套基本拳法热热身?”
“行啊,我也学学。”许多福吃了一早上嘴没停,现在有点没胃口,他怕一会午饭吃不了多少,现在活动活动。扭头跟凌官说:“咱俩一起学,我也没打过拳。”
刘戗作证:“确实,刚捶我那两拳没什么力度。”
“我学会了第一个先梆梆再捶你!”
刘戗:……
两人照旧斗嘴两句,小凌官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太子殿下,双目明亮而坚定。王元孙注意到了,这种眼神他没怎么见过,这个戏子并不是爱慕许多福,没有龌龊杂念,他一时想不到这是什么眼神。
直到有一日,王元孙长大了,有了自己部下,没有血缘胜似兄弟的至交,也有人这么看他,他才恍然想起来,戏子凌官看许多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条命,肝脑涂地,愿为你效劳一辈子。
他曾经心里愤恨所有人,包括许多福,却有朝一日,也这么护着许多福的大盛。
肝脑涂地,万万次。
刘戗往前头站,一边说:“那你们看好了,我先打一遍,这是肃马关军营里练的早操拳法。”
“行。”许多福答应的痛快,一听像是早操,不难的,他给小凌官眼神示意,意思别怕,不会丢脸。
早操嘛,九年义务教育,他打了九年!
然后刘戗霹雳巴拉打了一通。许多福:……脸上的‘不怕轻轻松松手到擒来’还挂在脸上,凝固了。
“你要不要慢一点,分解一下,再来一遍?”许多福问。
刘戗:“我能——”
“孤是殿下,你不能。”霸道殿下直接打断施法。
刘戗嘎嘎乐,说:“我说我能,没有后面的话,哈哈哈故意逗你玩的。”
许多福没忍住用他的九年义务教育早操拳捶刘戗,两人跟小学生一样又开始绕圈跑着玩,旁边王元孙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同龄孩子’,站在原地双手在袖子里又握拳,然后松开,告诉自己耐心。
热身完成。
“你赶紧来。”许多福催。
刘戗:“来了来了,是你先追我跑的。”
“你不跑我能追?”
“你都追了我不跑?”
两人鬼打墙对话,但好在两人嘴上这么说,行动上还是排好了队伍,刘戗在前头,许多福在后,小凌官站在了殿下身后。许多福:?
“凌官,你站我旁边。”
“好殿下。”
刘戗开始分解拳法,只是他这个人自小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在习武上也有天赋,像是这一套拳,他三四岁被父亲带入军营中,看大家打,他就随便扎一个角落跟着学,竟然能跟下来。
后来长几岁,拳法就到位。
刘戗前头还慢慢来,打着打着速度快了。许多福:……跟不上了,他扭头一看,小凌官竟然跟上了,而且打的还行。
太子殿下仰天四十五度角。
胖胖脸蛋难过。
“你别胖——我再来再来,这次放慢一点。”刘戗及时改口,又重来了一遍。
许多福学了十来遍吧,终于学会了。
“都别提醒我,我会了。”
“给你们表演一个!”
“嘿嘿哈吼!”他还喊出了气势。
刘戗憋笑。王圆圆鼓掌,在旁喊:“殿下打的好,太好了。”小凌官本来悄悄鼓掌,一见也大胆了鼓。
许多福打完一套下来,差点没站稳,回头抬手给大家比划,“低调低调,谢谢大家,以后请叫我拳王!”
“……哈哈哈哈哈。”刘戗终于没忍住放肆大笑,谁家拳王这样啊。
许多福用他新学来的肃马关拳法,狠狠教育了一顿刘戗,把刘戗打的嗷嗷笑,然后住手。不过说实话,玩闹了一早上,打过拳消耗大,许多福终于饿了。
几人回去洗漱换衣服。
王伴伴还给他带了一套新衣服。
许多福诧异看王伴伴。王圆圆振振有词,“殿下现在是太子了,出门在外,带一套衣裳都是少的,要不是地方不够,杂家还想把吉服带上。”
“这就不用了。”许多福说完见伴伴失落,又忙安慰说:“如今在盛都各府,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什么时候咱们去外头了,那叫微服私访,伴伴再给我带上吉服,到时候哪个地方官不长眼欺压良民,咱们拔刀相助,我吉服换上,伴伴在旁就大喊:太子殿下在此,尔等还敢放肆!通通拿下!”
王圆圆听得热血沸腾直喊好!
两人都笑哈哈。
许多福心想,他要是写话本,那真是一写一个大爆款!
可惜文笔稀烂。现如今的话本子,许多福也看过,此时没手机,娱乐活动就那些,看话本子当然也是消遣之一,这里的话本子也是文言文写法,再直白点还是讲究文章辞藻的。
要是大白话本子就太好了。
中午入席吃饭,正位空着,老将军脸色肃穆请太子殿下入正位,许多福想了下也没推辞,有时候身份转变,私下里可以嘻嘻哈哈继续玩闹,但是当了太子,到底不一样了。
他要是坐旁边,回头传出去,刘府容易落下别的不好的名声。
用完午饭,许多福又回到刘戗院子,几人闲聊。刘戗说:“凌官打拳还行,其他的我看不出来,先都试试。”
王元孙此时说:“凌官很敏捷,肃马关的拳法讲究有力,凌官身形小,其实我知道一套拳法,柔中带刚,要是凌官愿意学,我教他。”
许多福偏头看王元孙,“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殿下,我看你和刘戗玩的开心没打扰。”王元孙解释。
许多福:……“你还是太客气生疏了。”
王元孙不知如何回话,刘戗在旁兴致勃勃说:“你也会拳法?走走走,我看看什么拳法柔中带刚。”
许多福过去坐在椅子上吃点心,这次不上场了。
王元孙的拳法有点像太极,但该凌厉时很凌厉,小凌官一上手,确实打的很漂亮,刘戗在旁边说:“好看是好看,不过这能打人吗?跟花架子似得。”
刘戗把人当朋友,有什么直说,王元孙就比较体面客气了,说:“可能我学艺不精,打的比较花架子,教我的师父打的很好。”
许多福拍拍手里点心渣,说:“这种拳法打好了肯定厉害的,都学都学。”又转头说:“凌官,你在刘府多吃饭好好学习,要是有什么事就找刘戗,王元孙要是教你拳法你也学。”
“我知道了,殿下。”
许多福:“我想了一天,也没给你想好名字。”他满脑子谐音梗都是破名字,此时直视凌官,认认真真说:“凌官这名字也很好听,许凌官,不坠凌云之志,做个好官,若是不能当官,做个有良心的百姓也好。”
许凌官跪地磕头,“主子,我知道了。”认认真真磕了个响头。
“你起来吧,以后别动辄跪地磕头了。”许多福说。
许凌官道是,他知道主子不喜欢这些外在规矩,一切听主子的。
“天色不早我回宫了,明日咱们公主府见。”
“知道。”刘戗:“走吧,亲自送太子殿下。”
许多福正经完了一听刘戗这么说,谱又摆起来了,双手背后,下巴点点点刘戗,“你小子还算懂事。”
王圆圆拉长了嗓音:“太子殿下起驾回宫——”
摆足了排面。
回到宫中还早,因给朝中大臣放了三天假,今天最后一天,没什么公务,他皇帝爹也在紫宸宫,许多福到了正宫给父皇请安,父子俩互相看了眼,都有些兴致缺缺。
“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仲珵也想问,手里拿着棋子,“宫门落钥前吧。”
许多福坐在软榻上没一会就倒下去,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大的煎饼,仲珵见状也没说什么坐相没规矩,只是一个人下棋也无聊,便揪着许多福来下棋。
“围棋我不会,不然父皇我教你下五子棋吧?”许多福来了精神,五子棋他应该能拿捏。
仲珵瞥了眼许多福,五子棋他虽不知道怎么玩,但这小子想赢他?
“来。”
黑白子归位,棋盘现成的,父子俩一个坐的身姿随性潇洒,一个抓着腰靠随意靠着,手边还放着零食,下着下着盘着双腿,一会腿能踢翻棋盘。
仲珵按住了棋盘。
“许多福,你故意的?”
“天大的冤枉啊!!!”
许小满还没进来就听崽喊冤,一家之主下完值回来只觉得快乐,进宫室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怎么了多多?”
“阿爹阿爹,我父皇冤枉我。”许多福一个跪在软榻上,撒娇喊:“请清汤大老爷主持公道!”
仲珵扭头看小满,“他下不过我,打算一脚踢翻棋盘。”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摆了下腿。”
许小满摸摸崽脑袋,余光瞥到媳妇儿等他偏心谁,顿时:……不怕,本公公有主意,“咳咳,多多今天出去玩怎么样?”岔开话题。
“好玩,我去了刘戗家学了一早上拳法。”
许小满直接一个:“多多一早上就学会了?仲珵你看看,咱们多多厉害啊。”
许多福立即忘了之前的‘冤枉’,鞋子也没穿光脚跑到地上,地上铺着毯子,脚不冷的,“爹,我给你打一遍。”
“好好好,你来。”许小满坐在崽位置上,一伸手摸到了花生壳,看仲珵。仲珵手里还捏着一颗黑子,说:“他吃了一下午,嘴没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府没管饭。”
“管了管了,吃的可好了。”许多福先说,又道:“诶呀我要打拳了,能不能看看我!”
许小满忙:“看,阿爹仔细看。”
仲珵将黑棋子丢在棋盘上。
许多福正正经经站好,然后开始吼吼哈嘿、嘿嘿哈吼来回来,别说拳法如何,反正气势特别到位,王圆圆立在一旁看的心花怒放扭头跟赵二喜打眼色:厉害吧,小殿下真牛。
赵二喜:厉害,真不错这气势真威武。
许多福吼一声收拳,许小满先啪啪啪鼓掌,说:“打得好。”
“真的吗?阿爹。”
“真,这拳法讲究气势,出拳要有力道,你现在力道可能不够,但是在气势上弥补了。”许小满认真点评。
仲珵含笑,听小满哄小傻子。
“打的确实似模似样,饿了,摆膳。”他也勉为其难夸一句。
许多福好耶的喊,然后去穿鞋子,“我也饿了,一打拳就饿。”
“那说明多多这个力道也是给够了。”许小满道。
棋盘上白子处处漏洞,堵都懒得堵,宁武帝下这么多年棋,还是第二次遇到了让他不在意输赢的人,也无所谓下没下完,尽兴就好。
饭桌上摆满了膳食,一家三口吃饭也聊天,宁武帝话不多,光是听,有时候嘴角含笑,有时候给太子夹一筷子菜,可惜,太子吃什么都香,大快朵颐,还谢谢父皇。
宁武帝:“他就没有不爱吃的吗?”
太子立即看阿爹,“不能说不能说,不然以后肯定有这个菜。”
九千岁给崽打眼色,说漏嘴了。
宁武帝点点头,“看来咱们太子是有不爱吃的,只是没上上来。”
许多福:……亲爹,你就慢慢用排除法吧。
哼。
当天夜里,宁武帝没用排除法,用的是美人计,还有钻了九千岁睡觉说梦话的空子,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知道了许多福不爱吃胡萝卜。
但也能吃,看怎么做。后半句,九千岁忘了说。
第二天一早,太子殿下早餐是胡萝卜开会。
许多福抬头看伴伴,“伴伴,我又不是兔子,怎么这么多胡萝卜啊?”
“奴才去好好问问御膳房,几个意思,才几天就跟我们太子作对了!”王圆圆气势汹汹恨不得现在撸袖子跟御膳房那几个老太监干架。
许多福忙说:“算了算了,没事,我吃吃看。”他皱着脸,然后咬包子,胡萝卜羊肉馅的,御膳做的很香,还怪好吃的,吃不出胡萝卜那种yueyue的味。
“还不错伴伴。”
又尝了下胡萝卜丝卷饼,凉拌的,胡萝卜丝里还拌了小豆芽,拌的酸辣油香,唔唔好吃,咬一大口。
等太子殿下用完了早膳出宫。
宁武帝坐在宣政殿面见大臣,等人的功夫,像是才想起来,问赵二喜:“那小子早饭用的怎么样了?”
“回圣上,太子殿下全用光了,吃的很香。”赵二喜忙说。
进来的大臣闻言,心下感慨:圣上连太子早饭吃的香不香都过问,果然是很器重疼爱太子殿下。
宁武帝:……
难道小满梦里说错了?不会。
肯定是许多福这小子什么都吃。
宫外。
严怀津、周全、刘戗三人早早到了公主府。王元孙知情识趣今日没来。刘戗叫了,说‘明日咱们一道去’,王元孙说‘殿下只喊了你们,你们好好玩,而且今日练到现在也累了’,昨日许多福走后,王元孙还教了许凌官一下午。
刘戗一听,想到许多福说王元孙客气见外,心里掂量了下,顺口说那你明日在家好好休息。
昌平公主府占地位置好面积也大。
是太-祖在时赐的,因亏欠大儿子,太祖对大儿子留下的几个血脉都很看重,赏了又赏,昌平公主那会有封地,太祖还给在盛都挨着太极宫附近也赏了个宅子。
意思封地玩腻了回来住有地方。
这么大的府邸,以前是显赫荣耀,但若是家中没有能顶上前的子嗣,也是一种庞然大物的拖累。
昌平公主之前苦苦熬着,变着法子的内外缩减用度,因此公主府内里其实很简单——没那么精雕细琢的华贵,寻常的花草,假山池子里也没种荷花,因为荷花需要打捞、清理、维护。
回廊亭子漆都斑驳了些。
整个府邸显得特别空大。
公主带着两房子孙还有全府仆人在门外候着,许多福下了车,大家哗啦啦向他跪地行礼,许多福不管其他,先上前将李昂祖母扶起来,说:“今日孤要叨扰堂姑了。”
“殿下能来,府里蓬荜生辉。”
众人迎着他进,许多福先去正院,就是公主住的院子,落座后,其他人还要一一向他见礼。许多福:……行,见完礼就能找他小伙伴团聚玩了!
大房夫妻俩,一共五个孩子。
许多福:!五个。
二房就是李昂家,不算李昂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这些孩子有嫡出也有庶出,妾室身份这种场合不能上前见贵人,但是孩子是可以的。大盛嫡庶并不特别苛刻,庶出子女都是随父的,父亲体面,孩子也体面。
尤其这种大家庭,最讲究和睦规矩,对待孩子吃喝用度上差不多,一视同仁,但是分财产时,可能嫡长子继承府邸大头之类的。
大盛是君臣礼仪,臣不是家奴,因为一般私下场合,大臣们见圣上行礼也是作揖不用跪拜大礼,除非圣上震怒时,会下跪。
所以许多福说不用多礼后,他坐在中间位置,府里男子向他作揖见礼,女子则是半福礼。
总之:许多福见完了大家,终于能下个流程了。
“孤来找李昂玩,你们不必陪着孤,孤自行方便。”
大房夫妻俩还想同太子殿下多说说话呢,闻言还想再劝,被母亲眼神止住。昌平公主笑呵呵说:“昂儿院子有些小,今日特意开了落雨院,昂儿你带殿下好好玩。”
“是,祖母。”
许多福:好哦好哦,终于去玩了。
一出正院,李昂带路,两人都呼出一口气,松快了,李昂还很谨慎规矩说:“殿下,他们几人都在落雨院等您。”
“行,你今天就叫我一天的您。”许多福磨牙。
李昂便笑眼弯弯,说:“一会过去我不叫了。”
“哼。”许多福嘴上哼,脸上都是快乐,“咱们今天玩什么?”
李昂:“知道殿下要来,府里请了戏班子——”
许多福对戏班子没阴影,就是觉得听戏也没意思,他听得不是太懂,起料李昂说:“这个小戏班会打虎。”
“!!!好好好。”许多福抚掌,眼睛亮晶晶,“你说的?”
李昂:“嗯,之前殿下一直念着要打虎。”又说:“其实我也想看,难得热闹。”
许多福穿过公主府时看到公主府很空荡,便猜到李昂家情况,估计很少请戏班来唱戏热闹,因此说:“咱们几个先玩,等中午吃饭时,叫戏班上来表演,你们全家都来看,钱都花了,别光咱们几个乐呵。”
“行。”李昂笑了起来,殿下还如从前。
落雨院很大,提前收拾过,景也好,还摆了许多装饰品。许多福到了后,其他小伙伴都要给他见礼,许多福说不用,大家站着竟然有点拘束,特别莫名。
直到有人开口喊殿下。
许多福瞪圆了眼睛,“严津津你喊我什么?”
严怀津自小学的正统书本,天地君亲师,许多福现在是君,自然不能直呼其名,但是他看向许多福,许多福气鼓鼓的伸手捏严津津的发揪揪。
“多福。”严怀津改口。
“这才对嘛。”许多福又捏捏,“你小小年纪,本来刚见面时就跟小古板一样,别到时候长大了成了胡太傅那样!”
严怀津以前喜欢直呼许多福大名,不知为何,他觉得叫许多福大名庄重又认真,但如今许多福改成了仲多福,直呼其名不好,便成了多福。
许多福显然也发现了,“你叫我多福,总觉得怪怪的——”他想起来了,皇帝爹也叫他多福,当即是看向严津津同学,小小年纪别想给他当爹,“私下里你还是叫我许多福吧。”
严怀津想了下,言好。
许多福高高兴兴摸小孩脸蛋,瘦呼呼的,没他的手感好,“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
“吃了,许多福。”
“都没长肉。”许多福还记得梦里成年的严怀津,背影形销骨立,什么君子如竹,风一吹就倒,他觉得太瘦了不好看,让人心疼。
刘戗说句公道话:“你的肉也不是一两顿能长起来的。”
“……你话说的对,但是你不要说。”许多福怼回去。
几人便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大家在落雨院也不做别的,光是碰头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周全说:“前日我父亲回府后就有些发热。”
“啊?冷的吗?”许多福想完,觉得不会吧,周大人体质这么差,他也在太极殿前吹了会风,大家很快进大殿了。
周全还是很维护父亲颜面的,修饰语言说:“可能太惊喜了,突然有了位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还同我父亲说话了?”
“对啊,我父皇让我敬茶,敬到了周大人那儿,我之前都没见过你爹,但是一看我觉得好熟,仔细多看了两眼,一下子认出来了……”
周全:难怪父亲吓到。
大夫说,父亲是五脏惊吓所致发热。
“不严重,今日我出门前问过安,父亲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听说我来公主府还有殿下你在,父亲交代我好好向殿下学习。”
许多福:“……”周全他爹是不是烧糊涂了,周全一个学霸,向他学什么啊!你不怕你儿子成学渣。
“我觉得不然请太医再去你府上看看。”许多福含蓄说。
周全忙摆手不用。
“咱俩哥们,客气什么,太医医术很好的,尤其是张太医,之前我发热,一服药下去就好了,今日大臣们都上班了,你爹还要带病上班多不好啊。”
许多福一通话说的周全也觉得是这样。
“那谢谢了。”
“不客气!”
王圆圆立即得了消息,知道周大人今日还去了衙门,特意叫人回宫传太子口谕,让张太医去给周大人看看病。
于是没多久坐在工部的周大人就接到了太医来访。
还是太子殿下给请的。
周大人:惶恐不安。
张太医:“周大人有些忧思过重,我开几服宁神药服下就好。”
“劳烦张太医了。”周大人拱手。
“不敢,太子口谕,周大人真是得太子看重——”张太医越说,观周大人眉头时不时跳动神色,心下有所想,斟酌一二说:“其实殿下赤子之心,周大人只需平常心就好。”
周大人擦汗,言是。
……
落雨院,许多福和小伙伴光是吃点心闲聊就滔滔不绝,周全说完了,李昂说,他的表哥表弟挨揍了。
“我没计较啊,他俩回家还被揍了一顿?”
李昂点头,“两位舅舅还找到我家,问我他俩平时是不是得罪你了,我说你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说得好,孤很大度的。”
刘戗在这儿插嘴:“他肚子都能装船了。”
许多福:……
大家又笑了起来。
“我舅舅们本来想带他俩进宫想你赔罪,但是他俩说放假中不要去打扰你。”
“你这俩表兄弟还是很懂我的。”许多福点头,要是每天有人拎着儿子向他赔罪,他就不能出门玩耍了。
说到打儿子这儿,周全说了个八卦:高彬被他爹打断了腿。
许多福一个震惊,“真的假的?高大人这么下得去手吗?”
“真的,高府与我家不远,请了好多大夫,因为伤势有些重,高大人好像下手时太重了,流了很多血,高夫人吓坏了,听说人差点都没了。”周全说。
许多福皱眉头,别是他说的那些话——
一直安静的严怀津突然道:“你口头教过高彬,让他回府思过,这已经惩罚他了。他断腿,是他爹打的,与你无关。”
许多福点点头,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我有句话说的重了……”
“别反省了,许多福。”严怀津把脑袋凑过去。
许多福感动泪眼汪汪,然后捏捏严津津发揪,他家小同桌怎么这么好啊,“你说得对。”
他们一同聊天说话口干舌燥还饿,一看时间,该吃午饭了。
“我去安排。”李昂说。其实祖母身边人来问过两次殿下何时用膳,只是许多福那会谈兴正浓,李昂便没打搅。
许多福:“行,你记得叫上戏班子。”
“伴伴,辛苦你跑一趟,问问堂姑要不要来听戏。”
王伴伴就代表他,他就不去了。不然他去了,堂姑要是不想来,见他亲自请肯定会来的,伴伴去请就不同了,堂姑也能随意些。
果然,昌平公主说:热闹的戏她年岁大听得吵,殿下同孩子们热热闹闹欢快些。
昌平公主也是怕她在,殿下玩不好。
不光是昌平公主没到,两房大人也被公主拘着不许去,两房儿子媳妇各有些微词,昌平公主说:“我长殿下一个辈分,殿下心善亲近,叫我堂姑,你们还真把自己当殿下的兄弟嫂子不成?”
“到时候玩闹开了,你们说话没轻没重,让昂儿去救火吗?”
昌平公主知道两房想什么,一个棍子一个甜枣,“让孩子们都去,玩闹开了,说错了话,只管叫殿下一声叔叔……”
然后两房加起来八个孩子都来了。
落雨院厅大能掰开,一共三桌,许多福坐在中间那桌,一圈都是他好朋友,其他两桌左右排开。
起初只来了六位,李昂有两个堂姐年纪长十五六岁,没来。
许多福一看小孩都来了,数了下不对劲,就问:“不是还有两个姐姐吗?是不爱看戏吗?”
