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圣驾轻便,只有赵二喜和四个侍卫跟着。

    出了紫宸宫过了落霞门直奔东厂。

    赵二喜疾步走在前侧,手里挑着灯笼照着圣上和九千岁的脚下,圣上和九千岁步履匆匆,快的到后头他像是跑了起来,到了东厂后王圆圆引路,说小公子在西院客人房严少爷屋里睡着。

    “你们就在此候着。”宁武帝发话。

    金吾卫应是,赵二喜应喏。

    赵二喜站在院子回廊入口,不知道是夜深了还是如何,抬头望天,只觉得夜色如墨一般黑漆漆的,太黑了,今夜竟然连半点星光月亮都没,他记得天刚黑时还有月亮的,现下怎么这么黑,跟撞了什么鬼——呸呸呸。

    心里忙呸呸几口,说什么晦气的话。

    可能快天亮了,就天亮前黑的深吧。

    仲珵和许小满到了门口,许小满说:“我进去就好,我抱着多多出来。”

    “他都睡下了。”仲珵意思不抱了,就先让孩子睡着,但话出口是:“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

    轻轻推开门,屋里守夜的小太监打着瞌睡,此时惊动醒来,许小满先出声:“别怕,别出声了。”意思不用行礼。

    小太监半是迷糊,先轻轻应声点头,站了起来,只是看清督主背后来人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又给跪地上,不过没开口说话,安安静静的给圣上磕了个头。

    宁武帝与九千岁已经到了床边。

    许小满掀起床幔一角,天太黑了,不过许小满夜里到能看清东西,他眼神一向很好,此时床上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多多睡在外头,看着睡着闭着眼睛只是心神不安,他探手出去想摸摸孩子额头,想起来一路过来手冷,于是先把手塞到怀里捂了下,才摸崽额头。

    一层薄汗。

    有些发热。

    许小满心里咯噔一下,跟仲珵轻声说:“我抱多多出去,他有些发热。”

    “我来吧。”仲珵解了身上披风,包着孩子,可能入夜时磕了许多福脑袋,这次有了经验很是轻手轻脚,一下子抱到了怀里。

    许小满给床上严怀津把被子盖上。

    夫夫两口子抱着孩子出门。许小满跟守夜太监轻声说:“你起来吧,一会太医过来,你守着些严少爷,别让他害怕,没什么大事。”

    “喏。”

    多多有些发热,许小满怕传给了严怀津,肯定是要宣太医过来看,顺道给严怀津也检查检查。

    仲珵抱着孩子到了东院,王圆圆从许多福屋子里出来,见了圣上忙退后两步,恭恭敬敬说:“奴才点了火炉,烘了烘被窝。”

    还算有几分眼力见。

    “多多有点发热,太医来了让他进来。”许小满跟王圆圆交代。

    屋里点了灯,不多,有些暗。王圆圆怕乍一亮晃小多福眼睛,过一会再添几只烛台,他先守在外头等太医。

    仲珵将许多福放床上,刚一放下,许多福眼睛睁开了。

    这次真没磕到。仲珵的手捧着许多福后脑勺呢。

    父子俩对视了下,许多福烧的有点迷糊,见是皇帝爹,瘪了瘪嘴有点委屈劲哭了,哭声不大,哼哼唧唧跟小猫叫似得哭,还喊爹,许小满急了凑过去。

    “阿爹在,阿爹在这儿,多多不怕哈不怕。”许小满坐在床头抱着崽在怀中轻轻拍着。

    不知为何,仲珵也有些酸楚,就是看到许多福那般哭,他有些难受,明明刚才来的路上还想打趣许多福,问是不是来告状的,是不是装病——可现如今,在孩子哭出来喊爹时什么都没了,只有心疼。

    这是他和小满的孩子,病了难受,也怪他磕了多多脑袋。

    仲珵坐在床边,许小满在床头坐下抱着孩子,俩爹都这么看着孩子,看着看着,许多福哭的更难受了,他一肚子的委屈难受,那梦里对阿爹的思念,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全都哭出来了。

    哭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两位爹当年身负重伤也没掉过眼泪,可此时两人眼眶全都红了。仲珵压着眉,有些肃穆的凶气,但说话很是温和,“都是梦,你别怕,我和你阿爹在这里。”

    许小满吸了吸鼻子,低头亲崽额头。

    “别哭别哭,阿爹在。”

    许多福扑进阿爹怀里,小手攥着阿爹的衣服,哭腔说:“阿爹,阿爹,我梦到你死了,你被害死了,不是做梦,是真的,我看的小说,但我好像不是外人,我真的是许多福……”

    许小满本想说:梦是假的,阿爹还活着。

    但紧跟着多多又说:“你被害死了,皇帝爹疯了,他立你当了皇后,杀了好多人,要我做太子,后来皇帝爹也死了,呜呜呜没人管我了,没人管我,我好害怕。”

    仲珵一怔,本想给多福掖被子的手改为攥着被子,尤其听到小满死了,眼神冷冽肃杀,但不是对多福的,而是那番话的内容。许小满也哑然,茫然看看仲珵,不知道说些什么。

    多多怎么叫仲珵皇帝爹。

    多多怎么知道——

    但夫夫二人没思绪多考虑这个,因为许多福越说越是难过,眼泪甚至是飚出来的,哭都哭不完,“你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我那么笨,好多忠臣因为我死了,我还是没保护好这个国家,天下乱了,津津刘戗都死了……”

    “都是因为我。”

    许多福哭太多嗓音都有些哑。

    “不是你的错。”许小满听得钻心的疼,怎么就做了这么个梦,那梦里多多得多自责啊,多多自小就善良,怪他,“怪爹,怪爹没生好你,那会太累了,生你的时候你脑袋先掉炕上。”

    许多福眼里含着泪本来哭的声嘶力竭,听到阿爹说话,嘎的就没响动了,看向阿爹,难道他的脑袋真的是出生时就被撞了,所以不太聪明。

    “不会吧。”许多福小手抹了抹眼泪,泪水糊眼哽咽说:“爹,我就是发泄发泄,其实我想你安慰我,我虽然不是天赋绝顶聪明,但我好歹是个普通正常小孩吧?”

    “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做笨蛋。”

    “我不要当呆瓜。”

    “哇哇哇——”

    许多福又要飙泪了,难道他真的是傻瓜,不要啊!

    仲珵眼眶还是红的先被逗乐了,这个多福,要是说不是他和小满亲儿子他才不信,和小满一个模样,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让人笑一下。

    哇哇哭的许多福听到笑声怒目瞪皇帝爹。

    许小满也一起瞪过去。

    孩子正哭着呢,仲珵怎么笑啊,没看多多哭的多伤心!

    仲珵受到父子俩目光攻击,那股戾气倒是淡了下来,伸手抚平刚才攥过被子的地方,只有那团快被抓破的褶皱预示着刚才仲珵听到小满死了后,心情有多么暴戾。

    他一点点抚平,像是想事情一般。

    “多多,你阿爹还活着对吗?”

    许多福点头眼里含泪泡泡,“对。”

    “我是不是也还活着。”仲珵继续问。

    许多福嗯了声,想说皇帝爹也傻乎乎的,明知故问——但他心里知道,皇帝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活着,事情还没发生。

    仲珵有些嫌弃的伸手擦了擦许多福脸上哭的眼泪鼻涕,有些后悔上手了,说:“那你怕什么。”

    “皇帝爹,你要把手蹭到我衣服上吗?”许多福注意到了。

    仲珵:……

    “说你笨,你有时候挺机灵的。”就这一处像小满。

    该聪明的地方笨呼呼的,没用的地方反应很快。

    许小满见崽好多了,把袖子递过去让仲珵擦,仲珵没擦,顺手抹到了被子上。许多福:……他的被子。算了,也是他的眼泪鼻涕。

    “我怕,我之前怕我是陌生小孩,不是你们的亲生崽。”许多福说。

    这下就连许小满都惊了,“你就是阿爹亲生的,怎么这么想,也怪我,该早早跟你说,外头都说你是我捡来的,肯定是你记心上难过了——”

    眼瞅着又要混乱了。

    许多福已经摊开大实话:“爹,我知道我是你生的。”

    “你知道啊,我刚才也说了。”许小满心虚不敢看仲珵。

    许多福:这个家没他得散!

    “跟你没关系小满,多多说的不是这个。”仲珵握住了小满的胳膊安慰说着,看向某个崽,“小说?那就是话本,多福你之前说,你看的话本有我和小满的故事?”

    许小满双眼迷惑茫然,咋又说到话本子了。

    哪个书行写他和仲珵的事?明日得让东厂查查,别是多多看了这个乱编的话本吓得做噩梦,那得烧了,胡说八道,怎么能咒仲珵疯了吓唬小孩呢。

    仲珵不必看,就知道小满想歪了。

    许多福对上皇帝爹目光,好嘛好嘛,反正都说开了,老老实实的交代完:“阿爹,不是现在的话本。”

    “我想也是,想了一通,有些地方想不通。”许小满点头,看向崽,“你要是不想说了,害怕,咱就不说。”

    许多福心里暖暖的,扑在阿爹怀里,“我不怕。”

    父子俩父子情深亲亲密密,仲珵看了眼两人黏糊劲儿,淡淡道:“那就说。”

    许多福:……

    看向阿爹。

    许小满忙拍了拍,瞪仲珵。不过夫夫俩都看出来,崽嚎啕哭完说开了,现在神态比刚才说话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委委屈屈掉眼泪强,许小满心里不焦急,抱着崽逗着崽玩。

    许多福待在阿爹怀中,想着从开头讲。

    他讲现代上高三看的小说,阿爹就问高中是什么,他解释,许多福说着说着有点忘形,就说了小说车速很快,阿爹愣了下说车?

    许多福立即反应过来:对不起,给阿爹磕一个。

    硬着头皮,许多福尴尬解释:“爹,小说里你和皇帝爹感情太好了,天天都那什么……”

    “咳咳,也没有天天。”许小满脸都烧起来了,“那什么你小孩子家家的忘了,别想了。”

    许多福立即乖巧,“知道了爹。”

    此时赶巧太医到。

    仲珵见小满脸烧红一片,便说先宣太医看看。

    太医进来行完礼,看看床上脸烧红的九千岁,再看看九千岁怀中的精神头满满的许多福,他还没到东厂呢,就被王公公一路拽着跑进来的。

    说是十万火急,许多福发烧了。

    太医现下看了,没说九千岁也烧了啊。太医诊脉,说了一通,大致是许多福没什么问题,寒风入体发出来就好了,现下看不严重已经发出来了,之前有点忧思过滤,现在好多了。

    许多福:神医!

    太医又去看九千岁。

    “没事就好,谢谢张太医。”许小满道谢。

    张太医神色犹豫,不给九千岁也诊一番吗?最后还是仲珵开口,让张太医去西院给严怀津看看,张太医便退下了。

    一通折腾,张太医开了安神的药材,王圆圆盯着药童煎药。

    屋里又只剩下一家三口。

    许多福窝在阿爹怀中一口气说完了,“……小说里,我十岁那年夏天,阿爹去剿水匪,遇刺淹死的。”

    许小满听到这儿眉头皱了下,因为他水性不太好,去看仲珵,发现仲珵眼底明明暗暗的,脑子瞬间想到崽说的他死后仲珵发疯,当即是伸手过去按住了仲珵的手背。

    夫夫俩手一碰,仲珵那些戾气遮掩住了。

    “无事。”仲珵说。

    许小满宽慰说:“还早着呢。”

    其实不早了,明年夏天六月。仲珵压着戾气,平静问崽,“何人伤的你阿爹,你知道吗?背后的主谋。”

    “是跟盐有关,当地的官员姓什么我忘了,那个水匪有一大片寨子岛,叫什么三十八水寨。”许多福这个记得,“杀——伤阿爹的是水寨的头头,那个头头不可怕,背后出谋划策的是师爷,很阴险多谋,书里这么写的,不是我夸他。”

    许小满听得发笑,轻轻摸摸崽发丝,又去给仲珵打眼色,别吓唬儿子了。

    “叫、叫——”许多福绞尽脑汁想。

    仲珵将重点记下,嘴上问:“你看小说都记下什么了?”什么都忘了。

    “记下车速……”光记得看车。大后期阴谋诡计一多他就不爱看,嫌烦人,就爱看俩爹亲亲密密,许多福反省了下,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有点东西,使劲儿想,终于啊了声,“想到了,叫穆剑仇。”

    “水匪头头外号草上飞。”

    “哪三个字。”仲珵问。

    许多福这会脑子机灵,皇帝爹自然不可能问‘草上飞’哪三个字,将穆剑仇给比划出来。

    许小满听了说,“不像是真名。”仲珵嗯了声。

    两人仇家很多,仲珵以前不在意,他杀那么多人,谁想来报复尽管来,他等着便是,如今在意了。动谁,都不该动小满的。

    “后来……我十二岁登基当皇帝。”

    许小满心里一跳,多多十二岁,那就说仲珵在他死后不到两年也死了,才三十岁,正是好年岁的年纪。

    “皇帝爹帮我挑的大臣,刘家还有严家都帮我,可是那些氏族乱了些,因为皇帝爹土地收回太过匆忙,几地氏族暴动,刘七谦将军镇压下来了,严宁太师帮我收拾烂摊子,我勉勉强强做了十年皇帝,末年时边关乱,内部也乱,那些氏族起义。”许多福垂着脑袋。

    然后感觉脑袋被扒拉了下,还挺重的。

    他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皇帝爹揉他的脑壳。

    阿爹很温柔的。

    “跟你无关,定是我当时情急做的太绝太快了。”仲珵说。

    多福说的这些,极像他会干的事。小满若是死了,他想天下陪葬,找不出凶手,那便全给他死,小满在哪出的事,那就拿哪个地方下手,那些乡绅官员一个都跑不掉。

    手段太狠太快,那些人自然要反。

    是他没给多福打好根基。

    “不怪你。”仲珵说。

    许多福靠着阿爹,眼里又含着泪花。

    许小满知道崽委屈什么,“我们一走,他才十二岁,跟个孤儿一样,没人给他背后撑腰,他孤零零一个人面对这么大的盛朝,朝上那些官,有的奸佞有的阴险,主弱臣强,都是看人下菜的东西。”

    “皇帝爹先前杀了好些贪官坏的。”许多福巴巴说。

    许小满摸摸儿子脑袋,崽还小不懂,人心难测,时间久了,原先勤勤恳恳谨小慎微的臣子也会变心,权势谁嫌多?

    是他俩亏待了儿子。

    许小满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仲珵目光锋利看过去,许小满把话咽了回去,不能说的——

    若我这次还是死了,你别发疯别丢下多多一个人跟我死。

    “阿爹会好好活着,这次陪着多多,多多再也不是任人欺负没有靠山的崽崽了。”许小满摸了摸崽发丝,看向仲珵,“你皇帝爹很聪明的,又厉害,让他给你扫清障碍,我们多多就当个太平盛世的皇帝。”

    仲珵这下心里舒坦顺了。

    “若是他守成不成,待他束冠成亲了,多生几个小的,由我亲自教,总会有几个聪慧的。”仲珵说。

    许多福:“……”太嫌弃我了吧。

    “怎么不说阿爹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嘟囔。

    许小满耳根子发红,还未说什么,仲珵先开口:“我不行了。”

    许多福两眼瞪的跟铜铃一般看向皇帝爹,这、这他能听吗?然后脑袋瓜就被拍了下,当然是皇帝爹干的,许多福又窝窝囊囊低下头,只是耳朵竖起来,偷听!

    许小满目光担忧,而后又想:“不对啊,今晚还很……咳咳。”

    “七年前,我问张太医如何断绝生育,不是女子吃的药,是我吃的。”仲珵开口说。

    许多福:?七年前?

    不是,一家子三个人,就要搞八个群吧,秘密怎么这么多!

    不如今晚都说开。

    “小满你睡觉睡踏实了爱说梦话。”

    “那你早就知道了?”许小满皱眉。

    仲珵想到什么,忙说:“你捡多福回来当天,我是不知道的,那一晚我说的话句句真心。”

    许小满还想,那一晚什么话,而后猛然想起来,他把仲珵偷偷摸摸当媳妇儿那一晚,那仲珵知不知道他把他叫媳妇儿?要是知道了,也没反对嘿嘿嘿。

    两人眼瞅着氛围开始冒粉色。

    许多福:……

    弱弱举手。

    “阿爹,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许多福坐直了些,有点不好意思,“你为什么就不问我,我是不是你的崽,就我之前穿过来,我说的这些,你都信了。”

    许小满以为什么呢,低头看崽崽,眼神笑眯眯的,用很轻松很轻松,这都不是问题的语气说:“你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亲崽崽呢。”

    他家多多肯定时不时会想:占了真多多的幸福,一边舍不得他的亲近,一边又不好意思。

    傻孩子。

    “你那会确实外向活泼好多,还打了田文贺,确实变的胆大了,不过你小时候也有这样。”

    连仲珵都看过去,眼底是不信的。

    许小满说的斩钉截铁:“有。多多一岁不到就会开口说话,喊我爹,一岁多学会走路会跑了,那会我们在前方,王圆圆带着多多在附近的村子里,我还记得叫小白村,冬天我拎着肉去看崽,亲眼看到多多压着村里一个小孩,人家那小孩两岁了,被多多压着打。”

    “我小时候这么猛?”许多福震惊。

    仲珵有点怀疑小满在吹许多福。

    许小满翻白眼看仲珵,瞧不起谁呢,“我跟人家小孩阿娘赔不是,嫂子人挺好,说小孩子打打闹闹没什么,其实是看到我手里的肉了,那会打仗,又是冬日,都馋,我给她分了一块肉。”

    “后来嫂子天天抱着她家孩子来陪多多玩。”

    “你不信你问王圆圆,那男孩叫虎头,被多多训得服服帖帖,多多小时候可霸道了,话都说不利索,喊虎头骑大马骑大马,虎头就趴着给多多当马。”

    当然许小满怪不好意思,给隔壁大嫂又是肉又是糖,谢谢人家虎头陪他家多多玩。

    许多福恍恍惚惚,自己都怀疑这不是他吧?

    仲珵也是一脸怀疑。

    “咱们换地方,王圆圆就带着多多转移,说多多到哪都不认生,凡是隔壁巷子有小孩的,多多都是孩子王,这点跟我了,我以前在村里特别招孩子喜欢。”许小满骄傲。

    许多福点头,插话:“我以前上幼儿园也很孩子王。”他爷爷说的,朋友可多了,天天给他带巧克力、糖、小包面,爷爷回家一翻他书包,里面书没有,一兜子吃的,一问就是谁谁给的、谁谁给的。

    爷爷怕他的牙齿坏掉,没收了许多。

    开玩笑说:他家都能靠他开个小卖部。

    可见他小时候魅力四射。

    “不过多多长到三岁那会,发了一场热。”许小满叹气,王圆圆自责的不行,这又不怪王圆圆,小孩子生病在所难免,“烧醒来后,多多就变了,爱睡觉不爱说话,像是睡不够一样,也不爱出门玩了,喜欢一个人乖乖坐着。”

    许多福心里咯噔了下,说:“我三岁上的幼儿园。”

    “也是三岁啊。”许小满有点明白了什么,继续说:“自那后多多学什么慢了些,不过会吃饭说话就是反应慢,也比较文静。”

    仲珵听到‘文静’二字,心想小满疼儿子,什么好话都能捡出来说,分明就是痴痴呆呆的。

    “我那会也找了大夫瞧,张太医说孩子没烧傻,身体都好着。”许小满一听,崽身体没事就好。

    说到这儿,许小满有点神秘,说:“其实我也不放心,我是心大又不是傻,张太医那会是随行医官,他看了说没事,但我心里犯嘀咕,多多变化有点大,我就去找郎中。”

    “郎中看了也说没事。”

    仲珵:“张太医医术不错。”

    “所以我就去找神婆子了。”许小满看爷俩,“城隍庙还拜了拜,什么算卦的瞎眼的都问过。”

    仲珵:“没听你提过这个。”

    “你要是听了,肯定不信这些要笑话我,没准还要阻止我不许给多多找神婆看。”许小满说。

    这倒是。仲珵说:“那些无稽之谈装神弄鬼,孩子生病要看大夫,若是烧符纸,扒香炉灰就能看病,那别有大夫了。”

    许多福很担忧自己的问:“阿爹,我不会真喝香灰水了吧?”

    “没有。”许小满说,“仲珵不信这些,搞得我也有点半信半疑的,而且香灰水那么脏,我也没舍得给你灌。”

    幸好幸好。

    “反正就是找了好多人,他们都说多多缺了魂魄,我问怎么治好,有人要钱,有人要我买符——买了,没烧没烧。”许小满保证。

    仲珵听得眼底笑意,摸着小满指头,“烧了也无碍。”

    “……”那是我喝,我的俩亲爹!许多福敢怒不敢言,心里有点涩涩的,阿爹那时急病乱投医,因为担忧他,想了许多办法求了好多人吧。

    “银子花出去了,也没什么办法,说是时机到了,多多魂魄回来了就好了,问什么是时机,都说天机不可泄露。”许小满后来不急了,急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折腾孩子吧。

    多多那会真的乖乖的,跟寻常小孩没区别——就是说话慢吞吞,爱发呆,时常睡不够,写字慢学的也慢,身体没事能吃能喝就好。

    许小满说到这儿,看向崽,“那会你打了田文贺,回来躺在床上哭的满脸泪痕,我一看心里就疼,咱们父子连心,我的崽我认识。”

    “昨日你和刘戗打架,扑过去那会,就跟你小时候打虎头是一模一样。”

    “不过没打过,没打过就没打过。”

    “只要多多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

    许小满哄多多,亲了又亲崽崽脑袋。等安神药送来了,许多福坐在床上,在俩爹疼爱他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然后抱着药碗咕嘟咕嘟喝完。

    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吐舌头,好苦。

    许小满逗乐了,“里衣都是汗,明日也不去上学。”

    “!!!”许多福眼睛都亮了。

    这就是生病福利吗。

    太好了。

    仲珵接过宫婢送过来的新里衣,由着小满给许多福换上了,他就算了,这会他要是掰疼了许多福胳膊,许多福肯定得嗷嗷叫,跟小满告他的状。

    许多福换上了一身新睡衣,身上干干的,被窝暖洋洋,刚才的安神药可能起作用了,于是没一会就睡着了,睡前还看到俩爹,阿爹坐在他的手边,皇帝爹坐在他的脚下。

    俩人都没走,都守着他。

    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了。许多福很快便呼呼Zzzz~

    许小满松了口气,眼底带着笑意,轻轻地给崽掖被子。仲珵牵着小满的手,两人等了片刻,才往出走。

    一出去,许小满和仲珵对视,脸上笑意消失,夫夫俩浑身都是肃杀气。俩人在孩子面前收起了一身的脾气,但对外人就不是这般。

    什么生子秘密,什么仲珵早都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仲珵喝了绝育的药不告诉他,什么之后多福继承皇位、他被封皇后这些都不是问题。

    “穆剑仇,我去查。”许小满说。

    害死他,就是害他的仲珵,还害的多多成了孤儿受人欺凌。

    仲珵握着小满的手,“你别去,我先让淮闵去一趟探探底。”

    “行。”许小满答应,一想到多多说的‘之后’,眼底冷意,带着杀气,“我的人一起去。”

    “咱家倒要看看,幕后主谋是谁。”

    仲珵嗯了声。

    破晓时分,第一道光照下,劈开如墨的夜色,照的院子橘色灿烂,似是一切鬼魅阴暗消失于无形,天大亮。

    赵二喜见状,想:竟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作者有话说:

    多崽:没秘密了可以安心睡大觉呼呼~-

    第32章

    日上三竿,许多福才起来,坐在床上顶着乱糟糟发型还有点懵,他皱了皱眉,呆呆的,想着昨晚的一切是做梦还是做梦还是……真的。

    先是吃完席阿爹背他回来,皇帝爹放他的时候把他脑袋磕了——

    许多福睡意少一半,有点懊恼,昨晚没告状,竟然忘了这事。而后又想,嗑的他睡不下去找李昂聊天,聊完天回来接着睡觉,睡到一半做噩梦跑去找津津。

    “肯定是磕了脑袋,小说里都这样,主角被磕了脑袋要觉醒记忆或者天赋的。”许多福瞎扯。

    昨晚的梦太可怕真实,让他思绪低落,俩爹来抱他回房间时,他那会真的有点崩溃,很害怕很害怕,但现在好了,睡得饱饱的,外头光线都能透过床幔照进床内,一看就不早了。

    许多福心里宽宽松松的轻快,只有胃有些饿,才有了劲头去打趣皇帝爹嗑他脑袋这回事。

    他哼哼了两下,肉呼呼脸都是笑。

    “算了,我比较大度,就不告状了。”

    王圆圆进来,掀开了床幔,逗小孩乐子似得哄着小多福,“小公子要告谁的状啊?奴才给你辩辩看看谁对谁错。”

    “伴伴早上好!”许多福精神满满打招呼,又说:“我说了,王伴伴跟我一条心,肯定是我对。”

    王圆圆笑呵呵拿衣服递过去,伺候小多福穿衣,嘴上理所当然说:“那是自然了,小公子要告状,定是对方做错了事。”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大事。”许多福当然不能说皇帝爹嗑他头这事,王伴伴对他很好的,不能和伴伴一起背后蛐蛐老爹。

    不对,阿爹比皇帝爹年纪大一些,那叫皇帝爹小爹——

    许多福感觉这么叫,他得挨揍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圆圆报了时辰,许多福一过脑子就知道现代时间早上快十一点了:“这么晚了,李昂和津津呢?他俩去上学了吗?”

    “李家少爷早上去了,严少爷没去。太医昨晚看过,严少爷年纪小怕被过了病气,让留在东厂再看看,等明日再去大殿。”

    许多福眼神亮了一大截,“那伴伴中午饭我和津津一起吃,我去找他。”

    “那得问问督主——”

    “我阿爹也在家中吗?”许多福幸福的像个小狗抢先问。

    王圆圆笑眯眯的,说:“对,督主大人差人回来说晌午他回来陪小公子一块用饭。”而后笑容淡了几分,恭敬说:“圣上也来。”

    许多福蹦蹦跳跳可高兴了。

    “那我去洗漱,再去找津津,然后吃一块早饭垫一垫,等阿爹和——阿叔来一起吃午饭。”

    虽然说开了,但是皇帝爹还没立孤做太子,还是叫阿叔比较好。

    许多福一身花行头,手里拿了个豆腐鸡蛋素馅包子,啃得脸颊鼓鼓的,因为心情好眼睛也圆圆的,严怀津手中拿着书看书,听到动静从书中抬起头,就看到这么样的许多福。

    他抿着唇笑了下。

    “你看上去好多了许多福。”严怀津放下手里的书。

    许多福咽下口里的包子,“对,张太医说我再喝一副药就没事了。早啊津津,你吃了吗?”

    “早都吃过了,也吃的你手里拿的包子。”严怀津说完,又说:“还喝了羊奶。”

    “羊奶!!!”许多福激动,王伴伴都帮他记着呢。

    严怀津眼里疑惑,“羊奶怎么了?今日没喝牛乳。”

    许多福一屁股坐在回廊上,说:“你看刘戗才十岁他个头长得那么高,王伴伴说巫州和西北边关离得很近,两地饮食差不多,刘戗是把羊奶当水喝着长大的。”

    “原来如此。”严怀津蹙了下眉,说:“我还是喜欢喝牛乳。”

    许多福没尝过鲜羊奶,此时不知天高地厚说:“只要能长高,羊奶我也行。”

    等逐月姐送上煮开放温热的羊奶来时。

    许多福被热乎乎的羊奶气熏得,差点把刚吃进去的包子yue出去,严怀津小模样板板正正看他,只是眼底露出几分笑意来。许多福被看的‘赌心’上来,心想,我中药都咕嘟咕嘟一口干,这个怕什么。

    眼睛一闭,呼吸暂停,肯定全饮!

    然后——

    “不行不行。”

    严怀津:“你病还未好,别伤着自己了,喝不下算了。”

    两人异口同声。

    许多福借此下了台阶,将羊奶碗推得远远的跟津津说:“咱俩还是喝牛乳吧。”

    “嗯。”

    两人互相看了眼,都笑了起来,不过许多福是哈哈笑,严怀津是双眼有些笑意,整个小脸还很正经的。

    是个正经的小津津。

    在院子晒太阳说了会话,王伴伴来说阿爹回来了,许多福便带着津津去正屋大厅吃饭,一边跟津津说:“一会阿叔也来,你别紧张——”其实他说完就知道白说了,津津才不会紧张。

    津津很是稳重。

    严怀津却说:“谢谢提醒。”

    “不客气的,咱俩谁跟谁。”许多福抬手就搂着津津肩膀,他想到梦里消瘦像是一阵风能吹倒的津津,“一会多吃点。”

    “好。”

    到了大厅。

    许多福撒开搂津津肩膀的手,去扑到阿爹怀里喊阿爹。许小满笑呵呵摸崽脑袋,看崽这么高高兴兴就知道病好了一大半了,旁边严怀津跟圣上见礼,仲珵抬抬手先说不必多礼。

    许多福脑袋从阿爹怀里抬起来,偏头看皇帝爹,眨了下眼睛张口:“阿叔好。”

    仲珵:……

    许小满:“……”扭头看仲珵使眼色,孩子还小,你别计较,再说小神童在一旁,那多多不能喊爹吧。

    仲珵把痒的手背过身后,不然要敲到许多福脑袋上,十分有圣上威严说:“坐下吃饭吧。”

    大家坐定。

    圆桌上菜色很素,都是清炒时素、清炖汤,唯一荤的是一道肉糜蒸鸡蛋,许小满看崽,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先吃两天清淡的。”

    崽是不挑什么都吃,但要是下饭肯定要有两道口味重的荤菜才吃的过瘾,光是清淡素菜肯定不乐意。

    谁知道许多福今天是超级乖宝宝,见了菜色也没闹,全程开心笑的跟个小智障一样阿巴阿巴阿巴,鸡蛋肉糜拌米饭用勺子吃,吃的也是高高兴兴的。

    仲珵看许多福那碗装的糊糊一样的食物只觉得伤眼睛,给许多福夹了筷子素菜,“吃菜。”

    “谢谢阿叔!”许多福把菜捣了混着米饭一大勺塞嘴里。

    轮到仲珵又是伤眼睛又是心梗了。

    这小子,莫不是故意的吧。

    许小满很是满意,“多多打小吃饭从不让人操心。”素的荤的只要不太差的都能吃。

    “阿爹,我喝不了羊奶。”许多福忙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挑的。

    “这不算大事,喝不了羊奶咱们喝牛乳。”许小满是真的疼崽,这都是小事,惯孩子怎么了,他乐意。

    许多福一边自己吃,还时不时照顾津津,给津津夹菜。

    一顿饭吃的开开心心。

    “等用过饭喝了药,傍晚时让张太医给你们俩看看。”许小满说,“要是明日好了就去上学吧。”

    开开心心的许多福:晴天霹雳!!!

    扭头,不可置信看阿爹,不是说好宠溺、无条件、惯崽吗。

    仲珵见此心情颇佳,大手盖在许多福脑袋上,许多福鼓着脸要扒拉但懒得动,他还在目光可怜巴巴看阿爹。

    许小满笑眯眯说:“刘戗今日上大殿去了,坐了一上午,中午时遇到了我还问我:大胖小子怎么还没来。”

    许多福磨牙,恨不得叉腰,“他等着,我觉得我下午就能去学校干架了!”当然不是真干架,这个刘戗,背地里还这么叫他,得收拾收拾。

    “那就用过饭喝了药,让张太医看看。”许小满这时候很惯崽了。他知道多多肯定不会和刘戗打架的,就是说说,瞧现在多多虎虎生威精神头多好。

    小孩子还是要玩闹。

    许小满和仲珵要走了,许多福去送,一家三口到了东厂门口,仲珵走前又按了下许多福的脑袋瓜,许多福抱着头,实在是忍无可忍跟阿爹告状:“阿爹你看他嘛。”

    “多多,叫人。”许小满知道媳妇儿心里还为刚才‘阿叔’置气。

    仲珵居高临下睥睨盯着幼崽儿子,小满还是最疼朕的。

    许多福想到什么,扬着脸,乖乖道:“阿爹拜拜,小爹拜拜。”

    “……”仲珵脸上睥睨天下威风四海的神色渐渐凝固了。

    许多福立即装乖解释:“阿爹,小爹年岁比你小。”他才不是故意的。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是吧仲珵——嗯,那还得改口,这样不好听。”许小满看到媳妇儿脸都黑了,一串的临时变卦、见风使舵、睁眼说真话,说:“喊大爹。”

    本公公才不在意大大小小,因为本公公直接没有。

    九千岁对媳妇儿还是很大度包容的。

    “不必。”仲珵道。

    许多福脑袋冒问号?皇帝爹真生气了?

    仲珵捏着许多福的发揪,看向小满说:“等朕册封诏书传遍大盛,到时候他喊朕父皇便可。”

    “……”父皇,你好臭屁。许多福立即露出小狗腿脸色,眼巴巴看向皇帝爹。

    我再也不说皇帝爹小气了。

    仲珵被逗乐了,跟小满说:“他想做太子想了许久吧。”肯定语气。

    许小满:……

    崽财迷这点好像随着他。他还蛮喜欢做督主的。

    东厂厂公多牛啊。

    “也没有很久啦。”许多福矜持扭捏,比着指头:“一点点。”

    许小满逗乐了。

    “阿爹和父皇年富力强能活百岁,那我做小太子的话不用干活操心,只要吃吃喝喝名誉小太子——”这也太爽了!!!

