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也是许多福最近功课重,一篇接着一篇,手上的刚背好,胡太傅抽查前日的,许多福懵了,一脸‘太傅你怎么不按规矩出牌’,然后扭头看李昂,前日学的什么来着?
李昂大着胆子张口说字型,还未提醒一句,胡太傅先严厉呵斥:不许左顾右盼。
于是许多福自然而然没背出来,站着听。
呜呜呜呜。
仰天哭泣。
这就跟滚雪球似得,脑子都不够用,许多福夜里做噩梦都是背课文,举个例子:一枝红杏出墙来接飞流直下三千尺,背的乱糟糟张冠李戴,脑子不够用,自然没想起来‘严氏’了。
要是按照之前精神头活泼时,天天想着吃饭睡觉炫点心喂蝈蝈扎堆闲聊,肯定在大家说起严氏,颅内小马达能‘哒哒哒’转动到小说内容,自然而然联想到皇帝爹的托孤大臣。
暴君杀疯了后,立许多福为太子,下一任皇帝。
在小说最后一两章,暴君驾崩后,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多福登基为帝,小皇帝有两位得力臣子,一姓严,乃帝师,阁老。二姓刘,是陪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大将刘氏后代。
一文一武,鼎力辅佐新帝,只是可惜,大厦将倾也无法力缆狂澜,只坚持了十年……
小说最后:多福坚持了整整十年,如今和两位爹爹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黑色幽默:因为暴君九千岁杀戮重,死后大概率到不了天上。
段评因为结尾那句话已经疯了。
末了作者还给刀片,读者们也有种‘来啊一起死啊’、‘都给我哭’、‘哭什么哭我要给作者寄刀片啊啊啊啊杀死我算了’的疯感。
许多福气得心梗,那会还没十八,强而有力的心脏差点就这么撅过去了。可见第一本小说对他造成的重大影响。
中午时李昂跟他说什么大儒,许多福没过脑子在背书,结果下午又是罚站——啊啊啊啊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坚持到放学,许多福:他现在跑去宣政殿躺地板上撒泼能不能争取两天假期?
唉。
能肯定能。许多福有这个自信。
只是大家都学习就他放假,那岂不是之后回来更听不懂了。
啊啊啊啊啊啊。
谁懂后进生啊!
现代的时候他不算绝顶聪明但也不笨的,结果这里搞得他好蠢,人要没自信了,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数学啊——把曾经的学渣已经逼成了想靠数学加加分。
可怜。
“多福,天还早,我留下来咱们再学一会?”李昂主动说。
满脑子想地板打滚撒泼的许多福:啊?
“你别气馁,背书其实很无趣的,背着背着熟悉了就好。”李昂安慰说。
许多福:“我背着背着熟悉了会把之前熟悉的忘掉,怎么能把之前背的也记得呢?”
“别告诉我,你天天还要背之前的。”
李昂:“……对啊。”
“可是好多,怎么记得过来,而且你不容易搞混吗?”
“有时候也有一点点,不过多抄写几遍,多读几遍就好了。”
两人鬼打墙对话绕回来了。
许多福:绝望。
他可以做个文盲小太子吗。
殿外小路子来了,先跟王圆圆说了什么,才进来找到了小公子,恭恭敬敬说:“小公子,今日宣政殿圣上见贵客,您要是去的话晚间可到紫宸宫用膳。”
“不用了小路子公公,正好我今日要温书,我和李昂在大殿温书好了。”许多福有气无力说道。
小路子话传完了便退下,回去给师傅汇报,“……小公子今日看着兴致不佳。”
“可是受委屈了?”赵二喜问。
小路子:“师傅,我听王公公说这几日小公子功课上烦恼。”
赵二喜:……那这他可帮不上忙。不由想到偏殿内,跟圣上聊了一个多时辰的严大儒还没出来,难不成圣上也知道小多福功课烦恼,请上了严大儒?
不愧是……赵二喜把亲儿子咽了回去。
“你跟御膳房说,要些多福爱吃的点心,花样多点,做的小巧些,全送到大殿去。”
“喏,师傅我现在就去。”小路子跑的飞快。
赵二喜见状,小路子自从猜到后,对多福是越发上心,暂且能用上,小路子啊小路子,知道你想往上爬,可别动了坏心思,到时候别说师傅留不得你……
崇明大殿内。
许多福今日留下‘加班’,除了李昂,还有零散几位同学拖延没走,反正回去也是无聊,等了一会,御前太监路公公带着东西来了,好几个太监拎着大食盒。
食盒一打开,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还有小公子您爱喝的红茶牛乳还有满多多。”小路子殷勤说。
许多福一看,一扫刚才‘死狗’无力感,充满了力气精神,“谢谢小路子公公。”
“小公子折煞奴才了,那小公子您先用,奴才退下了。”
“好好好,小路子公公再见。”
点心有好多,甜的咸的酥皮糯的,许多福听到班里同学咽口水,不由豪气挥手,“你们要不要吃?都来吃吧,可好吃了。”
“可以吗?”、“谢谢了多福。”、“来了来了。”
李昂手里也被塞了一块。
几人大快朵颐,嘴里塞得满满的,有同学突然想起来:“大殿规矩不能饮食——”
所有人鼓着腮帮子嚼嚼嚼:!
许多福嘴里一口奶茶鼓成小松鼠,瞪大了眼,努力咽下去,犹豫了下说:“没事,胡太傅没在,现在吃都吃了,要是被发现的话我来背锅。”学渣破罐子破摔。
“吃吧吃吧。”摆烂。
大家看许多福如此,便继续吃起来,本来有点战战兢兢,但因为甜食太好吃了,没一会又放松起来。许多福也是,果然甜食能让人心情愉快,今天皇帝爹招待什么客人,能用贵客二字,肯定不是普通大臣。
所以说,当学习无力时,除了学习什么事都能发散想一想。
宣政殿偏殿。
宁武帝和严宁聊了一个多时辰,兴致未减。宁武帝是话不多,那是小时候养的习惯,还有遭遇阅历使然,当然现在身居高位,除了九千岁没人敢自然坦荡没拘束同宁武帝闲聊。
最最最关键是,宁武帝天生聪慧,想法独特,其他人聊不到一起,只会吓得愣住、战战兢兢、跪地请罪‘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哪还有什么聊兴。
严宁不一样,严宁是严太师的次子。申时入宫拜见圣上,宁武帝坐在龙椅上,叫起,严宁立在一侧,神色平和还带着微微笑意,观其亲切。
“多年未见,圣上龙体康健,家父泉下有知定然欣慰。”
仲珵也想老师了,“论起来,朕要唤你一声二师兄。”
“圣上,那该唤草民大师兄。”严宁说完,一笑,不卖关子:“父亲在时,说家中大哥性情移到了旁的,在外别说是他的关门弟子,草民勉强入了父亲的眼。”
自嘲打趣又损了大哥。
但严宁目光澄净,语气莞尔,能看出来,严宁同他大哥关系一定很好,而又把‘家丑’说到圣上面前,好似圣上也不是外人,是亲近的。
“那朕便是小师弟。”仲珵接话,而后也笑了起来,目光平和有些怀念,他的老师待他亲厚如儿子一般,当年要不是老师凭借名声,殿前力保,包括后来封王去往藩地,也是老师在其中出过力。
巫州那会人人都瞧不起,确实地处偏僻,但老师良苦用心。
仲珵玩笑过,又皱了下眉,似是思考什么。严宁就在底下立着静等。过了一会,宁武帝说:“朕其实有一子,名唤许多福,是东厂督主许小满的义子。”
天下皆知,圣上登基四年,后宫空悬一直不肯选秀立后。
如今说有个儿子,还是大名鼎鼎东厂督主许小满的义子。
殿内肃静。
伺候的太监都在外头,只有二人。严宁乍一听闻哑然,但紧跟着圣上又说:“多福会是大盛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这不亚于平地起惊雷了。
宁武帝说完,一直盯着严宁,目光压迫,但凡严宁流露出一些厌恶或是旁的情绪,宁武帝便立即差人送严宁离宫。
殿内与刚才融洽叙旧的氛围截然相反。
“草民懂了,圣上如此看重草民,草民定当尽心竭力教导多福。”严宁先是作揖行礼,而后晒然一笑,很是轻松说:“草民接到召信,心里还有些惶恐未定,现在安心了。”
做教书先生,他行的。若是在朝为官,十多年了,怕无法胜任。
仲珵看着严宁,审视探究不过一瞬,“他年岁还小,当时小满随着朕出征,他便养在军营,一路上一些村府中,启蒙晚。”
“敢问圣上,现如今多福启蒙几年?谁人在教?”
然后两人就聊了起来,都是些‘育儿经’,聊得兴头,还去偏殿下了棋,严宁棋艺很不错,仲珵难得遇到对手也很尽兴,杀的严宁片甲不留,再来一盘。
一边下棋一边聊孩子。
严宁说胡太傅是个好老师,他听父亲说过,胡太傅虽是为人严肃苛刻一些但文章很是详实,学富五车。
仲珵就说胡太傅对小满有偏见。
严宁就说人心装在肚皮之中,哪有什么人都能人人夸赞喜欢的,再者说了君子论迹不论心,胡太傅对许大人有偏见,可是伤着许大人了?
这自然是没有。
仲珵脸黑了下,到底是说:伤着多福了。于是把多福辩论不过跑出去淋雨这事说了。
严宁:……大概知道未来学生水平了。
可能听出来圣上说自家孩子糗事有些面子无光,严宁也很自然的爆出自家孩子的糗事。那就是严宁虽然是天下有名的大儒,但是三个孩子都不爱正统学问,喜欢琢磨一些旁的。
比如大儿子喜欢鲁班术,小到做个木头摆件,大到在庄子里搞机关水车。二儿子喜欢丹青、游玩。小女儿则是喜欢伺候农田谷物药草这类。
旁的女子可能喜欢花草,他女儿就喜欢种一些有收获的。
严宁虽是嘴上嫌弃,但从头到尾眼里都是老父亲的欣慰。
于是宁武帝对严宁更为亲近了。不过严宁话头又一转,说:“可能我父亲在天有灵,看不下家中那些书籍蒙尘,我大哥大嫂晚年得了一子,取名严怀津,自小就聪慧,三岁识字,四岁时一篇文章读三遍便不忘……”
这台词太耳熟了。先前宁武帝在床上跟九千岁也说过小时候战绩。
严宁是真喜欢这个小侄子,话一时多了,炫耀到圣上跟前,反应过来时呵呵一笑,抚着胡须请圣上见谅。
宁武帝倒不至于嫉妒一个六岁小儿。
“我家多福虽然学问上寻常,不过他阿爹小满使得一手双-枪。”宁武帝炫耀儿子输了开始炫耀九千岁了。
严宁:……
谁说当今圣上寡情狠辣了?其实圣上和父亲说的一样,有些赤子之心,很是随和的。
这就是俩人相谈甚欢聊了一下午。
天黑了,宫门要落钥,宁武帝才放严宁回,还让金吾卫亲自送回,严宁前脚刚走,后脚一道谕旨就发下来了,封严宁为太傅,崇明大殿教学。
其实宁武帝本来想封太师的,一是严宁谦让不要,因为胡太傅与他父亲同朝为官,他一个晚辈,未有建树,不好越级封过胡太傅。二宁武帝也有自己考量,等日后时机到了,多福封了太子,到时候再封严宁为太子太师。
等圣旨写完盖了章。
仲珵心中一阵痛快,“朕这位大师兄是个有趣坦率的,他知道多福身份,心里明白,日后管教多福学业也能知道轻重,那些文绉绉的文章背不背也不甚重要,治世之道才好。”
赵二喜脑袋都快垂到地面了,心里不住告饶:圣上诶,您忘了奴才是不知道多福身份的,看来今日圣上真和严太傅说痛快了。
仲珵说完还意犹未尽,“那背书都背不过的小愣子,严宁要是都教不了,那朕真拿他没办法了。”
总不能打吧?小满第一个不答应。
肯定要找他麻烦的。
“严宁那个小侄子聪慧,甚好。”宁武帝最后点评。
当天夜里,回宫的许小满听赵二喜传话说:关于多福的学业速来。于是九千岁衣服都没换,速速去了紫宸宫。
宁武帝一看他的九千岁窄腰长腿利落飒爽劲儿就手痒痒。
“多福学业怎么了?他最近背书背的可勤勉了,我前几天晚上回去,给他掖被子,他睡觉都念叨呢。”许小满心疼又自豪崽勤勉,结果听王圆圆说,崽这么背书还被罚站。
这……
许小满虽是疼爱儿子,但没到胡搅蛮缠不敬老师这儿。
胡太傅只是罚站,站那就站吧,回来他给儿子捏捏腿。
父子俩一看,许多福眼泪汪汪的问阿爹我是不是很笨笨啊。许小满心疼的说不笨不笨多多聪明呢。然后许多福一头扎进爹怀里,小狗汪汪哭:“背课文真的太难了。”
“太、难、了!”
那么长,还是繁体字,还是文言文。
真的好难啊。许多福待在阿爹怀里痛哭了一场。许小满心疼又替多多着急,于是今日听关于多多学业事,此时拍掉仲珵的手,“先别摸,说正经事。”
仲珵委屈:“只是抱一下腰。”
“那就抱着说,不许动别的,不然我忍不住。”许小满最近又忙又担忧儿子功课,也好几天没做了。
他不是嫌仲珵,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仲珵听懂意思,下巴放在小满肩头笑了下,就这么抱着,说:“先前我跟你说的严宁,他今日上午到的盛都,用过饭收拾过下午来见我。”
许小满一下精神了,侧脸,与仲珵贴的很近,姿势暧昧可现在俩人都说正事。“就是你老师的二儿子?”