“我姐姐年岁大,外臣女年长些不宜见外男。”李昂说。应该是这个道理。
许多福:“……说起来也算一家人,我才十岁,要是她们不想看那就算了,还是去请人问问。”
“那我去。”李昂亲自去。
没一会两位姐姐来了,大家坐定,不拘男女随便坐,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戏班子上来,铜锣鼓声敲响,一下子热闹起来。
吃菜喝茶水。
果然是热闹的戏,那武生耍大刀,转的人眼花缭乱,还有翻跟头的,一连十多个,本来拘谨的厅里一下子热闹。
“好。”、“翻的好。”、“厉害。”
等老虎出场,简单旁白一句话剧情,直接打——要是讲前因后果折子太多演不完,于是哐哐打老虎。
结果有个小孩吓哭了,哇哇哭。打虎武生犹豫了下也停住了。
许多福:……
伺候的丫鬟连忙哄少爷,旁边他哥哥站起来跟殿下告罪,一张口本来磕绊,想到祖母说的,愣是换成了,“叔叔,我弟弟年岁还小,吵着您了,不然送他下去?”
许多福听到叔叔,先高兴的行行行,还很大人模样:“小孩吓到了正常,你们哄他吧,他要是不想回去还想留这儿那也没事。”
不过小孩还是抱出去了。
许多福扭头,“李昂!”眼睛都是亮的。
他就说他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李昂喊他叔叔。
李昂:……
周全、刘戗在旁看好戏,严怀津嘴角也抿着笑意。
李昂施施然站起来,作揖见礼,“侄子李昂,见过太子叔叔。”
嘿嘿嘿嘿嘻嘻嘻嘻~
“侄儿不用多礼,坐下吃饭吧。”太子叔叔大手一挥,“接着演。”
菜味如何许多福记得不深,只觉得特、别、好、玩!
作者有话说:
多崽:孤可是太子叔叔哦~【嘚瑟叉腰.jpg
第45章
天黑前,王大公公催了两次,太子殿下才察觉‘呀天都快黑了’,连忙起身告辞,可见今日在公主府,太子殿下玩的很尽兴,甚至有些忘了时辰。
昌平公主携着全府上下恭送太子。
许多福扶着堂姑的胳膊,说:“今日我玩的都忘了时辰了,谢谢姑姑款待。”
“殿下高兴就好。”昌平公主很是慈爱。
许多福点点头,说了两遍高兴,又装做大人说:“府里孩子都好,又活泼又懂事,姑姑教的好。”
都叫他叔叔了!连两位大姐姐都喊他叔叔。嘿嘿。
“殿下夸赞了,若是以后有机会,欢迎殿下再来。”
“好好好,我记下了,姑姑回吧,外头天黑了当下脚下。”许多福摆摆手,上了车。
昌平公主府全府人都候着,等太子殿下车马走远了,这才回府,全家老少都是喜气洋洋的,殿下到他们府中,口口声声叫母亲‘姑姑’以示亲近,不待明日,今个一天怕是盛都皇城内都知道了。
他们公主府又得了盛宠。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公主府不再没落,重回盛都达官贵人簪缨世家第一圈中心之一。
大人们想得多,小孩子就单纯了。今个玩了一天,没去学堂学习不说,还在府中看了戏,戏还是热热闹闹小孩子爱看的,太子叔叔为人亲切,没他们父母说的那般吓人,还给他们塞吃的。
小娃娃可高兴了。
千金们也高兴,痛痛快快了一天,今日笑的放肆了也没人说,大家都在笑,她们也不算出规矩,现在眼底都是笑意还没下去。
太子车架入宫。
果然挨着太极宫近的府邸都在说今日殿下去公主府的事,各有各的说法,不过总体就是一句酸溜溜嫉妒的话:李家真是好命,这一辈出了个李昂,带着他老子都升了。
李昂那小子眼光真毒辣,太子还没封时就知道捧太子了。
哪是李昂眼光毒,说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太-祖老大那一脉,也不是只有一个公主,为何就昌平公主风风光光了一辈子?
自然没人提,昌平公主那是王妃所生,另一位是庶出,不过说到底,昌平公主眼光好,知道什么戏台子唱什么戏。
与昌平公主祖上同一支的就是永诚伯、忠毅伯,两人各自父亲同昌平公主同辈分,都死的早,以前是候,传给儿子削了一级成了伯爷。
以前两位伯爷看不上这位老姑姑,现如今……
得递帖子了。
太极宫,宣政殿。
宁武帝今日明明很繁忙,但不知为何,忙到了一个时辰身体像是自动提醒一般,问:什么时辰了?
内侍一回话。
果然宫门快落钥,九千岁要回来了,出去玩一天的太子也回来了,宁武帝看着案桌上还没批完的奏折,说:“带着,回紫宸宫。”
以前并不是这样,有时候一些奏折没批完,宁武帝知道九千岁回来了要接孩子,要回东厂,他就不着急回紫宸宫,反正回去也是空荡荡的,不如留在宣政殿把活干完。
如今不一样了。
宁武帝回到紫宸宫,宫里已经有了笑声,宁武帝都不知道他家太子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逮着九千岁叭叭叭的没完没了,宁武帝这般想小太子,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抬腿进。
“……都叫我叔叔!阿爹,他们都好乖啊,我是叔叔。”许多福回宫后衣服都没换,跟阿爹碰了头,父子俩停下一切都先唠嗑。
许小满极为捧场,“我们多多就是叔叔。”
许多福立即一个‘成熟、稳重、大人模样’,给他爹展示什么叫叔叔风采!
“人家都叫你叔叔了,你这位叔叔第一次见小辈没送个见面礼?”仲珵大手拍拍小太子后脑勺。
许多福:!!!
“看来没送。”仲珵看出来了,“今日是白白得了这么多声叔叔?丢人。”
许多福眼巴巴看阿爹,又看他皇帝爹,委屈说:“我囊中羞涩,而且我零花钱才五两银子,给他们不够分啊。”
宁武帝被自己太子这番话听得愣在原地。
“怪阿爹,应当多给你些钱,那明日我找人送过去。”
宁武帝被太子他爹这番话又双愣在原地。
真是好一个二连击破。
“赵二喜,传话开太子库,赏昌平公主府两房子女——”宁武帝先是豪迈,说一半顿住了,他一个圣上,自然不会记公主府的子子孙孙有多少。
赵二喜不愧是大总管,忙近身,躬着腰仔仔细细汇报:“圣上,昌平公主一共两房,大房三子两女,二房四人,两子两女。”
许多福则是听到了关键,一个飞扑过去,抱着他父皇腰,抬头,狗腿,脆生生喊:“爹,我还有太子库?是库房的意思吗?我有什么大宝贝?”
他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玩意!
许小满也不知道,孤陋寡闻,大版震惊:“我们家多多还有库房?”
许多福扭头看阿爹,给阿爹一个‘咱俩发了’的眼神。
仲珵拍拍许多福没出息的脑袋瓜,嘴上说:“你阿爹的钱袋子跟我用一处,你是你的,孝心行,别跟你阿爹搅合一起。”
小满和他才是放一处的。
许小满继续震惊,“我还有库房?咱俩放一处了?”
仲珵:……
“赵二喜,公主府赏赐先放一边,拿朕和太子的库存清单出来。”给这没出息的俩父子开开眼。
许多福:“好哇好哇。”
许小满:“行行行。”
也不饿了,也不困了,精神头满满。
父子俩彼此看了眼都美滋滋特别期待,仲珵好笑,说:“怕是要等一会,你先换换衣服松快松快。”
“我不累。”许小满说。
许多福一个挺起胸膛,“我也不累,父皇。”
仲珵懒得理这俩没出息的,心情颇好坐在一处看奏折,其实心思也没在奏折上,他在看,父子俩什么时候去换衣服。
等了一炷香,大约半个小时吧,还没送来。
许多福从挺着的腰板到想把自己随处摊起来,最后又不想回去换衣服,怕错过他的库存,于是就悄悄地在他父皇这儿把外袍脱了,发冠卸了。
许小满一身装扮轻松,只换了鞋,靴子成了布鞋,还擦洗了下脸,顺便给崽也抹了一把。
仲珵:……大财迷和小财迷。
赵二喜带队伍来了,掌管内库的公公嬷嬷一共有四人,后头捧着盒子的都有十六人。
仲珵见状,将看了半天也没批几个的奏折放一处,明日早上小满还睡着时他再批,现如今是干不了半点了。
“走吧,去看看。”
许多福一个瞪大了双眼,这么多人,都抬上来了吗?
自然不是,捧的是库存清单,院子里还站了五十多位。这些管理内库的还以为圣上要大查,战战兢兢候着。
“圣上,太子库的清单在这里,东宫还未修好,暂且由他们几位管着。”赵二喜道。
有人送上清单,宁武帝懒得看,赵二喜便说:“你们报吧。”
许多福看到自己的内库,取了一本看起来,奏折款式,里面字体很工整,竖着列东西名单,特别详细,比如都是玛瑙质地,玛瑙珊瑚盆栽分大中小,有盆栽树带观景亭的,带小桥流水的、有玛瑙镶金的、有玛瑙掐丝金镶嵌翡翠的……
光是他手里拿的那本就是玛瑙盆栽大全。
看完快不认识玛瑙俩字咋写了。
报名单的公公一串串的报,念完了还有,最后嗓子都能劈叉,外头还站了五十多位。
许多福看阿爹,许小满也震惊。
两人脸上写着:我们竟然如此富有!
两个小土包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仲珵恨不得亲亲他家小满,抱在怀里搓一圈,怎么能如此可爱,但碍于某崽还在,挥手让人先退下,说:“前朝喜奢靡,有不少好东西,太-祖打进来时,前朝皇室还放火烧了一些,又有内侍趁乱带着东西跑,即便如此清点内库几个宫室都装不下。”
许多福:!
“太祖勤政,不喜奢靡,当时战乱人少田地荒废了许多,便开种种惠民恩举,内库基本没动,还添了不少,可惜太-祖在位时日短。仲谋开早前也算勤政爱民。”
仲珵极为厌恶这位父亲,此时说话语调平平,但仲谋开早期十多年确实是励精图治是位不错的皇帝。
“到了后期,仲谋开奢靡,仲瑞上位四年,借着万寿,各地方进献了不少宝贝,内库越积越多。”
许多福听完,只说:“幸好仲瑞只做了四年皇帝。”
“确实。”许小满点头,“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
仲珵:“那些宝物是地方富商进献地方官的,但归根结底还是贪。”
宁武帝登基以来,想要重复当年太-祖政令,放民休养生息,开荒地与民,还有动世家垄断土地的念头。
一件件来。
“之前父皇给福娘子发了一百两,我还以为咱家很穷。”许多福说。
许小满摸崽脑袋,倒是懂仲珵,解释说:“你父皇不喜欢仲瑞,还有仲谋开。你想,如今太极宫算是咱们家,你父皇白花钱养仲谋开的福娘子养了四年,给找个好归宿发银子立女户已经很宽厚,要是人人都得千两,一大笔银子她们拿在手里,会被坏人惦记,有可能没了性命。”
“过日子还得靠自己本身。”
许多福记下了。
“至于两位老太妃,那是身份在,必须供着养着,以后后宫家宴总要有人招待宗室女眷命妇。”
两位太妃还是有‘工作’干的,养太妃那不是白养。
仲珵出生就富贵,见过许许多多好东西,以前是彻底不把金银俗物放眼里,后来开始‘小气’、‘抠门’,可能也是因为许小满在巫州时为了给他买好炭火取暖想尽法子低三下四求人吧。
……自那之后,巫州王就小气了。
“那我能给姑姑孙子孙女们赏些礼了?”许多福问。
仲珵:“自然。今晚折腾到了现在,忘了为什么?”
“我这不是怕花钱吗?”
“小气太子。”仲珵点评了句,又说:“你喜欢的,该赏就赏。”
许多福高兴了,仲珵一看折腾到如今,叫摆膳,吃饭。许多福还一脑袋想给他的小辈们赏什么,他没经验想问问伴伴——
王圆圆正在跟赵二喜‘取经’,他给忘了太子库存和赏礼这茬了。
“殿下身份跟以前不同,咱们一道出来的,我给你提个醒。”赵二喜说。
王圆圆这次很虚心受教,“您说。”
赵二喜:……
“现在太子还没搬去东宫,在圣上这儿,圣上能给盯着些,但圣上是管朝堂大事的。”其实圣上很爱操闲心,以前九千岁用的、吃的、穿的,乃至里衣里裤圣上都要过问。
这话不能放面上说。
“太子殿下亲近你,其他内侍越不过你,你要抓大放小,将殿下东宫里外打理的规整,殿下贵人有时候想不到哪处,就得咱们做下人的想。”
王圆圆:“对对对,你说的在理。”
“你明日就去内务所挑人,到时候东宫能住人了,内务所会给送,送的哪里有你仔细掌眼过的强?还有东厂那边你用着顺手的也能提拔提拔,做奴才的谁不想出头?也不能光提拔东厂的,还有内务所送来的新人……”
赵二喜把紫宸宫、宣政殿打理的规整服帖,自然一身本事门道。
王圆圆听得很是佩服,只是他没想到,本来伺候小多福是为了躲清闲,松松快快的,不用琢磨这些门道,结果没想到快三十了,还得学——学吧学吧。
谁让咱家是东宫大总管呢!
今日折腾晚了,给昌平公主府的赏赐也要到明日送过去,许多福临睡前问王伴伴送什么好,王圆圆取了一肚子经,对答如流。
千金都上一套头面、织缎、狐皮,少爷们就是文房四宝还有玉佩,自然了嫡庶送的东西也要略区分一些。
“那王伴伴你看着来,明日挑出来了送去公主府。”
“好,殿下困了就睡吧。”
许多福玩了一天早困了,到头呼呼呼Zzzz~
王圆圆则是去外头挑灯盘点太子内库了,怎么这么多东西,明日殿下还要去礼亲王府,得给礼亲王家孩子挑些见面礼。
第二日一大早,宫门刚开,王圆圆带着东西亲自前往公主府。
许多福睡了个自然醒,阿爹和皇帝爹都干活去了,他一个人啃完了早餐,庆幸的是今天早饭没胡萝卜了,好耶!
“不过胡萝卜羊肉馅的烤包子还是很好吃的。”有点怀念。
他睡觉时,王大总管到公主府,拉了两车赏赐。他睡醒穿衣打扮时,王大总管被迎公主府喝茶说话,他吃早饭时,王大总管心急回宫。
等殿下早饭用过了,王伴伴也到了宫里回话。
“公主府热情,留老奴在那儿说了会话饮了一杯热茶。”
许多福:“伴伴你去的好早,肯定没吃早饭。”
“伴伴路上吃过了。”
“那也不急出去,咱们歇一会,我刚吃饱有点撑,现在坐车肯定晕车。”许多福说。
王圆圆心里软乎乎的,知道小多福是觉得他奔波累了,当即直说好,又绘声绘色把东西送到公主府的事说了一通,“……我走的时候,还有各家递帖子上门,公主府之后日子怕是热闹了,连着都是宴席。”
公主府这门冷灶又烧旺了。
太子赏赐堆在正院子厅里,两房女眷带着孩子前来请安,公主说:“殿下赏赐给孩子们的,你们两房对着账单搬回去。”
又敲打:“别见了好东西动心思,那些头面殿下给府中姑娘们的,以后出嫁也是一份嫁妆,宫里出的好东西,带到娘家去也能撑撑脸面,姑娘们在家中能过多少年快活日子……”
不拘嫡出庶出,女孩子出生下来,养在家中能有个十多年好日子,之后嫁人了,那日子都要磨,因此昌平公主对几位孙女都很疼爱。
两位儿媳忙陪笑,各表了态度,意思不会克扣、惦记孩子们的东西,母亲放心云云。
太子又出宫了。
“这次太子去哪家?”
“不知道,莫不是去严府?或是去周家?”
周大人坐衙门都心惊胆战,全儿昨日回府,他问过了,是太子请的太医替他看病,说在公主府中玩的很好,也没说今日会去他们家中。
全儿不会瞒着他?太子直接到了吧?
那府中上下如何接待?
还好,不过半个时辰,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了——
太子殿下车马到了礼亲王府。
“怎么就去了礼亲王府?”、“礼亲王——先帝在时就没声息,今个怎么出头了?”、“你忘了,蓬莱殿时,太子敬茶与礼亲王一见如故。”
殿下都去礼亲王府了,谁知道礼亲王后头得不得圣上重用,聪明的自然不会说那日蓬莱殿内礼亲王捧太子,还站起来相迎这事。
总之,礼亲王府也热闹了。
许多福去的临时,一炷香前太子的侍卫前去通知礼亲王府准备接驾,王府上下差点乱成一锅粥,因为自打先帝那会就没出现过这种场景,礼亲王勉强给稳住——才怪。
王妃出身也不高,也有些慌张。
夫妻俩二人聚在一起,彼此看看,倒是稳住了心神,让底下人洒扫大门,然后带人出府迎接。
“王爷是殿下叔叔也要出门迎接吗?”王妃问。
仲琼说:“自然了,殿下是半君,昨日去公主府,昌平公主都携府中上下去迎。”
“快叫上孩子,还有府里其他人。”
王妃赶紧将侧妃还有妾室都喊了出来。
昌平公主两房儿子的妾室没资格出来迎太子,因为身份不够,但是礼亲王的妾室是入了族谱的,是能出来迎人,不过要是上前同太子说话那是不行,也就遥遥见一面。
这已经是太大的脸面了!
妾室们高兴,想换衣服来不及,只能收拾整端赶紧出。
殿下车架到,仪仗开路,到了之后许多福从车里出来,一看门口乌压压又是许多人,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上前亲热喊:“五叔!”毕竟上门薅见面礼的。
但是,他得给五叔家孩子见面礼。
许多福一想到这儿,就问:“五叔,家中孩子呢?”
仲琼高兴,有些语无伦次,什么蓬荜生辉、殿下怎么来了这些还没说出口,先回答殿下话,一招手,“快过来,殿下要见你们。”
男女排序分开论,站了一排。
大儿子五岁,后头二儿子三岁。女儿有四个,还有个被乳-母抱在怀里。
许多福:……
他五叔身体挺好的。
在家没事干就光生孩子了是吧。
这些小孩子一张口就喊:“太子殿下好。”
“你们好,喊孤哥哥就行了。”许多福见小孩乖乖的,既来之则安之,我是想薅你爹羊毛,结果被你们反薅回去,还好孤不是小气的。
小孩子们还是很乖有眼色,改了口喊太子哥哥。
都蛮可爱的。
众人迎太子入府。说是王府,但府邸竟然还不如昌平公主府大,府里也没什么好光景,不过有一点,生活趣味到挺足,花园里还扎了个秋千。
许多福多看了几眼。
仲琼:“殿下要去玩玩吗?”
“我一会过去玩。”许多福也没客气。
大家不亲,去的匆忙,许多福在礼亲王府就留了一早上,用了个午饭,当然了他这位五叔给了他见面礼,一个玉如意还有一把镶着宝石的弓。许多福也没忘,散财童子给了五叔家六个孩子见面礼,可能心里有‘气’,没吃饭前去玩秋千,坐在秋千上,指挥着五叔家的嫡长子给他推秋千。
“你行吗?”许多福问。
五岁的小孩:“行,太子蝈蝈。”一张嘴激动地音都喊破了。
许多福逗乐了,也没好压榨童工,脚下使劲,晃开了,最后还抱着小孩坐上去,他给推了推,哄着小孩玩。
五叔家小孩沉甸甸的跟实心秤砣一样。
玩完秋千吃了午饭,许多福就回去了,临走前拍拍给他推秋千小名阿团的小胖子,这小脸蛋圆乎的,还挺好摸。又摸了一把。
阿团可高兴了,后来抱着母亲说:太子哥哥今日摸我脑袋,摸我脸蛋,还让我推秋千了,我推得可好了。
要是许多福知道,肯定要说:那是你太子哥哥双脚自己使劲给的力道好,罢了罢了不跟小孩计较。
回去车马上,许多福撑着脸颊,“王伴伴,我不想去其他家了。”
“殿下不去就不去。”王圆圆说着,把名单从脑子里叉掉。
许多福:“我辈分太高了,去谁家都要给送礼物。”
最关键是孩子还挺多!
这日回去的早,宁武帝还在宣政殿,太子一个人回到了紫宸宫,阿爹也没在,只能无聊睡大觉,等他一觉睡醒,阿爹和皇帝爹都回来了,可以干晚饭了。
阿爹搓他脸蛋,问:“不是出去玩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许多福叭叭一通,“……五叔也太闲了吧,光生小孩了,他就没有别的事干吗?”
仲珵想了下,还真是没有。
他这个五弟不起眼,仲谋开晚年吃喝玩乐荒废朝政也没想起这个儿子,仲瑞登基以后只管重用一母同胞的弟弟,这个弟弟谁记得?
仲琼确实成年后,没怎么办过差事。
“你明日要上课了也没时间到处玩。”宁武帝如此说。
许多福:!!!
惊天霹雳。
饭都不香了。
许小满笑着哄崽,“明日上学能见到其他朋友。”
“也是,放假放太多了也没意思。”许多福收拾心情,明日是他做太子之后第一天上课。
仲珵想说那他批的假收回来,但也是想想,省的把许多福逗急眼了,随口问:“仲琼送你了什么?”
正好吃完饭,许多福让宫人取来给皇帝爹看。
仲珵一看那两样东西,有些印象,再看儿子,“仲琼真是给了你好东西。”
“!父皇,这两个很贵吗?”
“不贵。”仲珵看着两样,“都是明和年间做的,得了他父皇夸赞,仲谋开赏他的。”
一个不受宠默默无闻皇子破天荒得了父亲夸赞和赏赐,与仲琼来说这两件是十分贵重了,现在却送给了许多福。
示好也罢,奉承也好。
许多福一听,觉得比金钱衡量更为贵重,“那我要不要还——”
“不必。”仲珵摸摸儿子脑袋,“仲谋开赐下的算什么好东西,赵二喜,取朕的库房有一把牛角小弓拿出来挂太子屋里。”
许小满闻言,“这个你都留着?”
“什么什么?那把小弓吗?”许多福听出来牛角小弓背后有故事。
宁武帝听太子如此问,大袖一挥,说:“这把小弓是我和你阿爹去巫州时,你阿爹亲手制成的第一把弓……”
许多福听了一遍父母爱情故事。
蛮好蛮好,他睡觉时就摸到了那把弓,弓很朴实,不像五叔送他的镶嵌着珠宝很华丽,这把弓就很‘平平无奇’,但因为听了爱情故事,许多福看向小弓也很喜欢珍重。
他阿爹做的呢!