    仲珵脸都黑了,弹了下许多福脑门。

    “朕给你当牛做马了。”这像什么话。

    许小满护短,张口就来:“多多也是孝顺。”

    “是挺孝顺的。”仲珵看着不争气的崽,背着手走了,许小满赶紧跟上,一边扭头跟崽比了个没事没事手势,让崽回家玩去,一边哄媳妇儿。

    “多多就是小孩性子,他今日开心,俩爹都还在,其实他很乖也很努力上进的,有了爹疼当靠山当然嘻嘻哈哈快乐了。”

    仲珵背后的手,准确的握住了小满的手,侧脸望过去,一丝丝生气都没,甚至还含着笑意:“小满,咱们要活到百岁。”

    “好啊。”许小满答应完又皱眉,“百岁也太老了。”

    “不老。”仲珵一想到要批奏折批到百岁,当即改变主意说:“你说的也对。”

    “多多还小,长大了就好了,不然的话——”

    “没有‘不然’,朕生不了孩子了,就那爱玩的小呆子一个。”仲珵扭头,目光虎视眈眈,“九千岁何意思?还想朕同旁人生?同谁再生?”

    九千岁立即义正言辞说:“臣以为,‘不然’下面跟着的是臣今晚夜宿紫宸宫,还请圣上答应。”

    “准了,许爱卿。”

    两人调完情,各忙各的。

    一家三口脑回路都这样。

    许多福在东厂门口站了会,高高兴兴的本来想转身找津津,结果听到远处有人喊:许多福许多福许多福。

    跟救护车似得‘呜哇呜哇’火急火燎来。

    许多福听声音,直接一个撸袖子,站在东厂门口呜哇回去:“黑皮小子黑皮小子黑皮小子。”

    俩人隔空喊,越来越近,刘戗那大个头终于过桥了。

    “谢天谢地可算是见到你了。”刘戗一路狂奔,一点粗气都没喘,可见是个天生的体育生好苗子,此时好苗子说:“我听其他人说,大殿里就你成绩最差,你不来,我好无聊。”

    许多福:忍住忍住,回想一下昨晚的梦快虐虐自己,别出手,这可是他的大功臣忠臣——

    “胡太傅说的我都听不懂,你肯定也听不懂。”

    “放屁,我能听懂。”许多福一个跳起。

    刘戗退都没退,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问:“你好端端的原地跳什么?”

    “……”我本来想跳过去打你,但高估了体重,跳扑过去他好像并不轻盈。许多福当然不肯说了,他还要脸,说:“我在做法,让你变成猪。”

    “诶?你还会做法?只能变成猪吗?”刘戗原地跳了下,很高,然后目不转睛看许多福,看了一会:“你怎么还没变成猪?”

    许多福:……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我逗你玩的。”刘戗哈哈乐,别以为他真的傻,“你刚才肯定是想扑过来打我,但是没跳过来是不是?你昨天身手还行,今天不行了。”

    “那是我刚吃完饭。”许多福找到借口,往家走,一边问:“你吃了没?”

    刘戗一点都不认生,说:“吃了,不过我还可以再吃一些。”

    “……你果然被我变成猪了,我是真的会法术。”许多福肯定自己,一边遇到小太监,让上点饭,扭头问刘戗:“你有什么忌口的没?”

    “没,我什么都吃。”刘戗说完,又补充:“不吃羊。”

    许多福狐疑:……王伴伴的饮食资料是不是有误。他先跟小太监说,让厨房有什么上什么不要羊,速度快,又满是痕迹的打探说:“你不爱吃羊肉?那你小时候喝羊奶吗?”

    “喝啊,天天顿顿喝。”

    许多福点头,看来王伴伴饮食资料没错。

    “喝太多了有点喝的受不住。”刘戗说完,“你怎么这么好奇巫州?”

    许多福:“因为我就是巫州出生的。”

    “原来这样啊,我就说一看到你就觉得亲切。”刘戗哥俩好去撞许多福。

    许多福差点被刘戗给撅出八仗远,刘戗连忙一手拉住许多福胳膊,许多福:“疼疼疼,胳膊要断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怎么这么娇气,一点都不像巫州的娃娃。”刘戗松手。

    许多福望天,故作沉思,说:“你,不懂。”

    孤是太子,当然要娇贵了。

    其实是他没办法解答刘戗的问题,像刘戗这样,十岁长到一米七多的个头,真的是少数好吗,他才是真正的小学生,地地道道如假包换。

    许多福完全把自己十八岁给抛诸脑后。

    这叫遇强咱就弱,不能直刚,等他什么时候长到了一米八多超了刘戗就能站起来了。嘿嘿。

    今日太阳实在好。

    刘戗就在花园亭子里吃面条,许多福和严怀津在一旁看着,皆是两脸目瞪口呆模样,刘戗饭量极好,吃的又快,一筷子面条塞嘴里跟喝一样,暴风吸入直接没了,三两口一碗面只剩汤。

    许多福和严怀津:……

    刘戗抱着碗把汤喝掉了。

    严怀津目光有些佩服了。许多福觉得未来好多年,他都得‘弱’,算了算了,不争个头了。

    遇到难题躺平,会舒服好多。

    “你们俩下午要去上学吗?”刘戗擦了擦嘴问。

    “去吧,反正在家很无聊。”

    严怀津点头。

    刘戗:“真是太好了。”打了个饱嗝,有点不好意思爽朗一笑,“你家面条还挺好吃的。”

    “我家做的粉也很好吃。”许多福大度,“下午来我家吃粉,你要是不着急回家的话。”

    “不急不急,我出宫回到家也没事干,圣上赏的宅子太大了,现在家中就我和爷爷住。”刘戗说。

    三人就在院子聊天。

    刘戗说到自己,他阿爹驻守边关,这次爷爷带他到盛都过年,“……本来说好只过年,我长这么大还没来过盛都,好奇才过来的,没想到被扣着送到大殿学习。”

    真是中计了!刘戗觉得爷爷骗了他。

    “昨晚我爷爷说我在盛都会惹事,今日让我进宫来学习,我本来不乐意来的,但爷爷又说:他明日有事和老友们喝酒,不带我,我一个人去哪里?不如去大殿,里头全是像我这样的孩子。”

    “我问许多福去不去,爷爷说在,我就来了,结果坐了一早上,那个胡太傅吹胡子瞪眼,还叫我站起来。”

    许多福激动了,“你也被罚站了!”

    差生help差生。

    “哈哈我听其他人说了,他们说你也被罚站,还是站在前面听,我站在后面。”

    许多福:……不想help了。

    都是罚站,站前面和站后面有什么区别!刘戗一副‘站后面高贵’语气,许多福撇撇嘴,哼了声:“我如今很少站着听了。”进步,优秀。

    刘戗说重点:“那下次咱们一起站着玩,咱俩可以都站后面。”

    “拒绝了哈。”许多福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十分忧伤说:“我不能做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要听。”

    刘戗虎躯一震,很是佩服许多福,只是说:“你脸更圆了,你看,我没说错吧,他真的肉呼呼的。”后者是看向严怀津寻求赞同。

    严怀津整个小脸略显几分慌张,忙说:“没有没有。”

    “听见没,没有。”许多福收回忧伤抬头,收了下巴,“尽瞎说。”

    严怀津见时间不早,转移话题:“我先回房间收拾东西,提早到大殿吧。”

    “行,那我也回去换个衣服。”许多福说。

    刘戗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那我在这儿等你们。”他刚吃饱,坐一会不想动。

    许多福回到自己屋子,转圈圈,王圆圆好奇问小多福找什么,“王伴伴,我找镜子。”

    “我去拿。”王圆圆拿了铜镜来。

    许多福以前不爱照镜子,老觉得怪怪地,今天不觉得怪了,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左看看又看看,“我好像是肉多了点。”

    王圆圆听闻,就怕小多福嫌自己胖以后少吃,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就听小多福摸着下巴说:“这叫婴儿肥,刘戗根本不懂,等我脱了婴儿肥以后,帅过他!”

    “对对对。”王圆圆先对,“还是要好好吃饭,可不能饿肚子。”

    “我知道的王伴伴。”许多福才不会减肥呢。

    他,根本,不胖!!!

    等三人背着书包——许多福和严怀津背着书包,刘戗来找许多福什么都没带,三人过了桥,严怀津突然想起来,问许多福,“叔父布置的诗你写了吗?”

    许多福一个浑身颤抖,他给忘了。

    “……没事,我现在想。”许多福觉得问题不大,严太傅和胡太傅不一样,胡太傅很严苛讲究对仗押韵还有辞藻华丽,严太傅要宽容包容许多,不由摸着下巴,肉呼呼的手感特别好,“咱们吃了烤羊,我就写羊吧。”

    严怀津:“好。”

    “羊羊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别看我只是一只羊。”许多福做诗做着做着唱了起来。

    严怀津听着调子,轻轻地小声的哼了下。

    刘戗跟在屁股后问:“你那个美羊羊烤起来好吃吗?懒羊羊肉是不是都是肥的多,肥的烤的流油,一口下去油滋滋的很香。”

    “!!!”许多福抬头看刘戗,“你要是灰太狼的话,全羊村一只羊都不留活口了。”

    刘戗:???

    虽然听不懂,但许多福好像说他心狠手辣。

    不是许多福先说吃羊吗。

    下午时,他们到了大殿,又收到全班同学目光围观,有的能聊来的还关心许多福病好了没,许多福说好了谢谢对方,开始先坐下写诗。

    “你们诗写了吗?”许多福憋了会问后排周全。

    周全直接把自己的诗递过去,许多福一看不明觉厉,扭头看小同桌,“你上!”

    严怀津:“?”

    “我不行,文的你来,武的刘戗来,秘书李昂。”许多福安排。

    周全好奇问:“那你呢?”

    “我?”许多福双手环胸,美滋滋说:“我当一块小点心,主要负责给你们吹彩虹屁,就是夸夸你们厉害。”

    周全笑了下,“那你给我也安排一下。”

    “那你红烧。”

    “?”

    旁边李昂说:“许多福之前说让我当清汤老爷断案,你红烧的话,咱俩一个清汤一个红烧——”

    “那还挺好。”周全接话笑了起来。

    许多福鼓掌,看来周全李昂和好如初了,又是好朋友。他这种破梗,周全都能接上,可见周全也是很看重同李昂的友情。

    “许多福许多福许多福——”

    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救护车叫法。

    “干嘛刘戗。”

    刘戗不说话了,许多福被勾起了好奇,“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两人一个前排第一排,一个最后一排。此时刘戗目光上下扫了下许多福,忧愁说:“我本来想叫你坐后面的,但是你个头——唉。”

    “……”许多福呼吸,梦里刘戗,快来挽救血压,而后:“刘戗,你拔刀吧!!!”

    刘戗坐不住,屁股一沾椅子没多久就刺挠想站起来玩,一听许多福的话更是来了劲头,“我们去外头玩吧,我没刀,咱俩对拳。”

    许多福脸都憋成鼓的了。

    因为刘戗那拳头一个顶他两个,他刚才拔刀就是说说。

    “对不起,打扰了,我选择学习。”许多福快马加鞭回到了前排坐下,一副‘我很热爱学习’,谁也别来打搅他。

    刘戗:……唉。

    学习有什么好玩的呢。

    下午严太傅的课还是很有趣,先是交了作业诗——竟然不当众朗读,而是批改的方式,许多福可高兴了,不用在全班面前读他的羊羊羊。

    松了口大气。

    当天下了学,许多福答应了刘戗请他吃酸辣粉,顺便问李昂周全去不去,小同桌是一起去的。

    周全这次没拒绝,李昂也同意了。

    于是一伙人去东厂嗦粉。

    崇明大殿两位太傅办公室中,严太傅让侍读找出许多福作业,旁边胡太傅说:“我听说你给他们布置了诗?许多福作的诗?”

    胡太傅语气俨然一种‘许多福能做出什么诗’,于是严太傅找到了许多福作业先让胡太傅看,胡太傅看完胡子翘着,最后长长叹口气,半晌点评不出一个字。

    严太傅一看:

    羊儿浑身宝,皮毛可御寒,骨头带肉香,脏腑烧汤暖洋洋,大家都来吃羊羊,咩~

    “……还算可吧。”胡太傅最后说道。

    严太傅倒是意外胡太傅如此点评,胡太傅见严宁看他,抚着胡须,“好歹是许多福自己做的,而非别人之手。”

    “他学的慢,但从不抄旁人作业,功课上都是自己写。”

    “先前我出题让他们辩论,其实也是想叫学生们自己辩清黑白曲直,自己识人,而非道听途说下定论。”

    结果给曲解了。

    全班以田文贺打头的以为他也要指责骂东厂许小满奸佞,攻讦许多福,越辩越不受控制,胡太傅面色铁青,但他不能偏颇谁,既是开了口,让学生畅所欲言的。

    严宁听完,正要向胡太傅作揖,他之前也有所误会胡太傅。起料胡太傅紧跟着又说:“许多福这诗,谁都救不了。”

    “他啊,不入朝为官也好,百姓之福。”

    严宁:……许多福以后是大盛的太子、君王。

    “我倒觉得多福赤子之心,文章诗作事小,心系百姓日后大有所为。”

    “那便看吧。”胡太傅不信,严宁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心系百姓?

    胡太傅略蹙了下眉头,而后又松开,严宁是想说许多福做个地方官吧。

    作者有话说:

    宁武帝:给儿子打工

    第33章

    昨日还是大晴天,当夜温度骤降,后半夜时霹雳巴拉下开了大雨。

    许小满被雨水吵醒,醒来看到仲珵睡颜,伸手拉过被子给两人盖起来,他有点睡不着了。

    夜晚宿在紫宸宫,但二人并没有做什么,前一晚熬了一宿没怎么睡,用过了膳,洗了澡,仲珵抱着许小满上床睡觉,实打实的睡觉。

    此时许小满还穿着里衣,只是他睡姿不好,衣服带子松了,仲珵一只手穿过他的里衣搂着他的腰,睡着了手还摸了摸他的肌肤,有点痒,但是许小满没躲开。

    也习惯了,还挺舒服的。

    宫里很暖和,仲珵怀里很热,干燥温暖,放平时许小满没一会接上觉继续睡,这会奇怪,睡不着了。

    肯定是昨晚没做,说了会话,睡得早,现在不困。

    “被吵醒了?”仲珵醒来了。

    许小满嗯了声,“也不怪下雨天,有点没觉。”

    这是稀罕事。仲珵处于半睡半醒间,嗓音略是低沉沙哑些,一手摩挲着小满的腰,小满腰很窄细,薄薄一片,但却充满了力量。

    “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多福?”

    许小满:“?”

    “没有,王圆圆盯着。”他放心,又说:“这会暴雨我回去沾湿雨水一身寒气别过给多多,他才好。”

    那就是想回去。仲珵嗯了声,“不过去也好。”

    许小满笑了起来,被窝里用手偷偷撞仲珵腰间,“你干什么啊,好端端的吃多多的醋。”

    “谁吃他的醋,他那么胖。”仲珵被撞的满脸笑意。

    “不能乱说。”许小满亲爹,“万一他不好好吃饭了,再说多多就是脸肉呼呼圆了些,这点不像咱们俩。”

    仲珵握住小满的腰,搂了近了些,脑袋埋在小满脖颈那儿,亲昵又含糊说:“你九岁在宫里做个最不起眼末等小太监,好饭都吃不上几口,天天干活,我像他那会,快十岁了。”

    “你那会都快瘦成纸了。”许小满不想提这个。

    仲珵如今提起以前没那么大的恨,想到会让小满替他心里难受,当即是亲了亲小满肩膀,说:“咱俩都没有胖的时候。”

    “许多福有瘦的时候吗?”

    这话问的,许小满的思绪立即从苦大仇深酸楚回忆抽出来,埋头苦思,仲珵就发笑,露出那副‘朕没猜错’的笑容,许小满替崽挽回面子,略略说:“刚出生的时候瘦条条的。”

    那会他逃跑,往山里跑,又冷,缺肉荤腥,肚子不是很大。

    “多福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小,瘦瘦的,腿还有点长,我觉得像你。”

    “这般优点像朕啊。”仲珵也捧场,回忆了下许多福现在的腿,顺口损了,“那怎么长着长着,又不像了。”

    许小满一听,被窝捣仲珵。

    俩人拿着亲儿子打趣玩闹起来。

    仲珵最后连连告饶,说:九千岁饶了朕吧。虎虎生威的九千岁才收手,只是疼惜看宁武帝,“我玩起来手劲大,刚打疼了没?”

    “疼。”

    “我看看。”许小满急,往被窝里钻。

    仲珵心里五脏六腑都是暖的,抱着大愣子的脑袋说:“那你再下去一些。”

    “……”许小满不动了。

    两人最早时,仲珵愿意许小满这么伺候他,他那会觉得自己不爱,也不知道‘爱’,就是疯狂的嫉妒占有,因为他的太监对别的小太监好,他生气发疯发狂,用床-事占有许小满。

    让许小满属于他一个人。

    时日久了,许小满才觉得自己是暖床太监——虽然他也爽了,但还是有点那什么。

    许小满从不是矫情的人,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那会情绪却有些反反复复也会陷入低沉,也有纠结,愣气没了还冒出一些自尊来。

    做奴才的说自尊,那要笑掉大牙,都不敢往外说。

    有次床上闹起来了,许小满说了不满,他以为仲珵会笑话他,没想到仲珵也愣住了,蹙眉看他许久,那是第一次,仲珵用嘴先伺候许小满的。

    一个太监,让天潢贵胄的皇子,去侍弄伺候一个太监。

    许小满以前想都不敢想。

    自那以后,两人床上做的再疯——也不拘泥‘床’,总之仲珵再也没让他那么伺候了。

    直到许小满带多多回来后,仲珵更是把他捧着含着,怕他走掉,睡觉都要紧紧抱着他,许小满那会提什么要求,仲珵都答应——许小满先不爽了。

    他心疼的厉害。

    仲珵怎么变成这样了。仲珵不该是这样一味退让卑微的。

    许小满就强硬伺候了一回仲珵。

    ……

    两人到了如今,不说谁伺候谁了,心无芥蒂这种事情,没什么感情你在高位者,我很卑微,没有这种概念,就是你我两口子,孩子都有了,踏踏实实过日子。

    自然了,哪里舒服哪里爽,那就来,不矫情。

    仲珵刚拿这事逗小满,小满狠狠亲了口仲珵肚皮再往下。仲珵先受不住了,也跑被窝里,被子乱成了一团,两人在里面哼哼唧唧传来亲吻的声。

    舒服了一次。

    仲珵抱小满亲了亲,两人都有些汗——因为在被窝里太热了。仲珵胡乱拿了里衣给小满擦,许小满嘟囔:“你看清一点,别拿错了你的里裤。”

    “上次你拿你里裤给我擦汗我都没说。”仲珵先道。

    “我的行——”

    “好好九千岁这般霸道是吧,您的蛋兜子矜贵能给朕擦,朕的给您擦不了了。”

    许小满被仲珵阴阳怪气的话逗得乐呵呵。

    “诶呀,你这个人讨厌死了。”

    仲珵可喜欢听小满撒娇,难得,此刻手里衣服撑开,还真是两人不知道谁的里裤,丢一旁,拿了被子给小满擦,许小满满意了。

    两人都懒得起床,也不想喊人,就这么抱着。

    外头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还打雷。

    “仲珵,多多封太子这事也别太急了。”

    “我心中有数。”

    过了好一会,许小满才想起来,话给说颠倒了,迟疑了下补回去:“我该先说,我不该瞒着你的,关于多多是我们俩的儿子这事。”

    仲珵:……这个大愣子。

    “起初不是故意瞒你的,那会情况你知道,我做好了跟你死一块准备,要是说了你心里有牵挂,要是事败多多也得死,我舍不得。”

    “我从未怪过你这个。”

    仲珵跟愣子交心。

    “不关我听你说梦话早知道这事。我刚接了赐婚圣旨,要是当场拒了那就是造反,计划没那么快你知道的,谁知道你误会了,你刚开始跑,其实我还挺高兴。”

    许小满听到这儿,不可置信瞪仲珵。

    仲珵抱着人,轻笑了两声:“本王的小满拈酸吃醋,想做本王的王妃,你说我那会高兴吗?我心里得意又快乐,本王的太监可算是开窍了。”

    结果没高兴两日。

    巫州王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许小满一吃醋不高兴——那会做的多了,许小满就往外跑,跑去练武找刘七谦过招比划,反正总会回来的。

    结果一连十日哪哪都找了就是不见许小满踪影。

    巫州王这下明白了,那起初的得意快乐全然成了惧怕。

    “我那会真的怕你不回来,再也看不见你了。”

    时日越久,仲珵越疯,只是他那会疯压着不表现出来,还如寻常一般过日子,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直到仲珵直接憋出了造反,还明晃晃的告诉全天下,让人到处传。

    刘将军、王府里的师爷幕僚全都急了。

    王爷莫不是疯了吧,怎么如此高调行事。

    造反这事,古往今来自然是先悄声进行,差不多了再扯大旗。

    许小满从没听过仲珵说这些——他走后那一年仲珵是如何过来的,此时听了心里内疚自责,他当时该冷静,不能冲动,得问清了仲珵到底是不是真要娶王妃。

    换到如今他肯定信仲珵,才不信什么狗屁圣旨外人说的话。

    感情一日日递进,两人从年幼到长大,都是第一次爱人,身份地位悬殊,没了之前吵架和好积累经验,又怎会有如今的坚不可摧。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难受,我是替你难受。”仲珵望着小满的眼,“你也没跟我说过,你跑到山里直到生下多福这一年是怎么过下去的。”

    “你不想我牵挂,不想我觉得你过的苦,不想我自责内疚。”

    两人同心,都为彼此考虑,所以没提过那一年分开彼此过的什么样日子,说起来就是:还好、挺好。

    但实际上真的……不好。

    许小满眼眶微微红了些,仲珵借机说:“我打算今年过寿宣多福身份。”

    “?!”许小满都没想明白话咋跑到这儿了。

    仲珵看愣子愣住了,得逞的大笑起来,“你也知道,我有时候跟你说话呢,你一说噎的我半天没话,现在也换你愣住了。”

    “……”许小满无语完其实是高兴的,媳妇儿现在调皮多好,话还是要说:“让你慢慢来的。”

    “慢了啊。”仲珵振振有词,“距离朕二十九岁大寿还有一个月,还不慢?”

    许小满:慢吗?

    九千岁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宁武帝一看,宝贝的不行,亲了又亲,而后说:“朕的小满皇后再晚一些。”

    “好好好——”许小满立即答应,而后又敏捷,“你别跟我说‘晚一些’是一个月?!”

    他倒不是不想做仲珵的皇后——

    都老夫老妻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是很在意的。

    当然要做也好,就是现如今显然不适合。许小满听多多说,宣了后朝堂大乱,仲珵这次可不能那么杀了。

    仲珵登基才四年,还不稳,再等等。

    “我不急,我们还有好多时间。”许小满忙说,他怕仲珵犯病。仲珵说他大愣子,但仲珵是疯子。

    “我知道。”仲珵都明白,他先宣多福也是有这个缘故,“朕后宫空悬四年,年年有朝臣进谏,让我广纳秀女,其实各有各的心思,说起来冠冕堂皇,朕膝下无子,现在有了,以后绝了那些人的话。”

    哪朝哪代,后宫女人和前朝臣子都是有干系的,前朝使不上劲了就靠女人挣圣宠,若是诞下皇子,那便更稳固了。

    太-祖打下江山,也是与各氏族结姻亲。

    不然粮草兵马银钱,为何白白拱手相送?自是有利可图的。

    宁武帝后宫干干净净,有些人眼睛都急红了,巴不得亲自洗干净送到右宫之中。想到这儿,宁武帝露出一副‘天塌了朕瞧个乐呵’的唯恐天下不乱模样。

    “……只宣多多身份?”许小满确认。

    宁武帝爽快,“自然。”

    “到时候又是一通口水仗。”许小满嘀咕,肯定有人不信的。仲珵则愉悦说:“不会,朕有办法。”

    许小满还是很信任仲珵的智慧,既然决定宣那就宣,他是支持仲珵的。于是——打了个哈欠,“好困,我睡了。”一倒头,窝在宁武帝怀里,九千岁:呼呼呼Zzzz~

    宁武帝笑了下,抱着人沉甸甸的,心里五脏六腑都有了归去似得,高高兴兴的也睡了。

    可能下雨适合睡觉,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长久。

    东厂里许多福睡得也香喷喷,半夜打雷都没惊醒。

    反倒是王圆圆不放心过来瞧一眼,让底下人上了炉子,别往内间放,放外间内间门口那儿,这样有些热乎气却不至于太过燥热。

    床幔里,许多福睡得四仰八叉,被子一脚踢到了里面靠墙。

    逐月手是热的,给小公子掖好了被子,听王公公说,让她摸摸小公子屁股,逐月都愣了下。

    王圆圆压低了声说:“张大夫——就是张太医说的,小孩子还小,要是发热有时候脑袋摸不来,屁股先热,你摸摸是不是屁股烫的。”

    “我手是冰的,你来摸。”

    王圆圆没儿子,第一次照顾孩子,结果没想到多福给发热了,他后来发现晚了,多福好了后有些——慢,没以前那么活泼好动。

    许小满说孩子好着。

    王圆圆心里难受的不得了,恨不得死了给许小满赔儿子,许小满给打了一通,说孩子好着,你是多多半个爹,你要是死了,他以后日子怎么活。

    难不成说他克爹克亲人吗。

    王圆圆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自此以后更是留心了,最怕小多福发热。

    逐月把手探进被窝。

    “怎么样?”王圆圆问。

    逐月仔细感受了下,说:“不热,就是寻常的热,不是烫的。”

    “那就好那就好,行了,我今晚守着,你去歇着吧。”王圆圆见外头风雨大,睡不着,多福发热那天也是个下雨天。

    他得亲眼盯着。

    逐月听吩咐下去。东厂里伺候人规矩只有一条:听话。让你干什么干什么,别客气说些奉承话,要是不会、干不好,也尽早说。

    总之就是直来直往,机灵中也有点直脾气。

    逐月下去,没一会又进来,手里抱了一条毯子给了王公公,也没多话就下去睡了。王圆圆睡在旁边榻上,半清醒半迷糊就凑合了一晚,睡得也挺好。

    第二天,天还是黑的,许多福醒来外头不下雨了,不过天黑乎乎,他有点侥幸心理想:是不是还没到时间。

    然后就看到了王伴伴。

    屋里很暖和,王伴伴拿了他的衣服,许多福小脸一垮,还没死心:“外头还是黑的。”

    王圆圆见此都快笑死了,面上哄孩子说:“外头黑那是昨个儿下了雨,时辰是一样的。”

    “唉。”许多福叹气,认命接了衣服自己穿,竟然是暖的。

    王伴伴给他把衣服烘热了。

    “早上吃小公子点的饭包,里头有炸的脆脆的油条,刚伴伴吃了一个可好吃了。”王圆圆慢声细语的引诱。

    许多福一个精神头打起来,“再放点炸花生米。”

    “有呢。”

    “有甜口的吗?”

    王圆圆可惜说:“没,小公子吃太多甜的要牙疼了。”

    “对对对,我之前说的,不能天天吃甜口。”许多福给自己立了规矩,他真的怕自己一口烂牙,为了以后美食之路长长久久,先克制克制。

    说话间衣服穿好了,今个许多福穿的是紫红色,就是紫色、红色两色系搭配绣花,脚下小靴子,加厚了一些,热水洗过手脸刷牙,坐在那儿追星姐给他梳头。

    逐月姐拿了外衣。

    今日外衣是宽袖袍子。

    许多福很少穿广袖,有点好玩,能把手藏进去,要是课上偷偷吃零食——被胡太傅打死算了,他止住了这个脑洞,还是不挑战胡太傅脾气了。

    出门时身上有件披袄,领口滚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

    还蛮暖和的。

    许多福穿的时候觉得夸张了,昨日还穿的单衣——多穿了两件,今日就跟过冬似得,但是等他出门后,早上那冷风一吹还夹着点雨,许多福:……

    今天穿的一点都不夸张!

    雨是停了,不过风大,风一吹,房檐屋顶树上的雨水飘落。

    “帽子帽子。”王圆圆喊。

    追星忙拿了帽子出来。

    许多福:“没事伴伴,这么冷,我一会不在路上吃早饭了,我去大殿吃。”反正胡太傅还没来,吃点没味不是汤汤水水的没问题。

    “也好,饭是掺了糯米,冷了不好吃。”

    等他到了大殿,今个来得晚一些,殿里同学来了一半,刘戗也在,穿的是一身单衣还和昨日穿的一样。刘戗一见许多福穿成那样,张大了嘴,很是震惊。

    这才哪到哪,许多福咋穿的跟过年似得。

    比画上菩萨座下俩娃娃还吉利。

    许多福率先发起攻击:“别说话,有饭包吃,吃不吃?”

    刘戗把嘴合上,“吃!”

    就不用问‘吃不吃’这个问题,刘戗有什么不吃的。许多福坏心眼想,他昨天施的魔法可能成真,因为刘戗真的是猪!

    “津津,好津津,咱们在殿里吃吧,太傅还没来。”许多福脱了披袄跟小同桌撒娇,“咱俩发热刚好,外头风可大了……”

    严怀津答应:“好。”

    外头风大,之前许多福陪他在外吃了许久,该他换过来了。

    朋友之道,互相体谅的。

    王圆圆笑眯眯的放下食盒,从里头拿出了荷叶包的大饭包,还有温热的牛乳一壶,给三人倒在杯子中。

    李昂周全还未来。

    刘戗自来熟坐在两人桌子那儿,三人吃早饭,其他同学见了,有的打了哈欠心想明日他也带一些过来吃,也有人看不惯许多福在大殿吃早饭但没人敢说。

    因为过去凡是和许多福闹不痛快的都被许多福给撅了回去。

    许多福可能文章上辩不过他们,但是许多福在武力上——其实许多福身手也就那样,个头还小,但是许多福身边的太监很强壮,还有就是许多福新认识的朋友刘戗,刘戗个子是全班最高的,听说是一等镇国将军的孙子,自小边关长大,会武艺。

    刘戗明明才来了一天,就跟许多福称兄道弟关系极好。

    “你们盛都吃的吗?真好吃。”刘戗一口饭包减三分之一。

    许多福小口啃着,吃的满嘴香,没空跟刘戗回话。严怀津说:“不是。饭包这个应当是许多福想出来的。”

    “小公子喜欢来的路上吃早饭,都是捡了能带着路上吃的,汤汤水水一般不用,今日的饭包也是小公子昨晚吩咐下去做的,粳米搀着糯米,里面包着炸好的油条花生米,还有咸菜丝牛肉酱……”王圆圆在旁说。

    刘戗又是一大口,心想大胖小子没白长肉。

    好吃!

    三人的饭包,严怀津的最小,许多福次之,刘戗最大,结果刘戗先吃完,意犹未尽说:“还想再来一只。”

    “你真的被我变成猪了。”许多福感叹。

    刘戗乐呵呵笑,说:“你天天给我带早饭,我跟你一道吃,我是猪就猪吧。”

    “不行。”许多福拒绝。

    刘戗不可置信,他都退一步当猪了,许多福竟然不满意?

    “你当我做老大。”许多福提要求,“当猪有什么稀罕的。”反正刘戗已经是猪。

    刘戗一甩头,“小爷威风凛凛以后要做大将军,给你当小弟,许多福你做梦去吧,一个饭包是收买不了我的。”

    “那我做大哥——”许多福退半步。

    刘戗:“你比我还小两三个月,你又说胡话。”

    “当大哥这种事又不是看年龄。”许多福说。

    刘戗:“那是看什么?你爹地位吗?那我爷爷还是一等镇国将军。”

    “肤浅。”许多福点评,张口就来:“当大哥当然是凭的阅历,你想想以后你有什么事——大事我怕是管不了,小事呢,你可能自己就解决了,不过不过你听我说,胡太傅骂你罚站,那你就罚,我可以私下帮你补一下功课,每天给你带早饭,下午你来我家加餐……”

    旁边王圆圆听小多福说这套,只觉得耳熟,真是活脱脱许小满口气,你犯事了,大事我管不住,小事你自己擦屁股……笑死人了。

    这些条件完全不能打动刘戗。

    刘戗直接:“我都不写作业的。”

    “……”许多福甘拜下风,“牛。”

    当大哥这事又没结果。

    周全李昂来了,刘戗吃完擦擦嘴就跑,生怕吃了许多福饭包许多福又要喊他当小弟,他未来大将军的面子放在哪里?!

    折戟沉沙的许多福叹气。

    严怀津小脸都是笑意,问:“你那么想做刘戗大哥吗?”

    “也不是,就是他背地里还叫我大胖小子不服我,我得让他心甘情愿认我做老大。”许多福翘着脚脚,说:“我吓吓他玩。”

    严怀津便说:“我认你做老大,可好?”

    “!”许多福感动坏了,凑过去贴津津,“你真好严津津。”

    “这也没什么。”一他年岁还小,二他和许多福是朋友,许多福仗义热心对他也好,他哄许多福高兴没什么丢脸的。

    许多福上手捏捏严津津发揪,“好哥们!”又歪着脑袋把自己的递给严津津。

    严怀津笑了起来,伸手捏过。

    古有歃血为盟,今有互相捏发髻。

    然后胡太傅进来了,许多福嬉皮笑脸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许多福和胡太傅一个对视,心里大喊:我命休矣!