“对,老师长子年轻时游遍山河在外二十载,写了些游记。”
许小满听了唏嘘:“你老师那会肯定操碎了心。”
外头大好河山漂亮是漂亮,可危险也大,人迹罕至的深山江河,要是出了危险,这辈子就回不去了,天人永隔,至亲肯定伤心。
“多福是乖。”仲珵接话。
这时候两口子想到一处,品出自家亲生崽的优点了。
“给多福教书的是严宁师兄,他还带了侄子,就是他大哥的幼子,你听我说,这孩子严宁今日夸过,跟朕小时候比也不遑多让吧。”
许小满:!“这么聪慧!”
“让他给多福当同桌如何?”宁武帝有种昏君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许小满二话没说,抱着仲珵就亲了两口,媳妇儿啊媳妇儿你可真聪明,嘴上说:“多福在课上很勤勉也很乖,定不会耽误那孩子学习。”
“我已经让赵二喜去安排了,崇明大殿里头书桌两张并一起。”
九千岁看宁武帝的目光那叫个真心实意的崇拜。
“仲珵,你真聪明!”
“那小孩子我还没见,但我敢说,你最聪明了。”
仲珵很是受用,正事解决完了,两人才注意到,九千岁整个人都挂在宁武帝怀里,两条胳膊跟麻花似得绕着宁武帝的脖颈,最后也没拆开,就势亲密了起来。
严府。
圣上赏了府邸,其实传召信的时候就备下了,反正是现成的,到时候严宁对胃口了,牌匾一换就是,不然的话那府邸继续空着。
这府邸位置也好,前身就是田府,正合适严宁,严宁领旨谢恩,太傅也是正二品官职,府邸不用改动,没有僭越之处。
府中有些下人。府邸是四进院子带着水榭观景园,很大,如今就叔侄二人带着一位忠仆,忠仆中午时就利落收拾出来能住的正院屋子。
严宁问:“怀津可用了晚饭?”
“四少爷用过了在看书。”忠仆说道。
严宁同兄长没分家,家中孩子论序齿,严怀津排行第四。严宁虽是老二,但结婚早,生孩子早,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而他大哥年轻时居无定所四处游览,年纪上来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就是严怀津。
本来按说是很宝贝的,严家人确实宠,但严怀津从小和寻常孩童不一样,很稳重老成,喜欢读书,书不离手,很是板板正正的性格。
风流不羁的严杰时常长吁短叹,他怎么生了这么个小古板儿子。
严宁还愁他那三个不着调的孩子,对于喜好读书的侄儿,很是喜欢,三岁时便给侄儿启蒙,之后一直由他教着读书。
旁人都怕孩子启蒙时碰到玩具移了性情,而对于严怀津,即便是严宁有时候都要说一句:书暂且放一放,玩一玩吧。
“叔父,看书很是愉悦,与我而言就是玩耍。”严怀津道。
严宁:……
叔侄俩今日到达盛都,正好中午,严宁就带侄儿下了馆子,听到了民间说的五日前慎亲王府仲世子大闹潭水乡的事情,他年轻,侄儿幼小,一路走来时常被认成父子。
不过二人不是父子胜似了。
严宁对严怀津很是尊重,就是不把严怀津当幼子看待,此时便说:“你看吧,晚间了天黑就别看了。”
“知道了叔父。”
严宁本来要走,想到什么,说:“明日我要去崇明大殿授课,圣上赏赐,你也进去听一听,若是你都知道听过了,自己温书便可。”
“侄子知道。”
严宁又道不行。严怀津望过去,今日叔父不一样,有些兴奋。严宁说:“我的课还好,要是胡太傅的课,那可别。”
“你明日就知道了。”
严宁摆摆手走了,他再怎么说,不如怀津自己经历一遭。
至于今日圣上所说许多福的身世,严宁心里明白,自当保密,也不想要怀津对多福生出什么心思——怀津为人倒不至于奉承谁,只会规规矩矩以礼相待,脾气不投,便不再相交。
顺其自然随缘了。
回到自己院子,严宁坐不住,有些没处使的兴奋,自小读书,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年轻时心怀壮志欲展宏图,没靠父亲关系保荐,而是经历了科举,拿了状元之位,入翰林。
可惜没多久……父亲被卷入了政斗之中,他只能同父亲归乡。
过了十多年,原以为适应了乡野悠然,志气磋磨锐气尽失,其实……也不然。
当天夜里,严宁准备明日要授课的内容,他让怀津早日睡,没想到自己点灯到了后半夜,两眼酸涩难当,当即是打趣一笑,闭着眼睛倒在床上。
不行了,到底是年纪上去熬不住了。
不过年轻时有年轻时的好,现如今更为平和一些。
那位多福太子,即便是再愚笨桀骜不听话了,他也不会生气的。
翌日清晨。
许多福又起了个大早,这几天夜里睡不香早上还自动醒,导致他在课堂上听得更难受了。这会真是上学如上坟。
以前他学习不上进,还能找借口说爸妈离婚了,他痛苦,不想学习。而这辈子,俩爹很恩爱,可学习太难了。
要是孤做皇帝,要把那些书都烧掉!许多福心中暴言完,然后乖巧认命背着小书包去上学。
“多多,多多还没走是不是?爹来了。”
东厂大门外响起熟悉声。
许多福立即高兴背着小书包,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也不问大早上阿爹怎么从外面回来这种问题——心知肚明,俩爹夜里睡一起了。
“爹!早上好。”
许小满精神焕发,摸崽发揪,“早上好,早饭今个吃什么。”
王圆圆拎食盒,“不知道督主大人今天送小公子上学,没带上您的。”
“……”王圆圆犯什么抽了,大早上的跟他阴阳怪气说话。
许多福:“王伴伴,我的早饭分爹一半,我们一起吃。”
“多多乖,不急,我和王圆圆再去拿一些。”许小满哄了儿子,强势带着傻蛋胳膊往里走,压低了嗓门:“你今个吃什么了?”
王圆圆鼻子不是鼻子的说:“你天天会相好,都不管多福功课,他昨夜又惊醒了一次,今早比昨天提早醒了半柱香。”
许小满一听因为这个,瞬间就不气了,不骂傻蛋。
“你以为我昨晚和仲咳咳和圣上睡觉去的?我俩说正事呢,就是多多的功课,圣上请了一位大儒来,江南周柏山的严氏听过没?”
王圆圆当然没听过,他一个阉人,还是因为许小满关系才识得几个字,不懂那些,但会品出几分门道,“那严大儒教多福能教好?”
“不知道,反正有个小神童,我走后门,给多多安排上坐一起。”
王圆圆立即给许大人行了个大礼。
“圣上没走错后门。”
许小满:……王圆圆你找死吧,吃本公公一拳。
那会打仗,许小满带多多带不过来,大多时候很危险,能信任又能干得了伺候人的活就俩,一是赵二喜,还有就是王圆圆。不过赵二喜胆子太小,不会武,不如王圆圆阴险狡诈对他胃口。
打起来了,王圆圆就带着多多窝在村里乡里府县里,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多多,亲自给多多把屎把尿,换衣擦洗照料。
王圆圆就是多多半个爹。
亲爹许大人大人大量不跟王圆圆计较,只是骂了句傻蛋。王圆圆那张经常垮着一张死太监的脸,这会笑的蓬荜生辉很是殷勤,“傻蛋就傻蛋,那小神童我今天也看看。”
“你看着点别吓唬人,多多要靠人家呢。”
“我知道,心里有数。”
许多福就看阿爹和王伴伴进院子转了一圈又挽着胳膊出来了,刚才的担心也不用问了,王伴伴和阿爹没吵架。
俩人还是好朋友。
“看奴才给忘了,早饭拿得多,有督主大人的早饭不用分的。”王圆圆眉开眼笑开了食盒。
许大人摆着谱,挑:“那什么?肉饼,我要一个。”
“崽,吃,吃饱了好上学。”
许多福也被爹感染到了,恐学的丧气变成了斗志。
啊啊啊啊,我就不信了,好歹九年义务教育高考完二本准大学生,到了这儿小小古文我一定可以的!!!
狠狠啃了口肉饼。
嚼嚼嚼。
“好香哦。”
作者有话说:
小古板严怀津对同桌的第一印象是:每天都有食物的香味,自由自在,还有……他笑的好开心-
宝们,下章更新时间周二晚上九点半,明晚零点上夹子,大家早早睡,摸~
第22章
今日许多福起得早,又习惯了路上吃早饭,因此早早就到了学校。要是以前阿爹不进去,阿爹有点怕老师,阿爹没说,但许多福都看出来了。
“走吧,一道进去瞧瞧。”许小满说。
许多福脑袋挂着大大的问号。
不对劲,阿爹今日早上看着元气满满的不对劲,之前他还以为俩爹感情好,但……好像跟他有关。
“阿爹,你今日好高兴啊。”
“是啊是啊。”许小满觉得他家多多明明就是很聪明,只是背书背的不好,看吧,多机灵,这都猜出来他今日不一般,多敏锐的观察力啊,“今日新来了一位夫子。”
许多福:……这是什么好消息吗。
胡太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还再来一位,他怎么吃得消?
现在是打算小升初吗?这么给强度。
许小满昨日听仲珵吹了半天,说严宁如何有趣不死板,应当是比胡太傅教学要灵活一些,其实不背书就蛮好,多多又不考科举写什么锦绣文章,识字能写书信就好。
“你进去看就知道了。”
他信任仲珵,但是一时不知道怎么给儿子保证。
许多福被阿爹勾起了好奇心,有变动难免是有点期待的,于是高高兴兴背着小书包进,许小满也进,王圆圆拎着食盒走在最末,一行三人上了台阶,见到大殿门口好多学生。
崇明大殿一共有十扇门,门高又宽,平时上课皆是打开,殿内挑高很高,地方宽敞,一排门打开后光线很好的。
到了冬日严寒时会挂上帘子,殿内点上蜡烛,还有炭火取暖。
此时大殿外早到的同学都在门口候着。
“李昂,你们怎么在外面不进去?”许多福问。
人群中,李昂听声转身,许多福先吓了一跳,因为李昂眼睛亮的跟猫咪晚上那发亮的眼睛一样,他就没见过李昂这么激动的时候。!
到底怎么了。
许多福也好奇了,大早上阿爹兴奋,现在李昂也这样。
“许大人好。”李昂几步过来,先作揖给许大人见礼,小声说:“殿内胡太傅和新来的严太傅在,让我们先候着,一会叫进。”
新来的太傅他知道,阿爹刚说了。许多福点点脑袋,他一看李昂还很激动,就试探问:“新来的太傅你很喜欢?”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严大儒吗?!”李昂两眼再度冒光。
许多福心里一咯噔,好了,不必说了,他猜出来了。
这次新太傅是严大儒,听名字就很正统博学。
“你是开心了,恭喜你。”
李昂:“多福你别害怕。”
“我也没有很害怕。”许多福在阿爹面前强撑道。
许小满只是慈爱的摸摸崽发揪,多多是前几天背书背怕了,等上了严太傅的学就不怕了。
没多久,殿内侍读敲了编钟,高声喊:“凡是叫到姓名者入殿。”
大家都不在低声聊天,乖乖的去门口候着。
许多福看了眼阿爹,许小满摆摆手意思去吧去吧。许多福同李昂站在队伍中,开始叫名字,都是两个一组,许多福透过大门看到他们班桌椅竟然两张并在一起。!
竟然有了同桌。
老师给安排调座位。
许多福也有点兴奋了,一个人坐确实有点无聊,他真的不是很能坐得住的人,小时候就喜欢上课说小话,现在憋了好久。今天确实不一样——
“严怀津,许多福,进。”
许多福举手:“到,来了来了。”他到现在都没记全班里同学姓名,因为四五十人呢,不过他同桌就不一样了。
“严怀津,还蛮好听的。”
没看到他同桌在哪,许多福先进殿,侍读指引座位,许多福才注意到桌子旁边站着个小孩——真的是小孩,比他矮半头,又瘦又小,小孩一扭头看他,许多福吸了口气。
这小孩长得好漂亮。
属于刷到问:我家儿子能不能当童模,底下肯定全都是能能能,一定能,肯定行那种水平的漂亮。
“你好,我是严怀津。”
许多福微微瞪大了双眼,我嘞个大豆,这是他同桌严怀津。
“你多大?”
“六岁。”
许多福:!!!
他今年九岁,快十岁了,他同桌六岁,一时震惊且茫然,满肚子的话,是不是搞错了,严怀津肯定不是之前班里学生,要不然他肯定记的。
六岁啊,是小学一年级上高年的震惊程度——
严怀津已经坐下来了。胡太傅严肃的脸看他,许多福被看的汗毛要出来了,赶紧不再墨迹坐下。
他坐下后还偷偷看小同桌。
真的是小同桌。
“你好。”许多福侧着胳膊挡着脸,露出个友善笑容,一口白牙晃晃晃,压低了嗓音小声说:“我刚才太震惊了,不是小瞧你的意思。”
严怀津本来目视前方,端端正正,但听到隔壁传来的声,他看了眼胡太傅还有叔父,胡太傅看他们,叔父看进来的学生。严怀津想了下,微微偏头,看到对方的笑脸,轻轻嗯了声。
“你早饭吃了吗?”