皇帝爹竟舍得送他,不过他也没机会用啊。
岂不是浪费了?
正宫室。
不愧是父子,许小满也觉得狐疑,仲珵变性子了,竟然这么大方,把那把弓送给了多多。
“朕那会十四五,弱的跟小鸡仔子似得。”
九千岁:沉默沉默。
“我和王圆圆说话你听见了?”
仲珵抱着心虚的小满,说:“听见了啊,某人得了材料,又是削又是打磨,手都伤了,你惯常嘴上说话不把门,心记着我,我都知道。”
其实那会俩人吵架了。
仲珵十四五时发现了自己对自己内侍变-态的想法,想狠狠占有,好奇内侍的身体,想把玩内侍那处残缺——
许小满忍了又忍,某人得寸进尺手下越来越不对劲了,说好是不了解这方面让内侍教,结果教着教着氛围不对了,耳根子都红了的内侍太监一把将巫州王掀了个跟头。
两人冷战了五日。
许小满去找赵二了,得了牛角材料好木头,其实操心担忧他不在,仲珵不知道怎么样了,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要是仲珵不那么变态,他就回去。
他那处有什么好摸的!
巫州王这个喜好,真让人难以启齿,跟别人说都不敢说。
手里干活,背地里说巫州王弱的跟鸡仔似得,也就许小满敢了,许小满其实没那个意思,不是歧视笑话仲珵,而是以担心语气,意思仲珵身体弱,很消瘦单薄,他都能将仲珵掀一个跟头。
仲珵心里都明白,没误会过,现在提出来只是和他的宝贝太监调-情,顺便借着他家大宝贝心虚,‘得寸进尺’一下。
那把牛角弓就是两人和好的契机。
内侍太监许小满自己找的台阶。
巫州王一见,少年人心中欢喜:他的内侍没生气还记挂着他。之后要徐徐图之,不能吓跑了他的太监,要慢慢来。
而现在,这把弓送出去了,宁武帝还能借着弓再占占九千岁的便宜,嘴上大度说:“多福是你我的儿子,送他就送了,我又不是小气的人。”
许小满:是吗?
仲珵当没看见小满的怀疑,继续说:“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如珍如宝收着,弓放库里落灰我见不得,不如送给多福,他先前写的贺寿文章你也看了,求了好多,我想了下,都给准了。”
“真的?”九千岁可高兴激动了。
崽得高兴坏了,崽有福了!
“真啊。”仲珵抱着人,“太-祖马背打下江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多福想要活动课,给他加上,学学拉弓射箭骑马,练练拳脚,不让他上阵杀敌,强身健体也好。”
许小满听着不对啊,是不是跟多多想要的哪里对不上……但是听到后面有道理,仲珵想的面面俱到,让崽多锻炼锻炼是好事情。
一把弓,两人回顾往昔年少青涩又少儿不宜的画面,又感叹了现在教孩子养孩子的慈父心肠,九千岁是感动连连,仲珵真是个好男人好父亲。
然后就得熄灯了。
侧宫室太子殿下自然是不知道他父皇的‘良苦用心’,睡的无忧无虑,还想着小弓找机会试试,不能浪费了阿爹的好手艺。
压根不知道,根本浪费不了。
第二日天阴沉,寒风大作。
许多福起来后有股不详预感,但他一想,上学都很不详,因此也没太在意。穿戴完,照旧是拎着早饭殿里吃,从紫宸宫过去竟然比东厂近。
“!”许多福早到了后,高兴跟伴伴说:“今天运气挺好的。”
王圆圆也觉得,“早饭还是热乎的。”
什么不祥预感,不能信这个,都是迷信。许多福快乐想。
而另一头,虽然寒风大作天阴沉但对礼亲王府来说是个祥云罩顶的好日子,宫里来了公公,宣礼亲王进宫面圣,还仔细说了时辰。
意思不急,容礼亲王收拾一番。
礼亲王给公公塞银子,询问是什么事。公公推回去了,摇头说不知,一概不透露圣上一切相关的,哪怕是神色。
礼亲王起先是忐忑不安,有股猜想但又怕落空,就很焦急兴奋惧意掺着,直到面圣,与他的二哥说了会话,得了一份正经差事,礼亲王仲琼出去时还有些恍惚不可置信,而后握着拳头眼眶都红了。
他今年才二十五,还年轻,终于有了差事,被看见了。
这差事他一定要好好办!
仲琼望着乌云,想:今日是个好日子。
虽然他二哥刚也骂了他,说他还年轻在府里什么不干光生孩子了,这也是勉励他让他把精力往前头放,不要在后院消沉下去。
却说早上崇明大殿内。
太子到,来的同学都向太子见礼。许多福也习惯了,说不必多礼起来吧。然后第二件事,他的桌子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桌子,然后还跟领头羊一样,单独放在最前面,学渣带领全班同学。
许多福:天塌了。
谁懂啊,这种讲台旁边桌子的‘风水宝座’,许多福小学的时候也坐过一段时间,真的很难熬还很羞耻。
“谁放的?”许多福扭脸问大家。
众人没人敢回话。
严怀津说:“殿下,您身份不同,自然要坐在我等前面。”
“……”严津津你等着,回头私下里,孤要把你发揪揪捏烂!!!太子气呼呼。
严怀津也看出来了,走过去作揖见礼,说:“殿下,学生舍不得殿下,若是殿下愿意,学生还想同殿下一起坐,请殿下恩准。”!!!
好津津,孤一个亲亲亲。许多福高兴了,连忙说:“准了,孤的桌子够大,你直接过来一起坐。”谁要是不同意,他就去俩太傅办公室撒泼打滚。
许多福说完,背着手回头跟其他同学说:“严同学学习好,愿意帮孤学习,是个好同学。”
谁要是背后乱嚼舌根说他小同桌是马屁精,谁就等着吧!
不过这张桌子也太前面了。许多福坐下后,偏头问小同桌,“谁挪的?”
“不知,不过许多福,你是太子,按道理我要坐你身后一侧位置。”严怀津小声说。
许多福一把霸道:“不许。”又不要脸撒娇,“你陪我坐一起吧,回头我跟你叔父还有我父皇说清楚。”
“好,谢谢你许多福。”
“不客气严津津。”
放他一个人坐这张桌子,许多福上学就跟上坟差不多了。
唉。
许多福味同嚼蜡的吃着早饭,一通耽搁早饭放的温热,等他啃了几口,又看到侍读来,侍读见他先行礼,许多福摆手意思不用你忙你的。
然后侍读念了课程变动,圣上批的新课程。
许多福听完后,手里的饼吃不下去了。
什么叫早上三堂课,下午有骑马射箭打拳!
好像和他所求一样,又哪里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墨镜][墨镜][墨镜]多崽太子:孤,有钱,赏赏赏~
第46章
原本的八点上课推后到了八点半,不过是早读时间。
大殿内点了香,一炷香早读。
许多福望着那柱冉冉升起的清香,陷入了沉思。
因放了五日假,大殿的学生们今日都有些兴奋坐不住,更多的是班里许多福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过去五日,太子殿下去了刘府,去了公主府,还去了礼亲王。
各府都知道消息,也会耳提面命今日上学对殿下敬重小心些,若是能得太子殿下几分另眼相待那就更好了,自然也有知道孩子本性,趋之若鹜吹捧可能做不来,只让孩子专注读书,成绩斐然,太子肯定会注意到你。
孩子问:这样便可?
家中父辈若有所思后提点两句,你尽管学,怕是你们其中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记住,一定要以太子马首是瞻,殿下要的不仅是仆从,忠心有,还要有能力,能替殿下排忧解难。
好几家都是这么想的,各府孩子听了心潮澎湃。
大人们则是纷纷感叹:以前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开宫学,还惠泽盛都四品以上官员,那时候他们谨小慎微,想左了,以为圣上想要拿捏他们的软肋,没想到圣上宽厚仁爱,拳拳慈父之心,是想给太子殿下铺路。
幸好之前家门风气肃正,虽是看不上太监义子,但却教导孩子莫要在宫中起冲突,安安心心本本分分读书即可,如今想来真是后怕。
难怪田家、慎亲王府接二连三倒霉。
单若是孩子出息,可保自家两朝繁盛不衰,此乃大幸之事。
诸位臣子想到此,对圣上大盛更是忠心耿耿。
没看到今日各位老爷上衙门,有些同僚言语吹捧几句,不免露出几分酸气,意思同是四品官员,你就是有福了,正好府中有和太子年岁相近的孩子……末了说也不知道来年崇明大殿还要不要学生?
即便是收,你还能凭白变出一个十岁嫡子不成?还是想将庶子改到嫡母名下,钻了巧儿去侍奉殿下?
自然同朝为官,后者太难听了就不必说,心里想想作罢,只是孩子在崇明大殿的大人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人酸两句也没什么。
金吾将军府。
王仁很是喜悦,没想到送子到盛都竟然遇到了这样一桩幸事,昨日在府中问王元孙,过去可遇到过许多福,与殿下关系如何。
王元孙向来会看父亲脸色,当即将之前同许多福买戏子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之前我回府中说过一次,父亲当时没在,现如今那位戏子很得殿下看重,暂且养在刘府,刘府还悉心传授武艺,殿下许我教那位戏子拳法。”
王仁听了沉思几息,难怪仙居殿高雄之子被太子斥责,竟是有这个缘故,他刚才心中其实有些惋惜,此等好机会当时该带嫡子来的。
现在听完王元孙说的,又觉得带王元孙甚好。
此子察言观色机敏很会行事,果然那时候太子还未显露真身,他这个儿子也没得罪,怕是想借买戏子与刘戗交好交心,谁知道歪打正着,搭上了太子殿下。
可见他们王家还是有运道在的。
于是王仁对这个儿子又夸了一番,提点日后伺候好殿下。
“儿子知道。”
各府都是这么敲打儿子的,因此今日大殿上,除了许多福来后吃了早饭,还给同桌严津津塞了一些,其他同学都不吃早饭了,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模样,让许多福特别陌生,连背后爱说闲话叽叽喳喳的宗室子弟今日也格外安静。
几乎全班同学都早早到了大殿。
见他行礼。
行完礼后,各自端坐,大殿静悄悄。
许多福坐在‘领讲桌’,真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唯有一人来得晚,其实已经迟到,好在今日课程变化,多了节早读,算刘戗幸运。
刘戗驾马落到宫门下,呼啸疾风直奔而来。
“迟了迟了。”刘戗在殿外响动。
因为立冬,大殿十山门关了前后四扇,中间六扇门垂着竹卷帘又有一层白绢布,绢布单薄能透光,也能透气,殿内点着炉子,很是温暖。
刘戗急急忙忙从后面进来,一看大殿静悄悄的众人都捧着书看,以为上课了也不敢吱哇乱叫,坐在自己座位上,先跟隔壁桌的王元孙挤眉弄眼打招呼。
王元孙偏头看过去,压低声说:“你今日来晚了,还没给殿下见礼。”
“?都上课了,我等会见。”刘戗说完,抬头看前面,先看到许多福和严怀津那张桌子空荡荡的,有些茫然,“许——殿下没来吗?怎么严怀津也没来?”
不等王元孙说,刘戗个子高又看向最前面,奇怪,“太傅怎么也没来?”想到什么,眉飞色舞,幸灾乐祸:“难不成太傅今日也迟到了?哈哈,那就不光我一人了,太傅迟到更严重。”
王元孙觉得刘戗很傻,但傻了很好,心肠直顺比较好哄。
“今日课程改了,一炷香早读,之后是胡太傅严太傅教习,中间有半柱香休息时间。”
“!!!”刘戗够着脖子已然发现了惊天大发现,去拉王元孙胳膊,“那是——那是殿下的桌子,他怎么坐在那儿?”
王元孙:“殿下半君,理应坐在我等前面。”
“既然太傅还未来,我去给殿下见礼。”刘戗听来听去重点提取很灵活——什么早读,太傅没来那就能玩。
王元孙:“那我同你一起吧。”
“行啊行啊。”
两人往前走,本来全班同学都肃静,都装的很勤学,虽然但是大部分同学平日是很好学,但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话都不说了!刘戗王元孙俩人上前,尤其刘戗大大咧咧,还不断跟其他同学说:我来晚了我跟殿下见礼去哈哈。
许多福:……
果然学渣一来,班里那种窒息氛围一下子轻了一些。
刘戗过来,站在那张巨大无比书桌旁,目光震惊,许多福偏头看刘戗,两人目光一对视,都看见彼此眼里的神色。
一个牛批这么大的桌子。
一个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王元孙站在一旁,抬手作揖,“王元孙请太子殿下安。”
“请殿下安。”刘戗从对大桌子的震惊想起来他是来见礼的。
许多福还未说话呢,这俩就像是按钮似得,后面全部同学全都站起,走到书桌一侧,拱手,作揖见礼,齐齐喊:请殿下安。
严怀津便也站起来了。
许多福:……
“诸位免礼,既是在崇明大殿之上,只有老师学生之分。”他还想早上美滋滋香喷喷吃早饭啊。
还有你们都叽叽喳喳闲聊啊,不然不好下早饭,谁懂!
“是,殿下说的是。”、“殿下英明。”、“我等皆听殿下的。”
许多福:……
感觉现在上课比之前还要艰难。
刘戗也有点不习惯,本来还想和许多福说会话,现在这个氛围,他想了下,小声口型:我先回去了中午说。
许多福颔首,一边挥挥手意思大家坐,顺手搭在小同桌脑袋瓜上,扭头,弱鸡模样小声说:“严津津幸好还有你,不然这学我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今日大家翘首以盼可能气氛肃穆些,以后应当能自然一些。”严怀津小声安慰。
早读就这样‘肃穆’、‘洪亮’度过,因为后来读起文章来,大家声音洪亮很有节奏,许多福在前排差点睡着,没睡是因为后面声浪一波又一波。
后排的刘戗呼呼大睡。
早读结束,休息了会,半柱香时日都不到,胡太傅便来了,这一堂课许多福上的生不如死,因为,他发现胡太傅对他耐心许多。
以前学不会听不懂私下里他找人补习,但是现在但凡他的双眼里浮现出一丝的迷茫来,胡太傅就会重新讲一遍,甚至,胡太傅还会提问他。
“殿下不必起身,臣问殿下作答,直白一些也无妨。”
看看、听听、多么善解人意的胡太傅啊。
但是这不是孤想要的。
胡太傅你是被穿了吗?!为什么不继续之前那样,对学渣睁只眼闭只眼,只抓好学生,他一个人拖累全班进度,一直复习一个知识点不好吧。
说好的一酒泯恩仇,做彼此的天使呢。
胡太傅如今确实是宛如天使,和颜悦色,那张以前寡瘦到略显苛刻的脸,现在都添了几分慈爱——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子殿下内心咆哮。
最吓人的是,他有时候磕绊了答不出来,以前是让他站着或者坐下换人问,而现在胡太傅竟然会给他提醒,甚至还会褒奖他。
说:“殿下聪慧。”、“从这个方向想也是趣意。”、“殿下见解很独特。”
一节课半个时辰,胡太傅讲一篇文章,逐句朗读后分析其意,一句句的教完后,还有延伸出文章背后的大道、见解。
如此细致的,许多福都不好意思上课开小差,只能兢兢业业做笔记还有听讲,但别说,这堂课真跟上了。
下课后休息一炷香时间。
严怀津说:“你今日听明白了,回答的很好。”
“我脑袋里都没功夫跑神!太高强度了。”许多福趴桌感叹完,肉呼呼脸侧着看小同桌,很是疑惑:“不过胡太傅怎么知道我哪里没听懂呢?”
竟然一抓一个准。
严怀津小脸沉默了下,许多福脸上写着啊。
开心了有,难过了也有,生气气鼓鼓的,丧气就两只眼睛没精打采。
这很难看出吗?
之后是严太傅的课,严太傅课堂还是很生趣幽默的,也是半个时辰,早上放学差不多是十一点半左右。
许多福被‘摧残’了一早上,掏空了身体,饥肠辘辘,但是他的重点:“一早上三堂课,原来算了早读啊!”
那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果然人适应能力都很快的。
以前许多福同大家一张桌子吃饭,是圆桌,而现在午膳他单独一张方桌坐在正中间。许多福:……
全班同学都来围观孤的用餐礼仪吗?
而且他的餐具也很特别,膳食也很不一样。许多福见大家习以为常,甚至吃饭前还要跟他行礼,许多福一个摆手:“诸位同学快坐吧,上了一早上课也累了,大家用膳。”
大家吃的也很矜持。
许多福吃的也很矜持。
呜呜呜我们明明当了四年同学,结果今天像是全换了一遍似得,大家都有些假了。但干起饭来,很快忘我,丢掉了这些,还是很香喷喷的。
上了一早上文化课,下午是‘体育课’,有了对比,许多福还是很期待。
众人换上了马球服,袖口腿口扎紧了,脚下蹬着靴子,头发发冠发钗都取下来,简简单单束着发带,一群十多岁的少年,倒是很勃勃英姿。
才怪。
除了刘戗和王元孙两个像少年,大家都是小学生头。
面生的侍读来请殿下和诸位同学前往演武场。班里同学小小惊呼:“演武场?”、“在哪里?”吵杂一二很快安静下来,众人目光灼灼看太子殿下。
“在右宫之内,走吧。”许多福带头。本来他不是班里头,现在被架成老大。
刘戗和王元孙走在后排,一路活动筋骨,说:“可算是要到演武场了,咱们现在课程改的真好。”
“我现在有点喜欢上学。”
王元孙说:“你一会进去可不要改口。”
“为什么?练一练我很喜欢才不会改口。”
“殿内同学都是新手,怕是先学基本功。”王元孙以己度人,看刘戗,“比较无聊。”
刘戗还以为什么,兴致勃勃说:“不会,就是基础拳脚也很有趣,在外头放风蓝天白云的,总比坐板凳听他们读文章有趣。”说完,看向王元孙,眼底有些纳闷,道:“你之前教许凌官拳脚我看很耐心的。”
“许凌官学的比较快。”王元孙忙捡了话应付过去。
刘戗点点头,“这倒是,他很能吃苦。”
过了落霞门,金吾卫验过其他人放行。
演武场很大,平时都是宁武帝早上用,白日里空着,现在容崇明大殿学生使用,可见圣上对殿下疼爱。
那些外臣子嗣第一次到这里,很是新奇。
第一堂课是射箭,第二节骑马。教他们的骑射武艺拳脚老师都是金吾卫,名叫付林,付林先见殿下行礼,而后进入教学。
“各位先绕着演武场跑十圈热热身。”付林道。
许多福:!!!
孤,孤,孤命要完啦。
付林见殿下慌张害怕神色,忙改口:“先跑五——三圈热热身。”
三圈还好还好。孤的命还在。
刘戗噗嗤笑出了声,付林听到,便指着后排,“就你,你来领跑。”
“来了来了。”刘戗得了‘差事’很高兴,迈着双腿跑起来跑到了队伍前,跟大胖小子招手,“来来来请殿下跟上,大家都跟上啊。”
许多福磨牙,两手提在腰间,握拳,跑啊啊啊啊!!!
父皇的演武场很大,就像是个足球场一样,一圈下来,许多福气喘吁吁,刘戗跟个猴子一样蹿前面又折返回来原地高抬腿跑,一会又蹿前面。
许多福理都不想理,因为他怕一张口喘的跟狗一样。
呜呜。
扭头一看,可能因为刘戗是老师点的领跑,可以跑在队伍前面,其他学生都不敢越过太子身位,因此整个队伍许多福跑在前面,大家都跟在他的后面。
许多福:?侧身,扭头,挥手。
意思你们能跑,往前面跑吧。
同学:不了不了殿下,学生跟在殿下身后,以殿下马首是瞻。
许多福:……
当了太子殿下竟然不能摸鱼了!
一早上了,现在好不容易体育课都不能混日子。许多福要起表率作用,咬牙,提着胳膊,呜呜呜的飙泪继续跑。
好不容易三圈下来。
许多福脸蛋白里透着红,额上都是薄汗,原地喘气。
旁边弓箭已经摆好了。
付林说:“今日教大家拉弓射箭,先各自拿了弓,都是为大家准备的小弓,拉不动的慢慢拉。”
许多福:阿爹做的牛角弓!
其他同学用教学器材自己拿,而太子殿下有小内侍亲自送了牛角小弓过来,双手奉上,许多福拿过弓,刚才跑的跟狗一样全然忘记,弓箭在手,有种意气风发特别潇洒的感觉。
箭靶早早准备好了,只有两丈远,大概六米左右。原地放着箭筒。
付林先教,如何握弓,如何搭箭。
“诸位先别急着射,先拉开弓,保持姿势,我看看。”
许多福不知道刚跑完手软还是怎么样,感觉有点吃力,咬咬牙使劲勉强拉开,付老师给他调整了姿态,然后说:“如此拉弓做一百次。”
……
班中这些学生,大部分都会拉弓射箭,别说武官集团子弟,就是宗室子弟,家中父亲闲在家没事干,秋日时也会带着孩子出去庄子里骑马射箭打猎跑一跑玩一玩。
文官家的可能弱一些。
这一堂课,许多福观察过,班里一些以前爱叽叽喳喳扎堆聊天说话的,还有李昂的表兄弟其实都会弓箭,他看过去,同学们把弓拉的满满的,还有人射靶子,真的中了。
许多福:胖脸羡慕。
他也偷偷的拉饱满弓,然后箭咻的一声两米外狼狈落地。
许多福:……
有人噗嗤偷偷笑,许多福不用看就知道刘戗,他还是看了下,然后看到他的小同桌,才六岁的严津津同学手里小弓拉满了,似模似样也射出了箭,竟然中了。
虽说在靶子边缘,但中了。
小同桌见状,还蹙着眉,思考哪里不对,复盘似得,然后重新来过,这次射中的位置又好了一些。
许多福不理刘戗,重新抽了一只箭矢,搭弓,拉——
第二节是骑马课,内侍将马牵了过来,都是矮小的小马,很是温顺亲人,各自领了马,那些马很小,严怀津的那匹尤其矮小,许多福的也不遑多让。
内务所准备的,就怕马高大吓坏了殿下。
刘戗牵着一匹大马过来,说:“殿下,你俩的马也太小了。”
“……你骑你大的。”许多福知道刘戗想说什么,哼了声,很是信誓旦旦说:“以后我和小同桌腿比你现在的还要长。”
现在腿长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以后腿也很长!