    “许多福,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许多福:……

    他最后用大白话回答的,仔细小心观看胡太傅表情,一副‘此子不可教也’,让他坐下。许多福松了口气,好歹是坐下。

    然后胡太傅问了一圈,最后问到刘戗身上。

    刘戗站起来,一个‘俺可不知道’,逗得班里一些学生发出笑声,胡太傅脸一下子黑了,气得抖着胡子,让刘戗站着听。自从有了刘戗后,胡太傅觉得许多福确实是乖觉听话懂事上进。

    人都是比着出来的。

    到了午间,外头又陆陆续续下起雨,天气寒冷,今日中午大殿备了锅子——就是麻辣火锅,不爱吃辣的也有清汤的。

    许多福看刘戗落座,半点都不急胡太傅布置的功课。

    他俩学渣路线不一样,他是上进还在学的学渣,刘戗是摆烂不管不顾还故意‘创飞’老师的学渣,今天课堂回答胡太傅那个‘俺可不会’,刘戗是故意这么干的。

    “你就一点都不怕胡太傅吗?”

    “怕什么,我又不像你们一直在这儿念书,等圣上过完大寿,我就回去了。”刘戗很得意,还举着手指头,“一个月,我在这儿再陪你们玩一个月我就要回家了。”

    所以还写什么作业,还背什么文章。他才不干。

    许多福听到答案,沉默了数秒,问:“谁告诉你一个月后你就要走?要是不走,一直要你留在这儿读书长大呢。”

    “!”刘戗吓得原地站起,“我不就是没认你当大哥你就这么咒我!”

    “大胖小子你心眼小的跟针尖一样。”

    许多福这次被说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的,“我有预感哦。”

    “你那预感不作数。”刘戗胡乱摆手,其实开始害怕了。

    许多福哼哼,高高兴兴给小同桌夹菜,吃肉吃肉。过了会很是认真给建议,“你还是别故意气胡太傅了,他年纪大,万一要是气晕了,你不怕你爷爷揍你?”

    “啊?这么容易就气晕?”刘戗坐下来吃饭,很是不可思议,“我在家中时气走了好几个夫子,他们每个人走的时候又是银子又领两头羊,也没见谁气晕过去的,都是开开心心的,盛都人怎么都这么娇弱。”

    许多福淡定:“你久居也会变得娇弱,以后叫你刘娇娇。”

    刘戗:……

    “你真可怕许多福,我不说你了,吃饭吧快吃肉凉了要。”刘戗害怕心慌主动给许多福夹肉吃。

    这人说的话可真让人想死一死啊。

    许多福在午饭斗嘴中大获全胜,因此食欲很好,美美干完饭,然后倒头就睡Zzzz~

    如此过了几天,刘戗上课略微乖觉了些,起码不会故意气胡太傅,不过一直不写作业也不背文章,天天都是站着上课的。期间还有件事,有人给胡太傅告密——说许多福他们在班里吃早饭。

    其实这事胡太傅知道,但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如今有人告到他这里,便只是让侍读吩咐下去,每天距离上课半柱香前吃完,开门开窗通风换气。

    许多福几人能光明正大吃早饭了——其实不光他,班里好多同学都这么干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时不时下雨,宫外同学家里远,能多睡一会是一会,在车里摇摇晃晃睡着,带着早饭来教室和同学一起吃,多香啊。

    人多吃饭也香。

    刘戗听了,反倒是气呼呼的,“谁?谁告的密?小爷我最讨厌背后出卖人的人了,站出来?”

    班里自然没人响应。

    刘戗便骂:“胆小鬼,有本事做没胆子露头了。”

    有人经不起激将法站了出来。许多福一看,有个人脸有点熟,是李昂口中那些表哥们——先前捧仲子恺的一伙,宗室子弟。

    “是我说的怎么了?还一口一个小爷,我怕你。”

    刘戗撸袖子,对面后退怕了,色厉内荏说:“你敢在大殿打人?大殿内禁止斗殴。”

    “那我拎你出去,咱们在外头打。”刘戗顺口说着,两个拳头碰了碰,目光灼灼,“走?还是我拎你?”

    对方:……

    告饶的也快。

    “我不跟你说,谁跟你说要打架的。”

    “没意思。”

    说完立即坐下,谁也不理也不看后面。

    刘戗是学的很烦,天天坐板凳很无聊,想挑个事端热热身手,结果没想到对方怂的这么快,还不如许多福那股勇劲儿呢。‘闹完事’,刘戗就唉声叹气跟许多福说:“我没想到,你在班里是最有胆子的。”

    “谢谢谢谢。”许多福直接堵回下一句:“不约架,直接拒绝了。”

    这么冷的天,他疯了跟刘戗挠痒痒玩。

    没意思。

    刘戗唉,蔫头蔫脑的回座位上了。

    好不容易扛完了十天课程,终于要放假了,但是胡太傅和严太傅两人一起说,等休沐结束,下次回来最末要正经大考,排名次那种,名次最低的要叫家长。

    大概这个意思。

    许多福听完:???

    震惊目光。

    不是,两位老师你们也是穿过来的吗。

    严太傅笑眯眯的说:“别怕,给你们透个底,你们回去好准备准备。”

    许多福一个坐正,听老师画‘重点’。

    “快冬日了,就写冬日有关的。”严太傅道。

    胡太傅则抚着胡须说:“皆时,不到十日就是圣上万寿,写一篇贺寿的文章。”

    许多福恍然:哇,皇帝爹还有半个月就过生日了!

    摩拳擦掌,作为孝顺崽,许多福决定这篇贺寿文章得好好准备准备。

    于是等两位太傅离开,班里很是热闹,没人讨论严太傅布置的‘冬日’有关题目,都在说给圣上祝寿的文章。

    “你打算写什么?”、“你们说,我们写的文章圣上会看吗?”、“不知道。”、“以前我不确定,不过这次胡太傅亲自这般出题,会不会主动呈上给圣上看。”、“有可能!”

    许多福这边也在聊这个。

    周全和李昂两人显然很激动但压着——大家都一样,都想得圣上青眼相待,即便不是夸赞,圣上若是能看他们文章那也是露脸了,机会难得自然要抓住。

    “我文笔稀烂,津津你到时候帮帮我润润笔,我得露一手,多吹吹龙屁。”最好把皇帝爹夸得心花怒放,能给他们放个寒假,要是再争取到体育课那就更好了。

    严怀津答应。

    刘戗过来一听,哇了声:“你拍马屁说的跟我拍我爷爷马屁一样直,许多福你真牛。”

    “那你还不认我做大哥?”

    “你就想吧,是不可能的。”

    许多福哼哼,“我也不稀罕。”

    两人日常斗嘴,刘戗先结束,说:“你们别说文章了,明天好不容易放假,去哪里玩?”

    “不去我家了,我家上次去过。”许多福一一看向小伙伴,李昂点头,意思他家行,心里想要是去他家那今晚就得收拾一通,是不是太过匆忙了?

    周全摇头。

    严怀津点——

    许多福连忙捧着小同桌脑袋瓜,“你别点了,去你家玩的话,跟上学也没区别了。”严太傅的课再有意思,那也是上课啊!

    放假不上课,上课——要是能插插假就太棒了。

    于是几人目光全看向了刘戗。

    刘戗很高兴,拍着胸脯欢迎,“来吧,保证你们玩的痛快,我家里就我爷爷和我住,圣上赐的府邸特别大,咱们能玩开,还有个演武场,我带你们耍一耍……”

    许多福:绝望.jpg

    他不是真的要上体育课的意思。

    但如今除了去刘戗家,也没别的好选择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明天又放假了,好哦~-

    今天九千一,很猛

    第34章

    大家约定时间,明日去一等镇国将军府玩。

    傍晚放学后大家也没走,扎堆说了好一通话,主要是讨论圣上贺寿文章,许多福这边也是,说完文章说明日游玩计划。刘戗才来几日,一直没在盛都好好玩过,这会兴头上来,将明日安排的头头是道、满满当当。

    咱们先去哪、再去哪,吃饭看杂耍等等活动。

    小伙伴们还是很捧场给面子的,都说听你的,明日过去再说!

    直到编钟声响起,这是大殿太监敲的,提醒诸位少爷们宫门快落钥了。

    今日大家都谈兴大发,墨迹到了现在,此刻纷纷收拾书包,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还有人说:“我跟你一起回,咱俩同乘,刚还没说完呢。”

    “行。”

    刘戗扫了一眼,最后决定单独走,因为周全和李昂关系好,严怀津太小还爱看书,许多福——刘戗羡慕的一脸,许多福家也太近了。

    众人出了大殿。

    天已经黑了下来,天气严寒。刘戗一身单衣跑的很快,跟几个挥手说明个见,他要骑马回去,这么一想也很高兴,在边关时天天骑马,到了盛都只有上学放学才能骑马。

    多痛快!

    刘戗又快乐起来。

    许多福见小同桌穿上披袄,俩人一同下台阶,还没走下去,许多福先看到最底下柱子旁王伴伴和阿爹嘀嘀咕咕说话呢。

    “我爹来了。”许多福眼睛发亮,高兴的顺手搓了搓小同桌脸蛋,“拜拜津津,我先走了,你早点回,我们明个见。”

    严怀津小脸被搓着也不恼,嗯了声,含糊说:“明日见许多福。”

    各有各的方向。

    一炷香前。许小满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宫的,本来看时候多多下学了,回到东厂扑了个空,多多还没回来,于是又过来了。

    上台阶,进大殿前院,大殿十个门最后那儿角落屋檐柱子角,王圆圆两手抄在袖子里窝着,灰扑扑的没声没息,要不是许小满眼亮真看不到这儿还窝着个人。

    “干什么呢?”许小满轻声喊。

    王圆圆一个激灵,扭头看过去,一脸的睡意惺忪。许小满:……在这儿补觉呢。

    站着睡觉这绝活,还是许小满教的。

    王圆圆看来人是许小满就没挪动,连脸上表情都没收拾整理——要是牛大海来,王圆圆‘还得像个大公公’样子,虽说这个牛大海跟他能聊得上来,但东厂出来的大公公面子不能丢。

    现在眼前这位就是东厂最大的面子。

    许小满走过去,也往柱子那儿一扎,在外虎虎生威的九千岁一下子变得如此朴实无华太监样,俩人靠着柱子。许小满抬眼皮扫王圆圆,“你昨晚守了多多一晚上?”

    “也没,睡了,这不是无聊没事干吗。”王圆圆随口扯打了个哈欠。

    许小满:“那就是了。”

    “昨个后半夜下雨,雨太大我就没回来。”

    王圆圆:“知道,你有人要陪——”

    许小满踹了王圆圆一脚,“少给我尖酸刻薄说话。”他陪媳妇儿这也是正经事,“多多身边有你,我也放心。”

    王圆圆上半身不动,懒羊羊挪了下屁股大腿躲开了九千岁那一脚,许小满也没继续,两人扎根继续唠嗑,王圆圆瞥了眼许小满说:“你这两天,就是多多夜里梦魇那天,你好像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许小满含糊应了声。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当心些,东厂人手够吗?”

    许小满:“你那身手,怎么?王大公公要来东厂当值了?”

    “那我不干。”王圆圆听许小满这话就知道应该没什么大事——许小满能解决,当即一笑,“咱家啊,还是喜欢伺候小多福,舒舒服服的。”

    大殿里说话声大吵闹了些。

    许小满想了下,“你跟我来,我有事跟你说。”

    王圆圆从后门看了眼小多福,小多福还跟严少爷几个聊得开心,当即跟上了许小满脚步,两人出了院子,下了台阶,崇明大殿前面广场白玉石铺的光秃秃一片,也没种什么树木花草,一眼环顾四周,什么痕迹都能看见,一览无余,藏不下什么偷听的人。

    于是九千岁和王大公公继续找了根柱子扎起来。

    “真出事了?”王圆圆问。这般郑重,还磨磨唧唧的找地方说话,不像许小满性子。

    许小满确实要给王圆圆交代事,有些事情要瞒着王圆圆,有的不用,像是多多说什么从现代穿越话本子这事就不告诉王圆圆了,他当时听得都脑子懵,乱七八糟的,现在说给王圆圆得一通解释,这人他说鸡,王圆圆就怀疑是鸭。

    肯定越说越乱。

    其实到现在,许小满也有点闹不清楚,但他信儿子,信自家崽,什么话本、现代那些乱七八糟的不重要,提取重要信息就行了。

    “圣上打算封太子。”许小满直截了当说。

    王圆圆怔了,而后皱眉,苦大仇深,一副天塌了,“那、那你不让我继续照看多多了?”

    “?你看你的啊,没说不让啊。”许小满奇怪。

    王圆圆一听,非但没松快下来,反倒咬牙切齿低声说:“那就是圣上在外头有别的杂种了?!”

    “咱多福正经龙嗣。”

    “许小满你怎么当爹的,圣上在外头还有别的种,要骑到我们多福脑袋上拉屎撒尿了?人在哪?”

    许小满:???听明白了,看吧,他都说了王圆圆要‘捉鸭’。

    “你幸好没来我东厂办差,好我的王大公公,圣上封太子,封的是多多。”许小满最后是磨牙从牙缝里说的声。

    磨刀霍霍恶向胆边的王圆圆立即回头是岸,“这样啊,许小满你怎么不早说。”

    “……”许小满看王圆圆,他第一句就说了,是王圆圆先误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王圆圆自知理亏,主要是他不信男人,圣上也是男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那男人有了钱都风流,想要孩子了不是招手就有人给生的。

    许小满又不能生孩子,还心甘情愿养别人和圣上生的孩子——自然了,多福是无辜的,多福是好孩子,是许小满养大的,那就是亲生儿子了。

    “圣上万寿那天宣,你别提前走漏了风声,这事还得有的磨。”许小满说着叹气,他用脚趾头猜都知道,那些朝臣先是怀疑龙脉正不正,即便是正了,但龙子养在他这个太监名义下,得急。

    他本来就是‘权倾朝野’的大奸佞了,再有个太子义父的名头,这大盛天下岂不是姓许了?

    许小满想到那些言官朝臣气急败坏模样,嘿嘿嘿的高兴乐出了声,还挺好玩的。

    王圆圆这会脑子反应快,“多福封了太子是不是要搬进太子东宫?那咱家就是东宫大总管了。”

    “……你真是个人才王大总管。”

    “彼此彼此,太子干爹。”

    许小满也乐了一下,虽然不在意这些但别说,太子干爹名头还蛮唬人的,笑了一会,许小满突然看向王圆圆,王圆圆还沉浸在搬到东宫怎么收拾布置,东宫离崇明大殿也不远,当然了比现在东厂远一些,但还好——

    “又怎么了?”王圆圆一抬头就看到许小满很是严肃的脸,“你别告诉我刚才是你骗我的?”

    “不是。”许小满很是严肃认真说:“你以后别瞎怀疑圣上,圣上人很好,那什么……多多是我生的,本公公亲自生的。”

    王圆圆恍惚了下,上下看看许小满,要不是俩人一起撒过尿,他真信了许小满是女人——呵呵。

    而后转念一想,目光也是很严肃,王圆圆拿‘你开窍’的表情看许小满,“你说的在理,这个心态是好的,多多就是你亲生的崽,谁也拿不走,即便是以后当了太子、皇帝,多多跟你还是最亲的。”

    “……”这傻子又想哪里去了?许小满现在有点无语,他怎么会交上这么个朋友。

    王圆圆见许小满不出声,唉声叹气交心:“以前咱俩在巫州那会,你是比我年纪大几岁,但脑子实在是不好使——”

    许小满没客气,这次是结结实实踹了王圆圆一脚。

    他都没嫌王圆圆脑子不好使的,还反倒说他?反了天了!

    “王圆圆你听好了,本公公就说这么一次,本公公天赋异禀,多多就是我和圣上生的,本公公亲生的儿子!”

    王圆圆:“对对对,就该这么想,别跟孩子闹生疏了。”

    许小满说完不想再说了,他今个提这个,本来在朋友面前承认太监生孩子已经很没面子了,但一是王圆圆是自己人,是多多半个爹。再有就是,王圆圆在其他方面还挺狡诈,唯独就是对仲珵有意见,老觉得仲珵骗了他——

    仲珵皇帝骗他一个太监,骗什么?骗他没有叽叽吗!

    “阿爹!”

    就这会许多福跑出来了,许多福见王伴伴挨了他阿爹一脚,有点迟疑问:“阿爹,伴伴惹你生气了吗?”

    “是啊。”许小满直说。

    王圆圆乐呵呵,“没事没事,督主大人那一脚轻轻的不疼。”

    “阿爹,你和王伴伴好朋友不要吵架。”

    许小满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听崽这么说,给儿子面子,嗯了声,“没吵架。”就是王圆圆欠踢!

    王圆圆给小公子拿书包。

    许小满和崽走前面,父子俩叽喳聊天,王圆圆在后头时不时点头插一句,只是过桥的时候路过落霞门,隔得大老远,王圆圆脖子伸出三里地往里头看。

    许多福都注意到了。

    “伴伴你看什么呢?”他也站在桥上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许小满眼神警告。王圆圆嘿嘿笑,说:“奴才看看巡逻的金吾卫,别说啊,金吾卫一个个长得真高大,平时里巡逻就是这个点,怎么今日没出来。”

    “?”许多福虽然觉得王伴伴话有点怪,还是解释:“伴伴你忘了,今天我出来的晚了,巡逻队肯定巡过了。”

    王圆圆假模假样的拍脑门,“对哦,咱家都忘了,还是小公子机灵。”

    这都机灵啊。许多福虽然天天被大家夸被捧有些习惯,但有时候难免觉得大家太宠他了。

    回家吃饭咯~

    许多福牵阿爹手说了中午大殿吃锅子,因此下午家里吃米饭炒菜,从他回家放下书包做作业到吃饭,许多福还有点怪,后知后觉发现王伴伴不见了。

    “不管他。”许小满心想,王圆圆肯定跑到东宫去了。

    又不像以前,王圆圆习武天赋不如他,以前还算勤学苦练外加不要命豁得出去,现在这几年身手落下不少,想去东宫转转也不知道天黑了摸进去。

    肯定用他的牌子。

    王圆圆当然是用的东厂牌子,亮给落霞门的金吾卫看过,摸进了东宫,东宫有起码七八年没用了,地方很大很敞快,就跟小型宫殿似得,办公的、幕僚住的、太子妃良娣等住的地方,观赏的院子都是杂草。

    “这都是我们小多福的地盘。”

    “这草长得多好啊。”

    “院子大可以给多福扎个秋千。”

    “这树得换,都枯死了。”

    王圆圆说完想起来,哦冬日了,难怪看着像死了。东宫大门锁上了,这个难不倒王圆圆,能翻墙的翻墙,各个屋子那就翻窗,里头都荒芜,王圆圆也能看出一朵花来,只是感叹:得花钱修,不然小多福住了委屈。

    又想,圣上就多福一个儿子,得大修!

    许小满不争不抢跟了圣上这么多年也没个名分,怕是这辈子都是个太监,还要被外头朝臣非议,太子体面尊贵了,许小满这个当太子干爹的,外头多嘴多舌的再想叽叽歪歪那也要掂量掂量——几个脑袋说未来皇帝的干爹?!

    官运前途还要不要啦?

    王圆圆想到这儿,觉得许小满也没傻完,圣上对许小满是好的。

    ……

    一等镇国将军府。

    刘戗到家门口落马,亲自将马绳交给下人,“你带下去,多给它喂喂草料,别急着关它进马厩,让它在外头跑一跑。”

    小厮一一应是。

    刘戗交代完往里走,二道院子撞见了明叔,问:“明叔,你们今日回来的好早,还是就没出去玩?”

    这几日爷爷天天带着明叔跑出去访友。

    刘明说:“少爷,府里来客人了。”

    “咦。”刘戗是什么热闹都凑,主要是不想学习很无聊,就问:“谁家的?我认识吗?”

    “王家的。”少爷肯定不懂,刘明详细了说:“黔中道德阳王氏的王将军,还带了次子过来。”

    刘戗一听,脑子反应到快,当年随太-祖打天下的四大将军:赵、李、刘、王,最开始他们刘家不算最出头,跟王家差不多地位,赵家最猛,钱、粮、人都多,家族中能干的武将也厉害。

    可惜。

    刘戗在家中时,最爱听打仗的事情,会缠着长辈叔叔们听故事。父亲会说跟当今圣上从巫州打到盛都擒仲瑞狗贼的事,爷爷会讲太-祖打天下的事,那会爷爷还小,比现在的他大几岁,说起赵家小将军如何如何威猛,几次惊险救了他。

    爷爷先前还不服人家比他年纪小,凭什么当小将,他却只能当个马前卒。

    总之就是不打不相识,赵家那位同爷爷拜把子认了兄弟。

    所以圣上喊爷爷二伯。圣上应该是按照赵家那边关系称爷爷的。

    “王家的那个少爷多大?会不会骑马练枪打拳?”刘戗问。

    刘明:“看着跟你差不多吧,王家同咱们一样,那子孙后代都是戍守边关从小在马背长大。”

    “那我去见见人!”刘戗拔腿就跑。

    刘明在后头追着说:“你注意些规矩。”

    “知道了明叔。”刘戗头不回往正院子去。

    果然听到爷爷爽朗哈哈哈笑声,声特别大说:“……我那孙子已经去崇明大殿念了几天书,诶呦不行,在家就不爱读书,气走了好几个夫子,圣上开恩,留他进崇明大殿读书。”

    “晚辈心里有数了,今日真是多谢刘将军了。”王佐抱拳拱手感谢。

    刘大将军很是和气,摆手意思快坐下不必客气,“没旁的大事,咱们圣上很仁厚,你既然带了孩子过来,明日收拾好直接进宫面圣。”

    “今日刚到不久,本想进宫但怕匆忙,听闻刘伯伯早一些到了,所以厚着脸皮先拜访,也没早早递个帖子。”

    “诶呀不碍事,咱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多礼数,你心里不踏实过来问问我,我知道。”刘将军也是过来人,以心换心,自然知道王佐的顾虑和慎重,他给小辈安安心。

    不过在这方面扯多了,刘将军也不爱说,来来回回的绕没意思,因此目光落在旁边小孩子身上,目光赞赏,语气和蔼,“多大了?”

    王元孙自己站起来回话,落落大方很有礼貌。

    刘将军就羡慕了,看向王佐,“你儿子你教的好,看着就聪明,读书怎么样?”

    “在家中时也找了夫子,跟着族学学堂上过几年。”王佐一一说。

    刘将军一瞅人家儿子就是读过书模样,说话好听也懂规矩礼数,谁像他家刘戗真是在军营里待得久什么规矩都忘脑后头了。

    正说着,刘戗进来了。

    “爷爷,我听明叔说家里来客人了,还来了个跟我一样大的。”刘戗进了大厅喊爷爷,看到客人眼睛都亮了,“我叫刘戗今年十岁,看你个头你也习武吧?”

    王元孙说:“略懂一些拳脚。”

    “太好了!”刘戗特别高兴,虽然许多福很对他的胃口,脾气很直爽,但是许多福太娇贵了,真刀真枪切磋,他也不敢,怕把许多福伤了,那一身细皮嫩肉的。

    还是这位好。

    “咱俩练练吧?”

    刘大将军:……脸都黑了。

    然后骂了一通孙子,见了人还没叫人,没规矩。

    刘戗叫人,只是不知道叫什么,他没见过王家人也不知道轮辈分该如何喊,王佐笑呵呵说:“我同你爹一个辈分,比你爹大一些,你喊我伯伯就行了。”

    “王伯伯好。”刘戗见了王伯伯,又去看王元孙,很自来熟说:“那你是我弟弟。”

    “我刚听爷爷说,你也要到崇明大殿读书啊?那明个你别去了,明天崇明大殿休沐放假一天,我约了朋友来我家玩,你要不要一道?”

    王元孙看父亲,自己无法做决定。

    刘大将军则说:“明日都谁来?”

    “许多福、严怀津,还有李昂、周全,就我们几个。”

    刘将军看向王佐,说:“许多福是许小满的儿子,严怀津是严太傅的侄子,李昂昌平公主府的,周全是工部侍郎家的孩子。”

    爷爷竟然全都知道还知道这么详细。刘戗觉得惊讶。

    “元孙明日是进宫面圣还是到我这儿玩,你回去自己定。”刘将军话意思不多说,“天晚了,咱们吃饭吧。”

    王佐很是感激刘将军这般推心置腹的照顾,当即也应了。一顿饭宾主尽欢,还喝了些酒,王佐话里想问问圣上相关的,但刘老将军不多话,来来回回只说圣上仁厚,别的不提。

    刘戗和王元孙也是一见如故,主要是王元孙会说黔中道那边的事,王元孙练得是刀,刘戗恨不得不吃饭,现在就拉着王元孙比划。

    当然了,被他爷爷呵斥了。

    总之就是很高兴。

    夜色深了,王家马车管家来接人,刘将军才送客。王元孙扶着父亲,王佐有些醉醺醺,但极为客气热情请刘老将军留步,又是一番感谢话云云,这才阔别。

    爷孙俩送完客人站在院子里,天气寒冷,刘将军看孙子一身单衣,“你冷不冷?多穿一件。”

    “爷爷我不冷,我还一身火气呢。”刘戗手都是热的,“盛都的冬天是不是也是这样,比不得咱们那儿。”

    刘将军:“什么咱们那儿,你以后说话注意些,你看看王家那小子,多学点。”

    “他还没跟我交手,爷爷你怎么知道他好我不行。”

    “谁跟你说这个。”刘老将军瞪眼。

    刘戗撇撇嘴,“爷爷你别觉得我傻听不懂话,不就是想说咱们现在在盛都不比在边关,咱们自己地盘说话随意敞亮吗。”

    刘将军一听有些惊讶,拍孙儿后脑勺,“原来你都懂,那你不收敛收敛,还咱们地盘,那普天之下都是皇帝的。”

    “爷爷,没外人在,在咱家院子里呢,而且圣上人好心胸宽,肯定不跟我小孩子计较嘴上话,之前第一次见,许多福扑上来打我,我俩闹着玩,圣上都没生气,还笑呵呵的。”刘戗觉得圣上不是小心眼的人。

    “再说了,就在盛都待一个月,等圣上过完大寿咱们就回去了,你还让我费什么心思学那些圈圈绕绕说话,麻烦。”

    “爷爷你到了盛都后,说话也变了,我跟谁玩你连人家府里底细都摸清了,真没意思。”

    爷爷以前在边关时,跟那街上老混子都能唠几句。

    刘老将军气的笑起来了,这个臭小子。

    刘戗说着说着听爷爷笑声,竟然没骂他没大没小臭小子?真是奇怪,他听爷爷笑声老觉得不对劲。刘老将军见孙儿一脸害怕,得意的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回走。

    刘戗跟在爷爷背后。

    “爷爷?您生气了吗?我错了。”

    “气?不生气啊。”刘老将军到了屋檐下,扭脸笑呵呵看孙儿,“谁跟你说,待到圣上过完大寿就回去?”

    刘戗:?

    不是,不是爷爷说的吗。

    “是,我之前说的,但云兵不厌诈,孙子诶你还有的学。”

    “?”刘戗觉得爷爷骂了他,但眼下这个不是重要的,“那待到什么时候?过完年吗?只能过完年,再多我受不了了。”

    刘老将军乐呵呵:“待到你从崇明大殿学有所成,什么时候圣上说散了大殿,你再回。”

    “!那、那是多久。”

    “短则四五年,长了十来年。”

    刘戗:!!!晴天霹雳。

    他死了,他完了,他不想活了。

    许多福真是乌鸦嘴,怎么就说中了,一咒一个准!

    东厂东院屋里床上,许多福连着打了俩喷嚏,逐月忙去关窗,让上火炉,许多福把自己塞被窝里,说:“不冷的,就是好端端的突然打喷嚏,肯定有人想我。”

    他这么可爱,当然不会有人骂他了!

    嘻嘻。

    明天就要出去玩,许多福心情很好,看火炉的小火苗都眉清目秀长得好看,区区两个喷嚏不算什么,睡觉!

    回府邸的王家车上。

    王佐喝的有些多,不过神志清明,靠在车厢壁闭目养神,说:“刘家真是借机翻了身,有从龙之功,当初还不如我们王家,时也运也。”

    王元孙没说话。

    削藩风波后,大盛不再有异姓王,就是圣上几个亲兄弟王爷,削的削,躲的躲,没什么实权,若说如今宁武年间谁家最风光,头一个就是刘家了。

    一等镇国将军府。

    听听多气派。

    而王家如今就他和弟弟,他得封昭武将军,正三品府邸。天下已稳,没有仗打,自然是立不了什么军功。

    王佐突然睁开眼,看向次子,“你向来知道轻重,在盛都和黔中不一样。”

    “我知道父亲。”王元孙道。

    王佐点点头,“刘家如今显赫,老将军还是谨慎低调,你也一样,初到盛都进了崇明大殿读书,不说功课有多好,多跟刘戗走动,不要惹事,收着些你那破毛病。”

    王元孙听到脸一白,想装听不懂,“都是大哥冤枉我的。”

    王佐目光冷冽看过去,王元孙呐呐不敢再辩驳,说知道了。

    “表面功夫做到就行,明日我进宫面圣你就不必去了,到刘家玩,多结识结识朋友,以刘老将军谨慎性子,能纵着刘戗和那几个孩子玩,想必其身后还算干净,没惹圣怒。”

    王元孙乖乖道好。

    王佐敲打了下二儿子,很是放心。这个孩子其实是他爱妾生的,自小抱到妻子身下认了子,也算嫡出,为人机灵有些小聪明,知道人情世故,会看人脸色,说话也好听,会哄人。

    所以这次圣上传召,王佐想了下府里孩子年岁,在二儿子和弟弟家中长子抉择下,最后选择了王元孙。

    弟弟家里长子摔坏了腿。

    自然之后王佐有些起疑,侄子早晚不断腿,怎么偏偏就那会腿摔坏了,大儿子又说是王元孙使得绊子……

    其实心肠狠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丈夫有野心不甘人后很正常,只是不该对着自家人下手段的。不过到底是宠妾生的,王佐还是很疼爱这个孩子,想着年龄还小,借机罚了罚,这事过去了。

    不是他说,家中大儿子太过老实笨拙,弟弟家的孩子都不聪灵,若是上盛都到崇明大殿学习,不显山不露水,像个隐形人一般,这个好机会跟没有一样。

    不如王元孙来。

    刚三两下,元孙就哄的刘戗成了兄弟一般。

    王元孙回到府邸自己院子,脸色有些阴阴沉沉的,随他一路到盛都得小厮仆从显然看出来二少爷心情不好,不敢上前触霉头,王元孙骂了句,才有人送了热茶上来。

    起料,王元孙直接将茶碗砸了过去,茶杯瓷片飞溅开。

    新来的丫鬟吓得跪地求饶。

    “哭什么哭,你没端好茶杯怎么伺候少爷的?”小厮睁眼说瞎话骂丫鬟,“还不快下去,收拾一下。”

    小丫鬟身上沾了茶水,但并没有受伤。

    王元孙在陌生地盘还知道轻重,父亲对他才起疑,他得收敛着脾气,即便是对待一个丫鬟也只是吓唬吓唬,不敢伤人,怕传到父亲耳朵里。

    “让你多嘴?”王元孙压着眉头阴鸷目光看向小厮。

    小厮立即跪地求饶。

    “你心好,让她走了,那你就跪着。”王元孙泄了火,气顺多了,以前在府里装乖卖巧当狗一样哄着嫡母、祖母,如今到了盛都,他明日还得给刘戗当狗。

    王元孙紧紧握着拳头。

    他也是王家正经子弟,也是嫡子,凭什么。

    王元孙嫉妒心重,做什么都要做在人前头,要超了大哥、叔叔家的孩子,享受着被家中长辈夸赞,喜欢做众星捧月中的月亮,凡是不顺心,有时候别人强过他,就会痛苦不堪,他亲娘教他去挣、抢,挣不过那是你手段不行。

    别管什么手段,好用了就是好手段。

    王夫人其实知道,对王元孙管教不严,妾室愿意教那就教吧。

    第二日一大早。

    许多福收拾好,又是穿成了一块香喷喷华丽的小蛋糕,没办法内务所送来的衣服都是绚丽看上去很有钱类型。

    今日阿爹不陪他去——他特意要求的。

    “阿爹,我们小孩子聚会玩,你去了也很无聊,你和皇帝爹好好约会,宫门落钥前我肯定会回来的。”许多福给亲爹飞吻。

    许小满捏崽发揪,“知道了。”王圆圆跟着呢,又是在刘府,出不了岔子,他还是很放心的。

    王大公公现在还没当上东宫大总管,谱先摆上了。

    “小多福起驾出宫了——”

    许小满瞪眼,王圆圆哪里搞了一个拂尘,跟赵二喜学的?喊得有模有样,真像个大太监总管,还不错。

    许多福见王伴伴这么喊,蹦蹦跳跳出了东厂大门,快笑死了,“王伴伴夸张了。”

    “不夸张,咱家练练嗓子。”

    “好好好。”

    王伴伴真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王元孙:最讨厌小蛋糕不是我了!