严怀津:“嗯。”
“我也吃了。”许多福有了同桌,还是个小弟弟,话不由多了起来,反正还没上课,老师忙着安排学生坐座位,此时压低声,胳膊又往小同桌那儿移了下,“我叫许多福。”
“我知。”
“你是新来的,要是哪里不习惯不适应,都来找我。”许多福保证,这可是他的小同桌,年纪又小,他得照顾。
严怀津:此人话虽然多一些但心肠挺好的。
“谢谢。”
“嘿嘿不客气。”许多福看小同桌又直视前方,便缩回胳膊,小同桌初来乍到肯定拘谨。
大殿外门口,许小满和王圆圆看的也满意了,许小满是觉得,崽能交到小神童朋友,有上学兴致就好。王圆圆看的也怪满意,说:“那小神童模样跟谪仙似得,好好好。”
“本公公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面相。”许小满还记仇王圆圆说的走后门,先是顺口怼了句,也高兴笑起来,“那小神童是看着端端正正的,一看就好学。”
两人小声夸完都满意,再看一会。
许多福抽了胳膊坐了没几分钟,又用胳膊侧挡着,主要是还没上课,班里有同学问:我要坐着里吗、我桌上的砚台笔墨呢、诶呀我藏得话本子——
胡太傅气得走过去,胡子都翘起来,骂说漏嘴的同学竟然私藏话本子,岂有此理,玷污大殿等等。
“你别害怕。”许多福压低声气音和小同桌说:“胡太傅是挺严苛的。”
严怀津看过去,他没有害怕。
许多福得到小同桌目光回应,本来应该宽解说胡太傅的优点,但是憋了会,断断续续找出来了,“作业功课背好了,胡太傅也不会叫你罚站,就是背的课文越来越多。”
“胡太傅还不会拖堂。”
“休沐的时候也不会额外加作业。”
这么一想,胡太傅其实蛮好的,主要是他和背课文相克。
“唉,也不知道严太傅教学严不严厉,要不要背课文,我实在是不想背课文了。”许多福单手撑着侧脸烦恼,偷偷看严太傅,“嘿嘿,咱们严太傅长得还挺俊美的。”
严怀津怔了下,因为凡是遇到的读书人,皆是夸赞叔父的学问,从未有人先注意到叔父外貌。
许多福终于和小同桌目光对接上。
小同桌目光有点惊讶啊,反应了几秒,许多福噔的瞪大了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叫严怀津?”
严怀津:……
“严太傅也姓严,你们都是今天到。”我嘞个大豆!!!许多福颅内疯狂复盘,刚才有没有说严太傅坏话,很好没有,都是赞美太傅的,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和严太傅是什么关系?”
严怀津:“叔侄。”
“难怪难怪,你们长得都好看。”许多福小小马屁。
严怀津:这同桌只看重人的相貌吗。
知道严怀津是严太傅的侄子后,许多福蔫吧了下,这跟同桌是班主任的崽有什么区别,不过安静了没多久,许多福又侧着看小同桌。
以胡太傅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再调座位的。
那么他很大概率要和小同桌坐很久。倒是可以撒泼让皇帝爹换座位,但是小同桌年纪这么小,初来乍到,第一个同桌就是他,他要是换了,小孩会不会敏感觉得他嫌弃他年纪小啊。
许多福感同身受替换一下,觉得大概率会。
“津津。”小声。
坐直且温书的严怀津没反应过来。
许多福又轻声喊:“津津。”
严怀津再度愣了下,看了过去。许多福笑的双眼弯弯的,大哥哥哄小朋友的语气,“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跟严太傅说吧?”
“不会。”与学问无关的事,为何要和叔父说。
许多福松了口气,笑的更热情了,“好孩——咳咳,好津津,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不告状就行。
小孩子都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的。
尊重津津。
严怀津听闻,手里的书放下,扭头望过去,很是认真询问:“做朋友的话,我需要做什么吗。”
“哈?”许多福懵了,“你没朋友吗?”
严怀津摇头,等着许多福回答他的问题,他再决定要不要做朋友。
许多福:我小同桌竟然没有朋友。
啊这。
顿时义薄云天仗义说:“你不用干什么。”
严怀津摇摇头,“我虽然没有朋友,但也知道如此之道,不可长久。”
小同桌说话虽然文绉绉的但是很懂事很有道理。许多福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本来想你年纪小对你多照顾些,反正都是些小事情,什么一起写作业放学一起走一起吃饭聊天,有好吃的点心分享给你,我出门玩带了玩具给你玩,还可以去我家玩,还有还有,要是同学欺负你,我可以帮你一起怼回去,撒尿——就不用一起了,你要是想的话也行。”
以前上小学,课间组队上厕所。
虽然都是小事,但朋友之间确实是要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严怀津在许多福说话时,很安静思考,每一条对应的内容他是否可以做到,其实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一起做,两个人做麻烦一些,他也不用人照顾——
但来盛都,一路见闻,叔父不想他只专与文章书中。
“可。”严怀津点头。
许多福笑的开心,“好啊,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严怀津点点头,继续看书,然后脑袋上有物——他侧脸望过去,许多福将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在捏他的发髻。
朋友也要这般吗?严怀津沉思。
许多福:难怪阿爹喜欢捏,确实很好捏捏。
“津津,你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他趴在书桌上,安静了一会,又没忍住小声:“要是以后课堂上,我憋不住偷偷跟你说话,你要是不想理我就别理。”
“我就是有点厌学。”
除了学习,干什么都行。
严怀津听到‘厌学’二字,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庞露出诧异来,看向了许多福。许多福将下巴放在桌子边缘,脸颊有些肉,两条眉毛耷拉着,就这样拧了过来看他,含糊不清说:“我也想上进的,但是背书好难,我背完了记不住之前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学习的。”
严怀津:“无碍。”
“?”
严怀津解释:“我温书听讲和听你说话都可以,不打扰的。”
“哦哦。”许多福心想,可能叔父当任课老师所以只能在课堂上表现的乖巧,实际上小同桌也很无聊吧。
总之,两人第一次见面聊天还是很融洽的。
很快全班同学新座位安排完了,李昂坐在他的后面,许多福很高兴,周全是李昂的同桌。太棒了。后排坐了两个学霸,之后要是背书可以给他提醒一下。
没有也没有关系啦。
第一堂课是胡太傅上,不过严太傅也没离开,坐在前排角落手里捧着一卷书,很是安静。许多福看了会严太傅又去看小同桌,发现叔侄二人眉骨很相似,不过小同桌长相更漂亮些。
严太傅就很儒雅——
“许多福,你站起来回答问题。”胡太傅敲着戒尺发出响声。
许多福:“……”
“太傅,我刚没听,对不起。”
“那便站着听。”
许多福站着捧着书本听,这几天本来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多了个小同桌,小同桌年纪还比他小,现在就有点臊得慌。
严怀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而后抬起笔书写。胡太傅一见生气,“你,便是你,你起来,回答刚才的问题。”
许多福看向小同桌目光担忧。
他家小同桌站起来又瘦又小的。
诶呀。
都怪他。
严怀津不卑不亢说了出来。许多福本来从操心的模样,随着严怀津作答,很是惊讶。胡太傅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多福有的都没听懂意思,但是严怀津能回答出来。
许多福偷偷看胡太傅,胡太傅虽然面上还很脸黑,其实很满意,因为胡太傅抚着胡子点了下头,说:“你坐下吧。”
严怀津入座,隔壁视线存在感太强,严怀津偏头看过去。许多福眼睛很亮,用课本挡着嘴,无声夸:厉害。
很简单的问题,算不得厉害。严怀津想,但是莫名的,他有点点高兴。
之前背课文还好,现在胡太傅提高了课程进度,开始古文问答其意,还要延伸一些问题,不能大白话作答,有一次问题很浅显,许多福大白话答出来了,胡太傅也不是很满意,可能嫌他太接地气话太糙了。
早上课程终于结束。
许多福站了一早上,也不是很累——习惯了。一下课大家都有新同桌,这次没急着往后院去,扎堆聊天,许多福也是,坐下后跟小同桌介绍后排。
“这是李昂,这是周全,他俩都是我朋友。”
“他是我同桌严怀津,严太傅就是他叔叔。”
李昂和周全对严太傅滤镜很大,看他小同桌四眼发光,很是热情客气。许多福也放心了,扭头给小同桌一个‘跟哥混你安心’的眼神。
“饿了,我们去后院缓缓等午膳。”周全说。
几人起身往外走,李昂说:“诶呀。”
许多福看过去。李昂:“你们今天没发现少了点什么吗?胡太傅没有布置功课。”
“!!!”许多福现在一扫死狗模样,“竟然没作业哈哈哈哈。”
周全:“侍读也没来布置,应该是没了。”这会都快吃午饭了。
“老天爷啊。”许多福出殿仰天感动汪汪叫:“终于大发慈心,太好了,今天中午我要吃两碗饭。”
李昂和周全两人却想,早上胡太傅的问答还是要再过一下,温习温习,胡太傅虽然没布置作业但是学问是自己的,还要上心。
“津津,你学习很好吧。”许多福拉着小同桌手去后院,“这是小花园,后头是我们用膳的厅,旁边是休息午睡的屋子,隔了一道竹林后面是太傅用的。”
小同桌六岁上高年级,那就是跳级!
“刚才课上我还替你捏了把汗,你真厉害。”
严怀津身板笔直,道:“不过尔尔。”
“用午膳会敲钟,现在应该还有一会,我们在花园待待?再进去。”许多福不想现在去饭堂。
大家说好。等坐在回廊,李昂先去问严怀津早上的对答内容,周全很快也加入了。许多福:……
严怀津并没有回答太多,三言两语简单扼要说完,看向坐在回廊揪着一片竹叶玩的许多福,说:“你要去如厕吗?”
“?”许多福发呆,很快反应过来,小同桌是想撒尿,肯定是不认识路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他果断答应,又回到小学那会课间跟兄弟朋友约着上厕所嘛,也没什么。
他还问周全李昂要不要一起,两人摇头,不必了。
许多福就跟津津一起去维护下才交的友情。上完厕所净手,没多久就吃午饭了,今日午膳竟然吃蒸饺,还有些素菜,蒸饺有两种口味,海鲜虾仁和蔬菜鸡蛋的。
他干掉了两盘,最后一盘速度慢了下来。
严怀津多看了眼。许多福说:“我其实吃好了,还剩三个不好浪费了。”
“食太多会犯困。”
“我知道,所以一会吃完我就睡,睡醒了下午课不太困。”许多福说完,想到过去那些课,又补充:“以前能听懂就不困,现在困。”
严怀津若有所思,早上胡太傅所讲有何听不懂,明明很简单浅薄,是他启蒙一年后就学的内容了,但面对许多福的苦恼,严怀津没说出这些,而是说:“我家中有两位哥哥一位姐姐。”
“?”这么快切话题?许多福嗯嗯点头,自我介绍:“我家里就我一个。”
严怀津道:“哥哥姐姐们皆不喜读书。”
“咦?”
“大哥喜欢鲁班术,二哥擅丹青作画,三姐喜农务。”严怀津人虽小,目光平和却很有力量,说:“我读书尚可,他们各自也很厉害。许多福,你听不懂犯困不是你愚笨。”
许多福一个心中震荡。
他虽然傻乐不内耗,但往前近一周,天天罚站,明明也努力背书了,当然背着背着很枯燥无味,确实有点摸鱼偷懒,但该学还是会学,却一直原地踏步更是落后,李昂同学们都能跟上,他是有点怀疑自我,开始焦虑了。
此时,许多福被严怀津鼓励到了。
感动的眼眶泛红,放下筷子,一把把小同桌抱在怀里,哥俩好的拍了拍津津的背,有点哽咽说:“津津,你人真好。”
天生我材必有用,正儿八经科举内容他读不下去,也许在别的方面他很聪明,老话说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觉得做小太子这行他应该、大概、没问题。
以他看小说上历史课,还有乱七八糟的那些电视读物。
什么岳飞被杀、袁崇焕被杀,许多福都很气愤,换他当皇帝肯定信忠臣武将了,都快家破人亡了,不团结还搞阴谋政治。
国没了,皇帝还怎么当皇帝。
被许多福拥入怀中的严怀津,原本冷淡认真的小脸出现了茫然错愕还有点——高兴。
这便是朋友吧。
严怀津伸出小手,轻轻地拍了拍许多福的背。
作者有话说:
多崽:给大家看看我的小同桌【炫耀.jpg-
第23章
午睡过后。
许多福果然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严怀津站在床边看的入迷,可能想不来怎么睡得这般快。
李昂笑着又给解释,上次周全也是如此,见多福这么快睡觉很震惊。严怀津听闻,扭头看了下李昂,嗯了声,便回自己床位上,他其实睡不着,但想着许多福那样,闭上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昂回到自己床边,总觉得严怀津对他和对许多福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情,不想了。
许多福一觉睡得又香又甜,睡醒后,大殿伺候的小太监早早打了热水,他们这些同学简单擦洗了手脸,整理外袍、仪容,便能去大殿上课了。
下午是严太傅的课,过去路上,文官集团少爷们都叽叽喳喳闲聊很是向往,有人说希望严太傅讲《鸿图志》,也有说讲《青天赋》好,还有旁的一些书籍名称,许多福听都没听过。
他真是个文盲,没想到同学之中潜藏学霸这么多。
要是每月有月考,搞个排名,他肯定垫底。
幸好没月考这玩意。芜湖~
许多福脚步轻松,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小同桌走在后面,因为太矮了,被同学身影遮挡了一大半,差点没注意到,他在原地等一边喊:“津津,我等你。”
说完又抬起脚回头去找津津。
“咱俩一起走。”
严怀津:好友要一起上下学。
“好。”
“你爱喝牛乳吗?”许多福问完,又说:“我明天给你带牛乳喝,喝这个能长个子。”
严怀津思考了下,颔首,“谢谢。”
“嘿嘿不客气。”他本来是班里个头最小的,现在小同桌是了,许多福看小同桌,“咱俩要多多吃肉蛋奶,偷偷长个子,三年河东三年河西——”
“到时候一过寒假回来,惊艳全班同学!”
许多福有时候说话乍一听很奇怪但严怀津觉得颇有趣,点了下头,说好。
“一会严太傅的课,我就不跟你说话了。”他怕严太傅骂侄子。
严怀津问为何。
“你叔父的课,我在课堂拉着你闲聊,他不会斥责你吗?”
严怀津摇头,“叔父不会的。”
“没想到严太傅看着很儒雅随和,难道本人也很随和?!”许多福惊了,很是自信说:“那我看人还蛮准的。”
严怀津微微怔了下而后嗯。
进了大殿,大家坐好,又闲聊几句,随着编钟敲响,殿内安静下来,严太傅第一天上课,众人还摸不出新来太傅脾气,即便是不学无术的宗室子弟也打算先乖觉几天,看看新太傅脾气再说。
只是心里念叨:千万不要想胡太傅那样。
又有人小声说:听那些读书好的,一口一个大儒挂嘴边,肯定很严厉。
严太傅到了,身边跟着侍读,侍读怀中抱着卷轴,很大,严太傅手里拿着戒尺,殿内交头接耳声彻底安静了。
“我是新来的太傅,姓严,单字宁。”严太傅先介绍,而后笑眯眯说:“我家住在江南周柏山,有人知道周柏山吗?”