刘戗一听笑嘻嘻说:“我是说这个马才三四个月大吧,还好你们俩身量轻。”又停住,看了眼太子殿下。
许多福:……拔刀拔刀,孤的刀拿来。
“现如今天寒,孤只是穿的厚一些而已。”
“我也没说什么。”刘戗嘴硬不承认。
又是简单小学生斗嘴,最终以刘戗一句要不要抱你们上马,许多福握拳,奇耻大辱,“不用,今日孤必定学会如何上马。”
严怀津道谢也说不用。
刘戗便不管二人,长腿也不知道使用什么巧劲,真的翻身上马,姿态很是潇洒帅气。许多福看的很是嫉妒,盯着自己的腿,给自己画大饼:不急不急,以后你也可以!
跟着孤的都是好腿。
许多福摸摸自己的大腿夸夸。
然后鼓完劲了,翻身他原地翻不上去,付老师给他教了一会,最后说:“殿下初学,不必操之过急,先简单上马便可。”
许多福:!
求学若渴问老师:“怎么简单?是有什么巧劲儿吗?”
“殿下,有马凳。”
此时内侍搬着上马凳来了。
许多福:……
扭头,大方:“给孤的同桌也来一张马凳。”刚才一直学翻身的他小丑了。
演武场热热闹闹,可能因为太子殿下领跑,大家都能慢悠悠喘口气,反正文官集团的子弟很感激殿下,骑马那会也热闹,大家扎堆闲聊,不复早上那种端庄氛围。
体育课还是很好玩的。
因为进冬天黑的快,下午一点多上课,两节体育课三点半左右就放学了。
宫门还未落钥,王元孙便主动上前问太子殿下要不要再练练,许多福玩了一下午,有点在兴头上,不过王元孙一说,其他人都跃跃欲试想上前教他,一个个围上来,等着他临选,许多福:……
“不用,孤要回去写功课了。”
“诸位明日见。”
大家便见礼,送殿下离开。太子殿下现在有了内侍,内侍可以进入大殿取他的小书包送回紫宸宫。许多福不用折返大殿,临走前,偷偷给小同桌还有几个伙伴摆了摆手。
大家便不多留,明日再见。
宣政殿里,宁武帝听太子已经回宫,问什么时候了。内侍作答。宁武帝思量今日尚早,竟然早了一个时辰回去。
“宣太子前来。”
“喏。”
许多福刚到侧宫室,换了行头,听到皇帝爹叫他,想了下阿爹这个时间还在外头办公,便让内侍拿着他的作业,他去皇帝爹那儿写作业。
王伴伴今日没在,现在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是东厂的,他见过脸很熟,叫顺才,今年十三岁,同追星逐月一批来东厂的。
到了宣政殿,赵公公没在,小路子引着他先去了偏殿,恭恭敬敬说:“圣上临时要见人,还请殿下等候一下。”
“孤知道了。”许多福便找地方写作业。
抄文章,还有整理笔记,将胡太傅和严太傅今日说的深意记下来,加上自己的看法,最后整理成一份大字报。
等他写完了一抬头发现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人正看着他,许多福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皇帝爹松了口气。
宁武帝:……这小愣子。
他都来了多久了,简简单单的功课都能写的入神。
“父皇。”许多福从软榻上下来给父皇请安。
宁武帝见了起身牵着多福的手去了软塌,父子二人坐下,宁武帝问:“太子今日上学如何?”
许多福一听称呼,眉头都皱起来了。
“爹!”他这一声爹有些气,还有点小孩撒娇的委屈。
仲珵改了口说:“现下多好,怎么刚才还较起劲来。”
“我跟我较劲,不是和爹你。”许多福回答上一个问题,“今天上学一点都不好玩,我坐在前排,处处在前,当了一天的老大。”
可是他学习不好,跑的也不是最快的。
“我想和朋友聊几句玩笑话,嘻嘻哈哈些,大家都看我,我要是一开口,大家都迎上前等我吩咐,搞得李昂周全今日隐没在人群中。”
“要不是我同桌跟我坐在一起,我今天真的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一张桌子了。”
“还好体育课上能轻松一些。”
“刘戗跟我对着干,我竟然觉得开心。”
“其实前日在李昂家时,我们还嬉闹玩乐,只是今日感觉不同了,爹,和前几日我去各府不一样,我形容不出来。”
那会都是大人,体谅他,让太子和家中小辈玩。
仲珵抬手摸摸儿子后脑勺,长得圆圆的和小满一样,此时说:“我十岁之前,虽没有做过太子,但我母亲是皇后,赵家又很得权势,五个皇子,我序齿第二,上头大哥慎亲王你见过,比我年长十五岁,你想想,宫宴朝臣面前,外头骑马射猎,仲谋开处处夸我赞赏我,什么好东西我都是头一个拿。”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实这些道理,我母后也察觉出一二,只是当时被架在其中,你想退也退不了了,你不光是你,背后还有许许多多人。”
许多福今日只是受了一天,都处处不习惯不适应,此时听皇帝爹说的,已经能想来,他抬脸望过去,“要是我,我肯定老出岔子惹笑话。”
“谁敢面上笑话奚落你?”仲珵说这句话时,帝王威压,而后话又一转,说:“朕就你一个太子,你没有兄弟手足,刚才那些话不是吓你,也不是让你夸你爹如何厉害。”
“先前听你提及你以前生活的世界,那里和现在不同,你一时不习惯很正常的。”仲珵说到此处,问:“你信不信,你那些同学回到府中,他们爹问起来,肯定会夸你好。”
许多福咕哝:“我都是太子了,他们肯定会夸的。”就连胡太傅今日都夸了他。
“不是这个意思。”仲珵笑了,“跟朕这个杀神比,新殿下仁厚心肠好,那些文臣自是更喜欢你了。”
“你只要做你自己的,尽你所能学习,那些臣子、你的同学,他们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学着适应你,他们要挣个官运前途满门荣耀,该怎么辅佐你效忠你,那是他们要亮出来的本事。”
许多福今日突然矫情了一下下,主要是册封当日时第一天新奇还挺好玩的,放假嘛都是玩乐,今日上课才能感觉到真的不一样了,胡太傅看他目光恳切,他回答好了,胡太傅一种‘大盛还没完还有救’,他真的有压力。
以前比他学习好,体能好的同学,现在处处谦让他。
他说什么大家都对、都欣喜,有什么细小问题,班里同学都要他决策。不是,下课铃响了,你们想去后院你们去,为什么要等他啊,他不走,大家就都留下。
搞得他想和李昂几个聊天都不行。因为他一走,大家都走。
难免有些些不适应。
九千岁赶在宫门落钥前回来,听到太子在宣政殿,直奔宣政殿。自打宁武帝寿辰上说了那番话,九千岁深夜还要见宁武帝,真是落实了宠佞的名头。
夫夫俩在外名声其实都不太好听。
但两人无所谓。
一家三口吃完了晚饭。
许多福今日那点点失落没了、好了。
难不成下午的一点点失落是因为没吃饱?
许小满问今日课程好玩吗,听说多了骑射课,许多福叭叭讲了一通,“……我腿有点短,刘戗骑马就很帅气,等我再长长腿。”
“行,我们多多好好吃饭,再长长。”许小满话是这么说,不过来了兴致,说:“走,阿爹带你骑骑马溜一圈。”
许多福:!
“我听说你今日回来早,没在大殿里和朋友一些写功课,搬到宣政殿写了,肯定没练习。”许小满道。
许多福:“王元孙说教我,不过大家都看我等我选他们,我就谁都不要了。”
“那阿爹教你。”
许小满骑得高头大马,让崽坐怀里,天太黑,四处点着灯笼,光线尚可,夜晚寒风呼呼的,许多福背后贴着阿爹也不害怕,跑起来风声猎猎,特别爽,一扫今日一天的‘哪里不对劲’、‘这也不自在’、‘那个也不习惯’。
几圈下来,父子俩脸都是红的,眼睛亮的。
许多福气势滔滔说:“阿爹、爹,我回去睡觉了,等明日我继续上课,既然他们认我做班里老大,那我就要当老大,他们爱迁就我,那就迁就吧。”
大家都磨合磨合新身份。
做了太子确实有些地方要改变,做不了板板正正传统完美的太子殿下,那就做俩爹唯一的太子许多福。
临睡前,王伴伴也回来了,守在他床边,兴致勃勃说:“咱家今个去内务所挑人去了,他们送了一批,不急着领回来,伴伴之后几天白日送你去大殿,我得各处转转,内务所四司八监……都摸摸关系,赵二喜讲是讲了,但说的哪有亲自蹲的听墙角来的真……”
看吧,王伴伴也在学习适应新身份。
他今日确实是矫情了,明日冲啊!
作者有话说:
明日多崽殿下:伴伴,孤、孤的胳膊,肌肉好酸【并没有肌肉-
第47章
睡前信誓旦旦活力满满,醒来许多福本来高高兴兴元气满满,吱哇还没叫两声:早早早。一个翻身,先诶哟起来。
王圆圆近身上前,“殿下怎么了?”
“王伴伴,我的胳膊好痛。”许多福一只手摸着自己胳膊,突然眼睛亮了下,“我是不是要长肌肉了?!”
王圆圆:?
“殿下昨日下午学拉弓了,定是伤着了。”
“没伤着,昨晚还好一点都不疼。”许多福忙道,他要是伤着了,伺候他的内侍就要遭殃,又兴致勃勃撩袖子,有点撩不上去,干脆坐在被窝里把里衣脱了,只脱了半个肩膀,侧头仔细欣赏,“好像有一点点起伏。”
他抬胳膊比划了下。
哦哦好痛,先慢慢举起来。
王圆圆已经拿了热帕子,也看过,小殿下白白嫩嫩的胳膊肉呼呼的,那腱子肉肯定是没有,硬邦邦的有什么好看,不过到底没说。
小殿下就喜欢长肌肉。
“老奴给殿下热敷敷。”
许多福很配合,伸胳膊过去,嘴里:“其实学拉弓射箭蛮好的,再加上我多喝牛奶,以后和俩爹一样大长腿八块腹肌……啊啊!”
热巾帕挨着胳膊,美美幻想的太子殿下发出叫声。
王圆圆没手软,这个拉弓力度还好,小多福确实没伤着,就是酸一些,热敷后就没事了,又说:“奴才瞧着,今晚看看要是拿不动筷子,那得上药油揉开,目前看还好。”
因早上热敷了会胳膊,欣赏了下‘二头肌’的殿下有些晚了,好在紫宸宫过去更近,去到大殿时间与平时差不多,众人照旧见他行礼,许多福痛痛快快喊了免礼。
“严津津,来吃早饭了!”许多福招呼小同桌吃饭。
一看,李昂周全都在,“你俩吃了没?”
“来的路上吃过了。”、“在家中用过了。”后者是周全。
许多福馋二人:“我今日带了炸小油条。”因为天气冷了,最近帘子都放下来了,他也不好带味道太重的吃,油条面团里混了不知道什么香料,光是炸完吃起来脆又带着一股面粉香味。
特别好吃。
“来吧来吧。”
二人就过去了。许多福一分,自己捏着一个吃,那小油条两指并着大小,两口一个,顺便喝口牛奶。
“好吃。”
“确实很好吃。”
两人点评。严怀津嗯了声,然后说:“过两日,我带五横山的早饭过来。”
“咦?”许多福嘴里有食物目光好奇。
严怀津笑说:“昨日接到了信,我婶母还有哥哥就这两日能到了,我姐姐没来,她放心不下她的地,叔父也没勉强,只说再过一年吧。”
就跟刘戗和他爷爷赶上盛都一般,严宁带侄子也是轻车上路,夫人孩子和家仆慢慢收拾慢慢赶到,不然偌大的严府没有女眷执掌中馈。
严宁已经出山任职,又是给太子授课,风头也算正盛,在盛都不少府邸递了拜帖,之前严宁一直因夫人还未到婉拒,但总要和官宦世家圈子有来往走动的。
“我之前听你说了,五横山饭团好吃。”许多福记得,五横山口味偏甜一些,“我也喜欢。”
吃的他都喜欢。
严怀津小脸带着笑意,说:“等婶母到了,我多带几个口味。”
“好。”
许多福见小同桌这会很有点小孩子气,可见婶母待小同桌很不错,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就硬邦邦,严太傅再疼侄子,也不如夫人心细。
今日早读,刘戗又迟到了。
不过没人管。
侍读来领读,大殿里响起朗朗读书声。许多福打不过就加入,因此读的也很大声,一点困意都没有,代价就是早读完了他干了一壶茶,然后跑了两趟厕所。
许多福:……
有时候心意到了就行,读书也不是说谁大声谁学霸。
等熬过了早上,因为胡太傅太抓他了,导致现在早上上课没有跑神的机会,高度集中注意力,一个上午过去饥肠辘辘,直接脑袋榨干了,中午吃饱下午能玩。
体育课真好,我爱上体育课!
有了对比,体育课都成了香饽饽。
下午第一节打拳,第二节练弓箭,明日练骑马。
好好好,都好。
打拳课太子殿下:吼吼哈嘿!嘿嘿哈吼!
喊的是气势到位,发泄了一通上学‘戾气’倒是精神满满。
如此充实日子一连五日,其中第三天时,太子殿下练习弓箭太过刻苦,二头肌没长,反倒是有些拉伤,夜里太子他爹给揉药油,小太子嗷嗷嗷叫。
九千岁有些不忍,“疼啊多多?”
小太子双眼汪汪可怜巴巴。
旁边宁武帝立即接了药油瓶,掌心揉热药油,说:“朕来。”
太子殿下:……他感觉到了不太妙,他皇帝爹想‘暗鲨’他。
“那你来。”九千岁让位置让的很痛快,他是知道自己没办法下狠劲,但药油就是要揉开明日才不疼会好。
宁武帝大手接过他家崽的胳膊,太子殿下已经杀猪叫了。
“叫吧。”然后宁武帝一上手。
九千岁听的心软,“多多啊,爹在外面等你。”不然他会打断的。
要是有狗仔,标题就是:宁武帝暴揍太子,打的太子嗷嗷叫。
当日晚上,哭的眼睛红彤彤的太子还含着泪要跟阿爹告状,宁武帝见状,一点不惧,轻描淡写说:“朕忘了告诉太子,如今上八日休沐两日。”
太子:!咦!
“好父皇好父皇,你真是我的好父皇!”
小狗腿太子。
九千岁:笑坏了。
期间一日早上,许多福和他的小伙伴们吃到了横五山的饭团,带饭者严怀津小同学,拎了一大食盒,分了不少同学,因为同学们现在很热情客气,严怀津人小脸皮薄,有多的就给了。
许多福吃了两个,因为确实很好吃,饭团里包的是菌子干,不知道什么菌子反正特别鲜,能尝出来放糖了但味道奇妙的美味,第二个让小同桌推荐,小同桌推荐了他的最爱。
于是许多福很放心的吃,相信小同桌品位。
结果:是折耳根啊快跑。
许多福咬了一口,对上小同桌等反馈的小眼神,他只能含糊说:“我还没吃完,我再仔细品尝下。”
“这个味道刚开始是有点冲,其他地方人可能不习惯,但是很好吃。”严怀津话都多了。
许多福一个吃货的修养,打算再给折耳根一个机会,于是仔细品尝,先是皱眉头,然后慢慢松开,因为……确实还不错。
这个饭团是咸辣的,里面还有肉丁、火腿,带着一股淡淡的熏肉香味,主要是熏的味道有股清香,配上折耳根、辣椒、白糖,中和起来确实好吃。
“好吃!”
严怀津便笑了起来。
自然了,其他人吃不惯这个口,甚至没吃完,严怀津也没生气,心情一直很好,好像许多福喜欢吃就可以了。
第六日的时候,班里大家已经会带早饭过来,第一节早读之前吃,会开两扇门通风散味——不知道谁干的,反正有人提议,于是许多福发现大家开门散早饭味后,可带的早饭花样又多了起来。
班里氛围也没第一天时冰冷严肃,大家又会私下里聊天,当然了没人会背后说太子,见了许多福也热情礼貌,许多福对此很容易接受了。
这日放学,许多福再次‘留堂’和朋友一起玩,自然他留下,其他学生也不急着回家,大家一起骑马玩,说起来:“我听说以前还有马球比赛。”
“我家中大哥就会打。”
“我阿爷也回打。”
刘戗肃马关的没见识过马球,就问好玩吗?盛都同学便热情给其他地方同学讲怎么玩,刘戗一听,恍然大悟说:“原来是坐在马背上打球,我们以前也这么玩,不过我们是坐在马背上拿着杆套马。”
大家叽叽喳喳聊天。
王元孙被挤在角落,没人理他,他的神色有些阴暗,或许是天快黑了,还是别的,他像是在想什么,看上去脸上全然没有小学生头的单纯。
许多福注意到了,多看了两眼,然后王元孙很敏感捕捉过来,几乎是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王元孙又变成了单纯好脾气善解人意的小学生头。
有点东西。太子殿下心想。
宫门落钥前,大家赶紧出宫。
许多福回家吃饭,阿爹和皇帝爹都在,就等他了,他忙净手坐下,吃饭时,皇帝爹说明日他会多个新同学。
“咦,这个时候还有新同学来啊。”许多福好奇。
仲珵:“李家的,路远一些昨日傍晚到今日进宫。”
许小满则是跟崽说:“我见过李泽,跟我们多多一样,脸圆乎乎的,白白净净的小子,模样长得跟小姑娘似得。”
阿爹说他脸圆乎乎没事。许多福也想起来跟太-祖打天下的四大氏族,李家。此时想了下,就问:“父皇阿爹,那我对他什么态度?”
“朕的太子这是要培养朋党还要问朕意思了?”仲珵玩笑完,说:“李家暂且不动,还要用他。”
许多福一听,“那谁家能动?”
仲珵闻言,“也不是傻全了,你猜。”前面是跟小满说的,后头问太子。
既然是四大家族,赵家没了,刘家不可能,李家暂且不动。
“父皇你是不是看我傻啊,排除法都知道是王家。”许多福说完,想到王元孙,“要抄王家吗?”
仲珵说的干脆,“不抄不砍,甚至给他们家加官赏赐。”
许多福疑惑,要动王家,却这样……他看向阿爹,许小满给崽夹菜,说:“王家势力太大了,手又伸的长,以前只是黔中,现在整个西南都快姓王了,黔中虽是有山,但是山不险峻可以种茶、养蚕,听说那里的女子,人人都会剿丝纺织,又挨着抚江,货商很多,但近几年,那边地方税收总是不齐,不管是粮税还是商税,也没天灾。”
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结果粮税收不齐。
交通便利,可买卖的物品也多,结果商税也收的不多。
“好怪。”许多福说,他想到一处,瞪圆了眼,小声说:“王家贪的吗?”
仲珵瞧许多福这副‘鬼鬼祟祟’模样,笑了,说:“饭桌上就我和你阿爹,怎么太子这般小心?怕隔墙有耳?倒是心细。”
“……习惯了。”许多福咳咳正经声量,“既然贪了,还给他们加官赏赐?”
仲珵这次给儿子解惑,“王家太大,不能连根拔起,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王李两家有从龙之功,才四年,没证据,不能诬陷王家。”
宁武帝说‘诬陷’二字时带着几分嘲讽。
许小满知道,以前仲谋开是真的诬陷赵家,而王家掌管的黔中有问题,派出去查的官员要么路上意外身亡,要么什么都没查到,但是尤其黔中几地税收真有问题。
而且听闻,整个黔中凡是土地肥沃的山头地方,全是王家宗族的族田,那边的百姓都是王家佃农。
整个王氏家族,要是按照氏族族谱砍那也要砍几个月。
宁武帝再怎么杀神,也不是这么杀的,要是真简单粗暴动王家,西南定要乱,旁边还有夷族盯着。
大盛才平缓了四年,再起干戈,苦的是百姓,此乃一。二则是,聪明的都看出来,宁武帝想动的是世家大族‘族田’利益,那些占山囤田世家肯定借机浑水摸鱼。
拿王家开族田变革。
“你父皇想让王家内斗。”
许多福听明白了,“重用一个,然后让另一个嫉妒?”他突然想到,“王元孙的爹是不是王家家主?”
“嗯。”
“是要用王元孙的叔叔吗?”许多福肯定说。
仲珵只是拍了拍许多福脑袋瓜,“太子既然对政事有兴趣,不如休沐那两日抽个半日到宣政殿听学。”
许多福:???
“啊,我觉得我还小父皇,我还是小孩子,再过两年听学吧。”许多福立即给他皇帝爹表演了一个头埋饭碗里的绝技。
他两天假福利还没享受到,怎么就能少半天!
许小满知道仲珵吓唬多多,不过多多竟然猜到了他父皇的心思,等太子在崇明大殿再学两年,就能前往宣政殿开始听政学习。
这顿晚饭吃的有惊无险,许多福暗暗发四:以后再也不在饭桌上聊政-治了。
虽然他最初就是因为王家是王元孙他家好奇插了一句。
第七日,许多福睡醒已经精神满满,学完今天,再上一天就放两天假了!!!今天可以和小伙伴们商量两天假去哪玩,他还要去看看许凌官,刘戗说最近许凌官进步很大。
一大早到了崇明大殿。
班里有个生面孔,穿的秋香色袍子很亮眼,整张脸圆圆的,因为人很白,还是白里透红那种,看起来人很不错,许多福到的时候,班里其他人正和对方说话,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太子殿下到——”
大殿所有学生安静,站立作揖见礼。
许多福摆手叫起,“各忙各的。”
已经第七日了,盛都官员子弟都是有眼力见的,想捧太子自然不能拍到马腿上,自从知道太子随和,众人就尽力恢复‘从前’那般,当然了真恢复是不可能的。
新来的那位同学走上前,人还未说话,一双笑眼,见礼口说:“学生新来的李泽,见过太子殿下。”
“你好。”许多福打招呼,看了下,对方果然脸圆圆的,不由笑眯眯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了,可以去找侍读还有其他同学。”
“小人可以找殿下吗?”李泽一说完脸有些羞涩红了,说:“学生一见殿下很是亲切。”
咱们圆脸help圆脸。许多福当即说:“可以。”
李泽个头有些矮,身量又小,便说:“我刚问过其他同学,他们说那张桌子没人坐,以前是殿下坐的,我可以坐那吗?”
说的是许多福和严怀津以前的第一排,位置正好在太子殿下大书桌后面一些。
许多福自然说没问题了。
“谢谢殿下。”李泽笑了起来,松了口气,“我身量不足,坐在后排怕看不见太傅。”
许多福:“确实,孤之前坐在那儿也是因为这个,没关系的只要天天喝牛乳多锻炼肯定能长高。”
“谢殿下勉励。”李泽说:“我家中哥哥姐姐个头都不高,来到了盛都之后,人人都很高。”
在长高这方面,许多福还是很有话题的,问李泽父母双亲高吗?