    第35章

    一等镇国将军府离太极宫不远,驾马车半柱香时间就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看当今年间哪位臣子得宠,看看挨着太极宫周围最近的一圈府邸就知道七七八八了。

    自然也有例外,像是昌平公主府就很近,但实际上在本朝并没有很得盛宠,即便如此,圣上也没找个由头给发落——所以说,昌平公主还是很会看情势的。

    该进该退,什么时候低调什么时候能够一够,瞧着今年就这几个月里,昌平公主的次子就得了圣上重用,虽说就五品官,但看衙门,那可是户部。

    而慎亲王府变成了慎郡王府,原先庞大奢华的府邸因为是亲王府邸越了规制,神宫监的人已经开始动工收拾,原先亲王府划拉了一半,该改的改,府邸一下小了许多。

    是以,许多福到了刘家,正巧遇到了李昂,两人都近。

    两辆马车在刘府门前碰头,李昂在前,听到下人说后面是东厂的车,当即是下来。

    王圆圆说:“小公子,前头瞧着是公主府的车。”

    “那我下来。”

    小太监搬了凳子,许多福踩着凳子下,王圆圆出来时手里拿着拂尘,现在不知道塞哪里了——嫌麻烦碍事。这会抱了下小多福,等小多福站稳了,伸手给顺了顺衣服。

    行了。

    许多福已经看到李昂了。

    两人互相招手打招呼。

    “你来的早,吃早饭了没?”

    “没,我等吃刘戗家的。”许多福直爽说。

    李昂便笑了起来,又说:“今日我来玩,我三哥也想过来,但我不好应承,说先过来问问刘戗行不行,再派人去接他。”

    “肯定行啊。”许多福看李昂,“你真是太细节了。”

    李昂现在说话要坦率许多,闻言笑呵呵说:“不一样。你是直率,外加刘戗也是如此,其实按盛都规矩要是拜访那得先十天半个月送上拜帖,主人家回帖相邀才能来,哪能像咱们这样说来就来。”

    “……这也太麻烦了。”

    “不甚相熟的是这样,要是关系好的也没这么麻烦。”

    许多福立即高高兴兴撞李昂,“那咱们相熟,你来我家直接来!”说完又道:“也不行,提早一天约,不然我怕出门玩你扑了个空。”

    “好。”李昂笑呵呵。

    两人就在门口闲聊吹风,刘府的管家刘明一路风风火火赶到,大门敞开,刘明来接,先见了礼,许多福和李昂都客客气气。

    “我们家少爷还在练武,二位贵客快请进。”

    跟上次去许多福家玩不一样,李昂和刘戗其实不是特别熟,外加刘府一等镇国将军府,刘老将军正一品,又得圣上看重,满门荣宠。

    刘戗父亲刘七谦是金吾将军,正二品的武将。

    刘家这样的显赫,李昂进府后其实有些拘谨,这也是他昨日回府后跟祖母说他今日要来刘府,祖母问哪个刘府。其实祖母猜到了,他说完,府中都有些恍惚。

    他爹、母亲看他目光都觉得他上进了,挤进了不得了的圈子,大伯娘在旁边有些羡慕,大伯娘待他好,大伯以前还给他买过玩具,也会逗着他玩。

    因此大伯娘提出:你三哥昴儿能不能一起去?上次进宫去东厂就一起去了,这次应该行吧?

    李昂说:不一样,我同许多福关系好,他人也很好,所以带了三哥也不怕。但他看到大伯娘有些失望,想了下说,我先过去,问问刘戗,若是刘戗愿意再来接三哥,大伯娘你看行吗。

    哪能不行。大伯娘高兴坏了。

    府里二房上进了,他们大房看在眼底也羡慕,但并不嫉妒,一是一大家子,自家男人孩子什么样子她也清楚,以后日子要靠二房,昂儿上进有本事了,也能拉一拉昴儿一把。

    昌平公主见状,心里几分熨帖。

    老二上进,老大知道分寸,互相扶持最好了。

    “我们先拜见老将军。”李昂说。

    许多福点头,到人家府上做客,先拜见长辈这个道理他知道。

    刘明引二人去了正院,这院子特别大,许多福走了一路,边走边看,还没到正院呢,里头先传来一道高声:胖小子来了?这么早。

    许多福:……

    “刘戗你是不是皮痒痒了!”许多福实在没忍住高声对怼过去。

    刘戗:“……”而后一路跑过来,“你腿也不长,跑的这么快。”

    许多福呲着牙一撩袍子,就差把自己的腿伸到刘戗嘴里,“这还不长,你眼睛长哪里了?”

    “长长长,你这裤子怎么还绣花了。”

    “我就爱穿花里胡哨的,看清,上头绣的是喜鹊!”

    俩人斗嘴,叽叽喳喳玩闹。刘明在一旁先是惊诧而后是笑意,没想到少爷这么快结交上朋友了,而且盛都竟然还有这样好玩的少爷,热热闹闹的。

    李昂在旁打招呼,也没了拘谨。

    “刘戗,我三哥能不能也来玩?”李昂问。

    “行啊,你三哥呢?”刘戗伸着脖子看后头,没见生人。

    许多福解释:“没来,等你同意了再去接,这叫礼数懂不懂,你肯定不懂。”

    “……”刘戗:“你们盛都规矩大。”而后跟李昂说行,赶紧接,人多热闹,还问李昂家里车方不方便,要不让明叔派车去。李昂说他家车在外头候着,回去一趟就行。

    这事说定。

    刘明下去安排,刘戗带两位朋友去见爷爷,一路走,一路叽喳互怼,说着说着刘戗突然垂头丧气了无生趣说:“你可真是乌鸦嘴。”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许多福看刘戗突然双眼无神仰天四十五度角:“你别学我。”之前还说他这样脸胖。

    但许多福发现刘戗这样不胖。

    可恶!

    明明大家都十岁,刘戗凭什么有下颌线。

    许多福‘嫉妒’,想到什么,眼睛咻的亮了,直接化身邪恶许多福,“你是不是知道要一直留大殿里学习啊?”

    昨日才说过这个话题,刘戗还让他别咒他,现在可不是一说一个准。

    刘戗看向许多福,“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很聪明。”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很聪明。”许多福得意,挑眉,少爷做派手背后溜溜达达哼着调子,高高兴兴说:“呦吼,看来我猜对了,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刘、娇、娇!”

    刘戗虎躯一震,整个人都麻了。刘老将军听到刘娇娇,站在院子里好笑问:“谁是刘娇娇?多福你这是说小戗吗?”

    “老将军好。”许多福先是高高兴兴作揖见礼,才说:“他背地里还叫我大胖小子,我给他取的外号,他说我娇气,我说他在盛都待久了也要变得娇气。”

    李昂在旁也见礼叫人。

    刘老将军笑呵呵都让别客气别多礼,又说:“他背地里叫你,你当他面叫他,你占理,行事磊落。”

    许多福:!!!

    大英雄啊!

    “爷爷,到底谁是你孙子。”

    “你啊,孙子。”

    刘戗:……

    许多福心里笑坏了。

    见完了长辈,刘老将军中气十足让刘戗带着朋友自己玩,又跟许多福李昂和蔼说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中。总之,刘府主人随和,下人行事干练也很规矩。

    可能跟刘将军治军严有关。

    “咱们等人齐了再说怎么玩?我带你们去逛园子?”刘戗边走边说。

    “都行,你先给我上口早饭。”许多福使唤刘戗不客气,“我早上还没吃呢。”

    刘戗:“我也没吃。我和爷爷来盛都时,带了我们那儿的厨子,给你们尝尝肃马关的早饭。”难怪当时来盛都,爷爷还带厨子,他和爷爷明叔队伍走得快,厨子队伍走的慢一些,比他们晚一些才到。

    原来爷爷那会就打定主意常住盛都。他竟然现在才看出来。

    “行!”吃货许多福立即来了兴趣。

    刘戗含泪去吩咐早饭了。许多福一看,扭头就跟李昂当着事主面蛐蛐刘戗,“他一会一个变化,啧啧,真是娇娇了。”

    “哼。”刘戗冷哼,刘戗难过,刘戗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就能被骗来呢。”

    “可能因为你单纯吧。”

    刘戗:“……我觉得你脸上写着我蠢。”

    “你知道了还要读出来,这样显得你更傻乎乎。”

    “你个大胖小子!”

    “黑皮辣弟刘娇娇!”

    刘戗:辣弟又是什么?

    许多福和李昂来得太早了,主要是家里近。等二人在刘戗客厅刚坐下,一边斗嘴一边等吃早饭,饭还没上,许多福听小同桌和周全来了,站起来,“我去接小同桌,正好一起吃。”

    “我也去。”

    刘管家亲自送严怀津周全过来,两人已经见过刘老将军了。许多福拉着小同桌手坐,问冷不冷,又说刘戗请他们吃肃马关的早饭。严怀津一一回答。

    李昂和周全说话。李昂以前比较内敛,跟许多福玩久了,每次看许多福和严怀津热热乎乎说话,坦诚的关心,心里有种不好意思但……很向往。

    现在也开朗几分。

    刘戗:行行行你们都有同桌就我没有。

    早饭上来。

    刘戗立即招呼大家尝尝,一一介绍:“这是羊奶酥醪饼,这个是面疙瘩汤,酱菜一定要尝这个,可好吃了。”

    羊奶酥醪饼小孩巴掌大,略厚一些,是酥皮表面,看着有点像点心,许多福拿了一块,美滋滋咬了一口,结果里头空的?

    “没有馅吗?”

    刘戗拿了一个,从中间掰开,“里面夹酱菜,还有驴肉。”

    “驴肉在哪?”

    下人端着一大盆驴肉上来了。真的是一大盆,底下还带了个小炉子,陶瓷盆放上面温热着。盆子里面,驴肉切的厚,色泽发红油亮,像是卤过,但表面又略硬一些。

    “这是烤过还是炸过?”许多福咽口水。

    刘戗给了许多福一个会吃的眼神,“真不愧是——”

    “你好好作答。”

    “卤完略炸一下,味道不那么重。”刘戗已经三两下夹好了一个饼。

    肃马关是正正经经西北方,吃肉吃面食多,口味也重些。那个酱菜薄薄铺一层,配上驴肉,许多福咬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连连点脑袋,“好吃!”

    “刘戗你的酱菜还有这个我回家你给我带一份。”许多福强烈要求打包。

    阿爹肯定也喜欢吃。

    刘戗更为高兴,爽快答应。没什么比自己饮食得朋友喜欢更得意自豪的了。许多福是他真朋友。

    其他人见许多福吃的高兴都试试。严怀津有些踌躇,许多福一看就知道,小同桌受不了羊奶味,咽下嘴里食物,说:“你尝尝我的,我从后面给你撕一口,这个饼羊奶味不大。”

    他从自己饼后面掐了口递给津津。

    严怀津尝过,点点头说好吃。

    “是吧,信我。”许多福得意。

    严怀津才动手夹一个。饼本身就不大,他能吃完的。

    羊奶酥醪饼淡淡的奶香烤的酥脆,里面却是柔软的,卤过的驴肉炸过有点油,但肉很劲道有味,那道酱菜是灵魂,很是清爽,嚼起来脆咯吱,带一点点地辣度。

    整个饼配合的很完美。

    许多福吃了一个饼意犹未尽,但他知道自己饭量就不浪费了,又把疙瘩汤喝完了,汤里放了胡椒,喝完后一身的汗,很热乎。

    西北苦寒,百姓早起喝一碗很暖和,哪怕不是富裕人家,普通百姓冬日里也会往里面丢一些卤过的下水,鸡杂鸭杂羊杂,富裕的人家则是将爱吃的肉切成片。

    刘府是两种都有。

    “我爷爷以前带我上街,随便找家铺子三四文钱一大碗,里面什么卤子都有。”刘戗爱喝放卤下水的疙瘩汤。

    周全:“这般便宜。”

    “那得百姓能喝的上,贵了没人买,冬日里杀羊多,平时天热了鸡杂鸭杂吃得多。”刘戗一一解释,“有时候雨水不好,麦子量少,疙瘩汤也会贵一文。”

    “也有黍子做的汤,那个汤我不爱喝,我爷爷喜欢,天热旱一些黍子涨势不影响什么,麦子矜贵些,不过黍子汤当地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做,犯不着买来喝。”

    几人听得点头,说话间刘戗院子小厮来报,王家少爷和公主府的李昴到了。

    “我去接我三哥。”李昂说。他怕三哥紧张。

    大家吃的七七八八,刘戗说一起去,又吩咐下人再备一些新的早饭,看新来的客人吃没吃,他们吃过的在旁边聊天。

    总之刘府爷孙俩说话办事是简单随意又贴心。

    这种处事,许多福觉得和他家差不多,阿爹就很随性不拘小节,在家也没那么大派头,所以他和刘戗能玩的来,虽然天天怼怼怼,但都不真生气。

    “王家少爷?你朋友吗?”许多福问。

    刘戗:“忘了给你们说了,我昨个才认识的。”他想到爷爷的话,认认真真说:“黔中道王家,现在昭武将军府的,他爹王佐王大人,他是二子,王元孙,也是十岁,咱们崇明大殿的学生。”

    说到后头,刘戗开始蔫了。

    有什么好学的啊!

    新同学!许多福:“走,去看看。”他喜欢新鲜的事情和人。

    大家碰头,李昂同三哥李昴私声聊天,一一给三哥介绍了朋友,李昴打招呼。许多福则是看向王元孙,这位王元孙个头也很高——

    为什么天底下十岁男孩都这么高怎么就不能他也这么高。

    可恶。

    王元孙今日穿的是马球服,一身黑色,衣服有些银色暗纹,窄袖口短靴高马尾,他本身长相就不俗,这么打扮很是少年英气。

    他亲娘是羌族舞姬,样貌姝丽,王元孙也遗传到了,高鼻深目,五官立体,少年人的漂亮,但王元孙自小不爱穿花色靓丽衣服,喜欢黑色,压一压他的相貌。

    这人喜欢当人群亮点,却不爱别人直勾勾看他样貌。

    反正就矛盾的紧。

    许多福看了下,发现对方扫过来目光有点凌厉,虽然很快就变得和气起来,但他,很灵敏。等对方笑着和他打招呼介绍时,许多福便说:“对不住,我刚多看了你几眼,你长得还蛮帅的。”

    “啊?你怎么道歉?”王元孙反应极快,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大喇喇直接说出来了,极为自然笑问:“你说的帅是什么意思?夸我吗?真是谢谢。”

    许多福说夸你,不客气。

    刚才那个眼神他没看错,这个王元孙反应敏捷,观察力也强,社交达人,没一会会功夫就和大家攀谈聊了起来,甚至刘戗拉着王元孙去练练,王元孙也答应了,还说:昨日听你说会耍长-枪,我今天特意穿这样过来试试你身手。

    刘戗激的一口一个好兄弟。

    大家都围观。

    刘府有练武场的。

    许多福走着,心想,他身边同学都比较单纯,就是之前仲子恺几个看不起他也表露的很明显,第一次见王元孙这种芝麻汤圆,其实也正常吧。

    练武场内,刘戗手执长-枪,王元孙一反他那略精致的长相竟然掏出一柄大刀来,刘戗说:“你刀短吃亏。”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只是练练而已,你别太小瞧我了。”王元孙笑说。

    刘戗一听,当即说:“你说得对,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交手,打的有来有回。王元孙手里短刀不好近刘戗身,但每次刀对抗长-枪头时,刘戗手里的长-枪嗡嗡震动,可见王元孙力气很大。

    但刘戗灵敏,加上长-枪优势,反正就是打了好一会分不出胜负。

    许多福几人坐在一旁看的眼花缭乱。

    “今日就到这儿吧。”王元孙先收了刀喊。

    刘戗有点意犹未尽,却说:“咱们下次来,我不用长-枪。”

    “行啊。”王元孙爽快答应。

    刘戗一边收-枪一边跟王元孙交流刚才过的招式,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许多福头上,“……他更厉害,一点功夫都不会上来就挠我。”

    “哦?”王元孙揣着好奇。

    刘戗:“还是在圣上面前,我爷爷也在。”

    王元孙刚捧场的目光,此刻听闻刘戗话里内容多了探究,看向了不远处,那一排坐着的人中,许多福最为扎眼,穿的金尊玉贵,坐在中间位置,几人都同许多福说说笑笑,身后还站着位手握拂尘的太监,但凡他看过去,那太监就轻轻扫过来。

    “他身后怎么还跟着位公公?是哪家宗室的少爷吗?”王元孙明知故问,好奇中语气也直爽些,“我才到盛都,别什么都不知道冲撞了贵人。”

    刘戗当即拍拍王元孙肩头,特别热情爽朗说:“他爹是东厂的许大人,你别担心这个,许多福人很好的,他看着像盛都纨绔子弟其实不是。”

    “我想起来了,昨日老将军说过,今日忘了。”王元孙道。

    刘戗心想,这王元孙比他还大大咧咧忘事呢。

    两人比划完,许多福都有些犯困,此时站起来,啪啪啪鼓掌,“精彩!那咱们接下来去哪玩?”

    刚夸完许多福直爽的刘戗:“……你好像不是真心夸我们精彩。”

    “你这话说的污蔑我了,我承认你们打的很精彩,但是来来回回的,你俩痛快高兴了,我们这些好学生学霸坐冷板凳很无聊的。”许多福强行挤进‘学霸圈’。

    刘戗:“早看见你打哈欠了。”

    “吃饱了就犯迷糊。”许多福承认,“府里没意思,咱们去外头吧?”

    刘戗:“行啊,那你们等等我俩,刚练完得擦擦汗。”

    “那我随你一起。”王元孙接话,“要借你的地方擦擦汗。”

    “客气什么,走吧。”

    许多福和其他人留在大厅闲聊,很快刘戗和王元孙收拾完,他们打算上街上,刘戗还是一身单衣骑马,王元孙坐车,刘戗还说:“怎么不一起骑马?多爽快,坐车里憋闷。”

    “我昨日同父亲进盛都,街上百姓众多,咱们俩骑马怕冲撞吓坏了百姓,皇城内人少倒是好骑。”王元孙道。

    刘戗一听,“你说得对,那我也坐车吧。”又说:“我跟你一辆车?咱俩挤一挤,反正一会就到。”

    “好啊。”

    许多福和小同桌一辆车,李昂周全李昴三人一辆车。许多福坐在车上眉头有点皱,严怀津便问怎么了。许多福摇摇头,“芝麻汤圆也许也好吃。”只要心地好就行。

    “?你想吃汤圆了吗?”

    许多福一听,笑眯眯的捏严津津发揪,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家小同桌真是软软的甜白汤圆。

    他们去百福街玩,那边杂耍说书茶馆,在往东南走,拐进去还有瓦舍——这个瓦舍不是妓-院,是戏楼、舞姬跳舞的地方。在古代这种十四岁就能订婚的年纪,他们尤其是刘戗王元孙的大个头,要是往瓦舍去,也不会有人拦。

    哪怕是小孩去,只要大人带着就行。

    本来只是看看杂耍,玩了一会,许多福请客让大家挑吃糖葫芦还是糖人,各自选了拿在手里吃,吃了会无聊,说接下来去干吗。

    李昂说茶馆听说书。周全犹豫了下,看出来不想去。严怀津手里捧着糖葫芦吃,这个比上次的好吃,闻言说他都可。

    于是齐刷刷看向许多福。

    许多福:?

    不是,出来玩,刘戗不管事,各个环节项目都是他操心,他看上去就这么游手好闲地头蛇吗?

    “百福街我和阿爹上次来过,往那个巷子去修脸修头发的。这里有个茶摊说书喝茶,那家我阿爹说表面上是个文玩店里头有赌局,咱们肯定是进不去的。”

    好学生拿着糖葫芦、糖人纷纷摇头。

    敢入赌场,回头要被家里骂死的。

    就是胆子大的刘戗,这点新奇也不敢尝试,他爷爷是真的会抽他,抽出血喂,于小衍那种,于是背后一冷,“胖祖宗,说点不慎人不要命的活动。”

    “……我就是给你们介绍介绍,下次你们别冲撞进去。”许多福忽略掉‘胖’子,继续说:“然后就没了,我和阿爹去了甜水坊吃烤鸭去了。”

    但现在大家都不饿。

    于是一行少爷们立在原地啃糖人咔擦咔擦作响。许多福咬了口糖葫芦,环顾了一圈,看到有人往东南方去了,那边上次没走到阿爹就带他吃烤鸭去了,于是好奇问王伴伴:“伴伴那是哪啊?”

    王圆圆还装看不懂。

    “哪是哪?什么地方?奴才也不知道。”

    许多福小机灵,“王伴伴糊弄我呢。”

    王圆圆笑眯眯,想了下还是说了,小多福可机灵好奇心又重,再说大白天的不往深处去,都是干干净净玩耍的地方。

    “那是瓦舍。”

    许多福起先时误会了,以为是妓-院,那他们不能去。

    刘戗:“瓦舍是什么?走,咱去看看,我看人都往哪儿凑。”

    许多福:……去个der我家小同桌未成年还是喝奶年纪,哦,他也是。

    “不去。”

    “为什么啊?”刘戗问。

    “不去就不去,哪里那么多为什么。”许多福没法说,以他这个年纪不经世事怎么知道妓-院的?

    他上辈子是清纯准男大处男,这辈子还是有童子尿的年纪!

    “你这个人怎么突然连道理都不讲。”

    许多福:“我年纪小,我就不讲道理,不然你问大家听谁的!”

    李昴哪里见过这场面,许多福和刘戗真吵起来了他站哪边?刘府更显赫一些,但许多福他爹很得圣宠——很是为难,结果一看弟弟,弟弟半点都不急也不担忧,像是习以为常。

    再看周全,周全叹气,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时日还早,要是去不了的地方,咱们立即回。”

    “都别吵了。”

    许多福:“行叭。”小处男拉着小同桌的手,要是一会看到不该看的立即给津津捂眼睛,他可真仗义!

    夸夸。

    于是一行人往瓦舍去了。瓦舍在主街道上有些隐蔽,要不是往那边去的人多,几人也不会发现,等过去后,发现巷子开口很大,立着牌子:瓦舍。

    巷子里就跟外头街道门脸似得,二层,只是门脸更阔绰更大,有的门关了,有的敞开门,还有小厮吆喝:“快来看快来瞧啊,睦州名家来我们祥云戏楼了,今日曲目……”

    “竟然是戏楼。”许多福小声。

    刘戗扭头:“你以为是什么?”

    许多福面不改色哼说:“我就是以为是戏楼,去听戏咯~”

    反倒是周全李昂李昴三人有点迟疑,严怀津跟着许多福,听戏好像没什么但又有些界限混乱,因为在家中时,父母不爱听戏,祖母礼佛,叔父喜欢看书,没人听戏,他也没听过。

    此时这里人来人往,严怀津想应该是能去的地方。

    “你们仨怎么不走?”许多福问。戏楼都不能去吗?

    周全犹豫,“只是听戏?我没在外面听过。”

    “万一,万一不合适呢。”李昂说。他家三哥在旁点头。

    许多福纳闷,听戏怎么就不合适了,刘戗也不懂,他虽然不爱听戏但来都来了,也许盛都的戏有意思。

    王元孙立在人群后,见这些少爷想什么面上显露什么很是单纯,心里那些坏水往上冒——这些人被养的太好了,凭什么这般好。

    因此把话吞了下来。

    此时大白天却人来人往还都是男子,这戏楼的曲目应该是荤戏。这些少爷家里教养如此好,要是被长辈知道了看荤戏——王元孙压着眼底的趣味。

    “睦州啊。”王元孙感叹,饶有兴致看向祥云戏楼,“我上盛都来的路上也路过睦州,那边鱼米之乡,百姓很富饶,时不时街头就有唱曲的,不过没装扮,有些逊色。”

    “那在戏楼里肯定装扮上了,一定好看。”刘戗也被勾起了兴致,都到门口了,率先进。

    王元孙第二位进。

    许多福一看,那就上!

    去见见世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其他家父母双打。

    俩爹:宁武帝:好看吗?

    九千岁:怎么不带爹去——呃我故意逗多多不是真的想去【九千岁哭

    第36章

    门口小厮看了下刘戗,又看刘戗身后这些贵少爷们,尤其看到还有个小孩,有点犹豫,王元孙则说:“我们有钱。”

    “对啊,有钱,我请,你们别客气。”刘戗从怀中一掏,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打开,掏啊掏,门口的小厮见钱袋鼓鼓囊囊,隐约还看到了银角子,顿时伸着脖子只剩下欢喜了。

    刘戗合了钱袋,抬头问:“我们几个,还有身后带的人,要最好的位置有吗?”

    “有有有大少爷。”小厮开始报价。

    刘戗嘀咕了声还挺贵,但手里也没犹豫,拿了银角子豪爽递过去,“前面带路,茶水吃的都上来。”一派大爷模样,像是他来过千八百次。

    小厮收了钱可高兴了,带路到一半遇到了戏楼掌柜,掌柜一看刘戗那个头,因为过道略黑一些,误会了是少年人来尝鲜的,因此亲自带路,但进去后,才发现不对劲。

    这咋还有个小娃娃,还有那穿的红彤彤喜庆的谁家小少爷。这——

    “看什么呢。”王元孙故意误解,说:“我们可是给了钱的,怎么你不想接客?”

    掌柜的忙摆手:“哪敢啊贵客,您请坐。”真是稀奇了。

    不过等招呼仔细,掌柜才看清,这些少爷身后都跟着家仆,既是有家仆在,想必没什么大干系……吧。

    “王伴伴你也坐,你跟他们坐一起一起看。”许多福招呼伴伴不用站着了。

    刘戗请客大手笔,第一排中间四张桌子全都是他们的。桌子是八仙桌,三面能坐人,放的是靠背椅子。刘戗很有主人胸襟,让大胖小子坐最中间那张桌子,正面座椅位置。

    “这儿位置最好你能看清,胖小子。”

    许多福也没客气,拉着小同桌一块坐,一边说:“知道了刘娇娇,我谢谢你哈。”

    中间两张桌子他们坐着,分别是李昂李昴兄弟一边、许多福严怀津正中间面、隔壁是周全。另一张桌子正面是王元孙,侧面是刘戗。

    刘戗不愧是请客的,自我牺牲坐侧面,让客人都看得痛快。

    另外两头各一张桌子都是各自带的随从坐下,王圆圆就坐在挨着小多福那张桌子旁边。他知道这是瓦舍看戏的,但也没来过。

    他一个阉人没根了,对这些戏啊情爱的没什么感觉。

    就当陪小多福看个乐呵。

    很快小二上茶水、点心,什么花生瓜子,可能看他们这边都是少爷装扮有钱,还给上了一盘糖花生球和糖山楂。

    刘戗一看伺候的好,给了小二赏钱,挺少爷做派的。

    许多福刚吃过一串糖葫芦,这会不想碰甜的,抓了一把瓜子嗑,别说这儿瓜子蛮好吃的,味道不咸不淡正正好。

    一边跟刘戗闲聊,呸了瓜子皮,说:“你怎么这么会啊,以前是不是经常来戏楼看戏?”

    “我哥说的。”刘戗抓糖花生嚼嚼嚼着吃。

    许多福:“你还有哥?”

    “对啊,我有三个哥呢。”刘戗觉得香好吃,又抓了一把,还给不吃的王元孙分了半把,招呼让‘吃啊吃啊还挺好吃的’,一边跟许多福说:“都是我爹拜把子兄弟,他们比我大,我二哥喜欢泡戏楼,每次被抓到了都要挨抽,挨完打了就来我家躲几天,跟我说到这儿得大方些,一会要是戏好听,还要给砸银子,我二哥说这叫捧角儿,就是夸他戏好。”

    许多福:刘戗懂得可真多。

    “对了你们带钱了吗?一会要是看上哪个角儿要捧,觉得好听了,得往戏台上他脚边砸钱,我给你们一些?”

    许多福:“不用,我带了钱。”他每次出门玩,阿爹都会给他一兜子钱,多是铜板,一些银角子大概五两左右,够花了。

    像是他们今天这样坐第一排有茶水点心伺候,大概花销也就四两银子——已经属于很贵了。

    寻常百姓娱乐花销不可能书中说的一掷千金——当然也有,稀少,冤大头行为。像这家祥云戏楼,他们往后的散座,一个人看戏带茶水差不多三四十个铜板,越往后越便宜,还有站票,十来文就行。

    他们几个吃吃喝喝等半天都没开始,倒是戏楼人越来越多,过道两边站满了人,许多福还想:这么多人追求精神文化,盛都人民有钱。

    李昂兄弟俩、周全、严怀津都是第一次来,一看人多,李昂兄弟俩觉得热闹,一边吃一边回头看,说:“人可真多。”、“真热闹。”

    严怀津不喜欢人太多,皱了下鼻子,味道有些重了,他挨着许多福近了些,许多福身上清清淡淡提神的香气。

    几人聊天说话。

    “都忘了问什么戏来着?”

    “我也不知道忘了。”

    “刚才在门口有些紧张,所以没听清。”周全是真紧张。

    许多福吃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都坐下了,你们别太紧张了,就是在外看个戏。”他想看戏就跟看电影一样,这有什么啊,而且还是刘戗请客。

    “对对,还是许多福胆子大。”刘戗在隔壁说,往嘴里丢糖花生然后接着玩,一边嚼嚼嚼,说:“看完咱们正好去甜水坊吃烤鸭。”

    “行!”许多福一拍即合,他也想吃烤鸭了,还有鸭子汤喝。

    此时此刻,众人除了王元孙,其他人压根不知道待会面临什么。王元孙端起茶杯喝口热茶,挡住了眼底的期待。

    终于,铜锣敲了,原本热热闹闹的戏楼逐渐安静下来。

    许多福从坐那儿开始吃到现在,此刻拍拍手掌,坐直了看戏,就跟开盲盒似得,希望这个戏曲有意思些,要是武打片就太好了。

    戏幕拉开,舞台上出现了个武生打扮,许多福看不出什么角儿但一看演员很高大威武,手里拿着枪,说:“嘿我猜对了还真是武打片。”

    刘戗也高兴,太好了太好了,竟然是打仗的!

    那个演员手里枪耍了起来,跟真打仗自然不同,舞台上表演要赏心悦目许多,即便是花架子也能看出功力的,耍的跟风火轮似得,特别帅。

    许多福一个‘好’。

    刘戗也呱唧呱唧鼓掌。

    其他小朋友看的,就连刚才嫌味道重的严怀津也坐直了看的入迷,确实很好看有意思。

    武生一个动作停下开始唱腔台词。许多福听得连蒙带猜,大概意思是:这人是哪哪衙门教头,结果被排挤,让他干一项要命的活,此一去性命垂危,带着哭腔说他家只有老娘一人了。

    许多福猜到这儿,心想剧情好熟,是一会打完虎,扛着老虎杀回衙门拿下那个关系户吧?再狠狠给关系户几个老拳。

    果然他听到了‘山’,顿时目光如铜铃:“我知道要去上山了!”上山就要打老虎。这剧情果然熟。

    “上的是黑风山。”李昴说。

    李昂点头,看向对面周全,“好像说有鬼?”

    “是说了有鬼。”周全听清了。

    许多福:“啊?什么鬼,肯定是打老虎,你们就看着吧,一会一个老虎扑上来,还得打,要翻跟头了。”肯定很好看!

    刘戗没听清戏曲独白,光听许多福扒拉,听的是热血沸腾,扭头跟王元孙说:“诶呀要打老虎,那没白来,人打老虎猛啊,我以前在家中看到几位叔叔跟狼交过手,这老虎更猛。”

    王元孙都有些疑惑,难道他猜错了,这不是荤戏?

    许多福坚定认为这是一出‘林冲打虎’,因为主角是教头身份,被人冤枉,但上山就是打老虎,还是爽文节奏,这个武生身手功底很强,一会打完老虎还要收拾败类关系户,大快人心。

    他如此坚定,同桌的其他朋友也疑惑,那可能是打老虎吧。

    果然音乐氛围变了,有些鬼魅气息,舞台还飘了些烟,灯光也暗了灭了一些蜡烛。

    许多福怕津津害怕,低声说:“你要是怕先挡着眼睛,要是老虎出来了我再叫你。”

    “我不怕。”严怀津也想看大老虎。

    “也是,老虎人演的,不怕。”

    背后有人喊‘来了来了’,氛围一下子紧张又期待。前排这几桌少爷也是,都目光灼灼盯着舞台看大老虎出现,那个武生喝了酒壮胆,脚步有些沉重,身影还摆了摆,许多福都紧张,心想你打老虎喝什么酒,一会一个老虎后面偷袭。

    但又想,怪不了人喝酒,喝酒壮胆,要是他——

    他才不敢独自一人大半夜的上山。

    烟雾又出来了,就在那武生背后,烟雾浓了些,许多福吐槽:看吧看吧老虎要背后偷袭。

    武生像是冷汗都吓出来,一个猛然转身,直勾勾对着烟雾。

    雾中隐约有道人影飘出来,步履快速上半身没动,像是鬼一样飘出来的。

    许多福:?

    严怀津也愣住了。

    “人吗?”许多福问大家。

    李昂周全点头,隔壁刘戗也喊:“咋是人啊,许多福你不是说有老虎吗?”