李昂举手。
严太傅让起身作答。
李昂言:“抚江以南,周柏山在横五山东侧横五府县中。”
严太傅点点头,意思对了,李昂很是高兴,严太傅又问李昂可否去过,李昂自然没去过。严太傅问,有人可知道横五山是哪五座山。
全班静悄悄,这就没人知道了。
就连李昂这位严大儒的‘粉’,也只知道周柏山。因为横五山最出名的就是周柏山严氏。许多福也好奇,忍不住侧头看小同桌,意思你家附近哪五座山,他还没问出口,一张纸片慢慢移到了两桌之间,上面写了五座山名字。
许多福看向严怀津。
小同桌竟然未卜先知,他还没说呢。
“我有一长兄,名唤严杰,年轻时周游大盛二十载。”严太傅让侍读将画卷展开,悬挂在架子之上。
画卷徐徐展开,画卷内容一一映入眼帘。
许多福坐在第一排,看的目不转睛,这画带彩色的,山川河流树木松柏府县集市热闹一一映在眼中,俨然一副古代地图。
横五山的五座山也有了。
严太傅开始按照地图讲他的家乡,风土人情、地理位置、气候习惯,还有农作物的生长。许多福这一节课听得十分入迷。
因为很有趣。
大盛有红薯、辣椒,他知道因为吃过,他所在的大盛是现代历史中没有的,也就是架空,当时读书,衣着打扮襦裙、圆领袍、交领袍都有比较混杂融合,但具体的,比如经济发展、文明程度不清楚。
看小说无所谓,只看俩爹谈恋爱。
但现在他是活生生的在这里生活。
不知不觉一堂课结束了,许多福还有点意犹未尽,就听严太傅发了功课,“明日聊一聊你们各自的家乡,畅所欲言。”
“今日就到此,明日见。”
许多福说的最大声:“明日见严太傅!”
严宁笑了下,带着侍读离开了大殿。太傅一走,全班静了下很快沸腾闲聊起来,许多福没转头就听到背后李昂和周全说:“没想到严太傅第一堂讲的是五横山。”
“虽不是讲书,却很有意思。”周全说。
李昂嗯了声。
许多福转身就跟后桌俩聊起来,谈兴大发,“你们俩明日聊什么?今个太傅说起家乡来,我还没问你们俩故乡——李昂,你是本地人吧。”
“是也不是。”李昂解释:“我祖母先前被封昌平公主其实有封地的。”
许多福咦了声,这个确实第一次听。
“我祖母封地在隶州乐安郡。”
许多福直问:“女子也有封地吗?”
李昂懵了下,他不是都说了。严怀津则是听出许多福想问的是什么,在旁说:“你是想问,藩王与公主是否一样待遇。”
“对!”许多福扭头看津津,一脸‘好哥们懂我’表情。这种延伸问题,津津竟然懂他!好聪明啊。
李昂明白了,“也有区别的,封地食禄按品级分,藩王有兵权,公主只有千人亲卫队差遣,不过现在都没了。”
他说完,感觉好像有些敏感,不该提这个,神色有点后怕。
许多福听了哦哦两声,转头问津津,“今日严太傅说了五横山,你明日说什么?”
李昂先是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许多福没再追问下去。
严怀津道:“我母亲的家乡。”
“那我说我阿爹的。”许多福想,他对盛都不了解。
周全:“我家远一些,在钦州。”
“钦州在哪里?”
周全:……一时也被问住了。仔细回想,“我只记得,之前跟随母亲来盛都,我们先坐马车十多天,又改称船半月有余,之后又是马车走了大半月。”
“那确实好远。”许多福点头,又说:“钦州与大盛相隔很远,钦州风土人情和大盛肯定很多不一样。”他很好奇的。
周全自豪,他在钦州只待到五岁便和母亲到盛都来了,儿时记忆有些模糊,但听许多福对钦州好奇,还是与有荣焉,他回去要问问母亲,好好准备一番。
大家对新作业都很有热情。
毕竟人均十岁年纪,天天背书之乎者也其实也很烦的,这种功课趣味更多。
闲聊过,大家陆陆续续往回走,再不走宫门要落钥了。
许多福背着书包同小伙伴走了一路,站在分叉口时,挥手跟三人拜拜,“明日见!”
“明日见。”
王圆圆在背后都都快高兴哭了,这是近些天,多福头一天高高兴兴放学还期待明日上课,严太傅果然不错,那个小神童也很不错。
“王伴伴,我阿爹呢?”许多福问。
“督主在外头还没回来。”
许多福小记者附身:“王伴伴,你家乡在哪?”
“奴才的家啊,在巫州底下一个村子,具体的也记不得了。”
许多福:?
“王伴伴不是宫里随阿爹一起去巫州的吗?”
王圆圆笑眯眯,直白说:“不是,当时先帝封巫州王,神宫监先去巫州盖王府,王府有了自然要有内侍太监,太监有从太极宫过去的,不过巫州很远,图省事的,内务所在当地买几个孩子割了充王府内侍名册之中。”
这就是内务所看人下菜碟了。
要是封地好离盛都近,得先帝疼爱的皇子被封王,那么肯定不能这么轻易糊弄,都是从内务所拨太监过去。
王圆圆说的这个,可见当时巫州王谁都能踩一脚,没人当回事。
“王伴伴你再多说些巫州的事。”许多福撒娇。
两人慢悠悠的沿着青雀渠走,王圆圆也不是太傅,就是闲谈,说:“奴才那会才七八岁大,记不得了,穷人家小孩子长着长着都混记了年岁,孩子太多了,我忘了是被拐走的还是自己走丢的,反正当了一段时间小乞儿,被个脸上有个大黑痦子的拐子卖了。”
“拐子最可恶了。”许多福气呼呼的,人贩子不管在哪都该死,“王伴伴,那拐子你后来报、报官了没?”
差点说漏嘴报警。
王圆圆见小多福气得脸鼓着,心里软乎乎,小多福心善正直,许小满真是走了大运气了,捡了这么个像自己的崽。
“放心吧,奴才后来找到了,那黑痦子遭了报应。”王圆圆笑眯眯说,自然是他亲手给黑痦子阉了,那么大年纪,又是冬日,能不能活看造化呗。
“巫州冬日下大雪,时常一下就是十多天,整个冬日雪不见消停,积雪到膝盖厚了。”
冻不死那鳖孙。
许多福听了看向王伴伴,“那多冷啊。”
盛都也下雪只是零零散散小雪花,他觉得盛都地处中原平原一些,喜好辣椒,也有可能偏南,气候上夏日闷热,春秋气候适宜,很适宜居住。
“伴伴你和阿爹怎么取暖呢?巫州的百姓怎么活?”
王圆圆回想下,说:“小公子现下听着冷,其实在巫州过日子的百姓也习惯了,那边盘火炕,小公子可能没见过。”
其实也有炭火,不过富裕人家才烧的起碳,穷苦百姓哪里烧的起。王爷刚到巫州时,没多久就是冬日,封地底下百姓不是东边受雪灾,就是隔壁府县村子积雪压死了人。
那会日子真苦。连着王府日子也紧巴,巫州太穷了,官员又层层包庇勾结,一到年关就说没收上税收,王爷要钱没有,总不能逼死百姓吧?
巫州王初来乍到,暂且忍着。
那是最难过的一个年了。
王圆圆现在都记得,那会他见许小满老是双手揣在袖子里,冻得弯着身体,丝毫不起眼,就像是王府里最末等的杂役一般,手指冻得跟萝卜似得,红的疮一个好了又生一个。
他以为许小满和他一样地位。
结果没想到,许小满装的,是王爷最亲近信任的内监。王圆圆听见后真的惊住了,他就看到许小满偷偷摸摸跟外头几个官员府邸下人买卖王府消息,一脸的贪相,回头看见他了,含糊应了声:不许说出去。
他没说,但其他人走漏了消息,把他吓得害怕许小满让他背锅顶窟窿,结果就是许小满和王爷演了把戏,一口气把府里的奸细也给揪出来了。
王圆圆回忆往昔想到这儿,许多福也在回忆小说里巫州剧情,不过都是他爹扮猪吃老虎,和皇帝爹里应外合,到封地第一年收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来的。
有了钱后,跟边关刘将军联系上了,之后就是搞畜牧业。
巫州有密林有石头山也有植被野草,有些地方种粮食产量很低的。
“后来在王爷治理下,粮产不高的村子,百姓们就养羊放羊,以羊代粮税,到了冬日前,税之后剩的羊宰杀了吃羊肉进补,皮子留着当衣服穿,也能跟其他地方换粮食。”王圆圆怕吓到小多福,不提刚开始的苦日子,只捡了后头好起来的日子说。
他们吃了好几年的羊,导致王圆圆现在不怎么爱吃羊。
巫州回来的都一样。
许多福馋了,“烤全羊。”流口水,撒点孜然辣椒面。
“小公子想吃羊肉了?”
许多福怪不好意思的,他听着听着饿了。王圆圆一见多福害羞,便乐呵呵说:“天冷了是该进补吃羊肉,跟着萝卜炖一炖很滋补的。”
“王伴伴烤羊肉可以吗?”
“可以。”王圆圆都答应。
许多福回到后院书房就开始写写写,写着发现不对劲,他想写阿爹家乡,现在纸上全是巫州……
宫门落钥前,许小满赶回来了,没去找仲珵直奔东厂,他家多多今天换新太傅,早上他看着和小神童相处很不错,不知道今日课上的如何。
一进后院,许小满先是蹙眉,“晚上烤羊肉还炖了羊肉?”
他不爱吃这个。
“你鼻子还挺灵的。”王圆圆神出鬼没出来,见许大人瞪他,立即说:“多多要吃。”
许大人收回‘怒目’,很是捧场说:“天冷了是该吃羊了。”
王圆圆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没吩咐厨房单做两份。许小满则是把羊这件事放一旁,问:“今天多多上课如何?被罚站了吗?新太傅喜不喜欢多多?”
“上课上的很好,早上是胡太傅。”
许小满:“这我知道。”胡太傅一到,他就害怕赶紧先走了。
“没罚站,胡太傅也没布置作业,下午时严太傅上课,学什么五横山。”
“五横山是啥文章?要背吗?”许小满下意识替崽操心,“这五横山听着就很长,别是五篇吧。”
那多多还睡不睡觉了。
王圆圆嘿嘿笑,许小满敏锐看过去,看来五横山不是文章,“你直接说。”
“五横山是严太傅的家乡。”
“他家不是周柏山吗?”
“你都说了,五个山,周柏山就是其中一个山。”王圆圆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别说,他往日站在大殿门口听胡太傅讲课,没一会也犯困,站着都能睡着。
今个严太傅讲的听进去了。
许小满点点头,一边和王圆圆闲扯,看王圆圆这精神头就知道今天多多上课上的不错,王圆圆跟在后头继续说:“严太傅布置了作业要说家乡,今天多福问我家在哪,一会肯定也要问你。”
“对了,我说了些巫州的事,没说旁的,就是天气、百姓吃喝——”
“难怪多多想起吃羊来。”
王圆圆看了眼天,“差不多该好了,我去后头厨房问问。”
“那就直接架到院子摆着吃。”许小满想起来,“你跑一趟,问问圣上要不要来吃羊。”
别说,许久没吃羊,现在闻到了也蛮香。
许多福在书房放下笔,一刻钟前吧,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烤羊的味道,是孜然和辣椒的混合香气,这个世界的香料好丰富,他真的有口福了。
“爹!”
许小满进来,一看书桌上摆了好多纸,上面写了好多,可见多多今日上课很不错,他拿了一张看了下,旁边还画了一只羊。
“嘿,我写到后面馋的肚子咕咕叫,阿爹好香的烤羊。”
许小满摸崽脑袋夸道:“画的好。”这羊画的怪可爱的,头上顶着一坨卷。又说:“烤羊马上好了,再等等,看圣上来不来。”
“那我也不是很饿。”许多福拉着阿爹坐,“阿爹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许小满说:“阿爹家人去别的地方了,不在原先的村子过。”又低头看纸上条条记录,“巫州好。”
许多福感觉爹不想提原本家乡,便不说了。
“阿爹,王伴伴今日说巫州每年都要下很大的雪。”
“对,冬日近两个月了,雪季就一个月,冷的时候瓦片都能冻裂开。”许小满说到这儿,“吃羊好。”
许多福咽了口水。
许小满便笑的高兴。
“阿爹哼哼。”
“不是笑你,诶呀圣上怎么还不来,我们都饿了。”
“我们出去等阿叔吧?”许多福实在是馋了,他为了等晚上这顿大餐,放学后没有吃加餐点心,现在确实口水直下三千尺了。
父子俩拉着手往外走,东厂门前挂了灯,等了没半柱香功夫,宁武帝到了,没带轿撵仪仗,只是四个护卫还有两个太监跟随,很是轻便。
门口见礼。许小满还没张口,仲珵先一步说:“爱卿免礼,进去吧。”
许多福在旁边就装智障,俩爹在他跟前演的越来越敷衍了。
芜湖~吃烤羊了。
院子点了灯,烤全羊已经移出来了,底下是炭火保持着羊肉的温度,桌子布置好,还配有一些小菜,吃羊肉容易上火,便配着一些凉拌萝卜丝等小菜。
东厂厨子做饭没御厨那么精细,但做民间家常菜很有滋味。
“今日怎么想起吃羊。”仲珵接过巾帕擦手问。
许小满说:“多多的功课,严太傅让说家乡……”他说了一通。
仲珵听闻看了眼小满,而后点点头说:“说巫州好。”
俩爹一个话。许多福本来要思考,但是羊肉烤的滋滋冒油,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一张口就要流口水。王圆圆在旁看的都替小多福急,弓着身上前说:“圣上、大人,羊烤好了。”
“吃吧。”仲珵已经看到没出息的小愣子咽了口水。
真像小满。小满第一次吃烤全羊,也是这样,眼睛直勾勾的冒光,咽着口水,手指冻得疮还未好——
仲珵目光落在了小满的手上。
借着月色掩护,宁武帝在桌下拉过了九千岁的手,温柔的细细的摩挲着九千岁的手指。许小满心里一紧,先看崽,幸好幸好,崽啃羊排啃得高兴。
许小满本想让仲珵撒手,但一扭头看到仲珵望着他的目光很是爱慕,那种特别特别爱——又怎么了,吃个烤全羊怎么就把媳妇儿迷得迷迷叨叨离不开他了?