李泽回答。许多福一时有点卡壳,因为脑袋换算,严怀津来了,说:“李同学母亲和仲子铭差不多,父亲比刘戗高些。”
仲子铭就是李昂的表兄。
这一辈孩子排子字辈,字都带金字旁。
那就是母亲一米六三多,父亲一米七多。许多福有点替李泽着急,“那你要天天喝牛乳,羊乳也行,刘戗喝羊乳长大的,他才十岁就这么高了。”
“刘戗?”李泽疑惑。
许多福:“他还没来,迟到大王。”
李泽见殿下对此人语气熟稔,心里暗暗记下来了,又看了眼旁边矮个子的同学,对方应该是严太傅的侄子,同太子坐在一起。
他将人都记下来了,笑着跟殿下说:“殿下,我先去拿书兜,温习课本。”
“好好,你去吧。”许多福也不聊了,他还没吃早饭!
赶紧坐下,跟小同桌分早饭。
最后排的王元孙盯着拿书包的李泽,李泽最初是坐王元孙身旁的,此时见王元孙目光不善看他,李泽吓了一跳,抱歉看他,说:“我身量矮,先坐前面。”
王元孙一声不吭,并没说话,只是等李泽走远了,王元孙眼光冷冷的,这个李泽——
真是让人讨厌。
如今班里,三张桌子没同桌,刘戗是单独一张桌子,他乱七八糟的,趴着睡觉能屁股坐在一处,脑袋趴在另一半桌子,最初王元孙主动和刘戗交好,两人坐了几天,最后王元孙让侍读再搬一张桌子放旁边。
刘戗见了还问王元孙怎么不和他一起坐了?
王元孙:怕打搅你睡觉。
刘戗爽朗道好兄弟。
而今天李泽到来,在空桌子和王元孙坐的那张看了下,直接奔王元孙而来,王元孙早知道这是李家的,他在班里伪装的是好脾气模样,两人客客气气坐下,还说了会话。
王元孙看着李泽起身去和其他同学打招呼。
之前他也这么干过。
但对方显然手段比他高,很快盯上了第一排空桌子,坐在了太子身后方。王元孙脸黑漆漆的阴冷,目光盯着李泽的背影。
“喂,兄弟看什么呢?脸这么臭。”刘戗拍王元孙肩膀问,顺着王元孙目光看过去,咦了一声,“许多福坐错位置了?不对。”
王元孙收起表情,挂着笑解释:“那是李泽,新来的同学。”
“哦哦哦,我就说殿下坐在他那张大桌子那儿。”刘戗看王元孙,“他惹你了?刚脸色那么难看。”
王元孙:……
“没有。”王元孙笑笑,岔开话题:“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刘戗果然忘了脸色的事,高兴说:“不知道,反正早上就醒来了,睡不着,我去前头给殿下请安,顺便混口吃的,你去不去?”
王元孙想了下,道好啊。
许多福吃的都快差不多了,刘戗过来‘请安’,当即是把剩下的推过去,都是包子他也没碰,好奇说:“你今天竟然没迟到?”
“没迟到有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好奇。”刘戗一口一个包子。
许多福:“猪吗!”
刘戗有点噎,找牛乳。严怀津给倒了一杯送过去。
等刘戗干掉了三只包子,一杯牛乳,才说:“我一想到今天上完明天上完后天就放假,从昨晚就很高兴,早上起的特别早,我爷爷都夸我。”
许多福:这个是真学渣,喷不了。
因为、他、也、一、样。
刘戗招呼王元孙吃,再不吃他就吃完了。王元孙看向殿下,许多福说:“你们吃吧,凉了不好吃。”
王元孙才没在客气。
“你们说两天假咱们干点什么?”刘戗问。
许多福想到假期就很开心,“不知道,慢慢想呗还有两天时间。”
“也是。”
干完了早饭,侍读来点香。刘戗和王元孙便走了。
内侍太监顺才收拾食盒,退到殿外等候太子。
上了一早上课,中午用过午饭,李泽找上太子殿下,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说:“盛都的菜有些辣。”
“你吃不惯辣吗?”许多福明白了,说:“这个你要跟牛公公提,他是崇明大殿的总管事,像是换书桌、缺了笔墨纸砚、火炉不够暖、被子不够厚,吃饭忌口之类的都找牛总管。”
李泽点点头,有些羞涩,欲言又止说:“我今日才来,这般挑剔——”
“那也不能天天不吃饭光靠点心活,大殿午间膳食一半都是辣菜,你今日午间就吃了几个素菜?你不饿吗?”许多福差点张口:你脸那么圆,肯定吃不饱。
他一般都是要把饭菜全部干掉再加上点心才能吃饱。
李泽肯定没吃饱。
许多福:“顺才,你去给牛总管说一声,新来的李泽以后饭菜不要辣——”他说到这儿看向李泽,“你还有什么忌口吗?一起说了,让顺才一道跑。”
别来来回回的。
顺才立在一旁静候。
李泽先说可以了,麻烦殿下了。许多福:“不麻烦,只是你真的就这般?孤记得你家中东边沿海,要是想吃海鲜了,宫里有河鲜。”
“我除了不吃辣,口味清淡,其他的还想多试试盛都的食物。”
许多福一听,立即笑了起来,“说得对,都出来了,自然是要吃吃当地特色了。”果然不愧是圆脸吃货!有见解。
顺才一听便去传话了。
下午时打拳练弓箭,许多福没想到李泽弓箭很好,几乎是百发百中,许多福十分诧异,夸赞:“你射的很好。”
他还以为李泽和他一样。
是他小瞧人了。
“东临海州府时常有海寇出没,父亲带军抵御海寇,要求家中孩子皆要学射箭、泅水。”李泽解释,“我六岁时便登船和家里兄长姐姐们射箭玩,箭头用布包着,沾了两种颜色,我们比划看谁中箭多。”
许多福听了:!来兴趣。
“殿下,咱们休沐也玩这个吧?”刘戗一听‘打仗’比赛就来劲。
许多福:“兄弟你看看现在天气,孤身娇肉贵,一个不小心会翻船的,而且——刘娇娇,你会泅水吗?”
“泅水?”刘戗:“爬树我会。”
许多福怒:“我说泅水你爬树。”
“那我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刘戗想起来了,“我和爷爷上盛都时路过一片大水湾,那里面是不是能泅水?”
许多福:???
上辈子刘戗活到二十二,万箭穿心,这辈子是打算十岁,一个旱鸭子学人冬泳要是被淹死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说!
李泽见殿下生气了,在旁边打圆场:“刘戗,殿下说得对,不然等天气暖和一些再去吧,若是感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盛都这个天一点都不冷。”
李泽:“水底下冷,而且若是溺水会中水毒即便是被救出来,肚中浮涨很容易发热,若是死了,身体都是肿胀白色的。”
刘戗显然被吓到了,死的这么难看吗,不由道:“知道了,那我等来年再去,你能教我吗?”
李泽一笑,说:“自然可以了。”
旁边王元孙一直站在角落没说什么,只是拳头握紧了,而后又松开,刘戗见他,他便挂出笑容来。
“兄弟,咱俩明年天热了去泅水。”刘戗拍王元孙肩膀说道。
王元孙嗯了声,看向李泽,“那还要谢谢李泽教。”
“不客气的。”
许多福觉得氛围有点怪了,便去练习拉弓射箭,一看,他家小同桌这一箭正中靶心,不由啪啪鼓掌。严怀津笑容很浅但是很真,小声说:“许多福,你把靶心想成你最爱吃的东西。”
“严津津你快笑死我了,我又不是小朋友,你拿这个哄我。”许多福压低嗓门嘿嘿笑,见小同桌耳根子要红,面上不好意思,当即正经起来,“好好好,正好饿了,那我想它是折耳根火腿饭包。”
结果这一箭,真的正中靶心了!
许多福:???
不是,他真的需要哄幼儿园手段才能中吗?
严怀津眼睛很亮,说:“许多福你很厉害,射中了。”
又道:“我明日给你带饭包。”
许多福还沉浸在射中靶心中,十分震惊且激动,抱着小同桌捏捏小同桌发揪揪,说:“顺才顺才,快帮孤把这个靶子搬下去,小心点,搬到紫宸宫……”
这等丰功伟绩,自然是要给阿爹看看了!
他真是射箭天才,才学了第七天就射中靶心了。
于是当天晚上,天黑的快,宁武帝从宣政殿回到寝宫中,看到了院子里正对着宫门一个箭靶,宁武帝立在原地,不用多想就知道谁放哪儿的。
整个宫里,哪个奴才这般大胆往他正寝宫门口放箭靶。
生怕谁没看见似得,立的端端正正明晃晃的挡路。
而且今日院子灯格外亮。
太子殿下一只手背在后面,立在屋檐下,后面是九千岁,九千岁双目都是笑意,站在太子身后,给远处的宁武帝打手势。
宁武帝:……
“这是什么?箭靶摆在朕门口。”明知故问带着怒气。
赵二喜躬身上前,第一次听圣上骂人却知道圣上没动怒,低头遮盖住脸上笑,话音却带着慌乱,演戏说:“奴才不知,这、这谁搬的?还不赶紧搬下去!”
太子殿下急了,“不要动,这是孤让人搬来的。”
“哦?”宁武帝几步上前,“既是太子的东西,朕瞧瞧。”
九千岁: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
谁能想到,仲珵还会这般,今晚就笑话仲珵。
太子殿下又不傻,一回头看到阿爹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再看走进了,他皇帝爹眼底戏弄的笑意,殿下:……哼。
“你们看嘛,我才学了七天,爹你看看,正中靶心。”许多福凑近。
王圆圆拎着灯打光,都瞧瞧,仔细看,确实正中靶心。
小殿下真厉害啊。才七日就正中靶心。
许小满正经说:“爹笑是觉得我们多多厉害,与有荣焉。”
“……”仲珵一听,顺着小满意思说:“是不错。”又补了句:“厉害。大盛以后出一个战神太子。”
这话把许多福夸得有点招架不住,吹太过了。
“还好还好,父皇您真是慧眼如炬,是文韬武略的最最英明的千古一帝。”
父子互捧。
至于九千岁,许多福等他爹到家后,父子俩已经吹了半个小时了,都没带歇的。
许小满笑坏了。
夜里宁武帝和他的宠宦在床上。
许小满就哈哈笑,“我都不敢想那话是你说的。”
“哄自家孩子。”仲珵抱着小满,不知何时那些曾经困住他的戾气枷锁一一掉落,在小满和孩子面前,他柔和好说话,自然而然的玩笑,低头说:“今日九千岁笑的厉害。”
许小满眉眼都是笑意,“多多今个放学,我俩站那儿看了半晌的箭靶,王圆圆还给我掌了灯让我瞧,不过我们多多真不错,虽说学的慢一些但是有灵气的。”
仲珵一听,抱着人,头埋在九千岁脖颈里笑的震动。
许小满当即是威胁:“……我回头就跟多多说你笑话他。”
“朕可没有。”仲珵笑完了,摸着小满一寸寸肌肤,小满常年练武,皮肤紧致,有的地方有疤痕,想到这些疤痕哪里来的,不由眼底暗了些,仔细摩挲着,说:“朕的九千岁,武功赫赫天赋异禀,战场上所向披靡,朕得九千岁怜之爱之,是朕之幸。”
许小满害臊,“怎么说这个。”
“小满。”仲珵眼里含了千言万语。
等朕让天下百姓有田可种,瓦解世家大族,朝堂守旧顽固一新,平定四周小族小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朕要你坐这历史上第一位男后,要你被万民敬仰称颂,要后世人提起你便想起朕……
一字未说,但仲珵目光灼灼,许小满皆感受到了,不由被子一拉,凑了上去,含糊说:“睡吧。”
九千岁回复媳妇儿热烈目光爱意,只有身体力行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战神嘿嘿今晚睡觉做这个~
第48章
放假前一天,几人还在商量去谁家玩。
刘戗家去过好几次,每次不是练武就是打拳,许多福这几天几乎天天打拳,天气冷了,他们的骑射课之前会打一套拳热热身。
难得两日假,他想纯玩,不带脑子那种。
刘戗:“你又不能去戏楼看戏。”
“要不然还是去我家?”李昂说完,又有些犹豫,“最近这些天,府里时不时有宴席,我还不知道休沐那两日府中得不得空。”
最近母亲也会带着姐妹们出府去各家拜访。
许多福一听,否决了,“之前叨扰过了,再说你府上要是有客人,我去了你家,客人还得给我见礼。”
不干不干。
严怀津举手,“可以去我家,我婶母在,还有哥哥。”
“……”去老师家啊。许多福不是很想去,但怕伤了小同桌的心,便把小同桌举起来的手握住,真情实感说:“你婶母刚到,肯定有许多事要忙,我们临时行程,过去的话太吵太急促了。”
严怀津一想,最近婶母确实很忙,要去各府走动认人。
“这个不能去,那个去不了,那你说还有谁家?”刘戗不参与讨论了,“要是在我们肃马关那可玩的多了去了,现在下雪了,去外头烤羊爬树吃锅子听戏,要是雪踩实了还能滑雪玩。”
周全想了下,“去我家也行……吧。”
“周大人风寒好了吗?”许多福关心问。
周全到底是真孝子,他爹的风寒,自从太子请太医看过后,反倒回头发了几天寒气,最近才好全,要是他今日回去跟家中人说明天太子殿下到府上做客——他爹肯定又要发热了。
此时便顺着太子话说:“还有些没好利索,不好招呼大家。”
“无事。”许多福爽快摆摆手。
至于围观听到的一些同学,想说去他家,但都有些忐忑犹豫最后没说出口,因为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要是答应去他们各府,万一招待不周,出了什么事,那就闯下大祸了。
还不如不提。
许多福沉思,要够安全,那就不能去闹市,还有临时要安排接待,排除其他同学家,他甚至想再去一趟五叔家,但听说五叔最近很忙,主人不在家,五婶招待他们也不方便,太折腾了。
要地方够大、敞快、安全、没去过好玩……
“我知道了!”许多福突然眼睛一亮,其他几人都看过去,许多福合掌说:“你们来我家玩!”
“你家?你家去过了。”刘戗说。去东厂还不如他家。
许多福拿下巴看刘戗,“我家,太极宫。”他想到上次去的左殿后半个园子,“仙居殿、蓬莱殿,挨着太液池那儿有个含凉殿,我上次天黑去过一次,水池子大——”
“我去!”刘戗一听水池子大就来了兴致,“能划船吗?”
许多福一口答应,“你不嫌冷可以,到时候有专人撑船,还有泅水好的能手,出什么事能捞你。”
“小爷身手好着呢,才不会出事,小小泅水,我肯定一学就会。”
许多福不理刘戗放大话,越想越可行,“你们来不来?”
严怀津点头说去。李昂周全皆答应。
“我可以去吗?”李泽问。
许多福:“可以啊,人多热闹一些。”反正都是玩嘛。其他人早听着了,此时一听纷纷上前询问。
“这样吧,你们要是愿意来的都来。”许多福神色有些严肃,“不过明日休沐放假,孤的宴席,要轻松,不许像上学这般扫兴。”
大家一听纷纷懂了,然后作揖说好。
许多福便摆摆手,叫顺才来,说:“你去找王伴伴,跟他说孤明日要在含凉殿招待同学一起玩乐,提早跟含凉殿那边打好招呼,看看什么章程。”
“奴才领命。”顺才接了差事便下去干活了。
到了下午快放学时,王圆圆来了,跟着小殿下汇报了一翻,还端着一沓帖子,请太子殿下盖章。
许多福大眼睛看伴伴,“我还有章子?”
“殿下您有的,虽还没正式行册封礼,但太子印章先送过来了。”王圆圆从怀里摸啊摸,掏出了一个章子。
“请殿下盖章,这是发给崇明大殿同学的帖子,跟各位府邸少爷腰牌对过了,明日拿着帖子还有腰牌从青霄门入……”
太极宫前面正门是宣德门,左右掖门。后面也有门,离太液池近,他们游玩取乐,不必这些小同学从前头穿过,一是太远,宫里除了主子贵人,等闲人是没有乘坐轿撵资格的;二则是靠腿穿过还要途经内阁、三省,怕扰大人们办公。
太子年幼,怕有人见了多嘴多舌参太子只顾玩乐——王圆圆没被参过,但是许小满以前被御史台的人天天参。
从东厂设在宫内,连着许小满内院家宅都在宫里,到一个太监义子竟能入崇明大殿,再到东厂凡是抓人就必参……
现在也有,零星一两本,可以当做没有。
这其中还有个‘小插曲’,圣上万寿节过后,因在席上说了那一番惊天动地的话后,御史台的折子跟雪花似得飘到了宣政殿,只有一个意思:劝诫圣上走天地阴阳正路、圣上无错自然是有奸佞勾引蛊惑圣上的……
勾引蛊惑宁武帝的罪臣自然是九千岁了。
然后宁武帝有个‘骚操作’,他想了下,将这些御史台字字句句参九千岁的几位御史大人宣召,然后留人在宫里过夜,一连三五日的请这些大臣在宣政殿过夜。
……
其中几位御史还蛮年轻,三十多美髯公,为人清正寡瘦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结果如此两三日,朝中大臣看他们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开始嘀嘀咕咕。
御史台的几位‘美髯公’差点撞柱以示清白——他们和圣上真没有什么,他们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以姿色侍君当宠佞啊。
宁武帝还很是亲和,一口一个爱卿的叫。
火上浇油,故意想污他们名声似得。
以前宁武帝手段强硬,宣政殿地板上大臣打板子的、撞柱子的、跪地求饶的,包括拉出去砍了的……那会群臣战战兢兢,都怕这位圣上,现如今圣上仁和了,他们却百感交集。
……最近御史们消停了些,参都是参诸位大臣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上早朝仪容不整、说小话了、荷包里带了肉片果子殿前等候时偷吃等等。
太极宫后也是三个门,左青霄门直入就见太液池,绕过去走一小会就到了含凉殿,很方便的。中间正门是重玄门,以前历代帝后要是去皇家别苑烧香礼佛都是走这个门,最右银汉门,妃嫔皇子女们走的。
许多福看王伴伴短短半日时间,什么都办好了,想的很周道,当即夸伴伴,“做得好。”
王圆圆笑眯眯,躬身,“老奴伺候殿下盖章。”
一个递一个盖,王圆圆顺便整理整齐,很快就搞定了。
赶在下午放学前,班里同学都收到了太子的邀贴,严怀津看了下,眼底是笑意,许多福本来问笑什么,李昂在后头说:“咱们明日还要作诗?”
许多福:?
“我看看。”他直接看小同桌手里帖子,刚才盖章没仔细对,此时许多福一看,这个帖子不知谁写的,字迹工工整整,还修饰了下他的游玩。
说太子招呼同学朋友玩乐,这听上去不思进取。
但要是说:冬日美景,孤把臂与崇明大殿诸位学子同游,吟诗作对探讨学问——总之就是打着学的旗子玩乐。
许多福看完帖子真信了他是为了和朋友探讨学问的。
严怀津眼底笑意还未散尽,想来也是看出来了,许多福捏小孩发揪,说:“谁有兴致谁作诗做赋,反正我没这个兴致。”
帖子各个同学收到手里,跟捧着至宝似得,一放学,大部分同学向太子殿下行礼告退,他们要回去将帖子给家里大人看。
有种:父亲母亲,殿下邀我明日游玩,我出息啦!
许多福:难得一放学大家都跑了。
他留在殿内写作业,这样作业写完了,两天就能玩了,不过两位太傅这次布置的作业有些多,许多福把做文章写策论这些趁着严津津在先搞定,剩下的练字、抄写留下,后日写。
他们几个写作业,刘戗本来要跑,见王元孙今日留下写作业,一副‘你竟然也要留下’,王元孙说:“这次作业多,你不写完的话,休沐结束有早朝,太傅会遇到刘老将军。”
“我写。”刘戗立刻一个把书包放回去,坐的跟个猴子一样,“写什么来着?我抄抄?”
王元孙看到前面,李泽扭头跟李昂周全说什么,收回目光一边说:“要写策论,这个得你自己写。”
“啊?”
“你抄了我的,太傅会发现的,不如你自己写,哪里不会了问我。”
“行吧行吧。”刘戗一想也是,只是感叹:“王元孙大家都是习武的,你学习怎么这么好?简直像文官的孩子。”
王元孙:“尚可,也没考试,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底子。”
以前在族学时,他是头筹,如今……不清楚。
刘戗一听拍拍王元孙肩膀说:“写文章有什么意思,还是练武好玩。”
“你快写吧。”王元孙说道。
刘戗:“……”
距离宫门落钥半柱香前,编钟响了,留殿内写作业的学生赶紧急匆匆收拾书包,一边跟殿下行礼,赶紧回,刚走出去又折返回来。
“差点忘了帖子。”
拿到了赶紧跑,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宫门落钥前出宫了。
各府后宅夫人都知道自家孩子得了太子邀请,明日要赴宫宴,有的早早回去的,帖子给祖母、母亲看,长辈看了又看,惊喜连连,有的眼眶还红了,说:我儿出息了。
然后一通折腾:明天我儿进宫穿什么。
又说:等老爷/你父亲回来知道后必定高兴。
总之大喜事。
许多福回到紫宸宫,见俩爹在暖间坐着说话,也过去了。仲珵先问说你明日要办宫宴?
“就是在含凉殿那儿玩。”许多福直喇喇说完看皇帝爹,“父皇你怎么知道的?”
许小满也看过去,仲珵怎么提早知道?这事还得金吾卫报备吗?不像啊。
“王圆圆找到赵二喜,两人在门口嘀嘀咕咕那么大声,生怕朕听不见似得。”仲珵道。
暖间里,赵二喜去御膳房了,王圆圆根本不进来。
许小满一听就知道王圆圆肯定故意的,赶紧把手里剥好的核桃仁塞到仲珵手里,“你吃,这个还挺嫩的,皮我都扒了没一点苦涩。”
仲珵吃核桃要去外壳还要剥干净内里一层皮,核桃仁若是老了不爱吃,觉得一股苦涩味嘴里难受,也不爱吃炒过味的。许小满自己吃就没那么讲究,哐哐砸碎剥了外壳就能塞嘴里,但是刚才说话前,许小满一直仔细剥皮,手里剥的就是给仲珵吃的。
并非是因为想‘救’王圆圆才给他的。
仲珵很吃这一套,觉得自己比王圆圆地位高,胜了,虽然跟个太监比自降身份,宁武帝自然不会承认,但确实是心情愉快了不少。
吃了核桃仁,点评夸了句:“确实还算鲜嫩。”
“我知道你爱吃鲜核桃,不过离秋也有段日子了,只剩下这些保存的还行,没那么干涩。”许小满挑了好几个。
媳妇儿吃东西挑嘴,那也是该的。
许多福:进食狗粮中.jpg
宁武帝吃过了鲜核桃,才想起来之前的话,眉宇春风和蔼可亲,说:“多福成了太子,东宫有勤学所,想必他也不愿六傅单给他一个上课。”
许多福一个激灵,狗粮暂停,毛骨悚然,听完不由小狗腿给皇帝爹拍马屁:“父皇,大大的英明啊!”