    “刚才武生说要上山捉鬼。”周全肯定,看来刚才他没听错。

    许多福皱眉,没想到咋还是恐怖片,“那是不是鬼影一会变成老虎。”

    总得打吧。这剧情不打老虎真的说不过去。

    再看看。

    “不打老虎,打鬼也行。”许多福退一步讲。武生啊武生,不打鬼都浪费了好身手,刚出场那通花-枪耍的多威风。

    几人没了话,继续看。

    舞台烟雾一点点散了,露出鬼影真实面目,那是一个很娇俏玲珑一身白衣的女子,柔弱可怜,婀娜多姿,样貌嘛一看还小,十四五的年纪。

    许多福想起来,古代的戏即便是女角色都是男人扮的。

    武生和那女鬼脸正对脸打了个照面。

    女鬼先是目露凶光露出尖牙。

    “呀,那女鬼眼睛是蓝色的,真稀奇。”

    “还真是蓝色的。”

    后面有人聊起来。许多福也看到了,现在也没美瞳戴,那个女鬼的瞳色是真的蓝色吧?再仔细看相貌,也有点立体,跟着王元孙很像,就是混血感。

    他还仔细看呢,顿时音乐一变,武生呔了声,举起了手里的枪,喊了声妖魔鬼怪速速变形。

    来了来了要打起来了,妖魔鬼怪也许会变老虎。许多福又集中注意力,果然打起来了——

    女鬼的外衫被武生挑了起来,女鬼在中间转圈圈衣衫飞了出去,露出里面单薄的单衣。

    许多福:“?”

    底下都喊:快打快打、打起来、挑的好、再来一个。

    许多福此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了,不好,这根本不是武打片也不是恐怖片,啊啊啊啊啊这是色、情、片!!!

    武生又上前,刺啦一声,女鬼身上单衣挑破,胳膊膀子漏出来,里面红肚兜,红色纤细的带子挂在脖子上,肌肤细腻白莹莹的漂亮,女鬼抱着肩膀,双目收起了凶意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嘤咛的喊英雄饶命,饶奴家一命。

    底下还在喊:再来再来。

    许多福:呆住。

    舞台上还在继续,许多福脸涨红,立马先去捂津津的眼睛,一看四周大家,好家伙李昴李昂都呆了,周全眼神闪躲耳朵根都红了。

    上面女鬼嘤嘤求饶,不知道练过的还是怎么样,声音软软的哼着求饶都像是勾魂似得,许多福不小心瞥了一眼,好家伙长裤变短裤,两条腿又细又直。

    “咱、咱们走吧。”许多福红着脸说。

    这场合不适合他们,赶紧走。

    刘戗也晃过神明白发生了什么,说走走走,他们一站起来,后面人喊快坐下、赶紧坐下、挡着人了。几人是走也走不了,小二来说马上就完了。

    几人硬着头皮留下,只是一张张大红脸不敢看前面。

    好不容易熬结束了,戏剧谢幕,底下人纷纷喊好,迟迟不走,甚至还上前排来,要小凌官出来谢幕的,小凌官就是那个女鬼演员。

    没一会小凌官出来,好多人给小凌官脚下扔铜板,甚至还有人上手想去摸一摸,班主老板护着,小凌官也往后挪,一时之间有人开一些荤段子玩笑话,意思小凌官一个外族人是不是瞧不起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没准夜里送到哪家贵人床上——

    许多福捂着津津耳朵,这些人看完荤戏嘴里不干不净,以为自己是大爷了,真讨厌。

    几人本来要走的,结果那个闹上脸的人非要摸小凌官,不知道怎么的撞上了刘戗,刘戗烦得要死,老虎没看到看到这个——回去肯定要挨爷爷的抽。

    “人家都不乐意了,你烦不烦啊,滚。”刘戗大嗓门不带客气的。

    那人也恼了,“我跟小凌官说,跟你说什么了?毛都没长齐来看戏,你看得懂吗?”

    后头有人发出哈哈哈大笑来。

    刘戗被笑话了更是恼怒,“人家不乐意你听不懂,你管我听不听得懂。”

    “瞧瞧,这小子光是几个钱,连话都听不明白哈哈哈哈,就是小凌官跟了你也守活寡,不如跟我几个快活快活。”

    掌柜的也来了,弯腰赔笑意思小凌官是角儿,不是粉头不做陪人的买卖,各位见谅,又请刘戗别生气,先走先走。

    “呸,都演这个了还装什么,只是瞧我们几个没钱罢了。”

    “刚演的比那娼-妇还骚,听说外族人那眼珠就是骚。”

    “一勾一个魂,爷们裤-裆都硬了。”

    “指定是夜里陪玩掌柜陪班主。”

    小凌官脸粉白,眼里含泪,但他习以为常,自从出演这个以来,每每曲目完了都要闹一通,只要忍着就行,反正言语轻薄一些,他们下九流尤其是他外族的就是这个命。

    刘戗气得脑子转不来弯,这几个人,他说东,对方说西,嘴里不干不净喷粪,恨不得都给丢出去。

    许多福嫌混乱,护着津津,这里男的都好像怪物一样,面无可憎的厉害,此时是没有理智的,管你是少爷公子,很容易出乱子。

    “刘戗,先走。”许多福叫。

    “你先带人出去,我一会出来。”刘戗不服气,撸袖子要干架。

    掌柜、班主齐齐两头劝,那些人得了赔罪更嚣张,说让小凌官陪他们喝一个就行了。班主就让小凌官给各位敬茶。

    小凌官眼里含泪,乖乖敬茶。

    许多福看的直叹气,对方只比他大几岁,先前阿爹带他看杂耍,那些杂耍人同小凌官差不多大,他就没有‘可怜’意思,只有敬佩,因为对方很厉害很努力为了讨生活。

    明明唱戏也是下了苦工的,刚才小凌官飘进来真的跟鬼一样,那身姿步伐得苦练。

    可现在这些人只看到那方面,用来轻薄调戏,一点尊重都没有。

    小凌官敬茶,手被摸了,忍忍过去了,掌柜的赶紧请几位少爷先离开,刘戗为人很仗义,见小凌官隐忍,几次想出头但还是忍住了,他还是有脑子,知道越闹越大。

    “诶呦真嫩啊,哪个族的?”、“这外族人就是不一样。”、“真骚,叫声好哥哥来听听。”、“叫我英雄,就跟刚台上那么叫的一样。”

    王元孙双目一直阴沉沉的,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他看这些人眼神很冷像是看死物一样恨不得全杀了,但不能乱来,小手段让几个少爷吃瘪可以,真闹起来不行。

    父亲会猜到是他做的。

    许多福问掌柜,“买小凌官得多少钱?”

    “少爷诶,这我不知道,得问班主。”掌柜一看这位红衣小少爷,眼底清清澈澈只有对小凌官的同情,半点别的邪念都没有,心里也高兴,还是孩子好,只是也知道,这样的少爷现在看是可怜小凌官,但买人回去做不了主的。

    人带回去了,往哪儿藏?而且买人银子怕也不够。

    许多福喊王伴伴。

    王圆圆现在只想带小多福赶紧走,这里乌烟瘴气臭烘烘,还有那些男的真是几把填脑子了,万一冲撞了小多福,忙说:“我一会回来问问班主。”

    “好。”

    许多福牵着津津的手,带着同学赶紧撤。刘戗还有些气不过,最后黑头黑脸出来,几人站在戏楼外,冷风一吹,窘迫的、烧红的、蔫头耷脑的、害怕的。

    饭都吃不下了。

    刘戗咬咬牙,说:“你们先去甜水坊的烤鸭楼等我。”

    “你干嘛去?要进去打架吗?”许多福问。

    “小爷气不过,他们刚才说我‘毛都没长齐’什么意思?小爷头发比他们都多!”

    许多福:……不是这个毛。

    周全几个忙劝刘戗冷静些。

    “你闹起来,还得小凌官吃亏。”、“对啊,本来闹一闹嘴上占占便宜,现在你看,小凌官还得敬茶,咱们赶紧走吧。”

    刘戗气的胸膛起伏,难不成还怪他了?

    许多福说:“也不能这么说,不怪刘戗,怪那些男的,看戏就看戏,骚扰别人,真是可恶。”

    刘戗眼睛亮了看向许多福。

    “不过你进去打一架,砸坏了东西得赔偿,咱们走了,小凌官还得唱戏,我本来想买人的。”许多福看向王伴伴。

    王圆圆心里直叹气,说:“奴才让人进去问问。”

    “买了人,你要放哪里?”王元孙突然问。

    许多福:……对哦,东厂里只有宫女还有就是太监。

    刘戗拍胸脯:“放我家,当个小厮。”

    王元孙诧异,心想他本来只想看几位少爷窘迫,没想闹大,但没想到现在一个要买人,一个要往家里领,这可是戏子,还是荤戏的戏子。

    李昂兄弟俩和周全都不敢开口,恨不得现在赶紧回家没来过,要是被家里发现今日看了这个戏——完了啊。

    至于严怀津,严怀津没那么多钱,而且也不想往家中领人。

    他戏就看了武生耍花枪那段,之后全程被许多福包着眼睛耳朵,看都没看清小凌官长什么样,老虎也没见到。

    没一会戏班的班主出来了,说小凌官卖身的话要五百两。

    许多福:!

    “这么多!”

    班主也是想劝退各位脑子发热的少爷,买人容易但几位少爷一看年幼家里富贵,怕后头牵扯出别的麻烦,当即是把价钱抬高了。

    几人对视,全都没钱。

    班主真情实意说:“他四岁我买来的,打小练功,好不容易调教出来身段、唱腔——”

    许多福嘀咕:那几声叫不算唱腔。

    若是真唱戏了还好,正正经经吃饭。

    “那也没法子这位少爷,他是外族人,一双眼睛尤其不一样,要不是我瞧他可怜,他早都死了,给他一口饭吃,正经戏他是不行,只能唱这个。”班主一五一十说:“现在他这个年龄最好了,自然要的贵一些。”

    许多福:“那他再大一些,能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各人有各人缘法,小少爷小的说句实在话,您们啊现在一时心热瞧他可怜想救人,但是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了,救不过来的,他要是命好,遇见了贵人给他赎身养着他,命不好过几年长开了嗓子坏了成了男人样,那就干些粗活……”

    在班主看,总之饿不死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许多福点点头,从胸口掏出钱袋子,取了银子递给班主,“那你护着他点,他还是个小孩子,得我回去问问我阿爹想办法了再来,他要是不乐意你就别让人动他。”

    “诶哟小少爷您这是——”班主都愣住了,他看着少爷一双眼是真的干干净净,但干干净净的少爷也是懂一些腌臜事的。

    许多福:“你拿着吧。”

    “咱们走吧。”

    大家赶紧离开,唯有班主拿着碎银子看着那行少爷背影好久,回去一看小凌官妆还没卸,脸却是花的,粉啊油脂被眼泪打的模糊,班主只叹气,把一半银子给了小凌官。

    “别看我,不是那回事,刚才坐第一排那些少爷,穿红衣裳那位给我的,让我护着你,说回去跟他阿爹商量来买你,你拿着银子吃口热乎的,别往心里去了。”

    “咱们都是贱命,被摸摸说几句,别想了。”

    小凌官听懂了班主意思,那少爷年幼又说跟他爹商量,给他赎身这事指定没戏,谁家里会答应同意啊。

    心里倒是不绝望,小凌官默默擦了泪,习惯了,却没舍得花钱吃好的,将银子藏起来,若是等年纪大了可能能给自己赎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会……-

    许多福一行人出了瓦舍巷子。

    王圆圆是狠狠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刚才心可提到嗓子眼了。

    “咱们还吃烤鸭吗?”李昂问。

    许多福:“我没钱了,只剩下一百多文。”

    “我有钱。”周全说。

    严怀津掏出他的,递给许多福,“我的。”

    吃烤鸭还是能吃起来的,只是几位心情不佳。许多福一数钱,看天还早,重整旗鼓心情说:“走吧去吧,都出来玩了,现在回去也没事。”

    刘戗还蹙眉在想什么,闻言嗯了声。

    大家上车去甜水坊,正好中午,一到甜水坊都是食物香气,熙熙攘攘的热闹吆喝声,几人一下子从光怪陆离的环境回到了属于他们的世界一样,顿时安心踏实下来。

    许多福带着大家伙到了烤鸭店,要了靠窗位置,午间的太阳还是很暖洋洋的,两只烤鸭一些汤、饼、素菜,等饭的功夫,大家安全感足了,不由说起刚才的事。

    “我一直在等老虎。”

    “我就说听到鬼了,许多福很肯定说有老虎。”

    刘戗也好奇,“对啊对啊,你怎么就断定打老虎,害我眼睛睁的老大。”

    面对同学们注视目光,许多福嘤嘤嘤说:“我的错,我太习惯想当然了,你们看嘛,一上来武生耍了一通,又说被欺负要上山,那山里肯定有老虎,不然为什么是武夫。”

    “谁知道武夫单挑弱鬼。”

    “这剧本写的太差了,都变成了鬼了,还原地不动站桩被挑衣服。”

    许多福连着吐槽,“要是我来写,写一个恶鬼,直接把那些坏蛋都吃了。”

    刘戗痛快说好,“就该吃了那些欺负人的人。”

    王元孙就看着两人说话,许多福明明不会武,身份出身也不如刘戗高,但是三言两语刘戗就能和许多福说到一起,他看出来,许多福也没故意捧着刘戗。

    若说许多福是中心人物,但今日下来,许多福也会听其他人意见,其他人也会反驳许多福,许多福也会承认自己的错。

    真是奇了怪了。

    饭上来了,许多福招呼大家吃喝,“别想了,咱们出来看戏都是悄悄地,应该没人认出我们,放心吧。”

    “真的吗?”周全问。

    李昂眼巴巴看许多福。

    许多福:……他不敢保证。

    于是大家伙又沉默下来。

    王元孙见状说:“大早上没多少人,这种戏一般都是下午到晚上热闹,应该是没人认出来的。”

    许多福喝了口热汤,含糊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注意看了,都是附近百姓、几个癞子,没有贵客。”王元孙自然说完,又补了句:“要是有贵客,第一排也不可能空着让咱们坐。”

    李昂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

    周全也暗暗松了口气。

    许多福又看了看王元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王元孙懂得好多,比他这个看小破文的网瘾少年还懂得多。

    吃完了烤鸭,热乎食物下肚,几个人精神头又好起来了,大家玩了一通,在甜水坊买了些零食,许多福还特意跑到老祥斋排队买点心,阿爹喜欢吃。

    只是钱不多了,借了津津一些钱。

    严怀津说:“无碍许多福,你不必还我。”

    “那行,下次我请你。”许多福爽快用了小同桌的钱袋子。

    小同桌出门带的钱跟他差不多,是个大富翁!

    吃饱喝足买了东西天快黑了,各自散,明日还要上学。

    王圆圆差人赶车赶快点,早点回宫他心里踏实,许多福坐在车里快到宫门时才想起来,“诶呀忘了去刘戗家拿驴肉了。”

    “明日我去刘府要。”王圆圆说。

    许多福:“那辛苦伴伴跑一趟了。”他说完,揭开帘子,跟外头车架坐着的王伴伴说:“伴伴,你今日是不是吓坏了?”

    王伴伴以前没这么胆小的。

    今个可操心他了。

    “也不是吓坏,那地方乌烟瘴气人又多,幸好刘少爷还算有脑子没冲动行事,要是打起来了,诶呦你让伴伴拿什么——活。”王圆圆差点说漏嘴了。

    小多福半个月后就是太子了,要是出了事,他拿什么赔太子!

    许多福:“伴伴我也知道轻重,你看我今天就没硬刚对面。”

    “小公子您多金贵,犯不着当场跟他们对骂,那是抬举那些人了。”

    许多福嘿嘿,王伴伴好爱他,给他贴金抬咖!

    差不多功夫,各家少爷都到了。李昴李昂兄弟俩一到家门就心虚,公主府大人长辈都在正院等俩孩子,习惯了齐齐问一遍:今日去哪里了吃什么了见什么人了。

    以前俩兄弟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今日……

    俩兄弟都挪不动腿。

    “弟弟,你说、这个,那个——”

    “三哥,我们还是别说了。”

    两兄弟对视嗯。

    周全也是一样,心里打鼓,咚咚咚的响,但想着王元孙说的话,家里应该是不知道的。

    这些孩子却不知道,各府全都知晓了。

    跟刘戗几人发生口角的是那片的癞子地头蛇,人家眼睛也亮,谁能惹谁惹不了,刘戗几人一看就是孩子,背着家里跑到这儿玩,所以刘戗前脚刚出去,带头的就起了主意,最简单的办法去找大人告状,要是能讹一些封口费最好了。

    王元孙赖子们还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元孙昨日才到。

    “那个大高个跟老大对着干的好像才来,看着打扮还有车架是镇国将军府的。”

    老大:“那就不去了,省的踢到铁板。其他人呢?”

    “斯斯文文的那个是工部侍郎周家的。”、“俩兄弟挨着的好像是昌平公主府的。”

    地头蛇欺负人也是捡软柿子捏,镇国将军府治军严,听说老将军一刀一个敌人首级,战功赫赫,跑上门传消息讹钱那是送死,但是周府不一样,周大人素来清廉正直,最讲究家风了,还有公主府没落些,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实在人物。

    好欺负。

    老大又问:“那红衣小子——”

    “老大这个可不敢惹。”

    “还有我不能惹的,说来听听。”

    “之前有人见过,东厂九千岁的义子。”越说越小声了。

    老大立即笑呵呵,“咱们这些混子癞子,那红衣小公子确实是金贵,不一样不一样。”那些当官的都怕东厂,他们这些贱命送进去——别说送进去了,怕是悄不声息没了命,还是不沾惹为上。

    别说,这些混子下午跑了一通,真敲到了钱。

    就像老大说的那般,周家、公主府都给了钱,这钱好赚。掂着手里银钱,几人保证封口,谁都不说两家少爷今日看了荤戏,差点为了戏子大打出手呢。

    至于宫里——

    宁武帝收到了消息,多福出门玩,身边就带了个王圆圆还有个小太监,宁武帝自然是不放心,又派了两个暗卫跟着。九千岁也知情的。

    于是中午时,俩爹就接到了消息。

    多多/多福跑去看荤戏了。

    九千岁心不在焉都忙不了公务,接到消息就在宣政殿踱步,一边走一边护崽肯定说:“多多还小,肯定是被骗进去的。”

    “嗯。”

    于是宫门落钥前,许多福回来了,刚下马车小路子公公来接,说:“小公子,圣上和督主在宣政殿等您。”

    “阿爹和阿叔吃饭了吗?我还带了点心。”许多福不知道俩爹知情,高高兴兴拎着点心去宣政殿。

    小路子欲言又止,很想给小公子卖个好,便提醒说:“圣上和督主神色有些不好。”

    “啊?”俩爹吵架了?不会吧,俩爹很少能吵起来的,他又没在,俩爹不该是吵着吵着就亲起来,然后气消了。许多福想到此,好心跟小路子说:“你一会进去传话站在门外,小心点。”

    小路子:?啊?

    “喏。”

    先答应。

    所以小路子传话还真站在偏殿门外帘子那儿,里面圣上传来声让进,帘子同时掀开,九千岁出来了,“多多呢。”

    “阿爹我在这儿!”许多福拎着点心,一头扑进阿爹怀里,给阿爹显摆他今日的‘战果’,“我在老祥斋买的。”

    许小满顿时慈父心肠,摸崽脸蛋说好,“辛苦了。”

    软榻上,仲珵想辛苦看了一早上荤戏吗。

    跟周府、公主府俩家孩子怕家长知道实情不同,许多福进了偏殿,一看只有他们一家人,赵公公都在殿外等着,坐下后,皇帝爹问:荤戏好看吗?

    这一提醒,许多福眼睛瞪的溜圆,诶呀差点忘了,幸好皇帝爹提醒了,于是扭头张口就说:“爹,你能不能帮我买个戏子,五百两银子。”

    仲珵:……

    许小满好奇:“这戏就这么好看,还要买回来,下次带爹也去瞧咳咳咳咳。”说错了,媳妇儿脸都黑了瞪他-

    一等镇国将军府。

    刘戗抱头鼠窜,后头刘老将军拿着马鞭虎虎生风,抽的空气都啪啪响,中气十足喝道:“你刚才说什么?给府里领回来个什么人,来你跟老子再说一遍!”

    “爷爷爷爷你听我说,还有你是我爷爷,我爹才喊老子。”

    刘老将军气得脸涨红,看他今个不抽死刘戗。

    “孙子,你给我站那儿!”

    作者有话说:

    多崽:阿爹,戏不好看没老虎【痴迷看打老虎的多崽-

    九千七的我更猛了!

    第37章

    一等镇国将军府。

    刘戗从爷爷的正院跑到了练武场——这可真是自己找到了挨打的地方,但这会刘戗没觉得爷爷会真的打他。刘戗自小就得爷爷疼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

    他和爷爷关系好。

    刘老将军年轻时有两子一女,都死了,战死的夭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到中年得了个刘七谦,请人算八字相看取的名字,最后得了这么个名字,意思蒙混过底下阴差,以为这小子排行第七,前头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刘七谦长到大,结婚生子,几年了只有个刘戗。

    刘家子嗣单薄,都传是杀戮重造了杀孽。

    说个题外话,先前明和帝时,赵皇后还在,后宫和睦,子嗣丰厚,儿子女儿算下来十多人,结果明和帝清算了赵家后,自此后宫子嗣凋零,十年中再也没诞下过一个皇子皇女,那时候民间其实有传闻,说明和帝仲谋开毒害发妻、冤杀忠臣满门,天理不容,遭了报应。

    包括明和帝遇刺,应证了遭报一说。

    后巫州王反,民间百姓说法纷纭,心里多是觉得巫州王反的有道理,氏族世家则是不轻易下场只是观看,恰当时机再站出来从龙之功。读书人多是尊正统,哪怕明和帝真冤杀了赵家,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就是这道理,巫州王不该对明和帝心生不满怨念的。

    大概此理。

    话说回来。

    刘戗跑到练武场,气也不喘,一回头看到爷爷跑的慢了些,没追到他,爷爷腿有伤的,当即一个趔趄慢了下来。刘老爷子手持鞭子将孙子抓了个正着。

    月色下,刘老将军摁着孙子在地上,鞭子举得高高的,“你仔细跟我说,现在改口还来得及,我跟你说刘戗。”

    “刘家治军规矩你忘了吗?”

    刘戗:“我没忘,军营内禁止狎-妓、饮酒、赌注,可我没在军营里,也没狎妓,我就是看了个戏。”

    “你还委屈上了?你看戏,你要把戏子带回来?”刘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

    刘戗跟爷爷好声好气说:“爷爷你不知道,小凌官挺可怜的,今日因为我和那几个臭流氓吵起来,害的小凌官跟人家赔罪,受了委屈,让那些臭男的白白占了便宜!”

    “好好好,为了个小戏子跟其他人争风吃醋起来,你在盛都旁的没学好,才几天学会了马志儿子那一套。”刘老将军一松手,“趴那儿,脱了上衣。”

    马志儿子说的是二哥。

    他爹拜把子兄弟马志伯伯生的儿子。

    刘戗啊了声,都没空辩驳二哥没带坏他,扭头不可置信问:“爷爷你真要打我啊?”

    “军法处置,既然不是在军营里,在这将军府也不许,家中子弟没有这样的。”刘老将军面色铁青说。

    刘戗一头雾水又难受,只是想挨了打那就能接小凌官回来当小厮的话,打就打吧,他害人家被轻薄了,还给许多福保证人尽管放他家。

    于是热血正义上头的刘戗自己扒了外袍上衣,跪在地上。

    刘老将军一看,臭小子真是昏了头了,才几岁就开始捧戏子了,竟然死不悔改,顿时扬起手里鞭子,啪的抽了一下,地上刘戗雪白的里衣立即一条血痕。

    “知道错了没?”

    刘戗硬骨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也是救人。

    “我没错!”

    老将军气得又是啪啪两鞭子,刘戗跪在地上被抽的往前俯身又硬挺回来,跪的直直的。刘老将军一看,鞭子沾着血,到底是不忍心,劝说:“你才多大,今个出去玩去看荤戏,回来还要往家里领人,你自己说,我抽错了没?”

    “爷爷,我这是救人。”刘戗说完,差点要说‘我没错’。

    旁边刘明赶紧打断了,说:“将军,不然仔细听小戗为何缘故,他是您看大的,仗义又单纯,或许是被外头那些戏子油嘴滑舌给诓骗了。”

    “明叔,小凌官什么都没说,是许多福说要帮他赎身,只是赎完身小凌官没地方去,我说来咱家当个小厮。”刘戗道。他做的跟小凌官没关系,人家压根就没求他,什么油嘴滑舌啊,说的人家心机很重似得。

    手持鞭子还在气头上的刘老将军,“等会,你说什么?”

    刘戗又说了一遍。

    刘明此时也听出来不对劲,“少爷诶,你回来怎么不早说清啊。”

    “我说了啊,我一回来进院子见到爷爷就说了。”刘戗被冤枉了忙张口喊冤,他一进门一见人就说了。

    后来许多福问刘戗见他爷爷第一句话说的是啥。

    刘戗原话:爷爷我今天带他们看了荤戏,不好看,不过有个戏子小凌官能不能接回来放咱家。

    许多福:……

    恍恍惚惚。

    千言万语最后一句话:你那三鞭子没白挨,下次学着点说话技巧。

    刘戗就反过头问许多福那你怎么说的。

    直喇喇说的许多福也沉默了。

    啊啊啊啊,他不仅把刘戗变成了猪,可能和猪玩久了也被感染了。

    最后许多福给两人如此单纯直白找到了借口,因为他们都很信任家中长辈。刘戗信任爷爷,他信任俩爹。

    可惜刘戗挨了三遍,他什么都没挨!

    俩爹好爱我,我好爱俩爹。臭屁小太子幸福的想。

    就说此时,刘戗把话说了两遍,刘老将军和刘明都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刘老将军问:“许多福赎人?”

    “对啊,不过他银子没带够,说回家问他爹要。”

    刘明:……第一次见比小戗还莽的。

    刘老将军一听,心里有点爽利,许小满那儿子要赎个戏子要钱要到老子那儿,刘戗这一比,好像不算什么。

    自然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刘老将军知道误会了孙子,孙子不是狎-妓也没有乱搞男男关系念头,纯粹是救人。

    刘明见状先扶小戗起来,赶紧给上药,至于找大夫也不用,这种鞭伤,府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他上药经验丰富,以前给刘七谦上,现在给小戗上,一回事。

    回到了正院,堂屋灯火通明,刘戗裸着背让明叔给他撒药粉,嘶嘶的抽气,老将军其实有点后悔下重手,也心疼孙子,嘴上说:“你也是嘴硬,刚跪着不喊疼,现在知道疼了。”

    “爷爷,你生大气,打我就打我,这点疼我们刘家男儿不怕疼。”

    刘明手抖重了,药粉混了一团。

    刘戗嘶嘶的抽着气喊疼明叔。

    “小戗,下次有话你要说开。”

    “我说开了啊。”刘戗到现在都委屈,“我一进门就说开了。”

    刘明:“……那下次说话别这么直和开。”

    “诶呀到底要我怎么说。”刘戗闹脾气了。

    太极宫,宣政殿内。

    皇帝爹一问,许多福就直说,也没觉得不能说。倒是因为九千岁那句‘你带爹也去看’给惹了事。

    于是九千岁转移话题:“咳咳,天色不早了,先吃饭。”

    “阿爹我回来前吃了烤鸭喝了汤不是很饿。”

    “那也得吃。”许小满:崽,先救阿爹的命啊。

    许多福乖巧:“好啊。”

    等到了餐桌上,照旧是亲近太监留下伺候,其他的都退出去。人刚坐定,九千岁便殷勤给宁武帝盛汤夹菜,宁武帝言:“新人还没进来,九千岁这般殷切为何?”

    不饿的许多福一个埋头库库吃。

    “哪有什么新人,我心里就你一个。”九千岁就差发誓了。

    宁武帝喝着汤,轻笑说:“没有一个埋头吃饭的胖崽吗?”

    许多福:……

    我没惹俩爹啊!

    仲珵才不捻酸这个,还不至于,此时边喝汤边问头埋进饭碗里的许多福,“说说吧。”

    “爹你都知道了。”许多福张口喊爹,十分识时务。

    仲珵便笑了下,“我仔细一看,多福也不胖。”

    许多福连连点头,本来就不胖嘛。

    虚假父子重归于好。

    许小满也大大松了口气。一家三口吃饭,饭桌上气氛很好,许多福竹筒倒豆子似得把今个发生的倒了一遍,尤其说到看戏上,许多福可生气了,“阿爹,你说是不是该打老虎?”

    “确实。”许小满真心实意点头,“真不怪你误会,这剧情听着打老虎比较好。”

    “对嘛对嘛,那武生耍枪耍的那么帅气,三碗酒下肚壮了胆子,这个时候抓鬼,一点都不搭,那背后写剧本的人真不会写。”许多福说到兴头,以他阅文无数经验,跟阿爹交流,“要真是写涩涩剧本,最经典的就是书生和柔弱女鬼,救风尘嘛。”

    仲珵瞥了眼头头是道的许多福,“你懂得还多。”

    “阿爹、爹,我以前上学看了好多小说呢,很有经验。”许多福骄傲。

    许小满逗得哈哈乐,仲珵问:“那你看了这么多话本子,学业如何?”肯定不行。

    许多福骄傲,“我考上了二本。”

    “二本又是什么?”仲珵问完,“最高的是几本?”

    骄傲的许多福缩回去了,“……一本,还有重本985。”

    许小满都想着给崽打圆场,正吃饭呢,别说扫兴话,当然了这也不怪媳妇儿,自然也不能怪多多,没想到仲珵点了下头,说:“还可以。”

    缩回去的许多福一个不敢置信看向皇帝爹,真的假的?!

    仲珵:“再问就是假的了。”

    许多福嘿嘿笑,凑到皇帝爹那儿,捧着一盘他夹过觉得好吃的虾仁送过去,狗腿模样:“爹、爹,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那盘子里虾仁被许多福扒拉过。

    算了,自家孝子。仲珵接纳了孝心,嗯了声。

    一顿饭一家人吃的和和美美。许多福也美滋滋,吃过饭后,又想起来小凌官这事,刚吃饭吃着吃着话题跑偏了,此时和阿爹提出买人,“从我零花钱扣。”

    “那你得好几年没零花钱。”许小满说。

    许多福:!

    阿巴阿巴阿巴,小呆瓜脸,一咬牙肯定:“行。”

    许小满摸摸崽脑袋,问:“怎么就想救小凌官。”

    “他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小孩子。阿爹,他要是正经唱戏我也不说什么,都是技术各凭本事活下去,但是他眼睛是蓝的,外族人,现在又演荤戏,长得还漂亮跟小姑娘一样,肯定有坏心肠的人打那个主意。”许多福觉得可怜。

    许小满知道多多心善。

    这样的事情,以前在巫州、肃马关那边很也有,再往北去就是夷人族,夷人高大鼻梁挺阔,有的眼睛也是蓝的、绿的,有些夷人女漂亮楚楚可怜沦落到那种地步,结果最后查出来是奸细,卖了不少消息给本族人。

    不提这些。

    许小满看了看崽,想了下说:“这般,你给阿爹时间查一查他背景,得摸一摸底子,不管是往刘府那儿放,还是往东厂外头衙门院子搁着,总得背景查干净了。”

    “我知道了阿爹,听你的!”许多福同意。

    他信阿爹不是哄他的。

    于是就不说小凌官的话题了。

    父子俩有话直说,许小满以前保护多多,什么都不让多多知道,那会也是因为多多身体关系,比较单纯,现在不能像以前那般了。

    多多机灵,能听进去话,还有仲珵要立多多为太子。

    那就不能把多多当小孩子哄,利害关系摊开讲。

    仲珵看许多福和小满亲亲密密的挨在一块,一张软榻他独坐一头,另一头是这俩父子,此时是真捻酸了,说:“王家小子今日也和你们一起玩了?”

    “王元孙吗?对。”

    许小满问如何。许多福歪头看阿爹,“什么如何?”

    “那就是玩不到一起了。”许小满看明白了。

    许多福想了下说:“还没怎么玩,我老觉得这个人怪怪的。”

    “玩不到一起就不玩。”仲珵开口,“王家暂且不能动——”

    那就是以后要动!许多福一个瞪大了双眼,尔康手:“爹爹爹,我一看人家小孩不顺眼你就天凉王破吗?”他魅力怎么这么大啊!以后哪里还敢说话。

    宁武帝下巴点许多福,意思解释。

    许多福乖乖把现代梗解释了一遍。

    “你皇帝爹不是这意思。”许小满搓崽脸蛋,崽真是心善,一边解释:“当初我们从巫州打到盛都,巫州在北,刘家就是刘老将军这一脉支持我们的,王家在南,那会都破了居官道,王家、李家才发声带着兵马上盛都要与我们南北夹击包仲瑞。”

    居官道在哪,许多福不知道,但也能猜出来,肯定是俩爹占大优势大上风,都打到盛都跟前了,王家李家才来捡漏捞功劳。

    “他们两家可真是小人。”许多福说。

    仲珵:“算不上小人,天下人多是逐利,真单纯直勇者少数。”

    “再者,当年虽是我们马踏居官道,但若不是王李两家出兵马,也不会这么快定了局,还会有死伤再打些时日。”

    许多福逐渐明白,王、李两家就是压死中瑞最后一根草,虽是轻,但让仲瑞不要负隅顽抗,认清绝境束手就擒。

    “面上肯定不能动功臣,不然寒了人心。”许小满说着顺嘴了,“你爹又不是仲谋开。”

    仲珵啧了声,小满骂这个可真脏。

    “自然了。”

    许多福听出来一丝丝苗头,“爹,面上不能动,是不是你们想动啊?”