九千岁许公公很是迷惑且得意。
“羊排吃不吃?啃带骨头的香。”许小满声音都软了哄着问。
仲珵平日里不吃带骨头的食物,嫌不雅,但也有例外。
“嗯,劳烦九千岁伺候了。”
“不劳烦不劳烦。”九千岁脸都要笑烂了。
捧着骨头啃啃啃的许多福:继续装智障.jpg
晚饭很是尽兴,吃到后来,俩大人喝了些酒,宁武帝看待孩子目光也柔和几分,说巫州地势、见闻,许多福吃饱后脑子反应慢,想象不来,呆了呆。
宁武帝:……忘了是个小愣子了。
“笔墨来。”
许多福忙去拿纸,宁武帝看到这乱糟糟,角落还画了一只羊的纸,怔了下而后笑出了声。许小满在旁夸:“多多画的,是不是很可爱?”
仲珵一看,小满脸上是由衷的赞美——‘多多画画肯定是随了仲珵,画的真好’。
他再看看那只羊,可入眼了,点评:“不错。”
许多福望着纸上的懒羊羊,他画的真这么好吗?
不愧是我!
作者有话说:
皇帝爹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笑了下,被误会了-
今日两更,之后每天日更六千字【感谢么么么
第24章
许多福吃的迷迷瞪瞪先去睡了。
许小满一见,看了眼王圆圆,王圆圆一脸‘我懂您尽管开心去相会’的表情。许小满:……行。
他也蛮开心的。
同仲珵去紫宸宫路上,许小满说:“严太傅真是很好,才半天的课,多多今天真的很快乐。”
仲珵没说话,只是握着小满的手。
“以前在巫州吃羊吃的犯恶心,但今天一吃又想到以前了。”许小满刚喝了点酒,话很多,眼睛亮晶晶的,凑过去轻轻撞仲珵胳膊。
也是仲珵习武不然以九千岁‘轻轻’力道,寻常人得趔趄。
“小羊羔小小的很可爱,那会我馋,也不想宰一只吃,我就跟你说,再等等,等羊儿养大了,可以吃好多,先不开这个戒,一旦开了戒那就太招人了……”许小满说的颠七倒八的。
但仲珵都能明白。
那会真的穷,但再穷巫州王一只羊羔钱还是能掏得起的。只是他作为巫州王,管辖以后第一件政令,给巫州不好种粮的村落发羊崽下去,百姓养殖,来年秋以羊代粮税,多收二成——羊崽的钱。
剩下的,包括羊儿有崽,百姓可自留。
大批羊崽子不好得,费了些力气买了许多。那些小羊崽咩咩叫,小满抱着小羊羔用冻得红肿的手指头,轻轻地温柔的抚摸小羊羔脑袋。
一说话有些含糊,那是馋的口水。
小满馋羊,狠狠咽了一大口口水,突然抬头看他,很认真说:咱先不吃再忍忍,等它们好好长大长得多多的,百姓们都能冬日吃得起羊肉了,一年两年,羊跑的漫山遍野哪哪都是……
十六七的小满,因为割的早,样貌处于男女莫辨的清秀,落在仲珵眼里是一股生机勃勃,像是一团火,借着小满的话,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巫州。
还有他。
那一团生机怎么也烧不灭。
才十三岁的仲珵看的移不开眼。他不想擅作主张把羊杀了给小满吃肉,他知道小满很馋,也知道小满说的那些话不是‘欲拒还迎’、不是‘口是心非’,这一刻他觉得忍着也很好,以后和小满吃不完的羊肉。
那便忍着……他很会忍耐。
只是以前忍耐与他而言是不断折磨自己,感受着疼痛,提醒自己时刻清醒,而现在忍着变成了期待还有雀跃。
他说:好,那我们一起忍着。
有点享受这个过程。
后来巫州羊很多,尤其是产粮不好的地区,羊是最出名的,羊肉半点不膻,肥瘦正好得宜,羊皮也很多,后来很便宜,冬日就是羊皮袄子取暖。
“小满,我们现在有很多羊了。”仲珵望着小满喝醉几分莹润的目光说道。此处的羊,自然不是单指羊。
许小满一个机灵,“就今天吃一吃还好,我也没想天天吃,你可别乱来。”
“……知道了。”宁武帝心里感慨,跟这个大愣子谈不了一点往昔花前月下。
好在,他也不喜欢花前月下。
“其实偶尔吃吃还行,别天天整。”
“好,都听你的。”这不,愣子怕伤了他的好心,主动退一步。宁武帝都知道,紧紧地握着九千岁的手,“都听你的。”又说了一遍。
许小满:仲珵今晚是真的醉了,醉的都有点像个大好人——虽然仲珵是心肠很不错的。
“那一会咱们睡个素的行不行?”
仲珵看向小满。许小满被媳妇欲-求不满眼神一看,立即:“行吧行吧,做做做,本公公年富力强正值壮年怕什么。”
宁武帝:他也不是这意思。他是想问小满是不是太累了。
愣子。
宁武帝含笑夸捧:“九千岁真真英雄豪杰。”
“那当然了。”九千岁一个骄傲挺着胸膛,甚至为了证明他行,拉着宁武帝走快了几步。
刚是酒劲上头身体有些无力,但是到了紫宸宫,热水洗漱过后,又喝了热茶,身体有力了,变成了脑子迟钝又有些兴奋。
仲珵极为占有欲的亲吻他的太监。
许小满很快绽放开,然后惯性胜负欲,媳妇儿都这么伺候他了,现在换他了。仲珵揽着小满的腰,细细的摸着,说等会,“你先喝一口水累不累?”
“不累不累,你别小瞧人。”
“我从不小瞧许小满。”
“哼哼。”九千岁高兴了,迷糊扒拉仲珵,过了一会,说:“仲珵,今天多多问我家在哪,我想的是巫州,咱们在巫州挨冻、放羊、骑马、学武打拳哈哈哈哈师父骂你不如我。”
宁武帝嘴角含笑,顺着怀中人,“许大人习武天赋异禀谁人也不及。”
“那也不是。”许小满反驳,看向仲珵,有点醉醺醺还飘着语气说:“我刚才说错了。你很聪慧读书极好,擅长谋略,学武伤筋动骨,我保护你,媳妇儿我保护你。”
仲珵早知道小满背地里偷摸叫他媳妇,从不为这个称呼生气,他和小满性命相交走过来,他们是两人却是一条性命缠在一起,谁死了谁也活不久。
“好。谢谢许大人保护我。”
“嘿嘿,不客气,谁让本公公厉害呢。”
小满十六岁才习武,年岁上来讲已经很晚了,好在天赋在,吃了许多苦头才有如今身手。
“我也不想爹娘他们了,二姐有了孩子,三哥娃儿死了俩,小妹也嫁人了,过的都乱糟糟的,现在他们日子也好,我没啥牵挂了,我有你有多多了……”许小满想一出说一出,说着说着开始犯困。
音调越来越浅,直到没有。
许家是真的穷,最最底层的百姓,以前遭灾荒卖孩子度日。许小满跟着仲珵在巫州待了七年,许家拿着卖许小满的钱勉强活了几年,饿不死,孩子有病有痛就是扛,扛过去了活着,没了就没了。
宁武帝登基三个月后,许小满偷偷摸摸到了老家,父母头发花白,田地又卖出去一大半,一小半糊不了口,给地主老爷种田。
家里孩子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小孩,连着三哥认起来都费劲。
许小满无奈报了身份。
他来就两件事,给家里钱再换个地方住,给二姐赎身。
二姐当初被卖到老爷家当丫鬟,从小丫鬟到粗使婆子,主子做主让二姐嫁给了车夫,现在娃儿都三个了。
许小满打断,就问:二姐日子咋样,还挂着奴籍,以后娃儿也是奴籍,他给钱脱奴籍,连着二姐夫一起脱奴籍。
大盛律法,奴籍与平民不可通婚。若是通婚,仗二十,罚银一两,生下子女皆是奴籍。
三哥震惊,那得好多银子,你怎么有?
“我在宫里当太监,现在是大太监,给皇帝灌迷魂汤,朝上大臣天天骂我,我挣的是随时掉脑袋的钱,这次回来把卖命钱留给你们,换地方买田地重新安家,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别提我名字,不然以后我被砍了,株连九族,你们都得死。”
父母、三哥皆是震惊,麻木的脸多了些波折,犹犹豫豫却没多问,可能也担心过这个早早被卖掉的儿子,但最终,穷苦让他们昧着良心亲情,默认了许小满的安排。
以后就当不认识了。
如此一连几天,该打点的打点好了,许小满和家里彻底断了亲人缘,心里也没什么空荡荡,直奔回了宫,见到仲珵第一眼安心了,看到睡着的崽踏实了。
后来他和仲珵说了。
仲珵问他难受吗。
许小满摇头,说:我七岁被卖,也不恨他们,三哥年纪大当不了太监,底下又是个妹子,卖我当太监钱多点,家里人都能活下来。
我就是一直想,一直想,想二姐,想六岁那年从镇上回来,我想赚了钱赎二姐,让家里好过些。
许小满做这些只是全他的遗憾。
仲珵也没问许小满把家里人安排在哪里,之后闭口不提,小满多多和他才是一家人。
巫州是他们的家乡,多多在那里出生,他们在那里洞房的。
东厂后院。
许多福睡了一觉醒来,揉了揉眼,发出响动来。守夜的追星忙起来问小公子可是要起夜。
“嗯,我自己去。”他晚上喝了好多。
烤羊肉真好吃。
屋子光线亮了,追星端着烛台靠近。许多福穿着里衣里裤去外间,追星先把烛台放下,退到屋里还走的远一些,不然小公子不好意思上。
许多福解完手,自己端着烛台。
他晚上睡得早,这会上完厕所不太困,“追星姐,我去书房看看我的手抄报,阿叔和阿爹晚上吃饭时说的,我还没记上。”
“那奴婢再点些灯。”追星不仅点了灯,还拿了件厚些的袍子给小公子披上。
许多福第一次加班写作业,有趣是一方面,最最重要一方面是终于有个他能听懂不犯困的课,一定要把态度拿出来。
东边不亮,西边得亮啊。
书房灯很快恍如白昼,追星研磨,许多福回想晚上关于巫州的闲谈,赶紧一条条记上,饮食气候地理位置还有风土人情。
他写的飞快。
终于搞定,放下笔,让晾着墨。
可以睡觉了。许多福上床之前又去解手,这次一觉睡到大天亮,没在起夜。翌日一大早,许多福穿戴整齐,亲自去书房收拾了作业小书包。
王圆圆抄手立在门口,满眼逗趣的笑,自上次许小满偷了小多福作业后,小多福就自己检查作业书包了。
还得检查两遍。
“王伴伴,今日有没有多带一杯牛奶?”许多福问,他怕王伴伴忘了。
“带了带了,烧开的牛乳有一大杯呢。”
太好了。许多福背着小书包,一边和王伴伴往出走上学,一边说:“我给津津带的。”
“奴才知道,是严少爷。”王圆圆笑眯眯说,昨日下午放学,多福说了一路小同桌。
迈出东厂大门,王圆圆掏了早饭,今日是豆沙包,小多福爱吃的,“今个小公子起得早了些。”
“对,我昨晚吃了烤羊睡了一觉,半夜又醒来还写了作业。”许多福一边啃绵密甜甜的豆沙包,一边含糊不清和王伴伴闲聊。
因为时间早,两人过拱桥时还在桥上看了会河里的鱼。
许多福掐了包子皮丢下去喂鱼,自己再啃一大口。王圆圆递过牛奶杯,怕小多福噎着,一边夸赞:“小公子真好学。”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主要是背书我背不好,别的再做不好就不行了。”
王圆圆特别护短,心想啥也不会怎么就不成了?有他们底下这些人听差遣的,但他想到小多福身份,没乱说话。
吃饱喝足,过了拱桥还碰到了刚进宫门来上课的同学,几人跟许多福打招呼问早,许多福也喊回去了,大家结伴走在路上。
“你功课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才不告诉你。”
“我跟你说,颜开很是心机,还带了他家乡的美食。”
许多福一脸‘还能这样’的震惊,扭头目光灼灼看向聊天几人,其中有个穿月牙白衣服的同学拎着个食盒,就是颜开了。
颜开被大家看的有些羞涩,说:“我昨日做功课,同家中长辈聊了许久,祖父也想家乡点心了,特意做了一些让我带来给太傅和同学尝尝。”
“可能不够。”
大家一时被勾起好奇心,问什么味、什么样子的,颜开被团在中间,只能说一会课上大家就知道了。反正是不打开盒子。
点心不多,一会全吃光了,下午上课怎么拿出来展示?等展示完了,下课之后去后院再吃。
许多福走在后面,扭头和王伴伴对视一眼,两人很是默契都有些懊恼和失算,许多福率先安慰伴伴,“总不能带烤全羊去教室。”
王圆圆真的在思考,一会送多福去上课他回去叫小厨房烤羊,下午往崇明大殿里送烤全羊是否可行——
他想到了胡太傅。
王圆圆脸垮下来了。
许多福拉了拉伴伴袖子,“伴伴,烤全羊肯定不能带进大殿的,这个味道很香,不像点心可以偷偷吃,吃烤全羊,胡太傅肯定会发现的。”
就好比教室偷吃小面包和吃辣条是不一样的。
辣条刺激味道大。
王圆圆惋惜,那没办法了。
许多福则是痛心疾首想,自己准备手抄报已经很用心了,没想到班里同学还有比他卷的!果然学霸干什么都很学霸。
等到了教室,没想到小同桌已经到了,不知道早来了多久,坐的端端正正的,书桌前放了本书正在翻开。许多福端着牛奶杯进来,先放牛奶,再放书包,一晃笑眼露出白牙打招呼:“早上好津津。”
“早上好,许多福。”严怀津放下书本道。
许多福坐下,“给你带的牛奶,我自己的喝过了,温度正正好。”
“谢谢。”严怀津端起牛奶杯站起来。许多福一愣,明白过来,不能在大殿吃东西,便跟着一道出去。
于是俩人站在大殿门口,严怀津说:“你不必陪我出来的。”
“坐在教室也没意思。”许多福说完,笑说:“你来的好早啊,你什么时候到的?”