六个老师单给他一个人上课,这什么地狱。
万幸万幸。
许小满笑,将手里新剥好的塞到多多嘴里。许多福吃了个满嘴香,把手里的松子给阿爹,也是他剥的。
松子壳坚硬,许多福手指头扒不开,有时候会上牙咬。
那些松子难免沾了许多福口水,许小满半丝芥蒂都没,摸摸崽脸蛋,自己吃了一半,给仲珵喂了。仲珵垂目:嫌弃。
许小满便全塞自己嘴里了。
父子俩亲亲蜜蜜的。
“你还是在崇明大殿学。”仲珵继续说:“不过东宫詹事、府丞、主薄、录事等等官员得你自己挑选,我给多福选了几人,等来年春闱放榜后,除去一甲,到时候太子可从二甲进士中选些合眼的。”
许多福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东宫这么多职位吗。
仲珵一看就知,这小愣子以为封了太子就是其他人见他行个礼,这就完了?又说:“东宫还未修缮好,我选的几人也没调令过去,临时让翰林院的给太子邀贴润了润笔。”
许多福不由马屁:“难怪那些帖子写的很漂亮,文笔非凡。”
“颜文开,先前恩科榜眼之才,给你润笔邀贴,自然非凡。”仲珵吃光了核桃接了帕子,还未擦手,先拿帕子虚虚捶了下太子脑袋,这才擦手。
许多福听这名字,幻想颜大人很漂亮,文人风骨的美男子,顺口问:“颜大人多少岁?”
“今年五十二吧?我记得。”许小满说,他时常去宣政殿见过颜文开,是个脾气不执拗不顽固的老头。
许多福:“……”
“你想说什么直说。”仲珵起身牵着小满手去用膳,赵二喜刚进来请示,摆好了晚膳。
许多福从软榻上下来,穿着软底鞋拖着走,屁颠屁颠跟在俩爹身后,“爹、阿爹,就没有年轻漂亮的探花郎吗?”
仲珵驻足扭头目光若有所思看了眼多福,而后继续前行。
许多福:???
太子殿下丝毫不知道,他的父皇对他的性向此时有了决断,还屁颠屁颠跟着,“我听颜大人的名字,还以为是个文采出众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许小满想上一次的探花郎,“好像四十多了,不过样貌确实端正。”
“开科举选才,又不是选秀女。”仲珵说了句,又道:“太子要是好奇,明年春闱殿选你也来。”
“好啊好啊。”许多福一口答应。
立在一侧的王圆圆暗暗将此事先记下,回头记在纸上,来年殿选还要四五个月之久。
一家人用过晚膳,说了会话,夜色深了,宁武帝赶了太子去睡,与九千岁同洗过后到了寝宫,宁武帝突然说:“仲琼有两子,大儿子才五岁,资质还不知,今年过年让抱进来瞧瞧。”
“想太早了,兴许不是呢?”九千岁同宁武帝默契的简直像是一人。
宁武帝便看九千岁。九千岁心虚:“那多多即便同你我一样,也不至于现在就相看孙子吧?”
“仲琼出身不好无所谓,我给他派了差事,之后等他复命,办好了还算几分聪明,还得慢慢相看,再看看他那嫡长子,要是愚笨,再生了个愚笨的孩子,过继给多福,我先愁死了。”仲珵说。
至于过继慎亲王那一脉,宁武帝才不要。
所以算下来只剩下礼亲王这儿了。
许小满有点困,打了个哈欠。仲珵见状搂着人说:“算了还早,先睡吧。”
蜡烛都熄了些,过了好一会,许小满突然精神了,拍着快睡着的仲珵,两人眼神一对,仲珵本来还有点睡意,此时双目清明。
“多多要是和你我一样,你说他会不会跟我一样?”
这话说的含糊,但夫夫二人都懂。喜好男风同他们一样,若是多福和小满一样体质能生孩子……
仲珵清明的双目瞬间冷冽,语气有些狠辣,“哪家的小子?”
“还没有呢。”许小满赶紧拍拍拍,哄着说:“睡吧睡吧,我就是想万一,咱家多多现在才十岁,别想太远了。”
仲珵倒下,睡不着了,许小满不敢说话了,寝宫安安静静的。
过了好一会。
许小满幽幽说:“张太医给你的绝育药,你别乱来啊,孩子们都还小,万一误会了谁就不好了。”
“……”仲珵被猜中了心思,没出声。
许小满翻身,看仲珵,仲珵好久才说:“没影的事,放心。”
这下是真的能睡了。
许多福丝毫不知道,他就好奇随口问一下探花郎美貌问题,毕竟以前看小说,也看了好几本有关探花郎的故事,结果让俩爹想偏了。
他正美滋滋钻被窝,有点睡不着,明天放假不用早起。
今晚守夜的是顺德,顺德年纪还要小一些十一岁,人看着属于不机灵但很忠厚那种,顺德是前两日,王伴伴从内务所领回来的,教了两日规矩,今日上岗。
“我床尾的软榻你看见了没?去睡那里。”许多福说。
顺德:“喏。”
但许多福发现了,只要他一兴奋翻个身,顺德就会过来看看,怕他需要起夜或者要什么东西,最后许多福只能尽快睡觉,跟顺德说:“我起夜会喊你的,你眯会吧。”
顺德笑起来有些忠厚老实,说:“主子,奴才守夜不困,明日白天会睡。”
“那行吧。”许多福发现了,顺德是尽职尽责忠于岗位。
因为守夜就是守一晚上,所以并不敢掉以轻心。
他就没劝,赶紧睡,也许顺德能眯一下。
第二天许多福睡到自然醒,顺德还在,熬得双眼有点红,许多福赶紧让下去休息,换追星逐月顺才来伺候,他穿戴梳洗好了,俩爹都去忙工作,自己一个人坐着吃早饭,此时不过九点不到。
早饭按往常惯例,吃的是带汤的。
今日吃的鸡汤细面,面条擀的薄薄细细的,跟现代机器切出来似得,吃这个面条和喝一般,鸡汤炖的不油腻很清淡,一小碗下去,整个人肚子暖烘烘的。
还有些配菜,都是清清淡淡的。
许多福吃完,看时日不早,便乘了轿子从右宫后头绕到含凉殿去,他不想走左殿前面,会遇到大臣就从后头绕。
“伴伴,他们都来了没?”
王圆圆走在轿子一侧,笑眯眯说:“殿下,邀贴上时间是巳时末,殿下现在过去刚刚好。”
那就是早上十点到宫里。
从紫宸宫走最近的宫道很快,到了后花园——许多福第一次来,这个后花园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很漂亮,一拐弯就能看到太液池了。
过去的话要么乘船穿过湖面,还有个捷径,花园那儿竖着一道高墙,那儿有门,平时金吾卫把守在左殿那边。
此时太子轿子穿过门,就能看到含凉殿了。
含凉殿的管事太监昨日已经接到通知,带着全殿的内侍宫婢候着,太子殿下邀请的客人有的已经到了,管事太监便引人先进去等候。
大白日,许多福才看清含凉殿外观细节,真的很漂亮宏伟,一只三层高的大船造型,上面是半个露天甲板可以登高望远,一层就是他之前去的,船头前也是露天甲板可以垂钓。
平时接待客人饮宴则是在二楼。
太液池种了荷花青莲,远处池边还有芦苇荡,此时荷花青莲清理过枯残败落景象,池水碧绿清澈,周边的芦苇荡泛黄毛茸茸的还有些粉意,池面竟然还有天鹅在浮水。
含凉殿的大船不远处还停着真正的中船、小船,可以乘坐去湖面游玩取乐。
真的很漂亮!
许多福被人迎着上二楼,扭头跟王伴伴说:“含凉殿伺候的都赏。”
他有钱,给大家加些工资。
总管事自是喜笑颜开谢赏,说了一番吉利话,逗得太子殿下笑盈盈,而后也识趣先退下。
刘戗王元孙是一起到的,俩人身后还跟着个穿玄色衣裳的少年,那少年一身漆黑,身形偏瘦,头上没戴什么发钗发冠,就一根黑色发带绑着头发,如此普通寻常穿着,丝毫不起眼,但当众人看清那张脸时,还是不由自主被吸引住了目光。
竟然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我是不是看岔了?”、“还是早上湖水泛光那眼睛才不同色?”、“这人脸好生啊谁啊不是大殿学生。”、“刘戗带进来的,或是刘戗的表亲?”
几人窃窃私语,待看清那少年长相,倒吸一口气,说:“真的是蓝色的眼珠子。”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前不久仙居殿太子殿下怒斥高彬,回头各家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也派人暗暗打听,清楚始末才好避开,自然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殿下从高彬手里救下了个外族戏子——大人们、百福街地皮流氓都美化过了,圣旨一发,满盛都都知道有了新太子,哪个敢背后嚼舌根污名太子。
因此‘荤戏’没有了,买人变成了救人,把高彬说的就是仗势欺人,倒也八-九不离十。
“不过怎么带他过来了?”、“今日游玩取乐,或是给我们唱戏吧?”
众人说了些话,等刘戗王元孙近前便不在闲聊。李泽待在人群中,他来得晚,有些事情不知,便安安静静听大家聊,三言两语听明白了,目光落在那个外族戏子上,心里想:好相貌。
“小人许凌官见过太子殿下。”许凌官见太子便眼睛亮,上前单膝跪地行礼。
许多福笑说:“你起来,不多礼。”又和同学们说:“今日出来游玩,都不许多礼,别动辄见礼了。”
众人应是。
李泽看向起身的戏子,竟然姓许,是先前就姓许还是之后?他知道太子之前养在东厂九千岁名下就姓许。
先不动声色,再看看。
许多福让大家别围着他转,想乘船玩的去乘船,想垂钓的往一楼去,等大家适应了,再玩一些小游戏比如:投壶、打水漂、抽陀螺。
大家听令,难得在宫里玩还要‘痛快玩’,说实话刚开始这些同学肯定拘束,为了迎合太子,演都要演的轻松自在,但真各处欣赏美景,放眼望去豁然开朗,打打闹闹的也没人拘着,十岁多的小学生头很快就真的玩开了。
许凌官跟着殿下身后。
“你看着有些不同了。”许多福仔细看了下,点着头,“看着精神许多。”
以前凌官身上自带一种哀愁气质,那种‘我见犹怜’,脂粉气也比较重,像个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还有些‘无辜’勾人的感觉,而现在短短时日,许凌官那些眼波流转身段婀娜处处勾人,变成了身板板板正正,精气神也昂扬清爽正向了。
可见刘府教的很好。
不管是教导拳法身手,估计还宽解过许凌官。
许凌官有些腼腆笑了下,说:“将军府里待小人很好,王少爷也教小人拳法还教小人学字。”
这点许多福有些诧异,王元孙教许凌官学字?
“很好,学字很好。”
两人说了会话,底下刘戗大嗓门喊:“好啊!厉害。”
许多福立即不说话往下走,到了一楼问怎么了?船头围了许多人,小内侍上前回话:几位少爷打赌玩,看谁先钓上鱼。
听刘戗大嗓门,肯定不是刘戗了。
“谁钓上来的?”他走进一看,水桶里果然一条大鱼,旁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竿的是李昂,对面是李昂的表哥仲子铭。
许多福:不必问,他知道谁赢了。
“李昂钓上来的。”严怀津眼睛亮晶晶的说。
李昂也很高兴,“我也没想到甩下去没一会就动了。”
仲子铭输了,怪刘戗大嗓门吓跑了他的鱼,刘戗反驳:我刚才没喊,仲子铭说李昂的上来了,我的竿也隐约动了都被你吓跑了。刘戗不信,觉得仲子铭在找借口。
等太子殿下来了,仲子铭害怕了,不争执了,他怕回去又挨他爹揍。
“……没喊就没喊吧。”仲子铭顺刘戗话说。
刘戗:?这么爽快,难不成那竿刚真动了?
许多福一看,说:“刘戗你不适合钓鱼,声量大,确实吓跑一片鱼,去学划船呗。”
“诶对,我现在学会划船,等天热了泅水学好,咱们就能比赛了。”刘戗摩拳擦掌,喊王元孙去不去。
王元孙点头,喊上了李泽,笑的很亲近说:“我们水性不好,你坐镇,我们俩安心。”
“对对对。”刘戗觉得好主意。
李泽便答应了。
等几人一走,仲子铭一直看太子殿下,他没想到刚才殿下没有偏帮刘戗,给他面子,还哄了刘戗去玩,别在这儿捣蛋。
许多福看过去。
仲子铭忙慌乱收回目光。
许多福:……
不是,他又不吃人。
再说今天都是他邀请来的客人,作为主人自然是要好好招呼客人玩的开心了,而且都是一群小学生头,争执就是口头吵架,一些小官司,又不是大事。
他可是大度的太子。
李昂给表哥面子,说刚才太快钓上来也是碰巧,咱们再来。仲子铭见太子不看他了,才说来就来。
这次围观人少,真比起来。
许多福见刘戗王元孙李泽带着七八个人上了一艘大船,跃跃欲试,拉着严津津还有许凌官坐了条小船,“咱们也去看看。”
湖上还有天鹅呢。
作者有话说:
多崽:我就是好奇探花郎什么样子不是俩爹你们???
第49章
太液池湖面中。
刘戗几人乘坐的是一条两层大船,坐了有十多位同学,大家都跑去二楼甲板上远望湖水,可能因为邀贴上写了‘以文会友’,还真有同学诗兴大发,诵读学过的文章,倒是很衬美景。
“他们几个在楼上叽叽哇哇什么?”刘戗在一楼说。
王元孙懒得回话,因为刘戗听出来了,只是要说说不满。李泽则是好脾气回:“他们在念《寒江雪》文章,虽是没下雪但也算合景。”
“我知道他们在念文章,只是都出来玩了,还要念文章真是扫兴。”刘戗道。
王元孙懒懒说:“你觉得扫兴,殿里学习好的觉得痛快。”而后目光落在李泽身上,笑了下说:“你跟着我们俩人待在一层,怕是很无趣,扫你的兴了。”
刘戗点点头,王元孙说的也在理,他不爱学,有的人爱学,反正别拉着他学就行,听到后面话看李泽,这位是新来的,不由好心爽快说:“对啊,你要是喜欢读书念文章你和他们去上头玩,不用坐这儿陪我们俩。”
“不会,一楼景也甚好。”李泽笑笑说,又道:“其实我们三人,都是武官出身,也没那么爱念文章。”
刘戗这才想起来,“对,你长得一瞧就读书好那种,我老忘了你家里也是掌兵马的。”
“没有马,临东海州府沿海对抗海寇,都是船上作战。”李泽说到这儿,双眼笑眯眯的弯了弯,“倒是我听说肃马关刘家军战骑骁勇。”
刘戗先认真道:“不是刘家军,那是肃马关军,都是听圣上调令的。”
王元孙淡淡来了句:“李泽可能以己度人,他们李家海军,想来你们刘家也是如此。”
“我的错,我嘴巴说快了没旁的意思,咱们三家都是替圣上大盛效力的。”李泽忙道。
刘戗见李泽着急,想着是不是刚才话说重了,不过爷爷父亲,在他还小认字时就揪着耳朵跟他说这些,旁的话可以瞎说瞎玩,这个不能乱说,要忠心圣上,效力大盛。
他们刘家只是圣上的兵。
不过李泽也不是故意的,刘戗见人着急反倒不好意思,爽朗说:“我知道,也没怪你。”
李泽松了口气,隐隐约约察觉到王元孙不喜自己,几次三番想给自己下绊子,好在只是嘴上打机锋,此时立即转移话题,说:“上头同学念《寒江雪》,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雪,不知道盛都下不下雪?”
“下,我听殿下说过,盛都也下雪,不过要是说起大雪,还是肃马关那边下的大,都入冬了,盛都天还是暖暖的,比那边的秋天还暖和。”刘戗顺着话说。
李泽不由感叹:“不知什么时候能过去玩玩,真想看看大雪。”
“刚开始下雪还好玩,一连下的多了就是灾了,会冻死人。”
王元孙:“听闻临东海富裕,李泽可能想不来雪灾死人吧。”
李泽现下真的确信,王元孙不喜他,他眉头略略蹙起,仔细回忆哪里惹到了王元孙,难道是第一天到大殿先坐在王元孙身边,而后为了讨好殿下,去了前排?
王元孙因为这个生他的气?
刘戗:……感觉氛围又古古怪怪的。还是和许多福说话痛快,有什么说什么,嘻嘻哈哈的,跟肃马关那边孩子一样,现在他都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哈哈,我去看看划船,让公公们教教我怎么撑船。”刘戗跑到船尾去了。
王元孙看着李泽,声音高了几分,有些亲近之意跟刘戗说:“你小心点,咱们一船人,别你撑船撑翻了。”
“诶呀你还不放心我了,交给小爷!要是翻了,我救你。”
“不必,你不会泅水,谁救谁不一定。”
两人语气熟稔,一看就是关系极好。
王元孙说完便不说了。李泽本来想走,他确定王元孙不喜自己,只是想了下又留下来,以后在盛都大殿之中未来还要相处许多年,不宜交恶。
“我第一天到大殿,并非是故意不和你坐一起的。”李泽笑的和善解释。
谁知刚还挂着亲近随和笑容的王元孙脸一下子冷了,目光寒冷看向李泽,“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别在我面前装。”
“装?”李泽眼底笑意收起来了,脸上还挂着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是想说我心机深沉。”
“那你岂不是也一样。”
王元孙被戳中了痛脚,脸色深沉。
李泽见状没在笑,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恶意,像是坦诚布公闲聊似得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府里孩子多,别说咱们嫡出如何,我家不看重这些,除了嫡长子,其他的能者居之,这次圣上选人入崇明大殿学习,有年龄要求,其实不光单单我一个,家中还有几个年龄同我相近的兄弟,为何凭白选中了我?”
“王兄,想必咱俩经历差不多吧。”
王元孙心想,你我一样?
李泽以为说动了王元孙,以前他同临东海附近世家大族孩子打交道,要是软的不吃,看透了他的心机,便这样坦诚布公聊一次,总能和气许多,效果好的,还能交心。
他见王元孙不说话,以为刚才那番话说中了王元孙心坎中,又很亲近笑笑,继续说:“总是口舌甜滑一些讨人喜欢,我也没旁的坏心思,试问整个大殿谁不想讨好捧着太子殿下呢?”
“王兄不用对我太多恶意和戒备,咱们都是同学,又都是四大氏族出身,总要互相扶持相助的。”
王元孙冷冷看李泽说这些话,李泽心里的小算盘他一清二楚,对方真是聪明,只是他还是厌恶不喜。
李泽说完,见王元孙不理他,便也没有热脸继续贴下去打算,只是唉声叹气:“算了王兄厌烦我,那我躲远一些,不碍着王兄眼就好了。”
说完施施然上了二楼,因为模样讨喜,只是略微笑一笑,三言两语很快就能融入楼上氛围,没一会嘻嘻哈哈玩闹起来,半点也不生疏。
王元孙坐在一楼脸很阴沉。
他不喜欢李泽,他知道为什么,因为李泽那副端着笑脸,左右逢源讨好人的样子,让他不由想到了自己。
李泽比他长得讨喜,做的很是自然,而他呢?
在那些大人眼里,看他就像是看跳梁小丑。
‘你自己看看你那副长相,整个黔中谁不知,不过是把你当了乐子,就和你那低贱的舞姬娘一样’、‘父亲带你出门不带我?呵,谁稀罕,我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需要像你一样捧着贵人?我可做不出’、‘不过和你娘一样是个玩意’、‘惹人笑的东西’……
王元孙陷入魔怔,眼底越来越疯狂,整张脸扭曲。
“喂喂喂兄弟你怎么了?”刘戗玩了会进来就看到王元孙坐在那儿发癔症,赶紧上前喊人。
“没事吧?王元孙?”
过了好一会,王元孙目光像是重新对上焦一般,看到脸前站着的是刘戗,环顾了一圈,整个一层就他二人,心里先松了口气。
没其他人看见就好。
刘戗惊疑不定,带着担忧,“你怎么了?刚才——”他被王元孙目光吓退了未说出口的话。
“你别理我,去撑船。”王元孙现在不想捧刘戗,极致克制脾气说。
刘戗:……
“行吧,我没跟其他人说,这里就你自己,你要是好了叫我。”刘戗担忧,腿很听话走到了船尾。
撑船的公公一见刘少爷怎么又来了?
刘戗:嘿嘿。
“我再玩玩还不累,撑船我力气有,我来我来。”
王元孙到底怎么了?刘戗拿着船桨划水,划的胳膊都有点酸,风一吹,池水里的水都能跑到他脸上,一直干这个活很无聊的……
“刘娇娇!!!”
刘戗一听不远处有人喊他,前头没人,一看侧边划来一艘小船,那船小小的,上头坐了三个人,刘戗一下子笑了起来,摆着胳膊挥手:“大胖小子!你们三个怎么坐在小船上?”
“小船好玩啊,还快。”许多福站在船上大喊。
刘戗:“倒是,我划了半天感觉没怎么动。”他一副跃跃欲试想去找许多福,就问艄公,“他那儿,我能从这儿跳下去,跳到他的船上吗?”
“不可不可,刘少爷,万一掉进了池子,现在池水寒冷,而且那是太子殿下的小船,您一跳落在前头,怕小船翻了。”公公连忙阻止。
许多福听见了,手大喇叭喊:“你可别砸我的船,走走走,咱们走快点,回去烤烤火该吃午饭了。”
“诶呀你等等我,等等我。”刘戗急了。
许多福嘚瑟:“你想尽早吃饭就别帮倒忙了,赶紧把船桨交回去,不然你在船上吃风吃饱吧。”
小船划船的一听殿下说‘快点’,果然加快了划船速度,小船轻盈,如同一叶扁舟,很快略过沉重庞大的大船,驶向含凉殿。
许多福站前头给刘戗做鬼脸。
“略略略~”
刘戗急的恨不得跳水里游回去,“你等着!”