    “小滑头。”仲珵瞥了眼许多福,这方面很是灵敏,直说:“世家自然是要动的,但不能像之前那般雷厉风行直接砍了,得从内部蚕食,王佐还有个弟弟。”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许小满就把刘家也分了一次说了。

    许多福才知道,原来刘戗爷爷还有大哥的,刘家正支就是刘戗爷爷的大哥那脉,先前跟太-祖打江山的主力军,世世代代盘踞西骞道,那是刘家的老家地头。

    当年仲谋开对赵家下手后,刘老爷子自请去守肃马关。

    肃马关穷、苦、贫寒,人烟稀少,盛朝与夷人族接壤地时不时有夷人族来犯,烧杀抢完边境村落百姓骑马逃开,那边一直很多摩擦,但没人管。

    实在是烫手难搞的地头。

    这道请旨折子,相当于是刘家自己内部分了一次,削弱势力。

    仲谋开自然高兴,他见不得这些手握兵马的做大,对赵家动手完顺势敲敲其他三家,刘家最识趣了。

    “刘家兵马不多,当时随我们干,老爷子是为了应和赵姝舅舅的结拜救命情谊。”许小满说。

    许多福明白皇帝爹刚才说天下重利者多数,少数者直勇单纯。

    “二爷爷真好。”许多福感叹。

    仲珵点头,刘家一向如此,人心无贪念,耿直忠心,不慕权力,不像其他世家冷眼旁观找机会下赌注,又想赢,又不敢担风险。

    “朋友少数,你自是珍惜,多数者都是要你放对位置,放的好了,那就是好棋子。”

    “那大坏蛋贪官呢?”许多福问。

    “想砍了砍,要是能用就尽用。”

    许多福不解。

    仲珵说:“若是时机合适,两个贪官放一起,一个查一个,互相斗,斗完了两败俱伤,你一起收拾了,还得了名声。”

    “爹你说的很简单,但我觉得好难,什么时候放对位置怎么做,弄不好了一团糟。”许多福知道自己斤两的。

    许小满捏捏崽发髻,看媳妇儿打眼色:说的太难了,再缓缓。仲珵接收到,便说:“不急,你不是说我和你阿爹活到百年,你这太子也能当到七老八十。”

    “对哦,嘿嘿嘿嘿,史上年纪最大的太子!”许多福又给支棱起来了。

    真正的啃老.jpg

    仲珵被逗乐了。以前他的那些兄弟口口声声都把孝心挂嘴边,但其实都盯着龙椅,想什么时候仲谋开能死,想赵家什么时候能倒,想做天下之主是什么滋味。

    而现在,仲珵丝毫不怀疑,他和小满的儿子是多么真心实意期盼他二人活的长长久久。

    确实是孝顺崽。

    偏殿里一家三口温情脉脉,俩爹慈爱祥和崽孝顺活泼。

    公主府和周府,许多福的朋友们挨打的挨打,挨罚的挨罚。

    周夫人担惊受怕了一下午,丈夫下值回来,本来是要替儿子遮掩,但难免神情不对被丈夫发现问了缘故。周大人还以为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想着请大夫来看看。

    结果一问好家伙,周大人火冒三丈。

    连着周祖父都出动了,一听儿子说的,周祖父皱着眉头说:“全儿不是这般的孩子,定是里头有什么别的缘故。”

    “我是信他,但是他如今交的什么朋友,刘家的小子武夫一个,东厂太监的义子不学无术,文章都写不明白,还有宗室公主府的——这还算学问上进些。”周大人确实有些偏见在身上。

    儿子进了崇明大殿学习,下学回府,周大人时不时会考校儿子学问,再问问其他情况,有时候上早朝碰见了胡太傅也会问问。

    周家不算真贫寒出身,周家祖上出过大官,只是没落了几代,到了周父这儿,老家其实和贫寒差不多了,空有些祖上留下的书籍和名望在。

    周父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在身,兢兢业业在朝为官,不站队不结党营私,一心做个纯臣。对内,孝顺父亲,他母亲早亡,尊重发妻,有两位良妾,对庶子庶女也很疼爱,作风端正,御史台就是找人参完成每月的KPI,瞅着满朝官员,参谁,都不带看一眼周父的。

    周大人就是如此没半点小辫子。

    结果他儿子跟着几个不学无术的小子钻一起玩就算了——功课没落下,周父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结果今日去风月场看荤戏,为了戏子大打出手被人找上门要赔偿来了。

    周父能快气撅过去。

    于是周全回到家中,先是见长辈,一进正院祖父在,父亲也在,阿娘在旁哭过了,眼圈都是红的,周全一下子明白过来,糟了,他们今天看戏这事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完蛋了。

    周大人问:“孽障,还知道回来。我问你今日去哪里了?”

    周全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周父气消了一半,全儿没说谎还好,又说:“你母亲被你连累担惊受怕了一下午,那些泼皮赖子讨到家中了……”

    原来是这样泄露的。周全心想。

    周祖父听明白始末,此时出声护着孙儿,“全儿也是被骗进去还以为是正经戏楼,好了此事作罢,全儿也知道错了。”

    “祖父父亲母亲孩儿知道错了。”周全认认真真道。

    这事本来就这么过去,周大人都喊周全起来了,周母才敢扶儿子,周大人末了说:“今日和你一起出去的几个人,以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

    “父亲,他们也是被骗的。”周全不愿,他不想阳奉阴违面上答应父亲,背地里又和李昂他们一起玩,此时认真说:“父亲,我会努力上进好好做功课,不再嬉闹玩耍,李昂为人上进功课也做的好,许多福为人坦诚真挚,刘戗很是仗义——”

    “好好好,我说一个不许,你如今这么一通话驳我。”

    “孩儿不敢,不是这个意思父亲。”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得牙尖嘴利。”

    周母在旁轻声哄儿子向父亲赔不是,周全却极为为难,“父亲,他们是儿子至交好友,儿子不愿意因此和他们断交。”

    周父原本消下去的火又冒上来了。

    ……

    公主府,李昴李昂兄弟俩原是想遮掩过去,当没发生过,不知道府里已经知晓,俩人也呆瓜都没察觉家中长辈大人神色不对,然后就——罪加一等。

    因为被诓骗进去没什么大碍,但是说谎瞒着长辈那可不行。

    两兄弟瞒也没瞒几分钟,前后脚的事就抖落的干净。

    最后昌平公主小惩大诫,罚了两兄弟一个月的月银。

    两兄弟每月月银三两银子。

    李昂羞愧难当,甘愿受罚,之后蔫头蔫脑的回自己院子睡觉去了,明早还上课,但因为太羞愧没睡好反省中。李昴回到自己院子,虽然胆小但年龄到了,当天夜里做了个春-梦。

    这小子,白日看戏的时候不好意思面红耳赤,手遮着眼睛,其实手指头缝大大的,内容看了大多半。

    几家欢喜几家愁,昭武将军府就很平静。

    王元孙回府后,王将军在,王元孙先去正院请安,王将军随口问今日如何,可出了什么事。王元孙想了下说:被骗去看荤戏了。

    王将军听到荤戏,眼睛都没眨,挥了挥手,意思可以走了。

    王元孙退下。他想,许多福要赎戏子,刘戗说要把荤戏戏子带回家,这两件事肯定不可能当真的,许多福爹不可能给许多福银子,刘府更不可能让个戏子回府。

    那就没有说的必要。

    这些府邸都一样,面上很是高洁,看不惯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实际上——王元孙眼底阴郁,都是脏的。

    明日要进宫,王元孙早早睡。

    夜里做了个梦,王元孙大汗淋漓,梦里今日那几个痞子那些话反反复复说——

    外族人太骚了。

    蓝眼珠子就是勾引人的。

    再哼哼两声,叫声好哥哥。

    装什么装,真以为你是正儿八经的少爷了。

    你真以为父亲看重你啊,不过把你当个狗用来捧人的。

    ……

    一张张脸最后变成了熟悉的脸,所谓的大哥、叔叔家的堂弟,那两个废物,装的忠厚老实,不过他也不是善茬,踢到了他这块铁板。王元孙咬牙切齿从梦中惊醒,小厮都不敢上前,王元孙坐了许久,半夜起身在院中磨他的大刀。

    恨不得砍了那几个赖子。

    不行。

    磨着磨着,王元孙的杀性下去了,若是以前继续若无其事睡觉,今日喊了小厮,问小厮拿一百两出来,他明日要用。

    小厮擦了冷汗,忙应上。

    今日少爷在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怕是不长眼的说了少爷相貌。

    但不敢问,只能当不知道。以前在府里时,大少爷动辄提姨娘的事刺少爷,后来又说少爷模样长得好如何如何,用娈-童相比,少爷就会如此,只是后来大少爷踢到几次铁板,不说了,换成了二房三少爷说……

    少爷性子变本加厉更让人害怕了。

    ……

    第二天,日头照常升起。

    许多福垮着一张脸背着小书包上学,“伴伴啊,为什么快乐的日子如此短暂。”

    “奴才说实话啊,昨个那么一遭,伴伴觉得上学也挺好的。”

    许多福不可置信,咻咻的抬头,立即用‘王伴伴你真冷酷真无情’的眼神指责王伴伴。王圆圆看的直呼:小多福这眼睛又大又圆亮亮的脸鼓鼓的多可爱啊。

    “唉。”许多福指责了会,眼睛先受不住,风太大了。

    王圆圆乐呵呵说:“一会小公子进了大殿,伴伴去刘府拿驴肉,正好回来加热一下,午间你们再吃。”

    吃货许多福立即元气恢复一半。

    “行!”

    又高高兴兴背着小书包上学,因为认命了,小孩子都是要上学的,一年四季,哪哪都要上学,仰天长叹!

    收假第一天,大家都来得迟,严怀津照旧那个点到,班里同学都在吃东西闲聊。李昂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淡淡的,只是看着没睡好,周全一脸苍白,走路还有些不稳。

    许多福一看,紧张了,“昨天的事被发现了吗?”

    李昂点头,“祖母罚了我们一个月月银。”

    周全嗯了声,却不说下去。

    许多福见周全更惨一些,小声关心:“你家里人打你了吗?要不要我去解释一下。”

    “没事,只是跪了会。”周全没说父亲不让他和他们做朋友的事情,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违抗父亲的意思,虽是受了皮肉之苦,不过心里竟然很是坦然。

    许多福也不好再问下去,给周全留面子。

    李昂拍拍周全肩膀,“好兄弟,咱俩一个伤荷包,一个伤了腿。”

    “你还挂了黑眼圈。”周全玩笑道。

    两人难兄难弟苦笑一声,然后齐刷刷看许多福还有严怀津。

    严怀津说:“叔父未罚我,我说没看到什么,许多福捂着我眼睛和耳朵,叔父便点了点头。”其实叔父想说什么的,但可能觉得他年纪还小不是时候。

    “你俩最好别问我,我怕你俩会羡慕嫉妒冒酸气,因为我阿爹根本没罚我打我。”许多福说着说着有点压不住嘴角,然后看两人目光,忙说:“诶呀没办法你们问起来,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们酸了。”

    周全、李昂:……

    “等会刘戗来,我再跟你们一起说。”许多福说,又好奇,“不过你们俩家大人怎么会知道?”

    说起来,周全就来气,如此这样一说,李昂才反应过来,“竟然是那些泼皮无赖上门告状讹钱,我还以为是我和三哥不善说谎被发现了。”

    “那你俩确实是不善说话。”许多福先说。李昂还好,他三哥李昴更是老实巴交,想什么脸上写什么不说,别人起个开头打听点什么,李昂三哥能给抖全了,前因后果都交代。

    又气鼓鼓拍桌说:“那些流氓赖子真是没皮没脸真可恶。”

    周全李昂皆是点头。

    刘戗今日坐车来的,路上碰到了王元孙,二人一道进来,刘戗才来几天现在给王元孙讲哪里是大殿,他座位在哪里,然后听到许多福的话,人还没走到前排,先同意:“对!”

    “你说昨日那几个?那得狠狠骂了,不过怎么又提起来了?一大早上的说这个多晦气,坏小爷心情。”

    许多福:“那还有更坏你心情的,那几个流氓昨日还去李昂周全家告状。”

    刘戗骂了句脏话。

    周全李昂点头,两人有点有气无力。

    刘戗可生气了,又去拍许多福桌子,拍的太过大力扯到了背后的伤,顿时龇牙咧嘴,许多福一看不对劲,站起来拉刘戗胳膊,“你慢点,你怎么了?背上——”

    “他背上有伤。”王元孙说道。

    许多福立即松开拉刘戗胳膊的手,关心问:“你爷爷打的吗?那不然你别上课了,我跟胡太傅请假,你去我家睡觉休息,我找太医帮你看看。”

    “不用,小伤。”刘戗还装,“区区三鞭子,没事。”

    许多福:!

    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三鞭子,区区,还没事。

    “你别逞强了——”许多福立即改口,“难道你很想上胡太傅的课?”

    刘戗看向许多福,“你能请来假?”

    “包的。”许多福想,他今日就是在胡太傅面前撒泼打滚耍赖也要给刘戗把假请了!

    义气!

    刘戗头一次在同龄人面前示弱,“那三鞭确实是有点重,我昨晚都没睡好,趴着睡了一晚上,半夜起来撒尿还扯到了可疼死我了。”

    周全李昂一听刘戗的伤,对比起来,俩人只是罚月银和罚跪也不算什么了。严怀津站起来说:“我去请假。”

    “我同你一起。”许多福怕小同桌请不来,不如他撒泼来得快。

    此时许多福低估了学神在老师心里的魅力,以及不学无术的学渣上不上课在老师心中也没什么重要的。

    假很好请的。

    严怀津还去叔父那儿也请了。

    于是刘戗有了一天的假,刘戗高兴的龇牙咧嘴喊不疼不疼。

    临走去东厂休息前,刘戗还给王元孙交代,“你就坐我那儿,我的东西你随便用好兄弟。”

    王元孙嗯了声,想着那一百两银子没白花。

    刘戗果然吃一招。

    至于是真为了讨好刘戗,还是想救那外族戏子只有王元孙自己知道了。

    马上快上课了,许多福拿着鸡毛当令箭,护送刘戗回他家,心里也知道胡太傅看不上他俩学渣,他一提,胡太傅眼皮都懒得抬看他,颔首同意了。

    学渣也有学渣快乐。

    许多福和刘戗哥俩好并排走,许多福本来想搀扶一把刘戗的,毕竟刘戗是个病人,但是刘戗嘴贱嗖嗖,一张口,许多福直接:“闭嘴吧,再说毒哑,我和张太医老熟人,给你开点哑药。”

    刘戗不上课心情好,贱嗖嗖非要说完,“那怎么不请张太医给你开点长个子的药。”

    “……”许多福磨牙,说:“长个子药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开一些苦药可以,良药虽苦利于病嘛。”

    刘戗不敢招惹许多福了,因为许多福真的会。

    “那什么,刚来的时候王元孙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要是你想赎人的话他出一些,我这儿还有二百两私房钱,我爷爷说可以把人放我家。”

    很强硬的转移话题,但有用。

    许多福则拍拍胸脯,高高兴兴把刚才要等人齐再说的话现在说了,“我阿爹说了钱不是大事,等他先去摸摸小凌官的底细,要是干净再赎人。”

    “小满叔真是聪明心细。”刘戗道。

    许多福骄傲,“那当然了,我遗传了我爹,很聪明的。”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船来?这哪里有船啊,还要一船,许多福你是不是眼睛不好啊。”

    许多福:……

    作者有话说:

    多崽:我俩爹没打我没骂我哦~-

    继续威猛九千五

    第38章

    王圆圆在刘府拿驴肉。

    刘明是真愣住了,见眼前这位公公嘴巴一张一合,明明说的话他懂了但因为太直白愣是愣了下。见此,王圆圆又说了声:杂家是来拿驴肉的,昨日我们小公子用过说好,贵府少爷说给带,昨日忘了。

    “您请,我去吩咐厨房。”刘明赶紧邀人进,一边带路一边为刚才愣神做解释,“实在是抱歉了王公公,我刚太诧异了,没反应过来。”

    “不碍事不碍事,这上门讨要驴肉,说出去确实是难得见一次,只是我们小公子爱吃,说肃马关早饭好,连着那个羊奶酥醪饼也说好,他孝心吃完觉得香就想带给阿爹尝尝。”

    王圆圆都这般说了,刘明赶紧顺着说:“既是如此,羊奶饼也有,都带上。”

    两人客客气气了会。

    王圆圆一个东厂太监,上门要驴肉这事不必惊动刘老将军——王圆圆如今身份还不至于老将军亲自见人接待。因此刘明全权做主,亲自陪着王圆圆引到了偏厅坐着等候。

    等的功夫,刘明老觉得王圆圆有些面熟,多看了几眼,心里琢磨。王圆圆是个会变脸的,要是有人在他跟前拿乔摆架子摆谱,他比对方还要轻狂不给脸,当然了要是对方位高权重,那王圆圆便变成了老实巴交老太监模样,偶尔阴阳怪气刺两句,又赶紧赔罪说奴才愚笨说错了话。

    总之就是谁对他如何,他对对方也如何。

    刘明这个管家,说话周道细心,也有几分圆滑,却不讨厌,还透着几分直爽。因此王圆圆很快跟刘明攀谈聊起来。

    “杂家以前在巫州王府当过差。”

    “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公公面熟。”刘明听后也直爽了不少,说起到盛都还有些不习惯天气,“要是搁巫州那会,已经下雪了。”

    王圆圆想起来就冷,点头说:“估摸前几天就开始下小雪,肃马关那边得更冷吧。”

    “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等东西到了,两个大食盒,刘府下人帮忙提着,刘明亲自送王圆圆出府,快到了门口时,王圆圆想起来还有件不算重要的事,顺口说:“我家小公子说赎戏子,贵府少爷要将人放自家,我们督主意思先别急,东厂摸摸底子,之后要是将军府不方便留人,到时候放东厂外头也行,让俩孩子商量。”

    刘明:……

    不是,这事为什么不刚开始说,既是东厂许大人意思,那他得引人到正院请示老将军的。

    王圆圆拎着食盒上马车,还在想刘明最后的神色,心想对着啊,给小多福拿驴肉是正经重要的事,那赎人摸底子就是顺带捎句话。

    许小满怕俩孩子说不清,让他顺路跑腿捎完话,省的刘府再麻烦一趟,自然了,许小满又说:刘府要是不放心想查第二遍也行。

    你看看这话,多不打紧,无所谓啊。

    因此王圆圆不觉得这是个大事,给小多福拿驴肉才是大事!

    王圆圆拿了驴肉没回宫,先往宫外东厂去。宫外的东厂在太极宫青雀渠流出去正东一片衙门,再往东巷子里,左拐右拐到了。

    很是不起眼一处院子,门头挂着东厂外办事牌子。

    王圆圆拎着食盒进去,有灰扑扑不起眼的太监,也有穿着飞鱼服锦衣的,即便是不起眼的太监那也不能小瞧,王圆圆跟那个太监打招呼。

    “又熬了一宿?”

    “没,才起。”太监说完,“拿什么吃的?”

    王圆圆:“把你眼珠子收一收,少打这个主意,我专门给小公子拿的。”

    本来要刻薄几句王圆圆‘什么吃的还藏着稀罕死了’的太监,听全话,点点头,“给小公子的啊,那你藏好,带这儿干嘛。”

    “小公子孝顺督主,让分一些。”

    灰衣太监:那一会能去问督主讨两口了。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稀罕。”

    “肃马关那儿驴肉。”

    灰衣太监:得不要脸多讨几口,只听过那边吃的还没吃过。

    王圆圆一看就知道,有点懊恼嘴快了,他现在确实不如东厂这几个,不过本公公以后是东宫大总管,专门伺候小多福的,干不来这些活他也不爱干,面上却说:“你真是套我呢。”

    “嘿嘿,老哥哥别生气嘛,咱俩亲。”

    “滚。”

    灰衣太监也不生气,因为俩人关系亲近,但凡别人这么说那得翻脸,或是记仇。太监嘛,没根了,心眼都小。

    王圆圆把食盒放许小满桌上。

    “话我跟刘明交代完了,你赶紧分一半,我得回宫,这饼我路上看了下,刘府还给了面剂子,回去小厨房现烤出来的更香,你就直接吃熟的饼。”王圆圆催。

    许小满擦了擦手,一打开饼有点皮,但还好,先三两下给自己夹了个,咬了一口味不对,问:“酱菜呢?”

    “这儿。”王圆圆找到了,有一小坛子,“你拿干净的勺子舀。”

    “哪里有勺子。”许小满正找勺,勺来了,门口套王圆圆话的灰衣太监叫林正,拿着勺子挂着笑说:“督主大人,小的给您送勺来了。”

    许小满看王圆圆,“你路上碰见了他,跟他说这一盒子是驴肉?”已经很肯定了。

    王圆圆自知理亏,嗯了声。

    许小满:“……你让我怎么说你,昨个儿还带多福去看荤戏。”

    “我哪知道,还真以为是看戏。”王圆圆喊冤。

    “还看荤戏了?跑瓦舍哪家?”林正一边佯装说话实际上手里给自己夹饼,蒙混过关炉火纯青,“我想起来了,祥云戏楼那儿。”

    许小满当没看见林正蹭他的饭,“你知道?”

    “我哪哪都有眼线。”林正给自己吹牛,咬了一口饼,诶呦可真香。

    许小满:“那你查祥云戏楼里的荤戏角儿——”

    “小凌官?”

    王圆圆惊大眼睛,“这你都知道,行啊林正,要不是你小子是太监,我还以为你心里花着呢。”给林正这小子挖坑。

    “王哥哥你是不知道,京里有些老爷们面上正正经经,但谁家不出几个纨绔败类,裤-裆子那点事,就得往那边摸,几杯酒下去,温柔乡一钻,什么话都能抖出来。”林正正吃着,嘴里很自然把‘马尿’换成了酒。

    许小满在林正摸第三个饼的时候赶人了。

    “你也给我滚蛋。”说的是王圆圆。

    于是王圆圆和林正双双被赶出来,王圆圆来送饭尽小多福的孝心,结果刚才林正吃的太欢,他也吃了两个饼。现在俩太监微微打着饱嗝,被许大人赶出来,倒又成了亲兄弟。

    王圆圆夸林正你小子现在刑讯逼供侦查线索都很牛啊。

    “我王哥哥是享福命,我这儿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唉比不得。”林正捧回去。

    王圆圆也就听听,这小子身子里骨头都是反着装的,不爱规规矩矩在宫里伺候人、躲清闲,就喜欢野,尤其是喜欢折腾那些有罪的官儿,见了血比谁都兴奋。

    两人一路互吹,林正送到了门口,王圆圆拎着空了一半的食盒上了马车,赶车回。林正看了看天,还早呢,刚吃饱也不回去了,消食似得,溜溜达达往外走,看方向就是百福街那儿。

    虽都是太监,但太监命和命也不同。

    当年建立东厂,许小满问过他,要留东厂当值还是如何,王圆圆自己选了照顾小多福,东厂人穿锦衣当官人前人后被尊称一声大人,他不羡慕也不后悔-

    许多福送完了刘戗到家,张太医看过说皮外伤,如今天气冷,只要清创上药不碍事。刘戗歇在西院客房,许多福叨念了又叨念,刘戗:“你是不是不想上学?”

    “知道你还问。”现在去大殿,胡太傅上课上了一半,他进去找不痛快吗。

    于是俩人一对视,在家里干聊了一个多时辰。许多福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壶水,上了两趟厕所,终于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刘戗:“你是回去吃午饭吧?”

    “嗯,王伴伴说今个给我送驴肉。”许多福一早上都听完刘戗爬树掏鸟窝被捶各种故事,此时:“你就在我家好好歇着。”

    刘戗急了,“诶呀咱俩在你家吃吧。”

    “不行,人多吃饭热闹,我对你这张脸吃不痛快。”

    刘戗:“……你是不是骂我?我脸怎么了?”

    “是骂你,你脸没事,你就是说话我下不去饭。”许多福直言不讳。

    刘戗以前在家其实大家都惯着他,虽然淘气也挨揍,但上头有三个哥哥陪他玩,要是闯大祸了,还能找爷爷救命,实在是皮的不行了,他爹哐哐一顿打能安静几天。

    说实在话,刘戗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脾气,但到了盛都后只有在许多福这儿吃瘪——口头上的,许多福一怼他一个准,但莫名的他就是喜欢和许多福玩。

    好玩。

    “算了算了,你走吧,我是你家客人你就这么招待的——”

    “哇塞,刘戗你不要脸的还想道德绑架我还想KTV我,你那张脸这个身板真不好演绿茶,谁教你的笑死人了。”许多福嘎嘎乐,站起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刘戗一套‘欲迎还拒’失效,忙站起来跟许多福屁股后跑,“诶呀我错了,行吧,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怪无聊的,还不如去上课,下午严太傅的课也还行吧。”

    他不听睡觉就好了。

    两个学渣逃了一早上课,发现逃课没地方去玩其实也很无聊,于是老实巴交再度回大殿,一前一后,刘戗跟在许多福身后跑,说:“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听出来你骂我但怪好玩的。”

    “没骂你,说你不适合这一套,那些话跟谁学的?”许多福问。

    刘戗:“我大嫂,我大哥要出门喝酒,背地里没人的时候,我那会还小——”

    “我知道,大人都不把小孩子当人看,当小孩面撒狗粮。”许多福接话,这个他很熟。

    刘戗听不懂但对,“我大嫂就说‘你就去吧走吧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家’我大哥就心软了,说不去了不去了哪也不去了。”

    “我刚才都那么说了,你怎么不心软留下来陪我?”

    许多福:……

    “你是我媳妇儿吗?”

    刘戗哇的看大胖小子,“我是你——”

    “好好说话。”许多福捏他的豆沙包拳头。

    刘戗把‘我是你爷爷’咽回去,说:“你别多想了大胖小子。”甩了下头发,“我以后要娶个漂亮媳妇。”

    “……”把许多福给整无语了,“我看你娶个猪差不多。”

    刘戗急眼:“你说我行,你别说我媳妇儿呀。”

    “知道了,那你是猪。”许多福知错就改。

    刘戗:……哪里不对又被骂了。

    俩人正巧碰见了回宫的王伴伴。王圆圆让二人先回去,一会送现烙的饼和肉过去,这肉都放冷了,得热热。

    于是上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许多福一到大殿,正好胡太傅下课,他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看他绝佳踩点时机!然后胡太傅好像看到他了,许多福忙低头,不敢和老师对视溜进了教室。

    胡太傅摇摇头走了,这个许多福真是——不可教!

    许多福回到座位,同大家聊了会早上胡太傅布置了什么作业,小同桌将翻译本递过来,许多福高兴坏了,捏捏小同桌发揪做感谢,说:“王伴伴一会给我送驴肉烧饼,我请大家吃。”

    “昨日在刘戗家吃的那个吗?还挺好吃的。”

    后头刘戗和王元孙也过来了,一同聊天说话,等大家到了后院食堂等开饭,王元孙又去和旁人闲聊,脸上挂着笑,很是谦虚,有的同学话多,王元孙便安静听着,是不是点点头。

    这个人……许多福还是看不懂,干脆就不去观察了,干饭咯!

    王元孙感受到落在身上视线收回,自然而然的看过去,是许多福的方向,便很快移开了,许多福是东厂一把手太监义子,其父许小满很得圣上看重,与他关系利益没有冲突。

    而且刘戗很喜欢许多福,他只要不同许多福交恶就好。

    至于班里其他人……武将后代照常拉拢,李家的孩子还没来,若是来了可以多亲近些,文官的面上不过错,宗室子弟不用放在眼底,圣上不喜欢这些宗室。

    听说以前班中慎亲王的孙子仲子恺一家独大,如今王府牌子都换了。而宗室公主府家的孩子讨好许多福,还有现在的宗室姓仲的,提起许多福话语里不屑一顾贬低,又透着几分害怕。

    真是耐人寻味。

    王元孙摸了一圈,大概知道要捧的方向,还是刘戗为主。如今圣上还年轻,没有皇子……不着急。

    算是算完了,但是王元孙想到什么,眼里压着烦躁。

    给人当狗。

    许多福最近几天有点忙,天天就是写作业干饭写作业干饭,胡太傅布置的作业越来越难了,他和小同桌、李昂、周全每天放学留校学习。

    呜呜呜一个爆哭。

    还有先前胡太傅和严太傅布置的假期功课,一篇写冬日相关,一篇吹皇帝爹的,其他同学是冬日相关文章早早写完了,关于给圣上庆贺寿辰文章是提笔废稿再三润色——

    都、没、写、完!

    李昂打探到的全班文章进度如是说。

    许多福一听,安心了,大家都没写完那就好。不过跟同学们相反,可能是夸亲爹吧,贺寿文章他写的很快,字字真情实感发自肺腑,一气呵成的祝寿文章。

    他说写完了,其他几人要看。

    许多福怪不好意思:不借哈。

    “有一点点羞涩。”

    除了严怀津,其他两人都理解,确实拍圣上马屁是很不好意思,他们写的也不想让人看。

    因为严怀津没问,许多福后来凑过去,“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严怀津看许多福神色如此作答,又言:“你要我帮你润色文章吗?”

    许多福:“润色不用,要是写的太文绉绉了,阿——阿叔不信出自我手,不过可以偷偷给你看,你别跟李昂和周全说啊。”偷偷摸摸轻声。

    可能因为两人悄悄摸摸的,严怀津有种他和许多福两人的秘密,许多福不给其他人看光给他看,心里有些雀跃高兴,很是郑重认真道:好。

    然后严怀津就看到了那篇文章。

    许多福的手笔,很是直白。

    “写的很好。”严怀津道。

    许多福臭屁,“我也觉得。冬日那篇你帮我润色一下,好歹是给老师看的。”

    “可以。”

    每天就是如此读书写文章。

    刘戗最爽了,随便应付作业,一放学就要走,王元孙跟着一道回,听说两人回去练练。

    天冷嚯嚯的练什么练啊!学习学疯了的许多福酸溜溜嘴脸。

    就这么过了几天,今日白天胡太傅在课上说明日要收文章,“此次文章连同考试成绩都会递给圣上过目,自崇明大殿开学以来四年,皇恩浩荡,你们学得如何也该让圣上看看了……”

    班里同学紧张的、羞愧的、激动的、后悔的。

    许多福这边刚补完两篇文章,一听快‘期末考’了,还要再抱佛脚,顿时挠头呜呜哭,严怀津小手拍拍许多福肩膀,没用,便伸手捏捏许多福发髻。

    “我帮你许多福,你别害怕别哭。”

    许多福只干嚎没眼泪,听完小同桌话,一个感动,抱着小同桌不撒手,哇哇叫:“严津津你真是从小就人美心善,我的好同桌!”

    然后继续补习。

    胡太傅点着烛灯批文章,这个写的还算可,放上面,这个不行,满口的马屁堆一起放后面……然后看到了许多福的文章。

    许多福文章又是大白话。胡太傅看的难受,越往下看眉头越紧皱,拍了下桌说:“这个许多福真是胡闹!他以为这是跟他家中长辈闲聊吗?这是给圣上贺寿的,胡闹。”

    严太傅好奇。

    胡太傅便把文章递过去,“你看看,这絮絮叨叨的前头还好,虽是直白但也算赤子之心祝圣上万寿无疆,下面你自己看——”

    便是他府中妻子身边老婆子闲话家常也没这么糙的。

    严太傅看完,满脑子跑过:祝万岁万寿快乐,越来越年轻,龙马精神,身体健康……圣上勤政爱民,天天批奏折,学生一想到圣上如此辛苦,真的很担忧圣上龙体。说到这里,学生想到了我自己,最近天天写作业一天上两节大课很累人,坐的我腰酸背痛,我觉得课程能不能加些活动课,锻炼学生们筋骨,要是有寒暑假就最好了……

    “你看看,这如何递上去。”胡太傅皱眉,“我得叫许多福来重写,或是他的别交了。”

    严太傅看了眼胡太傅,安慰说:“我觉得还好,还是交上去吧。”

    “这么交上去吗?真是胡闹。”胡太傅摇头,“你如何教课我知道,一概不管你的,你松你的,我自有我的教法。”

    严宁忙作揖说不是管胡太傅教学事宜,让胡太傅别生气,又说:“许多福顽皮,胡太傅已然尽力,不如文章交上去让圣上看看,圣上公证,见到文章便知许多福进度,也不怪你我二人。”

    胡太傅看了眼严宁,这人跟他父亲不同,能屈能伸的,他也不是想跟严宁发火动真章,气消了,叹了口气:“唉。我不是怪你,只是发愁,许多福你说他不求上进吧,他又天天留下写文章做功课求这个求那个问如何做,可要是说上进吧,你看看他的文章,四年了四年了,一篇漂亮文章都写不出来,这写的是寻常百姓聊家常吗。”

    说着说着胡太傅声量高了。

    严宁:……

    “罢了罢了听你的,许多福文章放最底下交上去,他爹是大名鼎鼎的许大人,得圣上看重,出什么岔子自有他爹给兜着,我管什么。”胡太傅脸色铁青也会阴阳怪气破罐子破摔了。

    一沓文章顺序码好,明日就送到宣政殿圣上书房内。

    宫里近几日氛围也匆忙,左殿几座大殿开始大扫。

    其实半个月前内务所就开始采买,圣上今年要办万寿,半个月前才说的,很是急匆匆,这可是圣上登基四年来头一次过寿,本来内务所是想大展身手,但是赵总管说不可奢侈铺张,简单庄重即可。

    那就是办家宴?章程如何拟定?