严怀津说:“大约半个时辰前。”
许多福:一个震惊!
八点上课,七点你就到教室。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严怀津正在喝牛奶。许多福忙说:“不用回答,我就是震惊你起得早,你先喝吧。”
等严怀津喝完了牛奶,许多福正好把杯子给王伴伴,两人一起进了教室。许多福跟小同桌分享来的路上听到颜开带了点心。
“你有没有带吃的?我昨日吃了烤全羊,这个也不能带,其实是我忘了哈哈。”许多福说到后来不好意思,没做过学霸,想不到这么周全。
严怀津摇头说没有带,“我母亲家乡盛产石雕。”
“石雕好啊。”
于是话题又跑到石雕上了。不过许多福对石雕不了解只知道很牛,说到最后吃货绕回来了:“烤全羊真的香,津津,等下次我请你还有李昂周全到我家吃烤全羊。”
“好。”
今日还没上课,教室氛围就不一样,同学们有些兴奋头在。等胡太傅一到,一个个都老实巴交起来,班里氛围一肃。
挺好。
许多福又有点跑神了,跑一会听一下发现听不懂继续跑。不过胡太傅这堂课没叫他回答问题,抽了几个学霸作答,大家畅所欲言,听起来不明觉厉。
终于到了下课。
严怀津还在写东西,许多福等了一会,严怀津将手中笔放下,说:“久等了。”
“没事,反正午膳还没到。”许多福一看小同桌的本子,上面的字很是小巧,反正比他手抄报作业看着功力强,不由崇拜,“你能写的这么小啊。”
“我昨天就看到了但是忘了说了。”
小同桌才六岁笔墨就很牛。
严怀津摇头,“不必夸我,这字很是寻常,没有字骨。”
他小同桌真的好谦逊啊。许多福伸手捏捏小同桌发揪,笑眯眯夸赞:“你现在六岁写出这样的字那就是六岁的你厉害,以后年岁长了增进,那就是以后的你厉害。”
严怀津微微怔了下,许多福说话总让他觉得很特别。
“嗯。”他接受了许多福的夸赞,又补了句:“谢谢。”
许多福:谁懂啊,我的小同桌真的超可爱。
“走了走了,去吃午饭,应该快好了,下午让你看看我的功课,我又做了点小改动。”许多福一边说,对津津眨了下眼。
严怀津瞬间默然明白。
许多福早上说过,颜开带了家乡点心来的,有点懊恼他没想到这点,此刻却精力充沛生机盎然的期待下午。
肯定是——
许多福:嘻嘻,他要画烤羊馋同学。
就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升级版。
于是中午饭干的很痛快,又吃了两碗米饭,这里碗不大很小巧,两碗不算多,但是其他同学只吃一碗,从来没人喊内侍太监添饭的。
唯有许多福开了口子后,添饭的同学才多了起来。
本来就是,十多岁的小孩正在长个头时候。
严怀津守严家饮食习惯,上午食八分,晚上七分,饭后一炷香内不可饮茶。饭前不用点心。他很少吃点心的。
少食头脑聪灵,身姿消瘦为高雅。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但是坐在许多福旁边用膳,许多福吃东西很香,不讲究用膳规矩,吃的是自自然然却不难看,反倒让人觉得食物很美味。
而且许多福会照顾他给他夹菜。
在他五岁时就能自己吃饭不用人伺候照顾了,但许多福给他夹菜,严怀津并不反感。
“盛都喜辣,我看你都吃素菜口味也清淡,那你尝尝虾仁鱼肉,这些也清淡爽口,最主要是多吃肉会长个子。”许多福眼睛亮晶晶给小同桌推荐。
他俩要一起长大个子的。
阿爹有一米八,皇帝爹看着像一米九多,那他只要饮食营养跟上肯定不会差。
“我要长到一米八八,一米八三也行。”许多福还是有要求的,起码要过一米八。
严怀津眼里闪过迷惑,“多高?”
现在用丈,许多福一时卡住,换算忘了,便起身在门框比划,他够不到,手指尖指着,“那里,我要长得高高大大的。”又坐回来,看李昂周全都看他,扬了扬脑袋,说:“多吃饭吃肉喝牛乳肯定会长高。”
于是李昂周全也添了饭。
严怀津默默低头,将许多福给他夹的鱼肉虾球全都吃掉。
许多福:带领全班卷身高。
都是小孩子们,乖乖吃饭,以后不用谢!
下午上严太傅的课,编钟一响,严太傅到。严太傅到了之后直接说:“时间有限,今日作业准备充足的主动说,没准备好的放明日。”
许多福虽然没带烤全羊进来,但是他打算今日说。
李昂作为学霸且严太傅的狂热粉率先举手,也抱着小画轴,上了讲台,将画卷打开,开始讲安乐郡。
安乐郡离盛都不远,很是富饶。
许多福拿起毛笔,打开纸,脑海就跟拼图似得,盛都在中间,开始一块块拼大盛地图,很有意思,像太傅昨日讲的横五山在抚江以南。
大盛有条江叫抚江,从南贯穿中原又拐到东边。
盛都应该就在拐点上方,所以宫里海鲜不断。安乐郡在抚江东,距离盛都半个月的车程,不算太远……
严怀津偏了偏头,看到许多福在写写画画,纸上线条或是圆圈还有三角,三角旁大字标着:周柏山。
现在新画的圈圈在线条东,标大字:安乐郡。
……许多福在自己画地形图。
严怀津点了下头,许多福很聪明。
要赞赏朋友。
作者有话说:
严怀津看到许多福画的地形图,瞳孔微微放大,而后严肃正经点头夸赞。
好!
第25章
安乐郡饮食和气候与盛都很相近,不过李昂说起安乐郡有一种花很漂亮,叫咳血红,春日时树木繁盛开的花香气扑鼻,到了初夏,花落时会有很多妇人在树下接着,将花清水淘洗,加入一些石头粉,捣碎后,染布、指甲。
李昂带的画卷画了咳血红。
“此花生长时是粉白色,随着时日增长,像是花心咳血一般,血溅到花瓣之上,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许多福看李昂手中画,真的很形象。
“李昂,那咳血红可以染头发吗?”许多福实在是好奇,一时问出口了。
严太傅也没制止,笑眯眯的在旁抚胡子也是好奇。
“啊?”李昂懵了下,“还要染头发吗?”
没人染过,他也不知道。
谁会染头发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班里同学笑嘻嘻回应许多福的话,许多福也笑眯眯说:“快过年了,要是我阿爹答应了,那就不干别人的事。”
他想染个红毛,多喜庆啊。
旁边严怀津瞳孔微微放大,偏头看向许多福,许多福是真的有这个念头。许多福感受到小同桌目光看过去,见小同桌震惊看了他一眼又正经严肃板着小脸——
他恍然了下,是不是吓到津津了?
便听小同桌说:“你说的也对。”
咦?许多福惊讶,凑过去小声说:“你竟然接受了?”
“你会强迫其他人染发吗?”
“当然不会了。”许多福肯定说,很快明白津津意思,这小孩真好,接受新想法,还尊重他喜好,“其实也不一定,我就是好奇,咳血红能染成什么色,李昂说的好漂亮,你们都不好奇吗?难道不想自己试试看。”
严怀津微微怔了下,他读书,书中有很多新鲜没见过的东西,他却只是从书中看到,从未想过自己动手,亲自看看的。
“许多福,你说的很对。”
“诶呀,夸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小同桌一板一眼夸人,真的怪好玩的。
李昂说完自己作业,坐回座位上时也有点出神,咳血红他昨日只听祖母说过,祖母说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还提笔给他画了花,又让嬷嬷拿出了绢帕,祖母轻轻摸着绢帕,几分叹息说:褪色了,当时染出来时很鲜艳,到底是老了。
祖母像是在说咳血红,又像是说自己年轻时。
然后是颜开,颜开打开了食盒,里面的点心是绿色的,从点心讲到故土……
许多福一边听一边补充他的地图,颜开家在抚江以西,靠山靠水好地方,那边饮食比较清淡,不怎么吃辣,养蚕绞丝,盛产丝绸,他带的点心是米糕,故土特有的树叶加水煮开过滤,混进米中捣碎成米浆,而后蒸熟,吃起来淡淡的清香,嚼一嚼后味有点点苦涩。
颜开祖父很喜欢吃,说苦涩好,有味道。每年向走货的商贩订一些。颜开以前不爱吃这个,觉得吃完后嘴巴淡淡的苦,他还是喜欢吃加牛乳蜂蜜的点心。
许多福还吃到了一口。
本来颜开说完了要合上食盒盖子,严太傅道:“何不现下请同学尝尝家乡滋味?”!许多福反应最快,坐在第一排举手最高,要到了一块,一分为二,一块递给津津一块塞自己嘴巴里,含糊说:“津津你吃。”
小同桌脸皮薄又很规矩,肯定不好意思问不熟同学要。
他好意思!嘻嘻。
终于吃到颜开带的点心了。
吃完是有点苦,许多福想,颜开祖父随着儿子到盛都居住不知道多少年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后有落叶归根故土难离的乡愁。
靠食物思故乡吧。
“下一位谁说?”严太傅吃掉了点心问。
许多福立即举手,严太傅的‘地理课’,他也要卷——主要是胡太傅的课他卷不动,学渣心碎,现在学渣又有自信了。
“那便许多福来吧。”
许多福拿着他折叠起来的手抄报到了教室前,他往那儿一站,开始拆自己手抄报,然后挂在——挂不住,因为没卷轴。
“那我自己拿着吧,大家看过来。”许多福开始‘文艺汇演’了,“今天给大家讲巫州,你们肯定听过巫州大名但是不知道巫州在哪里。”
全班确实都听过,当今圣上,以前的巫州王。
没想到许多福讲的是巫州,有的同学不屑撇嘴,觉得许多福心机重,是故意讨好圣上,许多福义父许小满原籍哪里他们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巫州的。
更多的同学是好奇,许多福的功课一下子抓住了他们好奇心。
他们确实只知道巫州王,不知道巫州。
“巫州在盛都以北,正北方向,很偏远,有山体密林,土地多是碎石混着杂草植被。”许多福下巴压着手抄报一头,一边比划,“我们现在从盛都往北,车马前行,大概走两个月到了巫州。”
严太傅看到许多福皱巴巴的纸张上几处山水笔墨,显然不是出自许多福之手,旁边画的树杈,应当是树杈吧,这才是许多福画的……
圣上爱子,慈父之心。
“十二年前的巫州,是个初冬,巫州冬日漫长,有足足两个多月,其中下雪能下一个月,街头上有个小乞儿,他是被拐的或是走丢的,他也不清楚……”
殿外王圆圆站直了,没想到小多福开篇先讲的他,听着听着眼眶有些红……
许多福讲的故事很简单,从王伴伴的身份开始说,讲那时候巫州百姓过的什么日子,王伴伴没多说苦日子,但是昨晚阿爹和皇帝爹喝多了提起来了。
他没说政治阴谋,就是从百姓的吃穿住三方面说的。
“冬日取暖有碳,木炭一秤五十铜板,煤炭一秤八十铜板,要是再上好的煤炭,不起烟的更贵。大家肯定要说,才五十铜板有什么贵的?”