“孤等着呢。”许多福哼哼,还想跟他放狠话,等远了看不见刘戗表情,大获全胜的太子殿下坐回去,跟严津津和许凌官说:“刘戗肯定急死了,咱们一会看他什么时候到。”
“好。”严怀津笑道。
许凌官拘束坐在一处。
刘戗撑了好半天,里头王元孙还没叫他,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脚步有点踉跄扶着栏杆走到了船舱,也没挨近王元孙,就站在入口那儿,说:“兄弟你好了吗?我有点想吐了。”
“抱歉。”王元孙又恢复如常先道歉,说:“我刚才——你别告诉别人。”
刘戗一听没事了,先大步进来,走路七扭八扭堪堪站住脚步坐下,脸有点白说:“别说你了,我被晃得都有点不舒服。”
其实第一次进来就是撑船撑一会被池水颠的有点晕,他想进来歇一歇,结果被赶出去后又撑了一会,现在是真扛不住了。
刘戗要吐不吐表情,嘴里说:“这水上作战也不好打,李家还是很牛的,不行不行,我要吐了。”他三两步跑出去吐。
自然也没看到王元孙听到‘李家’迁怒李泽脸上不痛快。
不过刘戗即便是看到了,也会误会——
比如刘戗吐完,王元孙递了热茶过去,刘戗喝了两口舒服多了,道了谢,见王元孙脸色好了,才说起刚才话头:“李泽是不是说什么话得罪你了?”
他又不是傻子,他一出去,王元孙和李泽待在一起,没一会李泽不见了王元孙癔症了。
“咱们男子汉大丈夫的,他一看还小,是个娃娃,咱们不和他计较。”
刘戗说完,觉得王元孙还不高兴,想了下,悄悄说:“兄弟,咱们认识的早,又爱切磋,脾气很合得来,你和他玩不来,不玩就行了,没必要交恶,反正他一看就是学习好的,别生气了。”
王元孙最初是为了捧刘戗,此时听刘戗这般说,看了眼刘戗,不知道为什么,就问出口了,“那要是我很坏。”
“你杀人放火了?”刘戗问。
王元孙摇头,但他想干,想把黔中王府他的好‘嫡亲兄弟’都杀了,一把火把王府烧的干干净净……
“算了,你不管我了。”王元孙问出口后就后悔了,只觉得自己矫情,还想什么?真和刘戗做交心的兄弟吗。
刘戗拍拍王元孙肩头,哥俩好笑,换了话题:“大胖小子的船跑的真的很快,咱们这船肯定是坐的人多划的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能吃上饭,饿了。”
“你不去撑船,那跑的应该快了。”王元孙道。
“……你怎么和殿下说一样的话?我学东西很快的,力气又大。”吹了一半,刘戗还是老实了,摆摆手认输说:“不过太颠了,要是我学会了泅水,明年比起来怕也占不到便宜。”李泽可是水军世家出身。
王元孙:“我会泅水。”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那明年得靠你了。”
“嗯。”王元孙说完,稍嫌不够,又说:“等明年天热了,我教你。”
刘戗立刻高兴了,一口答应。
含凉殿二楼摆了桌子,已经上了新鲜的菜色,因为天冷,含凉殿的管事跟御膳房叫了锅子,一张圆桌八个人,摆上三个炉子锅子,麻辣的、三鲜的,还有酸辣口的。
素菜是白菜豆腐豆芽豆皮萝卜各类绿叶子菜,荤菜那就多了,羊肉牛肉各类海鲜,剔了鱼刺的鱼片,扒了壳比手掌大的虾……
旁边有内侍会负责煮、捞,给诸位少爷布菜,吃的都是热乎乎的。
许多福小船靠岸近,早早到大殿一楼,就听总管事来报午膳这般用,当即是看向总管事,夸说:“你想的很周到。”
“谢殿下夸赞。”总管事忙道。
“那不急,等人到齐了再吃。”许多福说。
他们在一楼玩,李昂几人比赛钓鱼钓了好几条,以李昂多一条取胜,仲子铭也算是心服口服,许多福看了鱼还挺多,有点想吃烤鱼,就跟管事交代送到御膳房去。
“这鱼一分为二,别劈断了,先油炸,然后控油烤,多放辣椒孜然……”许多福一一交代,问两人有没有想吃的口味,“鱼是你们钓得,孤跟着你们享口福,别客气说吧。”
仲子铭自从被打了一顿后就很乖觉,说都行,随殿下,还小拍了一通殿下马屁,什么因为有殿下在今日运气才好钓上来这么多鱼。
“我想吃蒜香的。”李昂说。他怕表兄拍马屁太过,一会许多福要没兴致了。
许多福一听,“对对对,蒜香也好吃,那就叫御膳房一半麻辣孜然,一半蒜香麻辣,蒜香麻辣多放蒜烤,加些花椒。”
总管事一一记下,挥手让内侍拎着两桶鱼亲自跑去御膳房传话。
事后,李昂跟表兄说:“殿下是个脾气直爽的人,问什么,咱们直言,殿下会高兴许多。”
仲子铭也不算是没脑子,知道表弟主动示好,当即说:“那要是直言的话不好听呢?再或者殿下要是干什么事,也不能一直捧着,总要有人劝诫。”
“……子铭哥,咱们今日游玩,也没什么坏事大事需要咱们当直言不讳的。”他这表兄以前也是个富贵闲散做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雄心壮志,瞧着像是要走仕途做官似得。
仲子铭:……有道理。
俩人背地里闲聊,一通说下来,倒是几分交心,毕竟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过年过节走动,因此仲子铭擦擦汗,小声说:“还不是被我爹打了一顿,又天天在我耳边说,圣上开崇明大殿就是为了给殿下选心腹的,搞得我现在兢兢业业,越来越像文官那些子弟了。”
“你别笑话我,不光是我,你看看,全殿大家都是这样。”
李昂认真说:“我不笑,我知道,我也是如此的。”
“咦?我还以为你会装一装——咳咳,好表弟我不是故意的,以前嘴贱惯了。”仲子铭忙道。
李昂闻言笑了,不放在心里,他这表兄就是被宠坏了,此时说:“有远大志向是一回事,不过咱们还小,还没到入朝为官那日,现在就是学习,陪着殿下玩。”
“有道理,你说得对。”仲子铭和李昂一番话亲近了,嘿嘿一笑说:“弟弟,以前我在你跟前嚣张摆谱你别往心里去,我给你赔不是。”
“不用,表哥,咱们一家人。”李昂忙道。
两人这儿客客气气言归于好,便把手进了一楼大殿内里。
殿下正坐着喝茶等人,一边坐着严怀津,一旁是许凌官——李昂想到什么,拉着这位表兄袖子小声提醒:“许凌官身份你能想来,殿下待许凌官仁厚,你和表弟说说,别言语无状轻视鄙夷许凌官。”
“?”仲子铭惊讶,小声:“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刘戗带进来一会给咱们表演的戏子。”
李昂可是知道许凌官之前演什么戏的,他看表兄目光清澈愚蠢,显然是只知道许凌官以前戏子身份,其他不知,便郑重说:“你听我的,你看看许凌官现在姓什么。”
“姓许——”仲子铭恍然大悟,拱手感激:“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子钦。”
永诚伯和忠毅伯俩兄弟,两府以前走的近,仲子铭和仲子钦关系也好,尤其两人万寿节回家以后同天挨揍,关系更好了,同病相怜嘛。
仲子钦刚去乘船游湖,还没归来,仲子铭便跑去岸边等候了。
许多福见李昂过来,“你跟仲子铭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让他别扫你的兴致。”李昂回。
许多福便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霸王,他就是话多点也还好。”
几人坐在一处喝茶等人,许多福都饿了,吐槽了几句刘戗划船划的慢,是帮倒忙,正说呢,外头熙熙攘攘的说话玩笑声,严怀津道:“他们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许多福一听,当即是笑起来,“我家小同桌和我一样都饿了。”
其实严怀津不饿,只是许多福馋了饿了,一直等人。此时严怀津听了也没反驳说他不饿,只是高兴。
等其他人到了大殿一楼,熙熙攘攘的手里拿着宣纸,兴致盎然说他们刚作了诗、画了画,请太子殿下点评。
许多福:……
大家都目光灼灼很是期待看他。许多福便硬着头皮说:“那孤来看看。”他请大家来玩,那自然是要同学们尽兴了。
同学们一听很是兴奋,有的还暗暗后悔刚才没做点什么。
内侍将纸收了起来,交给殿下。
许多福拿到手,绞尽脑汁点评:“这个诗写的蛮好的,还挺朗朗上口。”应该是押韵了。
写诗的同学很激动,作揖说:“谢殿下夸赞。”
“这个画也不错,寥寥几笔,芦苇荡很漂亮,这个天鹅画的也好很神似……”
总之都夸夸,许多福见大家脸都高兴红了,也很高兴,因为、他、夸、完、了!!!
“走吧各位,上二楼用膳了。”
“殿下请。”
“殿下先请。”
诸位小学生头一副大人做派,许多福便走在前面先上,之后众人鱼贯蹬台阶上二楼。
殿内早已摆好了膳食,炭火炉子烧的咕嘟咕嘟,香气扑鼻。
又是一番谦让——许多福才不管呢,他都让大家坐了,结果要谦让,他先坐,让严津津挨着他,刘戗一直喊饿,跟猪一样,坐在了许多福另一边,他们几人坐一张桌子。
许多福见少了谁,“凌官呢?”
见许凌官被人群挤在末位,此时移步上前。许多福便道:“你也来坐,一起吃。”
大殿内热闹寒暄声像是声量少了一半。
许凌官身份低微,他自知不该坐的,但主子吩咐他唯命是从,因此便行礼过去,殿下周围已经坐下,他犹豫——
“你来坐这里。”李泽笑着开口,指着他旁边位置。
许凌官不知这位是谁,见对方善意,便拱手作揖道谢,而后入座。
整个桌子,许多福先落座,其他人自谦时,李泽便笑眯眯和李昂搭上话,顺势坐在太子这张桌子末位,因此这张桌子有太子、严怀津、刘戗、王元孙、李昂、周全、李泽,现在加个许凌官,位置正好满了。
仲子铭和仲子钦正说话,晚了一步,于是两人互相看看,去别的桌吃,只是小声嘀咕:新来的倒是不客气、人也还行刚才游湖在二楼还帮忙作诗也没揽功劳。
“诸位都吃吧,别饿了肚子,一会锅子吃差不多了,李昂和仲子铭钓了一早上鱼,还有烤鱼吃。”许多福说完,“动筷吧。”
他先来!
内侍近前伺候。
很快大殿又热热闹闹起来,每桌都有内侍伺候。许多福喜欢吃麻辣锅,公筷自己捞,捞完了给严津津分一些,一时间都是好香、好吃的声。
吃的半饱,大家筷子慢了些,开始闲聊说话。
这个年纪许多福没让上酒,喝的是茶,大家其乐融融,旁边几桌时不时看太子这桌,有人端着茶来敬茶,许多福说:“咱们都是同学,不必如此,诸位吃痛快玩痛快了就好。”
于是敬茶的几位小同学被劝回去了。
许多福不想像大人那样社交,哪怕是别人吹捧他,他也不高兴,让大家随意来。
“光是吃喝太无趣了。”、“要是喝酒,咱们可以做行酒令。”、“以茶代酒也行。”
许多福:……就不能耍点不费脑子的活动吗。
他一看本桌大家,先道:“我不玩。”
“我也不玩这个。”刘戗紧跟其后。
两个文盲先退场。
周全跃跃欲试,毕竟玩乐嘛,但是太子不玩——
“你要是想玩跟你同桌玩。”许多福笑嘻嘻说。
李昂便说:“那咱们玩,殿下帮我们做公证。”
“行行行,我看谁耍懒。”许多福自己不来有了兴致,光吃饭是没什么意思,立即想到个能参与的妙招,耍赖皮说:“我和我同桌一对的,咱们俩俩一对玩怎么样?”
严怀津说可。
周全一听,当即说:“那我和李昂。”
“不是说不玩吗怎么又开始了。”刘戗磨叽。
许多福找到了学神靠山,现在得意洋洋看刘戗,说:“你不想,认输就行,我们玩。”
“谁说我认输?兄弟——”刘戗找王元孙,王元孙答应点头。
李泽便笑盈盈说:“那我同这位许凌官兄弟一起。”
于是桌上行茶令,许多福为了作弊,将规则先简单化,以一个字开头,其他人轮着接四字成语,刘戗一听,腰杆子直了,觉得自己可以了。
先玩了一轮,果然很简单,满桌人就是许凌官也能接上。第二轮时加难度,开始接诗句,许多福便摆摆手说:“我认输我不玩了。”
他刚才提议在兴头上,一会越来越难,凌官只让李泽作答,怕凌官不好意思,干脆不玩了,反正他也没多大兴趣,吃饭。
刘戗一听也退下了。
许凌官便也说他不会不玩了。
桌上其他人继续。等烤鱼上来,许多福两眼放光,不玩是对的,吃饭吃饭,“李昂钓的鱼都尝尝。”
“好香啊,我也不玩了。”李昂咽口水摆手退出。
如今只剩下李泽、周全、严怀津、王元孙四人。许多福一边吃鱼一边给小同桌夹肉,看战况,他家小同桌很气定神闲,而且难度越来越高,最后周全摆手以要吃鱼退出。
只剩三人玩。
……
一轮轮下来,李泽先告饶说不来了,一会肚子喝茶喝饱了,没肚子吃烤鱼。玩笑话便退场。李泽一退场,王元孙也不玩了。
严怀津扭头看许多福,眼睛亮的很是认真说:“咱们俩赢了。”
“?!”许多福一下子笑开了,想到他刚才说‘两人一对’,顿时抬手和小同桌击了个掌,“嘿嘿。”
严怀津也笑。
热热闹闹吃过饭,又玩耍小游戏,什么投壶、抽陀螺之类的,就在大家玩的兴头正盛时,一楼大殿有人打起来了——许多福那会和刘戗几人在外头抽陀螺。
有人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许多福手一停,他的陀螺差点掉池子里。刘戗下意识给抽回去,只是把抽绳交给旁人,说:“打架都不叫我,走走走去看看。”
“……”刘戗比他还爱看热闹。
不过现在是他办的宴会,谁胆子这么大在宫宴场合动手?简直有点不合理啊。许多福往回走,问王伴伴。王圆圆一直守在殿下身旁,也不清楚,“殿下莫要着急,奴才去问问。”
他有眼线的。
许多福也进了大殿,大家都规规矩矩罚站,一见他到要跪地请罪——毕竟宫宴大打出手,许多福先摆手,“到底怎么回事。”
仲子钦腿都吓软了,跪在那儿说:“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动手……”
李泽此时说:“是我没站稳,跌了一跤,不是仲少爷推我的。”他原原本本说:“我刚进来,听到几人说以为许凌官是殿下请来的戏子,午膳时要演戏玩乐,没有看到有些遗憾,仲少爷说许凌官了不得坐在殿下身边,我本是劝诫大家,莫要口舌争论。”
噗通有人也跪下了。
脸白如纸,嗓音发抖说:“殿下,是我说的,我言语无状,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殿下待戏子许凌官好,为了许凌官跟高彬都打起来了,一个戏子和我们同样玩乐,心里有些不痛快,没别的意思。”
又有几人跪地告罪,倒没说什么龌龊话,只是这些少爷自视甚高,觉得一个外族戏子和他们一样吃喝,太子待许凌官又处处不一般,大家有些嫉妒,说话就轻狂了。
本不是什么大事。
许凌官也跪地。
此事本来不关许凌官的事,口角发生时,许凌官在外头跟他抽陀螺玩,但许多福此时没先叫许凌官起,而是看向其他跪地的同学,说:“许凌官是戏子出身,他父亲夷族人,母亲大盛人,出身投胎也不是许凌官本人能左右的,诸位只是投了个好胎,落在富贵人家,好男儿不问出处,若是有志气胸怀,应当好好学习,自己挣个好前程,为大盛为父皇分忧解难,靠祖上荫庇,非自己本事。”
“好了,你们起来吧,今日孤就不追究了。”
“今日殿内之事。”许多福神色严肃起来,看向众人,“皆不许外传。”
总管内侍忙应喏,其他同学皆应是。
告罪同学一听,羞愧又感动,殿下宽宏大量,体谅他们,若是此事传回各家,怕是他们要挨家中家法了。
宫宴争斗,为大不敬。
“都起来吧。”许多福语气温和,看向许凌官,“你跟孤来。”
许凌官跟上。
许多福走到大殿外,安慰许凌官,“他们同你是陌生人,在当世以官位品爵出身定高低贵贱,那也并非本人品格就高贵了。”
“孤要说的,他们轻贱你,日后可能还会遇到这样的人,你定不能信了当真了,若是你自己听信了,那你就没有以后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要走你的路可能比他们艰难一些,许凌官,不坠凌云之志,志气要有。”
许凌官双眼泛红,“主子,我不敢忘。”
“嗯。”许多福笑了起来,拍了拍许凌官肩膀。
他一扭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王元孙。?
这人干嘛偷听他们唠嗑。算了,也没说什么不能听的。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小小争论,解决!
第50章
许多福跟伴伴这样那样交代了一通,便又和许凌官进去了,气氛起初是有点奇怪,许多福也没粉饰太平当无事发生,他到底比这些小学生头们大几岁,还是很成熟的!
“还拘束着呢?”许多福玩笑看擦干眼泪还有些害怕的仲子钦,笑说:“大家今日吟诗念文章画画都累了,不然我们外头抽陀螺,一会跳大绳。”
虽然天冷一些,但憋在大殿内多无趣,而且众人刚心惊胆战拘谨哭过,不如去外头撒欢跑着玩,还能痛快一些。
众人自然是响应。
内侍送来了许多陀螺抽杆,宫里的陀螺做的很精致,木材质包铁、铜,要是再富贵一些还有象牙做的。
反正太子内库陀螺有不少,想必是‘历任太子’积攒起来的家底。
现在全是许多福的了。
起初许多福说谁先来,刘戗想说我来,被许多福瞪回去了,他这儿哄其他小学生头呢!刘戗:撇嘴。
算了他也不稀罕,刚才抽了好一会。
李昂看明白了,拉着仲子铭手说:“咱们兄弟二人上去抽一抽。”
“我也来。”李泽也响应。
于是开始玩起来,不过大家人多,抽陀螺抽一会其他人没意思只能围观,好在很快东宫王大总管出现了,手里拿了一条麻绳。
许多福一见抚掌说:“好,绳子到了,咱们来玩这个,这个好玩,大家都能蹦起来。”总比其他大部分人围观站着吹冷风好。
王大总管除了找到麻绳,还叫了两个金吾卫侍卫来摇绳,金吾卫长得高大又有力气,两头一站摇的绳子又高又均匀,许多福看了就开心,跟同学们讲规则。
讲了一通。
许多福不管听没听懂,“孤进去给大家比划一个。”又跟俩侍卫说:“就这样速度,匀着来,别害怕。”
麻绳与石板发出砰砰砰均速声。
许多福找对了节奏直接钻进去开始跳,身姿灵敏,一连跳了三个,然后离开,跟围观瞧热闹的小学生头们说:“好了现在排队,孤打头,一个个跟着孤过,胆子大的站前头,要是被绳子打到了也不许哭。”
“那我来!”刘戗大高个响应,又说:“小小一条绳子,被打到了就要哭?瞧不起谁呢。”
许多福斗嘴:“那你来,你先来,咱们一会开火车就让刘戗打头阵。”
“什么开火车?”刘戗不懂,但听出来大胖小子给他设陷阱。
许多福笑嘻嘻说:“咱们班这么多人,这条绳子里面怎么说也能站下十个人,一会你打头阵,人没站满你就要一直跳,等最后一个进来了,大家给我们数数,直到跳坏了,看哪个队伍跳的多。”
“要是哪个队伍跳的多,孤有赏!”
众人一下子热闹了。
刘戗听完说:“这有何难,不就是一直跳跳跳吗?我先进去试几个。”
他根本不找节奏,跑进去就被绳打,然后坏了,重来。
刘戗被打了三次才知道找节奏。
许多福哈哈笑,刘戗被笑也不恼,说:“我学会了!来来来!”
这下是真的激起了斗志,还有小同学不去排队现在一旁看刘戗怎么进,心里悄悄练习,一会进的时候绳子快落地赶紧跑进去跳两下,再快速跑出来。
大家先‘下饺子’玩法,齐齐过一遍,第一次进有人能一次成功,许多福喊了声好,激的小同学高兴坏了,连着跳两下节奏就乱了,被打到了也不喊疼,出去排队等下次。
过第二遍时顺溜许多,几乎没磕绊,大家都学会了玩法。
刘戗迫不及待,“殿下什么时候开火车啊?”
这火车又没火也不是车就是绳子,为什么叫这个?但刘戗玩心正盛,也懒得这会问,好玩就行。
许多福说:“那现在来试试。”扭头跟后面排队同学说:“你们数数,十人一队。”他拉着小同桌站在自己身前。
想到许凌官,便抬头环顾了一圈,结果发现许凌官和仲子铭仲子钦在一块站着,旁边还有其他同学,几人脸上都是笑意还在说什么,估计是怎么跳绳之类的话题,每个人脸上眼底都是高高兴兴,没有丝毫刚才的不快和芥蒂。
许多福便不去叫许凌官来他这儿了。
现在同学们都还小,生来富贵自知身份差异,但还没有到墨守成规、顽固守旧腐朽那种地步,玩闹起来只有:你跳绳厉害、跳的多、怎么进的教教我。
刘戗已经进去怦怦跳,第二个是严怀津,两人一直跳,刘戗大喊:“第几个了?”
“第三个来了!”许多福赶紧进,顺利进去喊:“第四个谁快跟上。”
同学:“来了来了。”
到了第六个——
“站不下来。”
“刘戗你往前跳。”
“我怎么往前跳?”
“你别跟僵尸一样双脚直跳直落,你就不能轻便一点,走着跳。”许多福讲解。
刘戗僵尸步伐:“我怕我跳坏了,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夹在中间的小个头严怀津脸蛋红扑扑的:“你们俩别斗嘴了,我快坚持不住了。”
“刘戗你僵尸跳前!”许多福也快坚持不住了。
最终太子队伍只进来了八位同学,跳了一个就坏了。刘戗满头大汗却越挫越勇,说:“你先给我教一下灵活跳。”
“刚才有人跳过了,你不看。”许多福比划了个,气喘吁吁,摆手说:“第二队伍上,我们先休息会,我看一队伍只能站八个。”
有人说:“要是能站十个呢?”