    内务所的总管请赵总管上坐,亲自奉上茶水。

    “求您老给个直白话,其实前例也有,但咱当今圣上和以前不同,后头也没个娘娘做主,这邀宗亲女眷,送哪里谁接待、前头官员可带女眷……”

    这都是没前例的,可头疼死内务所总管了。

    赵二喜在这事上也没刁难人,亲自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定要办的漂漂亮亮万无一失,说:“右宫里目前还养着两位老太妃,再去请昌平公主进宫,当日女眷有三位接待,就放在庆寿宫……”

    内务所总管心里一惊,庆寿宫以前都是太后所住,看来今年圣上的万寿很是重视,但又为何如此匆忙。

    其实右宫不光是两位老太妃,先帝仲谋开驾崩后,活着的妃嫔女眷一共有三十多位,仲谋开年纪越老越喜欢选美人进宫,这些美人不是大选秀女,而是民间长相秀美的女子——官员搜罗送进宫的。

    仲谋开临幸了美人也不封号,都养在一处,只称:福娘子。

    当时说是为先帝祈福的女子。

    巫州王杀进来后。当时太极宫传闻太多,后宫一些太妃,曾落井下石说过赵皇后坏话的,一个个五内俱焚十分惊恐,投井的、放火自-焚的、上吊的,包括仲瑞的后宫,当时死了不少人。

    宁武帝登基后,其实没怎么动右宫,只是让全迁居一处关着。

    之后清算。

    ……

    反正到了现在,仲瑞后宫无人了,活下来没子嗣的女眷都送去庵堂清修了,这都是宁武帝开恩仁厚,毕竟当时仲瑞名声是弑君夺位的逆子狗贼,这样人的女眷,新皇还留有一命,可见是心胸开阔皇恩浩荡。

    而太上皇仲谋开的女眷就不好处理,毕竟明面上宁武帝是孝顺儿子前来救父的,许小满看过名单,提议先养着吧,反正右宫那么大,到时候再找借口安置下去。

    总不能你一上位,把先皇女眷全都送回娘家,没娘家的福娘子给银子遣散出宫立女户安排再嫁。

    这好听吗。

    孝顺儿子这么迫不及待给他爹女眷找第二春,得被人骂的。

    宁武帝便作罢。

    现在右宫两位老太妃,在明和年间只是嫔位、贵人位,后来仲谋开成了太上皇后,提了提位份,也没子嗣,一直战战兢兢活到了如今。

    没想到今日两位太妃派上了用场。

    “让宫里有过经验的嬷嬷去教规矩,当天能架起来,别出岔子。”赵二喜也能想来这两位太妃鹌鹑成什么样,但凡以前得宠嚣张的,那会第一波怕被清算都早早自缢了。

    “赶制吉服。”

    内务所总管点头,“吉服怕是来不及了,先前一些太妃留下的吉服有,能用上还方便。”

    “谁说两位老太妃的吉服。”赵二喜不屑说。

    内务所总管心里一紧,觉得怕是有什么大事——

    “太子的衮冕是来不及了,先做吉服。”

    老天呀。内务所总管差点腿软,眼巴巴看赵公公。赵二喜压低了声说:“悄悄地,莫要泄露出去,不然拿你是问。”

    “小的知道,爷爷您尽管放心。”总管立即回话。没想到大盛朝有太子爷了,这么赶,难道说——!

    圣上万寿节。

    “织造司能赶得及。”总管收回刚才来不及糊弄话,毕竟住冷宫的俩老太妃——先帝在时都不受宠,有前例现成吉服穿,还做什么新的,现如今可不一样,这是太子,“爷爷,您还没说这尺寸——”

    赵二喜一笑,“衣裳尺寸织造司也是熟。”

    总管脑子一转,顿时心砰砰砰直跳。赵二喜也没卖关子,给了大白话:“小公子许多福穿哪个尺寸就做哪个尺寸,以后织造司有的忙了。”

    “爷爷,小的懂了。”总管规规矩矩送人离开。

    幸好这些年他们对东厂尤为客气,对着小多福啊现在喊小公子也是规矩尊重的,好啊好啊。

    后头赶制吉服的,连带着还有太子的仪仗、轿撵等等,还有内务所得调教宫婢太监,到时候太子入东宫得送过去,都是活,但内务所总管忙的是高高兴兴。

    他们做奴才的不怕干活,以前右宫没个正经主子连奔头都没有,现如今有了,干活那都高兴,伺候好了主子能飞天。

    不像过去四年,右宫安安静静沉的跟水一样没点希望。

    自然了,还得忙活前朝各官员,四品以上有诰命的女眷可进宫面圣祝寿,前朝五品以上官员——能上早朝站在宣政殿前的都要进宫。

    到时候哪里摆席,怎么个流程都得内务所来把持,幸好先皇和狗贼仲瑞在时爱搞万寿,尤其是仲瑞,那会提早半年,整个大盛各地都得进献寿礼。

    这般一想,当今圣上头一次过万寿确实低调节俭许多。

    内务所的老人们都派上了用场。

    许多福全然不知道这些,他还在备考——距离考试还有三天,夜里睡觉做梦都是背文章,背蹿行了。许小满给崽掖被子,听着听着都会背,到了紫宸宫很自然念出来。

    仲珵意外,“今日许大公公要来文的了?”

    “什么文的武的,多多睡觉都念叨这两句。”许小满替崽发愁了会。

    仲珵招手,许小满坐过去,“什么?”

    “崽的文章。”

    许小满接过一看,嘿嘿笑,“多多写的多好啊,我能看明白很流畅嘛,都不用你给我再讲一遍。”他们东厂文书案子都是这般写的。

    不过要简短些,什么时间地点发生了什么案子,证据在哪,一一列明,证据要存库,放在什么格子位置。

    又夸:“咱们多多真孝顺。”

    仲珵都乐了,“你好好看完,他是孝顺我心疼我,还是想我给他安排假还有什么活动课。”

    许多福都没敢写体育课,他怕被操练天天打拳跑步。

    活动课玩最好了。

    许小满理直气壮,拿着崽文章递到媳妇儿脸前,“你自己读,前头他是不是祝你了?”

    “……是。”仲珵抱着小满的腰,一把搂在怀里,“九千岁真是霸道,我说不了半点了。”

    许小满:“你污蔑多多,我跟你讲道理呢。”

    “那不讲道理,朕做一次昏君,大发慈悲给他文章所求批了。”

    “真的?!”九千岁高兴了。他家多多做梦都背书,最近天天背书抄文章,搞得蔫了吧唧,都没以前那么活泼了,崽好不容易活泼劲儿回来,可不能憋坏了。

    昏君宁武帝:“真。”

    “你说吧,要什么?本公公今晚都奉陪。”九千岁也豁出去了。

    宁武帝早都想好了,说:“今日,九千岁把夸许多福的话,夸一遍朕,就现在开始吧。”

    九千岁张了张口,一个‘珵珵’出来,俩人皆是沉默了。许小满是害羞,觉得有点窘迫不对劲,仲珵则是奇怪又很上头。

    “不来了不来了,奇怪的紧。”九千岁连连摆手,耳根子都红了。

    “来吧,不奇怪。”

    那行,既然媳妇儿要求,他干。

    许小满扭头看仲珵,又伸手摸了摸仲珵的头顶,又去摸仲珵的脸,他双眼很清澈明亮,倒映着仲珵的身影。

    仲珵心跳动,两人依偎着,说:“没人这么叫过我,连我母后也没叫过。”

    “他们都教我要有储君模样,要沉稳端庄。”

    “那我叫你?”许小满还是觉得好奇怪。

    仲珵看出来了,十分好心提议说:“你不好意思叫就算了,不如你叫我珵哥哥?”

    “……”许小满:这个更害臊了。仲珵比他还小三岁呢,怎么能叫仲珵哥,还是哥哥。

    仲珵轻轻垂目,叹息一声,正要开口说算了。

    “一会去床上这么叫。”许小满心疼媳妇,舍不得仲珵说算了,小小一句‘珵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本公公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丈夫!

    ……

    许多福:Zzzz~飞流直下三千尺,一枝红杏出墙来。

    作者有话说:

    多崽:谁懂,俩爹刚说给他批假,现在话题又岔开了!到底有没有活动课和假期啊?

    第39章

    终于到考试那天,可能是许多福临时抱佛脚抱的——他抱上了小同桌大腿,小同桌给他画了重点不说,还预测了胡太傅出的考题范围。

    没想到真的对了!

    那篇文章许多福背了,但胡太傅考的是引申,这个难不倒他,小同桌也帮他突击了下,许多福还是用大白话略略修饰写的,他觉得已经很‘文言文’风了。

    胡太傅看了肯定觉得他又上进了。

    而严太傅出的题就比较基础,比如完形填空、诗句作答等基本文章背诵默写这类,最难的一道就是分析题,之前他们上课时学过大盛婚律,严太傅出题很有意思,写了一则民间婚嫁小故事,问:若你是地方县令,该如何判决,依据为何。

    许多福记得这个婚律,因为当时学的时候大家都讨论过,还有发生争吵的,有关婚前婚后财产分割,也有男女二婚再嫁问题,还有妻告夫要离婚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这次卷子分析题很简单的,唰唰唰下笔,只是他记得婚律内容却记不清多少多少条——

    令人头秃。

    但考试答题,许多福很有经验,尤其是作文,写满写全就好,于是手里笔没停,一直到下课交卷子才罢手。

    侍读来收卷子,收完了离开。

    班里热热闹闹。

    许多福跟大爷一样,没个正经样子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开心感叹说:“可算是考完了。”

    “看你这样子,你答的不错。”坐后面的周全说。

    许多福坐起、扭身,在周全面前晃着食指,得意说:“非也非也。”

    连李昂也好奇起来。

    “岂止是不错,是很好。”许多福臭屁完,又炫耀:“我有我家小同桌帮我预测题,这次出题一点都不难,我有信心!”

    旁边严怀津也露出笑意。

    周全李昂:……

    真的假的啊?

    “那也不枉费你这几日一直勤学苦练。”李昂说。

    周全点点头,“他这几日确实很勤勉。”任谁看了都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许多福还是上进的。

    许多福被夸了摆摆手,又扭回去摊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后头俩人好奇,“都考完了你还说考的很不错,怎么又叹上气了?”、“对啊对啊。”

    “唉,我一想到上十天放一天,还没好好休息就又要上学考试,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许多福叹完心里嘀咕:以前上高中,老师说咬咬牙苦三年,等你们上了大学就好。

    结果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大学志愿报好了,结果又成了小学生——但他不后悔,他有俩亲爹,亲爹很爱他。

    不过要是作业少一些,课程花样多点,有点假期那就太棒了。

    谁家上课一堂课上两个小时啊,他给皇帝爹的祝寿文章详细写了建议:早上两小节课,中插半炷香休息时间,下午两小节课。注:每节小课半个时辰。

    不知道亲爹看到了没。小狗趴趴.jpg

    “都考完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刘戗从后头过来,大嗓门说:“明天要不要出去玩?”

    许多福:“明天还有课,还没到休沐时候。”

    “你不知道吗?”刘戗有点得意,“王元孙说的,他说后日就是万寿节了,明天应当会放假的,朝中官员都放假要休沐——”

    没精打采许多福一个支棱,脑袋咻的看向刘戗,“真的假的?”

    “我猜的。”王元孙也过来了,脸上挂着笑,“为庆贺万寿,前一日沐浴休整,第二日才好进宫面圣。”

    别说许多福,其他同学听见了都围上来了,七嘴八舌。

    “有道理。”、“以前就是这样。”至于‘以前’谁办的,大家默契都不开口说。

    “那岂不是明日就放假了?”、“我听殿里公公说,最近左殿那儿都洒扫干净了,后头蓬莱殿、仙居殿也收拾好了。”

    有些宗室子弟过来,得意洋洋说:“今年我家受邀进宫贺寿。”、“我也会进宫赴宴。”

    “圣上可终于办宫宴了。”李昂表弟说着话瞥向许多福。

    看许多福以后还怎么得意嚣张,之前不就是大家都没见过圣上,因为东厂在宫中,圣上问许大人公事,难免问一两句许多福功课,让许多福显摆到了现在。

    以后可就没了!

    许多福满脑子都是‘明天放假好哦好哦’,哪里顾得上别人目光,这会高高兴兴说:“要是明日真放假了,我们出去——”他想到了什么,不好当众说,给刘戗打眼色。

    刘戗:“你眼睛怎么了?进东西了?那你找严怀津帮你吹,我以后要娶媳妇儿,男男授受不亲——”

    “刘戗你吃我一拳吧!”许多福直接豆沙包拳头捶过去。

    刘戗哈哈哈直乐,指着许多福说:“谁让你骂我是猪。”

    “你都承认了。”

    “我可没承认。”

    两个小学生在班里你追我赶又打起来了,十分幼稚。李昂周全见怪不怪,眼神都没给,严怀津本来看着,而后小脑袋点了点,肯定说:“许多福眼里没进东西。”

    因为刚很灵敏的绕开了桌子。

    大家还在聊万寿节的事,什么都说七嘴八舌,王元孙便安静不开口,只听众人说话。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看到圣上?

    有经验的说,看跪着朝拜的位置,要后一些可能只看到圣上影子。即便是见到圣上身影,那众人已经很兴奋激动了。

    这可是万岁。

    热热闹闹时,小路子公公来传口谕,还没走的两位太傅带一众学生列队静候等待圣谕。

    圣上万寿在即,明日起休沐五日。!!!

    低头的许多福眼睛一个圆溜溜:我我我我去!

    放五天假吗?

    他超爱给皇帝爹过生日!

    等小路子一走,众人乐开了花,叽叽喳喳,都不怕胡太傅了。胡太傅本来沉声呵斥了句大殿之内不许喧哗,结果因为大家嗓门太大了,没人听见,于是胡太傅面色铁青,一甩袖子背着手出宫了。

    “啊啊啊啊啊放五天放五天!”许多福也兴奋疯了,他刚才以为就明天、后天,后天是皇帝爹生辰。

    刘戗也乐坏了,数日子:“明日放假,后日圣上万寿进宫吃宴席,后日大后日——”

    “整整五根手指头假期!”

    许多福高兴坏了,等快宫门落钥,才想起来说:“刘戗,我回去问问阿爹,要是明日能出去买人就尽早买了。”

    “原来你刚才想说这个啊。”

    “废话,班里大家都在,我跟你说买小凌官,其他人听了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许多福说完,看向李昂周全还有小同桌,“你们三个就不用去了。”

    上次去一趟,两人都挨了罚。

    李昂周全狠狠松了口气,不是他二人没义气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然等万寿节过去再去买。”周全说道。也不急于一时。

    李昂点头赞同,后日就是万寿了别出什么岔子。

    许多福:“也不一定就明日,还要问我阿爹情况。要是我阿爹带我去买人,不会出岔子。”阿爹给的安全感!

    “而且救人这事,要是不开口问,那拖一拖没什么,但我问了,给人家了希望,小凌官演的是那样的戏,氛围乱糟糟的,迟则生变,还是早早救人出来。”

    刘戗很同意,“大丈夫说干就干。”

    一旁王元孙便开口:“要是明日你们要去得话,我可以同你们一起吗?到时候我去刘府等着,刘戗可以吗?”

    “可以可以,咱俩正好练练。”刘戗一口答应,“那胖小子你到时候直接过来。”

    许多福今日高兴,也没生气,长了音喊:“知、道、了、刘、娇、娇——”

    严怀津想说他也可以去。许多福低头,“你不可以。后日见,严津津。”

    “好吧。后日见许多福。”

    大家各自散了。

    今日许小满到家晚,宫门落钥后才回来的,至于为什么落钥了还能回来,那是许大人有圣上赐的令牌,平日不怎么用,照章办事,今日特殊。

    到了东厂后许大人先问崽睡了没。

    王圆圆点头,“还没,今个说放假,小多福回来后就很兴奋,在院子里跑了好几圈,说睡觉,往常钻被窝里这会睡了,但我刚去看了眼,床幔里头还闹腾。”

    “他一个人闹腾?”许小满问。

    王圆圆一脸‘那还能跟谁闹腾’。许小满:……“我也是累糊涂了,他那性子自己一个人玩都能玩的起劲,跟我小时候一样。”

    他小时候上山去打猪草,一筐猪草都能玩起来。

    “还有,内务所总管今个来传话,说吉服明日傍晚能好,请罪来了。”

    许小满脑子转不过来,“这有什么罪要请,赶在圣上大寿当日做好就行。”

    “你不懂。”王圆圆一脸‘本东宫大总管教你’,“内务所的太监是来混眼熟献殷勤来的,提早过来想小多福记着他,能提前卖个好,我给赶了回去。”

    许小满:“赶回去?”

    “放心,本公公拿捏住的,以后小公子地位不一样,我们身边的太监也不能太惯着内务所那边的,他来卖好,哪能是他想见小多福就能见的,该要摆的谱还是要摆,放心,不会故意刁难人,我都知道。”王圆圆说的头头是道。

    心想,许小满现在这些宫里太监门道关系都生疏了,但他会啊,到时候再去跟赵二喜取取经,加强一下多练练。

    王圆圆却不知道,许小满在这方面就没开窍过,不然一起进宫那批小太监,大家都一样起点,结果不出几个月,都各奔东西往高枝飞去,认干爹的、找同乡的、塞银子打点的,唯有许小满这个愣子被安排进了冷宫伺候落难二皇子。

    在冷宫过了四年,不需要挣主子的恩宠——因为就他一个伺候的太监,去巫州又是王爷贴身内侍,王府虽贫穷,但得王爷看重,加上府里人少,没几个太监,没那些弯弯绕绕。

    许小满一直对这方面不灵活,但他办案是很灵敏的,直切要害。

    “你看着办就行,反正也别太过分了。”许小满倒也知道宫里有时候不是说你对人真诚就行,该摆谱是要摆,“我去看看多多。”

    王圆圆立即挥手,你去你去。

    许小满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王圆圆一脸兴奋,“你这大晚上的摸黑又去哪?”

    “杂家去东宫瞧瞧。”

    许小满:……

    “那破地方,天黑又冷有什么好去的。”

    “诶呀你不懂。”很懂的王大公公又去巡视地盘了。

    许小满嘟囔:“到时候多多搬过去,唉——”但他很快想到,“东宫离紫宸宫不远,要不然到时候我宿紫宸宫好了,还省到处跑,更近了。”

    太子东宫与紫宸宫隔了个练武场,自然还有宫道,但直穿过去很近的,总比九千岁每日东厂横穿整个青雀渠过个桥,还有广场再穿过落霞门才能到紫宸宫近。

    如此一想,九千岁又美滋滋起来。

    但九千岁忘了一点,以前他是横穿这么远去找圣上,而再过不久,变成了九千岁夜宿紫宸宫想儿子了要横穿练武场去找儿子。

    宁武帝:信手拈来。

    咚咚。

    屋里逐月给督主开门,床幔里传来许多福精神头满满的声:“逐月姐是谁啊?是不是我爹回来了?”说着,床幔缝隙探出个圆乎乎的脑袋。

    许小满一看,心里软乎乎一片。

    崽怎么这么可爱啊。

    “阿爹!”

    “多多!”

    父子俩亲亲密密的。许小满脱了外衣,因为有寒气,又在外间炉子烤了烤才过去,床上许多福已经滚里面去了,“阿爹你上来,坐这里,我暖过了可暖了。”

    “好好好。”许小满上了被窝。

    父子俩并排坐靠着。

    “玩什么呢?”

    许多福叭叭说:“阿爹明天我们放假要放五天,我刚在计划这五天干什么,明天先去找刘戗赎人——”他想起来了,“爹,那个小凌官有没有问题?”

    “这几天没遇到林正。”许小满想到吉服明天傍晚才能送来,那大白天的闲着没事,便说:“你要能早起了,明天跟爹一起去外头厂里,我问问林正,没问题了就买了,省的你挂心。”

    “要是还不清楚,那爹带你去玩。”

    许多福把‘也不着急下次再买小凌官’咽了回去,高兴的摇摆身子,说:“太好了,那我明天好好逛逛,爹你给我一些钱,我想给皇帝爹买生辰礼物。”

    “行。”许小满一口答应,又说:“贺寿文章都写了。”

    “不一样,同学都写了贺寿文章,而且因为皇帝爹过生日,放了足足五天的假期啊!”许多福兴奋叭叭:“就是天上下刀子,那也得给我亲爹买礼物。”

    许小满听得直乐呵。

    “阿爹你什么时候生辰?”

    “我啊,我五月二十的。”

    许多福立即记下来了,“到时候我也给阿爹买。”

    “行。”

    父子夜话了会,等许多福睡着了,许小满便披着斗篷去紫宸宫找仲珵,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多多一片孝心,说明个下刀子都给你买生辰礼物,还记了我的,你说明年我过生日他给我送什么?”

    送什么,宁武帝不知道,但他知道,许多福这句话——

    “因为要放五天假高兴的吧?”

    许小满就哐哐捶仲珵,“你别伤了崽的心。”

    “……行,你说得对。”仲珵被捶的胸口疼,握着虎虎生威九千岁的手,眼底都是笑意,“明年九千岁生辰啊,那朕可不能落后了,也得想想送个什么。”

    许小满眼睛亮了,“你送我什么?”

    “不能提早说了,明年你就等着吧。”仲珵知道小满最近很累,轻轻拍着人在怀,“睡吧,不是说明个要和许多福出去给我买礼物吗?”

    “不做了?”

    “不做,你睡。”

    许小满嘀咕了声,早知道就不过来了。仲珵:……磨牙,“睡我这里不好吗?”

    “跟你睡一起被窝暖烘烘的,睡得太沉了,不好醒,我答应了多多明个早起办事呢。”

    仲珵一下子又高兴了,都是幸福,拍小孩似得哄着怀里宝贝,“睡吧,我明日从练武场回来叫你。”

    “嗯,说好了。”许小满咕哝完就睡着了。

    仲珵搂着人,仔细掖了被角,想到明年给小满过生辰嘴角含着笑,没一会眼底又冷了,紧紧的抱了抱小满低头又亲了亲。

    这一次不会出事了。朕不会让你出事了。

    第二天,许小满回到东厂,父子俩皆是一脸精神饱满,坐下吃了早饭,然后出宫。

    王圆圆没去,早上许小满回来时,王圆圆双手抄着袖子吸鼻子,鼻音有点重说:“我好像感染风寒了,这几天先避着点小多福。”

    “你那嗓子哪里是好像,就是感染风寒了,赶紧去太医院抓药喝。”

    王圆圆吸了吸鼻子嗯。

    许小满:“让你天天晚上不睡着,这么冷的天往哪儿跑。”

    王圆圆打了个寒颤,“东宫还是不能住人,太冷了,得修。”

    “废话,怎么说修好了也要过年了,估摸明年春搬过去。”许小满计划,这样还能多陪崽一些日子。

    但二人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圣心,只要赵二喜多跑两次,内务所、神宫监是派足了人手,而且内务所在半个月前就开始采买瓦片石料木料,到时候太子一封,东西到了直接干活。

    东西好没污染,将东宫再烘一遍,热热乎乎的,哪里还用等到来年开春才能入住啊。

    ……

    “追星姐你帮我捎话,让伴伴吃了药好好歇歇。”许多福知道王伴伴生病后还挺担忧,“王伴伴昨天还很好,怎么今天就感冒了?”

    许小满:他活该,半夜不睡觉在东宫吹冷风。

    “不管他,我让他去太医院了。”

    “知道了阿爹。”许多福知道自己还小,怕被过了病气也不闹着看伴伴。

    父子二人出门谁也没带,先直奔宫外东厂。许多福第一次来,有些好奇,不过宫外东厂很低调平平无奇就是在巷子里像是一户人家住宅似得。

    “林正呢?”许小满问。

    其他太监偷偷看许多福,许多福也偷偷看对方,双方目光对上,许多福露出个打招呼的善意笑来,对方愣了下扯着嘴角露出个同款笑,只是因为平时阴沉脸太久了,笑的有点吓人。

    不过许多福没被吓到。

    “督主,我去喊。”有人跑了去传话。

    等许多福跟阿爹到了办公室等人。

    院子外头有人说:“麻子你吓唬谁呢?大早上的赶紧收起你那恶心模样,别吓坏小公子了。”、“放你爹的屁,老子这是笑,笑你知道吧,你以为跟你一样胆小,刚小公子就没害怕。”

    “那是小公子胆子大。”

    “你怎么不说你胆子小。”

    开始吵吵,但吵归吵两人结伴继续干活。

    没一会林正来了,才起来,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神样,到了督主屋子打着哈欠,嘴巴长得大大的,结果一看旁边坐着个穿金戴玉的富贵娃娃,顿时精神了,嘴巴也合上了,露出笑来。

    “小公子好,大人。”林正规矩行礼。

    “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林正犹豫,“督主,小公子在这儿不好说吧。”

    “我让你查的小凌官。”许小满说。最近抓了几个人,其中有个骨头很硬,林正昨晚跟人熬了一宿,估计才睡着。

    林正一脸‘哦哦哦’的表情,说:“小凌官没什么可疑的,班主是睦州人,路引没问题,小凌官身上也没胎记印痕,多方打听,这个戏班在睦州还算出名,都知道小凌官是被班主花了三十个铜板买来的。”

    许多福:!

    那个班主问他要五百两银子。

    “据传小凌官娘是妓-子,他爹是夷族的小商户,妓-子怀了以后那商户骗人说给赎身,后来孩子生了,也没见商户来,过了四年,妓子得了病,求班主买人。”

    林正含糊了一些,小公子在这儿,妓-院那些肮脏地方,省去了小凌官娘得的脏病,得了一顿打,千难万险送到戏班子里,小凌官跪在戏班子门口差点被冻死了,因为班主起先不愿意买这个烫手山芋。

    外族人、眼睛蓝的,那妓-院老鸨也不是大善人,小凌官细皮嫩肉的,再过几年长开了就能接客赚钱,凭什么白白送给戏班子?

    都是一通牵扯。

    就因为有了牵扯纷争,林正才能打听到,一往瓦舍深处去,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贾歇脚,总能遇到睦州人,多打听几个话都能对上。

    “林哥哥你怎么知道小凌官身上没胎记印记,为什么问这个?”许多福好奇。

    林正听称呼先是一愣,而后高兴起来,跟督主说:“小公子叫我哥哥。”

    “那是看你小。”许小满摸崽发髻,“他才二十出头,喊哥哥也对。”

    林正一串对对对,仔细说:“夷族那边奴隶会给烙印,或是身上有明显痕迹了,有找人暗号可能,虽然小凌官那事在睦州都传开了,真想找也能找到。”

    “至于怎么知道的,问问班子里洗衣做饭老妈子就成了。”

    “不过说起来,那戏挺热闹,最近这些天好多官老爷家的少爷都往那儿跑着听戏,夜里可热闹了,前面位置有人竞价,二十两一个桌子。”

    许多福扭脸跟阿爹说:“我们上次去,四两银子四张桌子。”

    林正:“那可真赚了。”

    ……他是当爹的,这个该不该说赚啊,但崽确实捡便宜了。

    “那确实不错。”许小满还是夸了夸崽。

    屋里三人都没觉得因为这个夸孩子哪里不对。

    “其中九门提督家大少爷高彬最得势,连着听了三日,一直向班主施压,要买小凌官的……咳咳。”林正见小公子看他赶紧止住。

    许多福听到这,有些心急:“那小凌官没事吧?”

    “没事,班主还抻着没松口,不过高彬放了话,要是不行,这班子走不出盛都地界,所以迟早的事。”

    许多福握着拳头,“谁啊这么霸道!”

    “整个盛都九个门,他爹管的。”

    许小满指头轻点了下桌面,高家他们之前摸过,高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作风还算正直,御下也严,没想到大儿子是这样的。

    “过去看看。”

    许多福已经忍不住了,忙点头同意。

    林正一看有热闹看,当即表示他去套马车。

    “还用你套,车在外头就没卸,多喊几个人一起过去。”许小满说。

    许小满想起来了,“阿爹还有刘戗。”

    “那就再去一趟刘府。”许小满说。

    林正说:多麻烦啊,他亲自跑一趟拿银子赎人,当天就能将人带回来了。

    “你不懂,救人是孩子主意,自然是他们为主了。”

    许多福一听,感动连连,抱着阿爹,阿爹真的很疼他还尊重他。

    许小满抱着崽,给林正露出个‘懂了吧’的眼神。

    又是父慈子孝亲亲密密。

    林正:……我一个太监那这辈子都不懂了,不过多福喊他哥哥,高兴。

    等聚齐了,一行人骑马的——刘戗王元孙,还有刘家带着护卫。坐车的,许多福和阿爹坐在车里,后头跟着东厂的人。

    众人到了瓦舍祥云戏楼,大白天的这家戏楼门前热热闹闹,听林正说,这戏楼一天演到晚,早上五场、下午到晚上八场。

    许多福:……

    即便是正经戏,上班上的也太满了吧。

    “正经戏就没这么好卖了,咿咿呀呀的唱戏费嗓子,这个不用。”林正花了十多文买了站票听过,这戏短,小凌官也没几句词好唱,那些子男的,都不知道兴奋喊什么,吵得他头疼。

    到了戏楼,许多福揣着银票,刘戗找掌柜叫班主。

    班主最近焦头烂额的,高家护卫天天守在戏楼外,就怕他们逃跑似得,高少爷说再给他两日要是还不松口,那就别怪他了。

    小凌官跪着求他,可班主也为难,全班子老少这么多人他得养活啊,“不是我不救你,你也看见了,其实你该早想到这么一出的。”

    “求求您了,别把我送出去,我会好好唱戏多赚钱的,我能养活全班子人。”小凌官知道送出去下场。

    班主也为难,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一咬牙昧着良心说:“你往好处想,高少爷还算年轻,对你又看重,出手大方,他把你养在外头院子里,以后也不用日日唱戏,遭这个罪了。”

    小凌官两行泪流了下来,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自小在妓-院长大,娘经常抱着他有时候说‘怎么还不来’,有时候又打他拧他,说谁谁被赎出去了,过好日子了。

    他从没见过有人被赎出去。

    后来又听说,那个他娘挂在嘴边被赎出去命好的姑娘也死了。

    怎么死的,院子里那些姑娘一言一语都说了,被嫌弃了、过不下去缺钱了让再卖,姑娘不愿意,已经是正经人家娘子了,吊死的。

    “要是高家少爷厌弃了我,那我还有什么下场。”

    班主心知肚明,这些被买回去的戏子,主人家要是仁厚了,那就真当戏子养在府中,想听戏了叫出来演两场,可小凌官是这么个戏——

    又不是女子能生。刚到手时,珍爱几分,一旦厌弃了——唉。早知道,当时就不过来了,但是在睦州,他也保不住小凌官的。

    “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个脸吧。”

    小凌官一听,含泪的眼慢慢绝望,是不是他瞎了、脸破了就好了,就能躲过去了,但是躲过去了后,又怎么活。

    他除了那戏,别的也不会了。

    但此时也顾不得以后,已经穷途末路到了绝地。小凌官目光定定地落在发簪上,班主唉声叹气也没察觉到,外头有人喊他:“班主,之前看戏那几个小少爷来了,拿了银票说来买小凌官。”

    “都来买都来买,外头高家的人不知道啊。”班主也带了气撒火,这些天多是少爷、商贾捧着钱来买人,但高少爷身边人一亮身份都给退回去了。

    没人敢跟高少爷争。

    小凌官也想到了此处,没人来救他,没人敢跟高家作对——

    “知道知道。”外头报信的说:“高家仆被按住了一个。”

    班主诧异,谁敢跟高家作对,“哪家少爷。”之前要买小凌官的少爷他熟,一听高少爷要人,后来都作罢了。

    “前些日子大白天第一排,中间坐着个红衣裳喜气洋洋的小少爷,就他,还有两个小少爷,带了许多人来,根本不把高家仆从放眼底。”

    班主一下子就想到那张圆乎乎的脸,双眼是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不由一喜,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凌官,此时才发现小凌官手里握着簪子,顿时明白过来。

    “你怎么想不开,先别做傻事,出去看看,要是真是那位小少爷你命不该绝,还是有活路的,当初我捡你一命就是这样,现如今还是这样,小凌官,你也是几分好命。”

    小凌官被说的怔怔,他一个烂泥一样低贱的人,命好吗?虽是不信,但却是又生起一些希望来,手里簪子滚落到了地上。

    高家仆从一个被按到,另一个跑出去骑马回府给少爷报信。

    戏楼门口。

    许多福不想进戏楼,说我就在外头等,因为他嫌里头人多味重,打算买了人直接走。刘戗和王元孙左一个右一个站着,将许多福护在中间。

    许大人因为没穿飞鱼服,跟林正站在一块,真是不起眼,远处围观瞧热闹的还以为是三位少爷仆从。

    班主很快出来了,背后还跟着小凌官,小凌官眼睛都是红的眼泪没擦干净,显然是哭过。

    许多福看到了,说:“你要不要跟我走?我买你。”

    小凌官与小少爷对视上,一下想起来了,实在是印象深刻,三位少爷年纪都小,这位红衣裳的最特别,坐在中间,还捂着旁边小少爷的眼睛,那时候乱起来了,这位少爷只想快走,也没多看他同他说话。

    不是说瞧不瞧得上,他这种戏子,被人瞧不上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小凌官没想到,要来赎他的是这位少爷。

    少爷眼里干干净净,看他如寻常人一般。早前替他打抱不平的高个子少爷在旁边站着,看情况买人主意都是红衣少爷意思。

    班主上前,见高家仆从被按在地上,嘴被堵着,顿时心惊,一边把这些天情况说了,“……不是我不想卖人给您,我怕给您招惹上麻烦。”其实也怕少爷带人走了,高少爷来找他寻事。

    “小凌官同意,你说的五百两我带了,那咱们买卖就定下来了,要是高家少爷不同意,让他回去找人,我今天在这儿等他。”许多福好大的口气说。

    刘戗:“对!”胖小子真会摆阔。

    王元孙:……“对。”

    人群后充当‘打手’的九千岁很是自豪,拍着林正胸脯,骄傲得意说:“看见没,我家多多有气势啊。”

    林正颔首,“还怪威风的。”

    “那是很威风。”九千岁语气加重。

    班主吊起的心重重落回去,这些日子的焦虑担忧恐惧也没了,把小凌官送出去,祸头子这位小少爷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们戏班子就干净了。

    小凌官真是命不该绝遇到了贵人。

    小凌官也全然明白过来,双目感激,噗通跪倒在地说:“我愿意。”

    一手交钱一手交了小凌官的卖身契。

    等高彬一脸怒气赶到,见到的是戏楼门口几张椅子坐着三个小孩,小凌官没在,他先谨慎认了认人,没认出来,但是看到了飞鱼服似是东厂的人,迟疑了下,但还是不甘心。

    他都放出话了,小凌官必是他的。

    “你是哪家的?”高彬问。

    刘戗要说,被许多福摁了回去。

    “怎么,你要跟我拼爹吗?你爹九门提督管盛都九个门,我知道。”许多福说完,“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爹可是九千岁!