一秤十五六斤左右。
“巫州百姓,家里还有田地的,一家六口人穿衣买布、吃盐,一年开支花销大约一两银子,有的省一些半两也够了。”
“但是到了冬日,百姓们得买木炭,巫州冬日长,最严寒的时候瓦片能冻裂开,百姓买炭取暖,每日烧木炭也不会天天点着,只有冷的受不住时才点碳取暖。”
“光是冬日取暖活下去,一个月起码要花半两银子。”
百姓平日里省吃俭用,但是到了冬日性命攸关,只能咬咬牙花钱买木炭。
“平日里做饭生火可捡柴火,或是买干柴,干柴便宜,或是地里麦子草杆生火,但到了冬日,木炭木柴都有人守着专门卖出。”
那会地头蛇靠这个获利的。
在座的同学有的听得不耐烦,什么一秤木炭煤炭,才几十个铜板,许多福就拿到这里说,真是穷酸,听说他爹捡来的流民乞儿,难怪爱说这些。
骨子里就是不入流的低贱之人。
自然也有些同学觉得有趣,因为没听闻过见闻过这些底下百姓生活,就当个乐子听听。也有人听得入神了几分,看向许多福目光也认真。
严怀津便很认真,板正的小脸在思考。
他随叔父一路到盛都,吃穿用度不比家中,林叔总说辛苦四少爷了,旅途劳累,可如今听许多福讲,他一路走来不算艰辛。
民生多艰辛。
“粮食也少,有的地方不适合种粮,因为土壤里有沙石,越是西北方越是如此,一到冬日,路边城中就有冻死的,也有不少小乞儿。”
周全蹙着眉,不敢想象那边的百姓冬日如何生活,肯定是一副惨景,真是可怕。
“放任不管百姓会越来越少,后巫州王有政令,养羊。”许多福说到‘养羊’,嗓音都清亮了,终于说到他最爱的羊了。
“我昨日就吃了烤全羊,王伴伴说是盛都的羊不如巫州羊鲜嫩,但我觉得很好吃了。”
“阿爹说,巫州天冷土地硬积雪融化开后,春日就跟疯长似得一下子坚硬带着沙石的土地钻出了很多茵茵绿草,漫山遍野的小羊,由着村民赶出去,咩咩叫吃草。”
“后来羊多了,放牧的村民变成了家中小孩,小孩子成群结队去放羊,躺在山坡上草地上,大人们要硝皮子,好卖出去,或是制成羊皮袄、帽子,不好的皮子成了毯子,冬日里用来取暖。”
严太傅眼底带着几分欣慰,也能想来,刚开始时,羊是百姓贵重的财物,如同水乡之地百姓的牛一般,大人矜矜业业驱赶放牧,到了后面羊多了,放羊的是孩童。
说明巫州百姓日子比之前好了。
“一到冬日巫州百姓便宰杀羊,好的部分卖到城中换粮食,剩下的骨头边角料,百姓们自己吃,爱喝羊汤,同白萝卜清水煮起来,一大锅,汤是白色的,放点盐,一口下去喝的暖洋洋的,汤鲜肉美,有时候还会给里面下一把面条。”
有人咽口水了。
“家中富裕些的吃烤羊肉,羊排肉娇嫩没有味道,撒点辣椒、孜然粉——”许多福咽了咽口水,不争气的他!“烤的羊排滋滋冒油,外焦里嫩,骨肉很好分离,一口下去肉还是粉粉嫩嫩的,入口软嫩带着羊油辣椒孜然的香气……”
严太傅本来听许多福说巫州百姓艰辛,面色有些凝重也有些欣慰,许多福体恤百姓之难,有颗仁善之心,功课文章平平,教便是。
然后极速转折。
许多福对羊肉各种吃法大加赞美。
严太傅:……听到后来腹中也有些饥饿,而后笑了起来,罢了罢了,许多福还年幼,不急。
全班都在咽口水。
“……我讲完了,谢谢大家。”
严怀津认真道:“好。”
许多福坐下后,还有点遗憾,“烤全羊没法带过来。”
“你说的我都饿了,巫州羊真这么好吃吗?”李昂道。
许多福:“好吃。”他明明没吃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巫州羊来好像亲身经历过滋味一般,说的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又有同学上去讲功课,李昂便坐定不聊了,他刚才课上说话也是因为许多福说的羊太香了,一时没忍住,幸好严太傅没责问他。而许多福则是提笔开始补充他的地图。
他对大盛地图第一次认识是从同学的嘴里。
虽然不全,但天南地北大致方向有了,而且更为细致,活生生一份美食地图,很好玩。最后轮到小同桌上台,许多福很捧场,怕小同桌年幼紧张,特别鼓励:“你可以的!别怕!别紧张!”
“津津加油!”
呱唧呱唧鼓掌。
严怀津严肃认真的小脸,略升起几分淡淡的红晕。
他随叔父周游各府县官学,叔父讲学时他便坐旁边,底下坐着百人甚至千人,他从未紧张过。
可……许多福是在鼓励他。许多福并不知他不会紧张的。
严怀津略有出神想,刚才许多福上去时,他没有鼓励许多福,下次必定要做好。
朋友该如此的。
小同桌人小但是很气定神闲,还是‘脱稿’汇报,真牛,他就不一样了,有个手抄报说的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是!他诱惑到了全班,下来的时候,大家都馋了。
嘿嘿。
许多福一边记笔记一边吹自己小同桌,还不忘吹吹自己。
不知不觉放学铃响了,许多福第一次上课上的有点不想放学,不过严太傅说了下课,他还是很高兴,放学就是最快乐的!
严太傅和侍读离开后,班里同学也没收拾书包走,而是谈兴大发,今天没做功课汇报的吸取了经验,现在走得飞快,一边跟同伴说:“你们等着,明日我也给你们带吃的。”
还有人路过许多福身边说:“谁没吃过烤全羊似得。”
“你吃你吃你全吃,我看你跟烤全羊似得。”许多福不惯着对方大声怼了回去,甚至还叫:“你哪家的?”
吓得对方脸色一变,跑得飞快。
许多福:……宗室子弟真的是欠嗖嗖的,还以为他是以前的他,阴阳怪气我,本太子也是不惯着你的!
“他是我表弟。”李昂说。
许多福哦了声,“你跟他关系好吗?”不等李昂回答,“一看就不好,那人先撩者贱,跟你比不得。”
李昂笑了下,因为表弟姓仲,以前逢年过节,他被祖母带去赴宴,众人都是夸捧表弟的,可在许多福这儿,看的不是那些。
“不提他了。”虽是和表弟不融洽,但到底沾着亲戚关系,李昂也不想闹开。
许多福嗯了声,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又看了眼李昂,李昂嘴上嫌表弟,他问起来却没有说名字,看来是不想闹崩。
他给李昂面子。
其实一句话怼来怼去,他自己能解决,也不会说告状的。许多福:孤,心胸很开阔的。
“李昂,你能帮我问问,你家里有没有咳血红,能不能晒干了保存。”许多福还是好奇这个,“听你说初夏时才有,现在都深秋了。”
“好。”李昂答应下来。
几人边聊天边收拾书包,周全一说要先走,时候不早了,回去还要温书做功课。许多福立即想起来,早上胡太傅布置了功课,顿时仰天长叹:“唉~~~~”
他的唉声太过绕梁三日叹息许久。
周全、李昂都逗笑了。李昂说:“不然我留下帮你顺一下文章?”
许多福有点心动,但是——
“我帮许多福吧。”严怀津开口,神色认真说:“我等我叔父一同回去,不急。”
李昂看向许多福。许多福立即眉开眼笑,“你和周全回吧,我有津津。”
“好。”李昂答应下来。
等李昂周全一走,许多福和严怀津留下继续温书。严怀津说:“你不愿李昂帮你吗?”
许多福惊讶小同桌竟然看出来了。
“也不是。”许多福磨洋工翻书,一边说:“我同李昂是朋友,但是有点怪,就是我有什么需要他都会无条件先帮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李昂对他多了些感激之情,他不习惯,是他的问题。
“我希望李昂有自己的时间和喜好,要是有一天他拒绝我,那我更开心。”许多福说,他看小同桌眼底有些不解,便装作大人模样,高深莫测说:“你还小,不懂~”
甚至抬手捏了捏小同桌的发揪揪。
嘻嘻。装了一把大人。
因为严怀津自小聪慧,性格稳重板正,启蒙之后越长越有自己主意,家中长辈对他也如同对待大人一般,但是许多福不是,许多福是把严怀津当小孩子的。
就……很不一样。
严怀津垂目嗯了声,看到许多福笑嘻嘻的脸,便说:“来温书吧。”
“……”不嘻嘻。
“你是不是故意的?”
严怀津嘴角轻轻往上,嗯了声。
许多福:“……”他家小同桌看着很沉稳没想到也是个小心眼,这是‘反击’他刚才捏捏。既然都要温书,不由再、捏、一、遍!
许多福对上严怀津,又嘻嘻了。
严怀津心中好笑,将自己手抄本递过去。
“你两相对比看,若是不会的问我。”
许多福墨迹,却始终是要写作业的,便老实巴交认命低头,一看津津的笔记本顿时愣住,仔细读了一遍,眼睛都亮了,猛然看向小同桌,而后一把抱着小同桌。
“严津津,你也太好了!!!”
严怀津被许多福拥入怀中,微微错愕,什么严津津,明白是许多福给他取得小名,心中没有不喜,甚至有些些开心,抿着唇认真说:“你看不懂文章,是因为文章没有直白讲其意。”
许多福感动至极,因为他的小同桌帮他把文言文翻译成大白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撒开小同桌,恨不得亲两口——他给忍住了,别吓到小同桌。
“谢谢你,严怀津。”许多福郑重说。
严怀津:“许多福,我们是朋友,不必客气。”
“那还是要谢的。”许多福笑的超开心,想到什么,他微微低头,把自己脑袋往小同桌面前扎,一边豪爽说:“你捏吧,我的发揪揪只有阿爹和阿叔捏过。”
皇帝爹还是趁他睡着了偷偷捏的,哼,别以为他睡着了不知道!
严怀津再次怔愣,而后笑了起来。
许多福真有意思。
他便不客气了。严怀津伸出小手,很是认真甚至有几分郑重的捏了下许多福的发髻,明明嘴角向上又压了下,正色说:“该温书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许多福脑袋一个立正,开始看书。
有了翻译本对照,看文章一下轻松许多,甚至文章底下还有小同桌对这篇文章的阅读理解心得……
天色晚了,侍读进来请严怀津离开,“严太傅在宫门外等你。”
许多福才发现宫门快落钥了,当即是收拾书包,一边麻利的给小同桌收拾了,背着小同桌书包,一手拉着小同桌,“我送你出去。”
他怕因为他看书耽误了津津出宫。
外臣没召不可在宫内过夜留宿,追责可大可小——看言官怎么说,往大了说那就是祸乱后宫之嫌,其身不正其心不臣。宫门一旦落钥,除非有圣令,不然不轻易开的。
“好。”严怀津眼睁睁看着许多福背着他的书包,握着他的手。
许多福疾步,一边跟王伴伴说:“伴伴,我先送津津出去。”
“诶好,小公子慢些,不急。”王圆圆跟在后头说。
今日小多福看书看的都忘了时辰,这谁敢信啊。王圆圆骄傲,看向同小多福牵手的小神童目光都添着几分慈爱来。
爱屋及乌。
许多福一通仗义豪气背着俩书包送津津到了右掖门,立在原地喘气,看也没看把书包交给小同桌,挥挥手:“明天见,我给你带牛乳,拜拜津津。”
“明日见,许多福。”严怀津跑了一路也略有些喘,抱着书包挥手先离开。
于是等王圆圆追上来,接过小公子书包一瞧——
“小公子你拿错书包了。”
许多福:!!!
回头看向右掖门,已经关了。
惊天霹雳。
“那岂不是……啊?啊!啊!”许多福仰天流泪,他好不容易觉得胡太傅布置的功课难度系数下降了些,结果书包拿错了,津津的笔记他的书全在小同桌手里。
那明日早上胡太傅课上抽查背诵——
许多福本来想嚎两嗓子,天意如此那就不怪他不学了,可一想到小同桌才六岁给他翻译课文,他要是不上进有点对不住小同桌。
当即把丧气话憋回去,说:“我今晚早点睡,明个早起到学校,应该来得及,津津七点就到了,王伴伴你明日一定要早点叫我。”
一个小时抄课文肯定来得及。
他今天背了不少呢。
车中,严怀津也发现拿错书包了,却没有打开,只是许多福收拾时比较匆忙,并没系紧带子,下车时包里东西掉落出来,严怀津亲自捡起……
叠起来的纸上画了一只羊。
严怀津看着羊,旁边严太傅也看到了,下车后便问管家:“府中可有羊?晚饭吃羊吧。”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多崽就是崽,原原本本的崽-
第26章
今日东厂后院,天刚一擦黑,许多福就开始洗漱要睡觉,许小满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一点都不困,也跟着崽一起洗了,洗好后抱着崽塞到了被窝。
许多福顺势往床里头滚进去,给阿爹留位置。穿着亵衣的许小满便进了被窝,父子俩躺一头,开始每日‘夜话’。
他爹有时候会很忙,但会尽量抽时间陪他吃饭,哄他睡觉,有时候几天不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今日阿爹早早下值到家,但他要早点睡,但现在还不困。
“阿爹下次休沐我不想去西葫芦山玩了。”许多福翻身,眼睛亮晶晶的看阿爹。
许小满立即就知道,崽肯定有别的想玩的,声放轻了带着笑意,“那你想去哪?阿爹都行。”
“我想邀同学来家里吃烤全羊行吗!”许多福给他爹吹——嗯,也不算吹,他是实话实说:“今天我做作业汇报,阿爹你没看到,我说到了巫州,还有昨日吃的烤全羊,全班同学馋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许小满笑容大大的,“诶呀,我们多多这么厉害啊。”
“那当然了。”臭屁许多福骄傲。
许小满十分捧场,带着遗憾语气,“可惜阿爹没看到我们多多大发神威模样。”
“爹我跟你讲。”许多福侧身都快坐起来了,跟阿爹把下午汇报的又讲了一遍,可能有些出入,但大致不差。
许小满听得极为认真,看崽小嘴叭叭讲个不停,眼底也是当亲爹的骄傲和欣慰,之前仲珵还嫌崽没说过田文贺那几个,就该让仲珵听听,多多可会说了。
就是跟他一样,不喜欢圈圈绕绕说话。
那文章讲究什么对仗,还讲究什么漂亮,话说的明白就行了……
九千岁对崽是厚厚的滤镜,等许多福讲完了,许小满啪啪啪鼓掌叫好,就跟父子俩去百福街看杂耍最后谢幕,围观人都喊‘好’那般。
气氛这叫一个热烈。
许多福被阿爹捧得脸红红的,难得嘴巴谦虚一下,“还好吧,一般一般大盛第三。”也没多少谦虚。
“幸好今晚爹吃饱了,不然这会听你说的饿了。”许小满揉崽脑袋说。
许多福:我真的好爱阿爹啊!
他一头扎进阿爹怀里。
许小满抱着崽,一手呼噜着崽的背,顺着摸,又轻轻拍拍,说:“行,你请同学来家中吃烤全羊,不过去西葫芦山也来得及,咱们可以大早上出宫溜达一圈,在外头吃点零嘴,回来吃烤全羊,不然吃个烤全羊在家中待一天,你不嫌无聊?”
有道理!
“那我明天问问津津李昂周全他们去不去,要是去西葫芦山,先在山脚下碰头,但阿爹我怕来咱们家吃完烤全羊晚了,宫门要关。”
许小满爽快说:“不怕,交给阿爹办,你带同学来家中做客,夜里东厂有地方直接宿这儿也没事。”
“!!!”许多福没怀疑‘可不可以’这回事,直接抱着阿爹:“阿爹你好厉害!”