许多福看过去,说:“站十个算你们队伍厉害。”
其他人都摩拳擦掌,跟队友交换眼神心得去了。
刘戗在旁边:“咱们也不能认输,来来来回顾一下。”
“体力不好的放最后。”王元孙说。
刘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许多福:……被点名了,咳咳。“那什么,我和严津津小同学跟你们压车尾。”
“行。”刘戗答应的特别快,才不管许多福什么太子身份,现在是‘杀红眼’了,只想赢。
第二队开始跳,只进了七个。
刘戗哈哈大乐,“还不如咱们呢。”
“刘戗你别高兴太早,等着吧。”
“等着就等着。”刘戗接完迎战,扭头问:“刚才那个同学叫什么?”
王元孙:“季淮恩。”
刘戗大喊:“季淮恩,你等着。”
许多福:……真,小学生,斗嘴。
第三队显然聪明了些,有经验了,体力好的站前面,许凌官打的头,还学会了灵活双腿往前挪位置,大家开始数个头,最后真的站了十人,还跳了十多下才坏掉。
围观所有人:哇!
刘戗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许多福:……
这家伙要压力他了。
果然,刘戗开始当队长安排上,这次得十人进,但还是没挑战成功,最后要不是天色茫茫,宫门快落钥了,刘戗还不死心得揪着大胖小子再加练。
许多福:我送你一根麻绳你拿回家玩单人跳吧。
放过孤呜呜呜。
玩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像是兴头在高点然后就结束,许多福有点自得,看吧还是玩开心,早上你们划船做文章画画可没现在笑的大声灿烂。
小学生头们给孤装什么大人!
太子殿下宫宴办的很热闹,最后送客告别时,还有礼物,每人一盒宫里御膳出品的点心,第一支十人跳成功的队伍都获得上好墨锭一套。
大气。
仲家兄弟高兴坏了,仲子钦还找到了许凌官,拆盒一共六只墨锭,塞给许凌官三只,许凌官有些措不及防站在原地,还未说话。
仲子钦想了下,舍不得,又从许凌官怀里拿了一只回来,这下高兴了,说:“我送你两块给你赔不是,三块有点舍不得了,回头我要给我阿爹看。”
“你别说不要,本少爷送你的你拿着吧。”
“其实今天我说那个话不是瞧不起你。”虽然最初心里有一点点瞧不上许凌官,一个太子买来的戏子结果殿下走哪都带着玩,他有点点嫉妒。
自然现在没有了,殿下说得对,而且许凌官跳绳跳的很好,那么瘦打头阵能跳好久。
“我当时的意思是殿下看重你,让其他同学别乱说了,结果被误会了。”
许凌官捧着两块墨锭,不卑不亢笑了下说:“那我谢谢你,今日口角我也没往心里去。”
“哈哈那就好,我要走了,要不要送你?”
“不用,我和刘少爷一道回去。”
两人三两句就告别,各走各的。仲子铭在远处等这位堂弟,见人过来了,说:“说好了?”
“说了。”
“那就没事了。”仲子铭点点头,又反省说:“咱俩兄弟以后嘴上还是要克制克制,还有今日李昂也帮了我们许多,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仲子钦:“是,怪我,你跟我一说我本来是好心的结果他们误会了,好在今日没出乱子,殿下宽宏大量也没责罚我们。”
“回去可不敢说。”仲子铭道。
仲子钦:“我哪敢说,殿下都说了不可外传。”又说:“本来我还想出了这事乱了殿下的兴致,没想到下午更好玩。”
“刘戗走前还跟我放狠话,哈哈哈今日就咱们队是第一个跳十人队伍的。”
……
同学们出去时三三两两结伴都在说跳绳,没赢的手里也有礼物,拎着漂亮的食盒,装了三层都是御膳做的点心,很好吃的,今日一天是真的尽兴而来,高兴而回。
果不其然,各府近的到家快,像是仲子铭仲子钦俩人——永诚伯府和忠毅伯府占一条街,紧挨着的,两人下了马车,门房见到自家府上马车已经一人传话少爷回来,一人迎接。
两兄弟各自进了各家门,还未走到后院,先到前头正院,两位伯爷先迫不及待出来了——因为先前揍了儿子,被揍的仲子铭、仲子钦在吱哇乱叫中把以前怎么‘得罪’许多福的罪状抖了个干净。
因为俩爹狠狠揍,俩人也不敢隐瞒。
因此两位伯爷都知道,以前自家儿子背地里偷偷说许多福坏话,两人差点能撅过去,儿子还说:只是背地里说没敢当着许多福面说。
……
总之,今日两人赴太子宫宴,两府的爹是各有各的操心,总结就是:又怕孩子得罪了太子,又怕不去缺了巴结太子机会。
圣上啊圣上,您当初开崇明大殿想的长远,到让他们没准备,送了自家儿子这个傻货,若是早知道,肯定是勤勤恳恳调-教自家孩子了。
现如今,两位伯爷一见孩子全须全尾高高兴兴回来了,先是松了半口气,应当是没惹乱子。仲子钦怕说漏嘴,先声夺人,将墨锭盒子和点心送过去,说:“父亲,今日殿下还赏我墨锭了。”
忠毅伯一听很是诧异,儿子没捅乱子不说还得了赏?
“怎么回事?真的?我看看。”
仲子钦可自豪了,“真啊,午膳过后,殿下叫我们跳绳玩乐,我和堂哥跳的很好,拿了个第一,殿下赏了墨锭。”见父亲打开墨锭盒子,怕父亲追问,忙把准备了一路的话说出来,“一共六块,我送出力的朋友两块。”
“送了就送了,要大方些。”忠毅伯还以为是送崇明大殿的哪家少爷,也不在意,很是欣慰感叹:“我儿长大了不少,懂事了。”
得了殿下赏赐,还知道结交好友。
果然没白打,打完就懂事。
“点心你拿后头,去你母亲院子,让你母亲尝尝。”忠毅伯说道。
一盒子点心堂堂伯府不至于眼皮子浅,只是殿下能给儿子赏赐又是送点心,可见太子殿下对钦儿没什么芥蒂,还很亲厚,若是殿下做新皇,他们做宗室的,钦儿还结下这等情谊——
忠毅伯府前程终于能看出点光亮来了。
忠毅伯欣慰。
隔壁永诚伯府也差不多,仲子铭坐在父母正院厅里回话,说完了今日玩乐——早上作诗画画游湖,用了午膳,下午玩乐,拿了第一得了太子夸赞赏赐。
永诚伯夫妻俩自然是夸了又夸儿子有本事。
“父亲母亲,这次李昂表弟也帮了大忙,他得太子信任亲近,几次都帮我和子钦。”
永诚伯夫人一听,当即笑呵呵说:“咱们本是一家人,最近天寒降温,不知道姑母身体如何了?我记得府里有些上好的人参送一些过去。”
“你都看着办。”永诚伯笑呵呵道。
另一些家远的,天黑了府邸门前挂着灯笼,府里小厮家仆不放心,跑到巷子口迎接,一看大爷的车回来了,连忙派人通知府里后院,丫鬟婆子一层层通知,等了一天的女眷才安心。
“阿弥陀佛可算是回来了。”
“母亲,淮恩只是去宫里赴宴,您别太担忧了。”季大人宽慰老母亲说道。
季老夫人便说:“别说我了,你不也是?一下衙门回来就坐不住。”
“母亲你这般说,儿子要不好意思了。”季大人做小儿羞状。
果然逗得季老夫人笑了两声。
厅里氛围好一些,老夫人问身边伺候的老妈妈淮恩到哪里了?老妈妈便出去到院子亲自迎接大爷。
季淮恩年十二,其父正四品官,跟周全父亲周大人不同,周大人祖上还显赫过,只是代代落魄,到了周大人这儿又考上了功名。季大人是真的清贫寒门出身,为人圆滑知世故,做官十载爬到了正四品。
四年前圣上要开崇明大殿,周大人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臣有一子,年龄正好合适入殿,跪地谢隆恩。
那会还有其他大臣据理力争——因为都传圣上拿孩子要挟臣子。
季大人没敢当出头鸟,也佩服周大人第一人,只是周大人做孤臣的路子他走不了,别看两家门第都不高,但周大人祖上显赫过,在原籍周家是有清誉美名的,而他没有。
送长子入殿自然是要的,不能违背圣意,季大人是差不多时候出来说话的,不显眼不露头。
季府位置远了些。
季淮恩一路进来,听到老妈妈说父亲母亲都在祖母院子,才进去磕头问安,膝盖还没落地呢,季老夫人便招手让孙儿挨着她坐,又说:“你今日辛苦了一日,一切可好?”
老妈妈手里拎了个新鲜花样子食盒,不是他们季府的东西。
老夫人眼睛毒辣看见了,心里略略踏实几分。
果然,孙儿说:“祖母、父亲、母亲,我今日进宫一切都好,殿下仁厚,早上游船作画吟诗,午膳用了后,殿下叫我们在外头玩乐……”
季淮恩知道家里担忧他一日,便变着法子哄祖母母亲,说学逗唱似得将今日种种如何好玩,尤其是跳绳,他一进去就跳好了,殿下给他叫好,说他如何……又说其他人,组队跳谁乱的,出了什么小乐子。
他一通讲,哄的大家都乐呵呵,祖母说:“……我孙儿今日玩开心了,一跳就成,得了殿下夸赞。”
“不光是得了殿下夸赞,还得了宫里点心。”季淮恩道。
老妈妈这才捧着点心盒子送上前,吉利话一通哄着老夫人,厅里热热闹闹,老夫人亲自打开,一共三层点心,每层点心真跟自家做的,外头卖的不一样,如何如何精致漂亮。
老夫人尝了一块就不吃了,说自己年纪大不爱吃,又说给淮恩留一些其,剩下的给二姐幺儿尝尝。
季淮恩当即道说自己今日吃了许多,他的就不用了……
等热闹过,天色晚了,季大人要回院子,叫了长子跟前,问了一通,今日如何。季淮恩收起刚才说俏皮话的劲儿,认真许多说:“今日一切都好,儿子没犯错。”
季大人点点头,“夜色深了回去睡吧。”
长子走后,季大人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可能想世事多变,谁承想半个月前许多福还是太监义子,如今成了大盛太子殿下,但他处事圆滑,也不后悔当初让儿子在大殿之中混个中间,大差不差就行了。
现如今还是一样。
殿下身份贵重,身边自然是能者环绕,他儿子也不用太上进了,若是被人使了绊子,他们和其他府邸比不得,不如中规中矩来得好。
不拔尖,不落后,方可长久。
其他家和这三家都差不多,出身好的世家子弟,对于宫里赏赐的点心并不在意,只是从点心看出一些讯息,比如新太子比当今要仁厚和蔼,也很愿意亲近同学,这样很好。
当今脾气冷硬手段强悍,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要弱一些。
家里地位略差一些的,自然是觉得孩子厉害以后府里也有指望、出息了等等。
但是全班四十一个同学在内,别说仲子钦这个爱说话的,就是刘戗和爷爷如此亲厚,对于今日含凉殿起的冲突,太子殿下让不许外传,这四十一人竟然都守口如瓶,即便是最听话乖顺的孝子周全也没说。
哦,忘了,周全自从‘叛逆’反抗过他老子一次后,也不算特别乖巧了。以前在大殿中清正上进,现如今明显是有了自己主意见解。
比如今日玩乐,太子殿下不爱玩动脑筋的,但周全想玩就说出来,看看其他人玩不玩。殿下才不会小心眼,记仇这个,若是要人人,事事都捧着顺着的殿下,那殿下就是昏君了。
自然,殿下如今还是太子。
至于刘戗,刘戗一回家就问明叔找麻绳,刘明:???
刘明虽然知道刘戗不会拿麻绳想不开上吊,但还是问了句做什么,套马的话府里跑不开而且天黑了。
“明叔,我要和许凌官去练跳绳。”
“什么跳绳?”刘老将军问。
刘戗如此这样一说,刘老将军扭头:“拿根麻绳来,我也跳跳。”
刘明:……去找麻绳了。
刘戗光顾着玩,老将军跳了会觉得今日也没啥大事,不玩了。许凌官跟刘戗玩单人跳,玩了会出汗,许凌官体力不支先说不来了,刘戗劲头可算散了些,说:“那我也不玩了,去睡觉,明天再玩,叫上府里人咱们开火车?”
“不过你说为什么叫开火车?”
许凌官自然不知。刘戗:“等我后日问问大胖小子为什么叫这个。”
昭武将军府。
王元孙将今日宫宴大致说了,他拎了一盒点心回来,王佐还是挺高兴的,见没什么事便挥手让王元孙下去。王元孙回到自己院子,独独坐在一处,不知道想什么。
夜里又惊醒。
丫鬟守夜伺候端了热茶,手有些抖,热茶汤撒出来溅到了王元孙手上。王元孙瞥了一眼,丫鬟立即跪地求饶。
“出去。”王元孙冷冷说。
丫鬟忙退出去跪在门口。
王元孙烦躁,脸冷的如水,“滚回你自己的地方。”
外头很快安静了,丫鬟走了,不过换贴身小厮进来了。王元孙看都没看,当小厮是空气。小厮跟着少爷到大,知道少爷脾气,见状便默默退到一旁。
看来少爷今日心情还算好,没找人出气。
只是……今日少爷惊醒,竟然没去院子里磨刀,也没捧着大刀发癔症,只是在床上坐了会,然后继续睡了。
真是奇怪。
小厮不知,王元孙是又做梦了,但是今晚梦里内容很奇怪,他的那些嫡亲‘兄弟’面容狰狞模糊,字字句句还是以前那些话,他以前嘴上道都是屁话,但心里却是当真了。
他都知道,但改不过来。
他一方面痛恨黔中王府的那些兄弟,一方面更多的是痛恨自己,他时常剖析自己,你明明知道他们故意这般说踩你痛脚为何还要中计,你莫不是真的犯贱,骨子里犯贱,人家骂对了吧……
来回拉扯,像是疯子,或许他就是疯子。
若不是疯子,这天下哪里有人会想杀了全家至亲?
而今晚,同样的梦,同样的话,那些脸再说起来,突然有些可笑了,王元孙第一次平静的醒来,没有被梦魇镇住,没有发疯,没有想杀人……
“那还是要杀的。”王元孙躺在床上冷静的说。
他梦里醒来没有杀意,但不代表他喜欢王府里那些‘哥哥弟弟’。
王元孙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想东想西,就是不想今日困扰他多年的梦魇,他彻底将那些话在心里当屁话了,他知道因为什么。
太极宫。
许多福脸蛋红扑扑的,伸了个懒腰,总算是:“孤的宴席圆满结束了。”还挺好玩的。
王圆圆忙送上狐裘,将殿下裹着。
“伴伴你摸我的手。”许多福脑袋被狐裘一圈毛拥着,显得脸小小的。
其实许多福不胖,不是那种发胖的体型,就是圆圆的脸蛋吃的肉呼呼的,仔细看眉眼五官的话也很可爱灵动。
王圆圆摸了摸,小殿下手是热乎乎的,知道小多福什么意思,笑呵呵说:“刚殿下才玩完觉得热,一会坐在轿子上不活动,冷风一吹那要凉了。”
“也是伴伴。”许多福便不脱狐裘了。
他今日让伴伴早早纷纷御膳房备上四十多份点心,御厨忙活了一天,含凉殿这儿伺候的人也是,许多福都让赏了,见没什么别的事,坐轿子回紫宸宫。
果然坐在轿子上,没一会热气就下去。
许多福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今日午膳后大殿一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和伴伴闲聊。王圆圆仔细说了一遍始末,因没带个人判断,和今日许多福知道的没有出入。
“没什么隐情吗?我老觉得不对。”许多福侧弯着腰和伴伴说:“以前我是许多福时可能还有人要找我麻烦,但是我现在是太子了,在宫里设宴,我那些同学也都不是傻子,好歹家里父亲爷爷做官的,他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
哦,不能这么打比方。
许多福:“他们没做过官,也耳濡目染知道轻重,竟然能闹到面上,还有人喊打起来了?”
若是背地里对许凌官说些坏话,许多福信。
别说许凌官,就是他,现在堂堂太子,也不敢保证满朝文武、全大盛百姓人人喜爱他、称赞他,肯定有人背后嘀咕的。
许多福推理摸下巴,说:“孤,觉得有人故意闹开了,这事也不算大事。”他在思考。
王圆圆见殿下思考,便笑眯眯走在一旁等会回去了再说。
到了紫宸宫,宁武帝和九千岁等着太子殿下。
太子回来了,先脱了狐裘,许小满上手摸摸,都是热乎乎的,说:“我摸着脖子后有点湿?”
“阿爹,我下午和大家跳绳来了,出了一身汗。”
“那得赶紧换了干净衣裳,里衣也换了,热汗一冷遇上风,小心晚上发热。”许小满急道。
许多福忙说:“伴伴给我裹了狐裘回来,没吹冷风,阿爹我现在就去换衣裳。”
他先回侧宫室换衣裳,擦洗擦洗。
许小满和王圆圆闲聊,问什么跳绳,又说今个多多玩的怎么样,王圆圆是问什么回什么,至于大殿发生的冲突一概没说。
宁武帝本来坐在暖阁,不知何时出来了,就站在不远处,听到王圆圆隐瞒今日冲突,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小满别站在门口吹风,进去等多福收拾好。
许小满:……
他进去了,王圆圆不敢进来,他俩在这儿唠会嗑。
王圆圆先一步规规矩矩退到屋檐阴影处,哪里敢冒头。
许小满便先去找仲珵,仲珵心情好,便说:“一会他得进来伺候。”
“王圆圆?”许小满想了下,“今个发生了什么?”
仲珵:“一会问咱们的太子殿下。”
听着揶揄语气,想必不是大事,许小满也没催着问,只要多多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行。果然没一会太子换了身新衣服,宽宽松松的款式,头上也没戴冠,进了正宫暖阁,先给俩爹行礼问好,然后笑嘻嘻撒娇扑到阿爹身边坐好。
“今天含凉殿发生了什么?”许小满直问的。
许多福一听想起来了,他的推理还没有答案呢,忙叫:“伴伴,我王伴伴呢?”
赵二喜去‘请’外头躲着的王圆圆。
“你待在外头罚站呢?殿下叫你。”
王圆圆低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上不爱看见我。”
“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圣上要真是处处看你不顺眼厌恶你,你这条命早就没声没息没了,以前你是督主的人,圣上烦你却看在督主面子上留你一命,对你小惩大诫,现在你可是太子的人,圣上是太子的生父啊,难不成以后东宫大总管不面圣回话?”赵二喜压低声给王圆圆教。
王圆圆:只能硬着头皮咬牙上了。
许多福已经跟阿爹说了今日午膳后发生的小冲突,还把他分析说了一通,许小满笑的骄傲,跟仲珵显摆:“咱们多多聪明着呢。”
“是聪明。”仲珵夸了句。
许多福:“阿爹,我没想错?!”
此时王圆圆进来了,身后还跟着顺德,规矩行大礼,仲珵叫了起,才跟多福说:“你问问就知道了。”
“王伴伴,今日殿内到底谁生事?”许多福忙道。
“殿下,今日老奴没在大殿内,不过顺德在,让顺德说一番。”王圆圆跟顺德教过了,“今日殿内发生的你一五一十学来。”
顺德第一次面圣,紧张的浑身僵硬低声细细的喏了声。
但是当顺德开始说第一句话时,一下子神态不一样了,顺德是真的在学今日事发中心几个人物的原话,包括动作神态都学到了。
许多福:……
顺德学仲子钦真的好像!
那种毛躁着急想解释连连摆手意思你误解我了,但被大家盯着一时情急说不上来那副劲儿,真的很像很像。
起先是四五个同学说许凌官,就是那几句,什么以为殿下准备的戏子今日取乐的、殿下怎么这么看重一个戏子、同戏子同船还同桌饮食、外族戏子是漂亮背影很婀娜、听说殿下和高彬为了这个戏子打——
仲子钦越听越敏感,早上是表哥才跟他提点过,此时见几人里尤其还有他平时玩的好的同学说这些,当即是加入提醒:你们别说这个了,也不看看殿下待许凌官什么样子的?都乘船一同吃饭你们还说。
仲子钦本意劝阻。
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个李泽,李泽出言阻止,意思几位别提了,殿下待许凌官很仁厚,几位莫要误解什么,而且背后言殿下不好。
仲子钦急了,他没背后编排殿下啊,摆手说他不是这意思,他没有看不起许凌官,他就是提醒大家,因为太激动了,一直摆手解释,声量也大了。
李泽说我信你,你别激动,然后绊了一跤跌倒了。
本来争吵引来了很多同学围观,有人没听清始末,隔着人只看到仲子钦手动来动去,李泽跌倒了,就传出‘打架了’。
顺德说完脸上又恢复老实木讷小太监神色,退到一旁。
“看来李泽是想借着仲子钦几个人,显露一把名声。要是李泽喊‘打人了’,那这小孩不行,喊打人的同学可能是真担心,也可能是想借机摆仲子钦和李泽一道。”九千岁断案见过太多,不信是误会造成的。
仲子钦言语急成那样,但说清楚了,李泽以退为进看似说‘我信你别激动’,但紧跟着又跌了一跤。回头他家多多问起来发生了什么,总能以‘误会’摘干净,还能在多多面前落下个仗义执言、维护太子等等好名声。
事是个小事。
宁武帝也是批了一天奏折,这会陪着九千岁给自家小孩断官司,此时说:“咱们殿下真是香饽饽了,以后这等小事多着。”
都想成为殿下的心腹左膀右臂,简单直白的吹捧显然是下乘,不如自己找机会,展示在殿下面前,让殿下自己发掘,真心实意感叹:你品行端正高洁,是孤的至交好友。
“我还真圆脸帮圆脸,没想到他是个绿茶味汤圆。”许多福有点气鼓鼓。
然后被他父皇捏了下圆脸。
许多福:……泄气不鼓了。
许小满揉揉自家崽崽脑袋,笑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说你父皇身边,光是东厂想上位出头的多着,只要守着我划拉下的那道线,其他的他们各凭本事。”
“一个崇明大殿,你只需要分辨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同学,谁又是你能放心将差事交下去的。”仲珵见多福听进去了,“赵二喜摆膳。”
许多福:!
一听摆膳,立即活泼。
“阿爹,我跳了一下午绳早饿了。”
“我也饿了,跟你父皇吃了半晌花生核桃。”许小满牵着崽的手,不提这些,“吃饭。”
作者有话说:
多崽殿下:何以解忧,唯有干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