    高彬见这圆脸胖小子说的嚣张轻蔑,他爹堂堂的九门提督,在对方话音里像是看门的兵卒,顿时怒不可遏——

    身边小厮提醒:“少爷,明日就是万寿节。”

    高彬硬硬将气咽了回去,明日万寿节他爹交代过最近不要惹是生非,这个过节他记下来了。

    “两日后,本少爷再来会会你。”

    许多福:典型怂了放狠话。

    “我才不过来呢,你有本事找到我,亲自来我家要人。”许多福略略略,他家在宫里,高彬有本事来啊!

    哼!

    作者有话说:

    今日多崽拼九千岁阿爹。

    明日多崽再加一个爹。

    来打孤啊!略略略~-

    今天九千四,明日小太子上线【尊嘟

    第40章

    祥云戏楼门前热闹很快散去,因为怕高少爷记恨他们,只能躲开,只是走远了继续说刚才所见所闻。

    “那高少爷一向耀武扬威的,对面是谁啊,竟然不给高少爷半点面子。”

    “穿戴富贵的小少爷一瞧家里也是有底气的,但能跟高少爷叫板,了不得了不得了。”

    “我记得上次大白天来过,因为年纪都小,穿的也是金尊玉贵的,就坐椅子上中间那位,上次穿的是一身红,脸圆乎乎的跟菩萨座下小童子一样,直愣愣往里头走,一看就不知道里头演的什么。”

    “这不废话嘛,一看年岁还小,毛都没长齐。”

    “都不知道床上滋味,买小凌官回去,可惜咯。”

    “买回去当个下人使唤吧,这些富贵少爷可真是糟蹋好东西。”

    这些男的不把小凌官当人瞧,就是当个能淫-邪的物件,自然觉得小凌官跟了个小孩可惜了。自然也有几分良心的,心想跟小孩总比跟高少爷强,听说高少爷放了话,要是买了小凌官到时候请盛都各府玩的好的少爷去听戏。

    那能是真听戏吗。

    扯远了,又扯回来。

    “这到底是谁?高家的面子都不给。”

    “还能谁,没看到小少爷身后跟着穿飞鱼服的几位,人家腰上别着刀呢,高少爷才带了几个人啊。”

    “东厂的?”有人压低了声,又咋舌“东厂的不是说都没那玩意吗?买小凌官干什么,他们能懂滋味吗。”

    “你管人家懂不懂,那少爷买人回去把人当个花瓶使,跟你我也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不过东厂哪里来的少爷,都是一群太监——”这人突然想到了,立即禁声,彼此互相看看,皆明白过来。

    买人那位小少爷是东厂九千岁的义子。

    “啧啧,一个义子又不是真儿子,九千岁这么疼孩子啊。”

    “可不是说,听说以前是个流民乞儿,真是命好啊。”

    “瞧着不像流民乞儿,中间那位小爷一脸富贵相。”

    “人靠衣裳呗。”

    几人压低声嘀咕了几句东厂九千岁和义子的事就不敢多说了,话又扯了回来,说:“九千岁虽然厉害,但高家也不是吃素的。”

    “论起来,高大人官职比九千岁高吧?”

    “高是高吧,但当官的谁敢得罪东厂,东厂抓的还都是当官的。”

    这话又不能往下说了,只能捡一些能提的。

    “刚瞧见了没,高少爷脸黑的哟。”

    “大白天的,戏楼门口这么多人看着,被个小孩撅回去面子,高少爷能罢休才怪,那小孩就算是东厂九千岁的义子,以后也有的看。”

    ……

    戏楼门口。

    高彬怒气腾腾走了后。

    许多福跟班主说:“好了,我把火引到我头上,你们班子要是想走赶紧走,还有——”

    班主心惊又诧异,没想到小少爷看出来他的盘算,刚那通话确实这意思,只是没想到小少爷真是顺着他的话帮了这么大忙,低头弯腰想赔不是,许多福摆手意思别搞这些。

    “您想说什么尽管吩咐。”班主伏低做小。

    许多福:“班子里的武生功夫有,包括小凌官走的鬼步也很好,既是有真本事在身上,你搞什么旁门左道,最关键是你搞这个护不住人,容易得不偿失。”

    这位班主既没有当龟公的龌龊狠心——要真是想赚皮条客的钱也不会迟迟护着小凌官,既是有良心在,那就别沾这个心思了。

    “其他角有本事在身,你多花心思琢磨琢磨剧本,你那剧本写的真难看,不行花些钱买个会写词曲的。”

    许多福一直怨念没看到打老虎。

    刘戗在旁,“可不是嘛,那武生翻跟头很是利落干净,直接写个打老虎多好。”

    好兄弟!许多福心想。

    班主擦汗连连点头应是。这会是害怕,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过许多福也不管了,带人撤,他还要逛街给皇帝爹买贺礼。

    林正驾车带人先回,他要睡觉。

    “小凌官我先安置在东厂外。”许小满跟崽说。

    刘戗急,“小满叔,不是说好放我家吗?”他看出来高彬要找许多福麻烦,想着不能没义气,分摊一下麻烦,他爷爷都答应了。

    许小满看出刘戗好心,不在意笑笑说:“此时高彬记住了东厂,你们就先别掺和,等过段日子,你和多多小凌官一起说说,看小凌官想去哪。”

    “对啊,放我家你家都一样。”许多福跟刘娇娇摆大哥的架子,说:“听我阿爹的。”

    刘戗:“……”他看在小满叔面子上,这次给大胖小子面子。

    许小满看两个小孩打眉眼官司逗得心里直乐呵。

    太好玩了。

    许多福装了一回大的,现在沉迷当‘霸总’,嘿嘿嘿霸总真好玩,于是后头逛街买买买的时候,许多福就很霸总,买这个买那个,许小满都给掏钱,许多福对阿爹就是抱抱感谢,对刘戗那就是当小弟使唤,刘戗敢怒也敢言。

    “我给小满叔面子,大胖小子你别太过分了。”

    许小满笑眯眯:“也不用给我面子。”他要看看刘戗怎么对付多多。

    刘戗:……“叔,还是给你面子吧。”

    许小满笑哈哈。

    “你怕多多啊?”

    刘戗:“也不是怕,他又胖又矮也不会功夫,我要是揍他他得嗷嗷哭,这不是又不能打,太欺负小孩了,我说话又说不过他。”

    许多福磨牙,“爹,你别听刘娇娇说,他平时可爱怼我了,今天借机我就是故意欺负他的。”

    什么欺负啊,俩小孩玩闹呢。许小满嗯嗯点头。

    刘戗撇嘴,“行吧行吧大胖小子,我今天就让着你。”

    “刘娇娇赶紧来拿东西,好好拎着。”

    刘戗拎着大包小包,扭头看王元孙胳膊一件都没挂,哇哇叫说:“大胖小子,你光给我挂,怎么不让王元孙拎着?”

    王元孙笑笑说他可以帮忙。

    “不要,我就要你拿。”许多福和王元孙又不熟,这种‘好哥们犯贱’玩法,那跟刘戗玩没心理负担,因为知道刘戗不会真往心里去,而且刘戗后头肯定会‘报复’回来的。

    都在他的预料能接受范围呢。

    但王元孙就不一样了,他怕这颗黑芝麻汤圆真记仇了。

    刘戗听不懂只觉得不公平,三两下他手里的东西直接交给王元孙,王元孙笑笑拿过,什么也没说。

    逛了会,许小满请孩子们吃饭。

    “不吃烤鸭了,天冷带你们去吃大炒一锅。”

    许多福饿了,也不管是什么就好啊好啊,蹦蹦跳跳的牵着阿爹的手,刘戗一看忙跟上,一边跟王元孙说:“幸好今个你来了,咱俩真是难兄难弟了。”

    “是啊。”王元孙笑说。

    这家店是食铺,比不上烤鸭门店大,就是寻常的一楼铺子,门脸看着小,里面还挺宽敞,他们来得早也有位置,老板娘招呼他们入座,“许大人今天吃什么?老规矩吗?”

    “对,一份要辣椒正常的,一份不要放辣椒。”

    许多福:“阿爹我能吃辣。”

    “我也行。”刘戗也爱吃辣。

    王元孙一听,本来要说他也可以。许小满笑眯眯说:“尝尝不辣的,也很香。”

    “这倒是,都尝尝,我一会直接一个永动机!”许多福高兴说。

    刘戗:“什么永动机?”

    “太辣了就吃口不辣的,不辣吃过了觉得没味再吃辣的,这样搞成循环能吃好多。”许多福美滋滋。

    刘戗张口就说:“可算是知道你脸怎么那么胖了。”

    许多福直接一个伸手爆锤,刘戗躲开了,然后给许多福做鬼脸,许多福撇嘴说了句幼稚,“本小爷不跟你计较。”

    “分明就是打不过。”

    “一会智取你!”

    又开始斗嘴。

    许小满听的直乐呵,多多和刘戗是好朋友嘛,很好的。他再看这位王元孙,一直都很规规矩矩很识趣,像是隔了一层,难怪多多说玩不来,其实玩不来也没什么,人识趣也好。

    等了一会,香味先是扑出来,许多福咽口水说饿了,刘戗也吸鼻子,说好香。许多福狗鼻子闻出来了,“有虾、鱿鱼、鱼丸的味道。”

    “对,这家做的是河鲜炒一锅,收什么炒什么。”许小满看向王元孙,“你在家时应该是吃河鲜吧?我记得黔中近河海。”

    王元孙忙道:“吃的。”

    “那就好。”许小满点点头,扭头跟刘戗说:“肃马关少河,更别提海了,你多尝尝味。”

    刘戗:“好啊小满叔。”

    两大砂锅装的,辣的里面红辣椒红油炒的红彤彤,各种河鲜大虾、小虾、鱿鱼、鱼肉丸、细窄条的小鱼,东西过油炸了一遍又爆炒,味道鲜香麻辣。

    不辣的没油炸,但很鲜香,像是焖煮的。

    许小满叫孩子们吃饭,饭桌上顿时各种好香、好辣、好好吃,许多福吃了几口,伸手去剥虾,剥好了给阿爹。

    “阿爹先吃。”

    许小满看崽手指头都是红油,先吃掉虾,心里软乎乎的,说:“手指头辣不辣。”

    “不辣的阿爹。”许多福小狗腿巴巴看,“阿爹好不好吃?”

    “好吃。”

    “那我再剥,我剥一碗!”

    许小满答应说好。于是许多福埋头剥虾,装了一盘子,结果一抬头发现少了一半,怒目直接抓刘戗,刘戗笑的欠嗖嗖,报仇啦!

    “你刚把我当小厮给你拎包的费用,结了!”

    许多福:“哼哼。你真金贵。”

    “还好还好吧。”刘戗也学会了许多福很多口头禅。

    许多福大人不记小人过,直接端着盘子,“阿爹,咱们快吃,一人一半。”

    “再沾沾红油更香,一会还有面条。”许小满说。

    许多福:“我爱吃面条!”裹着红油很香的。

    果然是亲父子,俩人都美滋滋乐呵呵。

    吃完不逛了,回,因为明日万寿,即便是莽汉刘戗出门时也被爷爷叮嘱过早早回去做准备,“要洗澡、沐浴好好搓一顿,还有试衣服,要早早睡。”

    “我也是。”许多福十只指头都沾着麻辣味,虽然擦干净了,但还是残留着香味,也想回家洗一洗,此时挥挥手:“明天见!”

    王元孙:“明日见。”

    “走了。”

    分道扬镳。

    许小满拎着东西,许多福接过,父子俩上车,回家。许多福坐上车给阿爹捏胳膊捶腿,许小满快笑死了,拉着崽好好坐下,“阿爹不累。”

    “可是我今天花了阿爹好多钱。”

    “阿爹的钱就是多多的。”许小满手也有辣味,就没摸崽脑袋,说:“只要多多不是拿钱害人害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许多福小狗眼泪汪汪,扑进了阿爹怀里。

    他现在有爱又有钱,还有五天假期!!!

    他是最幸福的人。小狗满足.jpg

    一回东厂,父子俩先洗漱,许多福打了好几遍香皂——这个时代有香皂的,反正东厂宫里有,还有牙粉牙刷,很方便。那就顺嘴刷个牙。

    许多福想王伴伴了,问过逐月姐王伴伴喝了药睡下了,只能跟逐月姐和追星姐说今天发生的,“……我摆了架子,真好玩,高彬脸都气黑了。”

    追星逐月笑说小公子厉害云云。

    但没有王伴伴捧他一起演戏那味,许多福觉得炫耀了一半也没意思,就不提了。

    许多福不想高彬这事,觉得过去了。但高彬黑着一张脸回府,还没到家先让小厮去打听:“给我查那三个,尤其中间那个什么来路的,竟然敢跟我作对。”

    小厮赶紧应声,现在去查这个总比回府强,大少爷气成这样回去指不定向谁发火呢。

    不过今日不一样,今日高大人在家中。

    高彬气急败坏回去,先是给门房了一脚,骂不长眼的东西。门房跪地求饶,说错了。实际上谁都看出来,今日少爷不痛快拿人撒气。

    “少爷,老爷在家。”亲近小厮提醒。

    高彬收敛了些气焰,等查出是谁再说。傍晚时小厮就回府一一禀告:“中间那位是九千岁——”

    “他算个屁的九千岁。”

    小厮忙改口道:“是,那是东厂许大人的义子叫许多福,旁边高的是一等镇国将军府刘戗少爷,另一边是昭武将军府的。”

    “许小满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高彬骂道,其他两家没必要碰,他非得治治东厂那小子,“臭太监的义子,在我面前摆谱,还跟我拼起爹来了。”

    “我爹呢?”

    小厮忙道:“老爷去夫人院子里了。”

    明日圣上万寿,高夫人有诰命在身,明日得一同进宫贺寿,这等重要事,高大人自然会留宿正妻这儿,平日是歇在各个姨娘院子里。

    高彬带着丫鬟去了正院,他明日也要进宫贺寿。

    高夫人就生了一个嫡子,还有个女儿,女儿早年间嫁出去了。年轻时也受过婆婆刁难,这不是熬死了婆婆,现在府里后宅都是高夫人说的算,日子过的很舒心。

    夫妻二人用饭,说起明日进宫事宜。

    高夫人说:“今日宫里马车去公主府了。”

    “哪位公主?”

    “昌平公主,不知道什么事。”高夫人道。

    高大人点点头,又问了句:“可还有去别的宗室府里接人?”

    “那没有了。”高夫人回。

    高大人思考什么,动筷子慢了下来,高夫人一看也不吃了,过了会高大人说:“李童先前升了,调去了户部,不过一个五品官。”

    “你吃吧,我不吃了。”

    高夫人闻言,笑说:“我也吃好了,明日要早起,吃太多怕夜里睡不着。”跟下人说撤下去。

    下人撤饭,上热水递帕子,又送热茶来。

    夫妻二人便转到了偏厅坐下歇一歇,时日还早,肯定睡不着,说说明日进宫贺寿的事宜正合适。

    “圣上登基以来头一次过万寿。”

    高大人没接话,在想这可能是圣上放出什么深意,之前谏言圣上选秀,圣上以先帝刚驾崩为借口守孝三年,谁提选秀谁就不臣不孝,把众人话堵了回去。

    可惜嫡女嫁出去了,琳儿年岁到时合适,庶出也没什么……

    “老爷夫人,大少爷请见。”

    高夫人乐呵,“快让进来。”

    高彬进来后先给父亲母亲请安,一通回话,吃过了、天冷加衣服了不冷、母亲安心云云。高大人瞥了眼大儿子,说:“最近没出去胡混?”

    高夫人才不问话了。

    “父亲,您交代过了,我哪敢,我就是出去听听戏也没乱来。”高彬坐在一旁。

    高大人冷冷看过去,“是去看什么正经戏?别以为我不知道。”

    “爹,就是一些新鲜花样,也没惹事,您说的话我都记得呢。”高彬倒不怕看荤戏被爹知道,他已娶妻生子又有妾室,出去看个荤戏,捧个角儿,再正经不过的了。

    高大人收回了目光喝茶,算是不追究,跟戏子厮混总比在外头惹是生非强。高夫人说:“彬儿你也仔细些身体。”

    “娘,我知道,那小戏子还是个干净的。”高彬说到这儿有些愁,“爹,说起来我今天真避开了一桩麻烦,本来我说给小戏子赎身的,结果今早有人截胡,是东厂的许小满儿子来的。”

    高大人这下目光又移到了儿子脸上,“许小满?”

    “对啊,那许多福身后还带着东厂的人,穿着飞鱼服,腰上别着刀,可嚣张了。爹不是我说,您也太谨慎了,您儿子在外头遇到个阉人,那都得低半头,阉人义子说:你爹是管盛都门的,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高彬一通火里浇油。

    高夫人听了,也气,“一个太监义子好大的口气。”

    “可不是嘛,娘,我句句都是实话没敢编排。”高彬说起来真觉得窝囊,“我想明日还要进宫贺寿,就说算了,那戏子无所谓,可这一口气真忍不下去,在戏楼外被这么跌面子。”

    高大人知道大儿子撩火,但也知道大儿子不敢在他面前拿着个说谎,‘当’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

    高彬也不敢再说下去。

    “圣上看重许小满,在外我给他三分薄面,他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高彬心里不住点头,“爹,论官职您比他大。”

    “圣上重用东厂,那是因为太监没家族没子嗣把柄,是把好刀,但东厂一把手哪个太监都能坐上去,许小满这样结仇,没好下场。”高大人眼神深沉,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这大儿子再不济,也不是一个太监义子能下面子的。

    高彬听父亲这么说,于是试探:“那爹,我下次遇见了许多福,能教训教训他吗?给他点颜色看看。”

    “嗯。”高大人端着茶喝了口,“别打残了就行。”

    “知道了爹。”高彬心里恶狠狠笑,下次别让他抓到许多福。

    另一头。

    昌平公主暮色先出了宫门,虽是和两位太妃忙了一天,但此时精神头很好,坐在车中嘴角都压不住,旁边伺候的嬷嬷喜庆说:“圣上如此看重公主,明日接待外臣诰命女眷这事都交给公主操办了。”

    “还有两位太妃呢。”昌平公主嘴上这般说,其实知道,两位太妃就是个名头花架子,毕竟她只是圣上的堂姐,总要有些辈分高的在。

    简单说:今日昌平公主进宫和两位太妃彩排对流程来的。

    明日可是大日子,宫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两位太妃年岁比公主还小一些,以前暮气沉沉,如今倒是有些光彩,只是太局促,也不敢摆架子,虚心请昌平公主教,明日还要昌平公主多担待一些。

    双方都很融洽,知情识趣,工作也顺利。

    就等明日了。

    宫门落钥,天刚黑,内务所总管带着人步履匆匆前往东厂,给太子送吉服来了。不提请安行礼还想巴结吹捧这些话。

    王圆圆终于露面了,三两下给接待了,只等正事——小多福试衣裳。

    许多福看着宫人手中挂起来明黄黄黄灿灿中间还绣着龙的袍子,扭头震惊看阿爹,我我我我我——不会是孤想的那般吧!

    宁武帝也是这时候到的,一进门跪了一片,目光先看到人群中傻了眼又冒着几分聪明伶俐向的崽,那脸上都写了‘孤可算是太子了’。

    “都起吧。”宁武帝坐正中间叫起,一边说:“朕来瞧瞧,朕的太子。新衣裳试了没?”

    许多福已经从巨大兴奋震惊中回神了,此时四分腼腆不好意思,六分得寸进尺,“父皇,孤的胸前是龙,这怪不好意思的啦。”

    许小满手痒痒想搓搓崽脸蛋,怎么这么可爱。

    仲珵:……

    无语,这个文盲。

    “瞧瞧他说的,四爪为蟒,五爪为龙,你自己数数几个爪子。”仲珵:“太子服还没穿身上,想着龙袍了?”

    内务所太监战战兢兢恨不得耳朵瞎了。

    许多福可一点都不怕,小狗腿上去数他新衣服爪爪,“真的四爪,我看绣的龙里龙气的很威风,还以为是龙呢。”

    龙里龙气这个词,仲珵得问问胡太傅是怎么教的了。

    太子吉服一层又一层,沉甸甸的,许多福一个人穿不好,内务所的太监上前伺候,穿完了,许多福:好、好沉啊。

    又高兴嘚瑟挺起胸膛。

    孤是太子了!

    很威风!

    明日穿这个出去,得吓唬刘戗几个,还有胡太傅嘿嘿嘿。

    仲珵看儿子摆着架子走路,扭头跟小满笑话。九千岁见都是太监外人在,也没好杵仲珵,只是脸上写着:给崽留面子。

    宁武帝:……

    “不愧是朕和九千岁的儿子,走起路来不错,看来明日出不了什么岔子。”

    许多福一个抬头挺胸打包票:“父皇,我今个摆了好多架子还有谱,我可会装了,明日一定不会丢你和阿爹的脸。”

    “多多才不会丢脸。”许小满说。即便是丢脸也没什么嘛,多多可爱,大家喜欢都来不及呢。

    仲珵问:“今个不是给我买礼物去了,摆什么架子?”

    他知道小满为人,从不在平头百姓跟前摆架子,要是摆谱对方肯定是奸商,故意漫天要价的。

    许小满三两下给说了。仲珵:“高雄的儿子?”

    “嗯。”许小满点头。

    许多福都不敢坐下来,因为怕衣服有褶子,这可是他明日要显摆的新衣服,就凑到俩爹跟前站着说:“爹,你要帮我明日找场子吗?”

    仲珵先是抬手敲许多福脑袋。

    “你一个太子,哪里来的民间地头蛇话。”

    许多福摸脑袋,鼓脸。

    仲珵见了,“真是没出息样,你是太子,你的场子你自己不找,让朕掺和,真是丢人了。”

    许多福一个惊天觉醒,“对哦,第一次当太子我还没适应,老忘了。”顿时虎虎生威起来,又问:“高彬明日应该进宫吧?”

    仲珵不知,他一个皇帝,要是操心臣子带哪个儿子媳妇进宫那真是笑话了。许小满点头,“高夫人就一个嫡子,这等进宫面圣大事,肯定会带。”

    许多福:摩拳擦掌.jpg

    高大人、宁武帝双方家长都支持自家孩子找场子别堕了家门面子,只是高彬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会一会’都不用两日后,许多福自己找上脸前的。

    这天晚上,许多福脱了衣服,睡觉都是香喷喷,特别期待明日。

    “伴伴,孤就是小太子了。”

    王圆圆也兴奋,憋了大半个月的好消息,实在是没忍住跑来了,他今个喝了药捂了一天发过汗风寒好多了,只是怕过给小多福,便在外间睡着,此时两人隔着一道门,各自睡下说话。

    “小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多福:“嘿嘿嘿嘿伴伴你好捧场哦。”

    “奴才明日再帮太子敲打敲打高家那位。”

    许多福在被窝里兴奋地打了个拳,说:“行!”

    于是等小太子睡着了,王圆圆裹着衣裳轻手轻脚出去,在院子里碰到了许小满,许小满:……“你都风寒了,大晚上的又去东宫?”

    “哪跟哪啊,我去再灌一壶药。”王圆圆怕病好不利索想多吃点药。

    许小满:……他就是再糙也知道药不能多吃吧。

    “你下午喝了没?喝过了就别喝了,早早睡比什么都强,别到时候药喝多了,明个起不来。”

    王圆圆一想也是,“那我回去睡了,你干——当我没问。”

    “我不去紫宸宫,明个大日子,要早起,我就是有些睡不着。”

    王圆圆便留步,想着安慰安慰许小满,自己养大的儿子明个就是圣上的——

    结果许小满说:“今个仲珵说,多多得先搬到紫宸宫,要是成了太子住东厂外头大臣要啰嗦。”不由感叹说:“多多要是去紫宸宫,那我也得跟过去,东厂以后你们睡吧。”

    王圆圆:???

    “那本公公也要过去,我跟赵二喜挤一挤。”

    赵二喜:???不问问本公公吗。

    根本没有伤春悲秋,许小满说完想也没啥事,扭身回去睡觉了,明个得早起。王圆圆:……他也睡。

    十一月一,宁武帝万寿。

    巳时百官、宗室、诰命妇人进宫。左右掖门皆开,内务所的太监早早候着了,官员宗室皇亲走左掖门,命妇携子女则是走右掖门,全都到太极殿前候着。

    命妇们还愣了愣,因为前例她们这些妇人是先去右宫等候,即便是给圣上贺寿,也是各宫娘娘主子领着隔空对着圣人方向遥遥跪拜行礼。

    今日命妇女眷竟然去往太极殿前。

    可真是奇怪了。

    众人心中这么嘀咕,但也不敢露出来,当今圣上和以前不同……

    嬷嬷领着人过去,哪家的、一品二品、谁家孩子不拘男女怎么站都排好了,宗室贵重的在前,之后按品级算,孩子们都拘着往后排一排。

    公公们则是引着各位大人站位。

    别看太极殿前上千人了,乌压压的,但安安静静没有丝毫乱的,没一会队伍排好了,众人穿着诰命服、官服规规矩矩立着。

    刘戗是站在后面孩子那堆,他爷爷在官员第一排,即便是垫着脚已经看不见爷爷背影了,他旁边站着的是其他武将的孩子,身后排角落站着王元孙,刘戗跟王元孙打招呼,王元孙轻轻摇头意思先别说了。

    知道知道。刘戗明白,宫里尤其是太极殿不可喧哗。

    这可不是他们府上。

    今日出门时爷爷都说过了,要规矩要严肃,不要东张西望瞎说话。但刘戗忍不住,太无聊了,大家都好安静也不说话,他往前看——孩子堆里他是第二排,第一排是宗室的有爵位的。

    他不认识。

    刘戗又往后面看,在人群中认出来了,李昂兄弟俩在、周全也在,还有——刘戗目光一皱,怎么这家伙也来了。

    高彬站在第三排,察觉到目光迎了上去,是许多福旁边站着的那个小子,刘家的,刘家就算了。

    两人目光对上,厌恶后又各自移开,频频回头往后排瞧,刘戗看到高彬旁边站着的严怀津,还有一个不认识,已经成年了吧。

    与严怀津并列站着的是胡太傅的儿子胡康。

    严怀津一向端正,此时也扭脑袋往后看,胡康小声提醒:你找人吗?别看了。

    “嗯,我想找许多福。”严怀津说。

    胡康不再多说。

    刘戗也找许多福,奇了怪了,许多福跑哪里去了,都这个时候了,平时再怎么逃课也没事,今天可不能迟了。

    高彬往后看也是找许多福,许多福他爹许小满正三品的官,按道理许多福该站在他的后面第四排的,他还想笑话笑话许多福,昨个大言不惭放那么大的话,怎么你今日站我后面了?

    你爹也不过如此。

    结果没有。

    许多福不会没资格来吧?这里都是官员命妇子女,许多福一个义子,到底是假的。高彬有些痛快,收回了目光。

    众人静候半柱香时间,朝鼓咚咚两响,编钟嗡嗡肃穆沉声。

    “圣上到。”

    众人齐齐下跪行拜见大礼,口呼万岁。

    刘戗跪在人群之中,悄咪咪的略微抬起头,不过什么都没看见赶紧低头,他不敢动静太大了,心里还在想,大胖小子到底去哪里了。

    大总管赵二喜宣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朕有一子,巫州所生,满天所赐,福泽深厚,惧天所夺,埋其姓名,时机已到,朕之嫡子仲多福……册为皇太子。”

    许多福站在一旁,期间有点跑神,因为圣旨皇帝爹夸他的话好多,把他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特别聪明可爱福气满满,他臭屁沉浸了会,听到仲多福还有点不习惯。

    现在他有皇位要继承,改成了仲姓,感觉跟种地一样能结出好多福。

    俩爹的姓氏都很谐音梗。

    皇帝爹说了对内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还觉得姓许好,许姓福气,不过对外嘛……

    多崽明白。

    刘戗跪在人群中也跑了会神,因为圣旨他听不太懂,等他注意到前面有些动静时抬头,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们这边也有些嘀咕说话声,刘戗心里一个震惊:宣圣旨呢,你们还敢说话。

    不过刚才他好像听到许多福的名字,但好像又不是。

    前面御史台的臣子们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看上台阶之上,除了宁武帝,还有穿着吉服的太子——东厂九千岁许小满义子,许多福。

    真的是许多福。

    众人震惊,动了动唇,突然发现大殿旁还有金吾卫守着,像是谁有异议尽管站出来,这是圣旨,圣旨已定不可妄议。

    胡太傅已然跪懵了,第一次不顾规矩,想问问身边人,刚圣旨说的是多福?仲多福?是不是圣上还有一子也叫这名字。

    台阶之上,许多福单膝跪地接旨。

    “儿臣接旨。”

    刘戗:卧槽,我好像听到大胖小子声音了,在上头。

    胡太傅也听到了,还看到了,那个胖胖的脸——他有些跪不住,身体摇摇欲坠,许多福真的是圣上嫡子——是不是还没睡醒,还没睡醒做梦中。

    满朝文武百官心中震撼哗然,一个个都没反应过来。

    大总管赵二喜道:“诸位跪,迎储君。”

    众人才清醒过来,胡太傅第一下没站起来,腿有点软,有些狼狈站起来,这次看清了,真的是许多福,穿着太子吉服——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诸位大臣行跪拜大礼。

    百官尽管懵着,但身体行礼那是练了千百次了,丝毫不出差错,不管心中如何震荡,反正规矩行完了大礼。有人才发现许小满没在今日队伍之中站着。

    后来有人提起来。

    怕是许小满早都知道了,早起太极殿静候就没见人影。

    自然了,好歹也是太子义父,哪里有子跪父的。

    许小满以前算义父,如今论只能论君臣了,太子可是半君。

    可谁让太子和圣上按父论,你朝圣上与太子理论去。

    谁敢啊。

    这事不了了之,只是众人心里明白,许小满这位九千岁可真是扎扎实实又坐实了,只手遮天,以后义子是皇帝,谁敢得罪。

    孩子队伍里,刘戗站起来恍惚又跪下行礼,扭头朝旁边人问:“刚才,太子,咱们新太子许多福吗?”卧槽。

    前排有的人快吓傻了。

    “嘘嘘嘘,别妄议太子。”

    刘戗跪完起来,扭头看高彬,一看顿时乐呵了,这家伙脸白的跟纸一样,腿都打摆子,此时也顾不上他的震惊,说:“你听见了没,许多福是新太子了。”

    高彬差点摔了个跟头,结结实实脑袋嗑地咚的一声。

    刘戗:爽了。

    不过许多福怎么变太子了?

    他看其他人,李昂周全严怀津都是震惊还有些茫然,好吧,看来大家都不知道,跟他一样。

    大殿仪式还没完,刘戗小声哔哔两句也不能放肆找人聊天说话,只能跟着大部队走流程,圣上带着太子进太极殿祭祖,外臣要候着,等祭完祖,就能歇着吃席了。

    到时候他得好好说说,许多福怎么就变成太子了,太恍惚吓人了。

    被吓到的不光是许多福这些小伙伴朋友,前头的官员见圣上太子进了大殿内,这时寒风一吹,发现背脊都湿了,额头一片冷汗,有的跪在后面擦了擦,前排的不敢动,低头不知道想什么。

    周大人站在中间靠前位置,一向规矩严肃的周大人这次真没忍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冷汗,他上次在家中骂许多福——

    一想到这儿,周大人肝胆俱裂,不知道儿子向许多福说没说,应当是没说吧?他骂许多福什么来着?太监义子不上进?不可与之为伍?!!!

    不敢想下去了。

    太极殿内。

    仲珵与儿子一前一后站着。

    “给太祖磕三个头就好了。”宁武帝说。

    新上任小太子多福跪在蒲团之上,看向正中间高位最大的灵牌,扫了一眼,没有见到仲谋开的,于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仲珵摸摸崽的头,触手冰凉,那是太子金玉发冠。

    “沉不沉?”

    “沉。”许多福点头,又说:“但是我好开心,我一会出去要吓唬人了。”他想了一晚上!

    仲珵不由笑了起来,说:“出息。”但多福这小神情和小满一模一样,当即心里一片柔软,这是他和小满的孩子,以后继承大统。

    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好孩子。”宁武帝夸赞。

    许多福:俩爹对他滤镜真的超厚。

    好幸福哦~

    作者有话说:

    多崽:孤是小太子了!【叉腰.jpg-

    今天一万字,超级威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