许小满嘴都翘起来了,“当然当然大盛第三。”
父子俩一对视,嘎嘎乐。
玩闹了一会,许小满看崽越聊眼睛越亮,暗暗想这可不好,说:“你不是明日要早起吗?现在困不困?”
许多福双眼在黑暗中都快赶上放光猫眼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瞬。许多福一咬牙对自己狠一些,说:“阿爹,我知道怎么快速睡着。”
“?”许小满本想着带崽去练一练跑两圈。
许多福:“放学那会津津给我手抄本,我背了会书,记了个七七八八,我现在背个阿爹听。”
“行。”
屋子里想起背书声,许多福刚开始背的比较慢但还算流利,后面有点打磕绊,他就从头顺,顺着顺着声越来越小,而隔壁的许小满早眼睛眯着打了个哈欠。
很快屋里没背书声,取而代之的是有节奏的呼吸声。
Zzzzz~
父子俩摊成两张煎饼。
宁武帝在紫宸宫‘独守空闺’等了又等,最后起身要去找,结果一身乱糟糟的许小满翻窗而至,宁武帝看来人:发髻有些散开,袍子没穿好,领口露出锁骨,那鞋都像是跑来的路上勉强刚穿好。
“你去——”
“我没偷人。”
宁武帝沉默,他哪里想这个,不过却说:“这大盛朝还有谁能比得上朕?有谁能比朕伺候的好九千岁。”
“无一人。”斩钉截铁很是肯定。
许小满还有点怪害臊的,诶呀媳妇儿就是太爱他了。
“你说得对。”九千岁肯定。
所以说,一家三口某些时候都很自信爆棚。
许小满睁开眼一看晚了,摸黑匆忙穿的衣服,鞋子一路跑一路穿,这会一屁股坐在软榻上脱了鞋,他的袜子都退到了鞋里难怪不舒服,一边摘袜子一边说:“是跟多多,我晚上哄他睡,越聊越起兴头,他明日要早起,这可不行,他就说他有办法,开始背文章,诶呦我一听头就迷迷糊糊,怎么睡过去都不知道。”
仲珵接了袜子,“一会要睡不穿了。”
“行。”
仲珵又说:“多多很像你。”
“咳咳咳咳。”摘另一只脚袜子的许小满咳得惊天动地。
仲珵站在榻边,手里还拿着愣子的一只袜子,见状,沉默了一瞬,谁脱袜子会呛到啊,这个愣子演都不会演。
笨。
许小满心虚不敢看仲珵,拿了仲珵手里自己另一只袜子,忙前忙后要把两只袜子找地方放,背着身影,语气特别心虚:“那当然了,多多也是我亲自带大的,像我也正常。”
仲珵可聪明了,要是看他神色肯定能瞧出端倪。
“……”宁武帝看九千岁充满心虚的背影,“睡吧。”认命,这愣子就是他的,能如何。
许小满闻言松了口气,过关了,仲珵没看出端倪来。
两人往床上一趟,许小满继续说:“严太傅可真好。”又夸:“多多现在比之前爱学习了,今日课上说羊,他说的真好,等他休沐要请同学到家里烤全羊吃……”
许小满刚睡过现在不困,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跟仲珵闲聊家常。仲珵心里很是平静,他有时候也不是非要做,现在这样听小满聊聊孩子就很好,很是温情,他便伸手搂着小满的腰。
兴致勃勃说话的许小满停住了,看仲珵。
仲珵:?
许小满露出一副‘诶呀真拿媳妇儿没办法’的宠溺表情。仲珵:……这大愣子又想到什么了。
别说仲珵重-欲,有时候真不怨仲珵动辄就做起来。
摊着这么个大宝贝没办法的。
许小满捧着媳妇儿脸,凑过去亲了亲,“本来答应多多睡着就来,结果我睡过头了,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仲珵说完就知道小满不但不信肯定要更加补偿他。也行。
仲珵笑了下,一手扶着小满后脑勺,加深了吻。
小满的后脑勺圆圆的,很好摸。
“对了,休沐那天,多多同学可能要在东厂过夜,我先跟你说一声,晚上就不过来了。”许小满趁着分开间隙说。
仲珵嗯了声,另一只手往下。
这愣子还有心思想别的。
……
第二天天不亮许多福就起来了——王伴伴叫他起的。屋外头还是黑的,许多福坐在被窝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想耍赖皮,哼哼唧唧说:“天还是黑的伴伴。”
王圆圆一听就知道小多福想躲懒,不过也就是才睡醒嘴上这么说,但要真让睡过去了,小多福要懊恼,便笑眯眯说:“天冷了,马上进冬,可不是早上天亮的晚。”
床上许多福一脸呆相。
“今个早上有灌汤包。”王圆圆说。
许多福‘咦’的眼睛睁开了些。
“有牛肉馅还有蟹黄馅,一天天冷了,厨房里送的螃蟹不多,全挖了蟹黄膏连着蟹肉剁吧剁吧做成了包子馅。”
许多福精神了!
“穿衣,现在就上学。”
王圆圆笑眯眯抄手立在一旁。
难得起太早,外头有些寒气,天还没彻底亮起来,追星姐给他披了一个单层小斗篷防风,许多福手里捧了个小碗,因为是灌汤包,没碗接着,汤包要撒出来弄脏衣服。
他先吃了一个蟹黄的,咬碎一点包子皮,吸一口。
唔——好鲜!
“伴伴,今日包子多不多?”
“多,奴才装了一盘子呢。”王圆圆知道小多福心里想什么,“给小严少爷送些吃是够的。”
许多福便大快朵颐起来。
等他到了大殿,里面一盏烛灯微微亮光,严怀津已经坐在那儿了。许多福惊讶,“我想着我来的很早了,你怎么比我还早。”
“昨日拿错书包,你还未完成功课,我早点过来等你。”
“那我要是跟以前一样踩铃声进大殿,你岂不是白等了。”
严怀津坐在那儿板板正正,先说了声:“无碍。”又看向许多福,说:“你今日这不是早来了。”
要是许多福如往日一般晚来也没事,但今日许多福提早来了,严怀津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高兴,比他功课得了叔父夸赞还要高兴。
他也不知为何。
“我来了我来了,你都替我翻译课文了,我可不能辜负我小同桌的心意。”许多福放下书包,一边拉津津的手,“你先跟我来,早上吃过了没?”
严怀津今日更是早起,他还记得许多福给他带牛乳便没多吃,此时只说:“简单用了些。”
“那就是吃得少,太好了,我家厨房今天做了蟹黄灌汤包可好吃了,现在没人,我在外头先陪你吃早饭,吃过了我再抄写,我跟你说,昨晚睡觉做梦都背了一夜的文章。”许多福话很多,拉着严怀津直接到了殿外门口。
他其实可以让津津一个人吃早饭,他在里头写作业,但许多福觉得小同桌脸皮薄又很讲规矩,他不陪着的话估计不好意思捧个小碗站着吃灌汤包。
“我每天就端着早饭在来的路上吃,有时候时间充足了,我还会站在桥上看着河里鱼吃早饭,很有意思。”
王圆圆已经打开食盒给小神童拿早饭。
严怀津确实没有站着用食的时候,他即便是吃点心也是端正规矩坐在桌前,昨日那杯牛乳还可以说像喝水一般,但现在——
“你尝尝可好吃了。”许多福又咽了口水,他是猪精吗!明明都吃饱了,说:“我来的路上吃了好多。”
王圆圆笑:“小公子,早上吃太多怕你积食不好。”
“我知道伴伴,我现在不能再吃了。”
严怀津在这种闲聊很是放松状态下,捧着小碗啃了一口包子。许多福一脸‘很好吃吧我说的没错’神色,严怀津点了下头,“好吃。”
“嘿嘿,你等我,我去拿课本顺一遍文章。”
此时天一点点亮了起来。崇明大殿门外,两个小同学一高一矮站在门口,学习好的捧着小碗吃汤包,不爱读书的捧着书嘀嘀咕咕背书。等太阳升起,照在大殿前的玉石台阶橘色一片,许多福背完了文章。
许多福一个惊讶!
不可思议!
“王伴伴,我竟然这么快背完了,我真像个天才。”臭屁得意起来。
王圆圆笑眯眯真心实意夸赞说:“小公子本来就很聪明。”
严怀津眼底笑意,将碗递还给王公公道了谢。
“不客气的小严少爷。”
许多福高兴进教室,摩拳擦掌:“现在只剩下抄文章了,肯定来得及。”开心~
今日早起很顺,胡太傅检查了背诵还有作业,许多福全都完成了,下午时又听同学讲家乡,完善了他的大盛地图。
李昂跟他说:咳血红府里没有,不过祖母听完后便派府里人去安乐郡采买了,要等一个月吧。
许多福忙说:没关系,一个月他可以等,到时候分他一些他给钱。
李昂:“这个不贵的……”
总之就是不要钱。
许多福也没法子,因为东西还没到,在这儿纠纠缠缠也不好,便岔开话题说起休沐那天要不要出去玩,他和阿爹说好了,白天时他们可以先各自从家里出发去西葫芦山玩,然后吃点零食回宫到他家,他请大家吃烤全羊。
“……我阿爹说,要是玩太晚了宫门落钥,你们可以睡我家里!”许多福超开心。
和小伙伴玩一天还能晚上再聊天。
面对许多福的热情相邀,李昂是第一个答应,他先前都跟祖母报备过,此时当然没问题了,他也好奇东厂长什么样子。而周全就有些迟疑,这些日子相处觉得许多福人很不错,但是他爹在朝为官,和许多福交朋友可以,要是还住在东厂,怕给父亲带来什么影响。
“我可以。”严怀津道。
许多福:“太棒了!”看向了周全。
周全咬了咬牙,他要为府中名声着想,便说:“我那日有事,抱歉去不了。”
“没事没事,我们吃烤全羊,你没口福咯。”许多福笑眯眯说。
李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之前谈起休沐,周全还同他说在家温书,分明是没事的,他看出来周全不想赴宴留宿东厂。一时犹豫要不要疏远周全,他同周全能聊的来,但是周全推了许多福的相邀,他应该站在许多福身边的……
午休时,还如往常大家闲聊,去后院回廊玩。
“你要如厕吗许多福。”
小同桌又约他一起尿尿。许多福爽快:“那一起去。”
“我和津津解手去。”
正和周全聊早上学的文章的李昂站了起来,抿了抿唇说:“我也一起去吧。”
许多福:哈?
“那一起走,周全去不去,一起去吧。”许多福说。
周全本来有点尴尬,闻言嗯了声,于是两人如厕变成了F4出行上厕所,上完了净手,离午膳还有点时间,大家干脆在膳堂等候。周全和李昂虽是坐在一起却有些生疏,气氛淡淡尴尬。
许多福:……
挠头挠头。他又不傻,当然看出来周全不想来他家,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李昂为了他站队——哎呀真跟小学生一样了。
啊啊啊啊他要去劝架吗,可现在也没吵起来怎么说啊。许多福扭头苦瓜脸看津津,还是小同桌好,小孩子就很单纯,想什么说什么。
李昂也是为了他,他总不能跟李昂说你该和谁玩和谁玩,不用特意捧着我——多伤李昂啊。
于是这种不尴不尬的氛围持续到了放学。
李昂今日没和周全先走,而是看向许多福,问要不要一起留下来温书。周全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冷傲,低头劲直收拾东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又看了眼李昂,李昂面色几分羞愧——
“我受不了了!!!”许多福一个摔书包叉腰率先发怒。
没走的全都看向这边,包括李昂还有周全。许多福:……像是他在发疯一般。
大家都看着呢,也不好说白了,这说起来当众下李昂面子,本来班里那帮宗室子弟背地里说李昂捧他臭脚——他脚才不臭。这个不是重点。
“我今天起得太早,现在头好痛,我不温书了,我要当个没志向的咸鱼回家躺一会,李昂你和周全先回吧,津津你也回。”
许多福把一肚子话憋回去了。
严怀津嗯了声,“明日见,许多福。”
“明日见。”许多福磨磨蹭蹭,偷看后桌俩人。
李昂道了声明日见。周全未说话,只是停下来等李昂,两人沉默的背影,但好歹还是走在了一起。许多福:老父亲操心.jpg
一回头,“津津你还不走?”
“你也未走。”
此时班里人走的差不多,许多福坐下单手略是忧愁的撑着下巴,严怀津见此,放下手里书说:“你为了周全与李昂很烦恼。”
“……”许多福偏头看向小同桌,他同桌真的很敏锐,“你怎么知道?”
“中午时,周全拒绝了你后,李昂眉宇犹豫,之后就同周全有些疏远。”严怀津将看到的说出来,又说:“李昂平日很喜欢和周全聊文章,今日下午话都少了。”
许多福放倒胳膊,下巴枕在胳膊上,目光发愁看向前方,说:“周全不想和我来往过密,朋友相交是平等的,大家互相选择,我也不是霸道的非要周全跟我当好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世上友情也分,有普通同学朋友,也有至交好友,我还没小气到周全不来我家,我就彻底断交孤立周全,而且李昂分明跟周全很投缘说得来的。”
为了他和周全断交、站队。
许多福不喜欢这样。
而且他也不是非要和谁当好朋友,不当就不当呗,许多福趴在桌上,然后感觉到脑袋上有人捏他的发揪,扭头看过去,不是津津我正愁着呢你捏我发揪玩——玩吧玩吧。
严怀津认真看向许多福,“我做你最好的朋友,你不要发愁了。”
“?”许多福一愣,怎么说到这里了,但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嘴上还咕哝:“我也没想这个。”
严怀津:“你不想吗?”
“……想!”许多福坐直了,从刚才的死咸鱼又焕发出活力,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刚口是心非扭捏来着。”
他上学也快半个月了,李昂因为阿爹关系和他当朋友,虽然也相处融洽,但和周全才坐同桌三天两人就有些‘无话不说’的亲密感,可见交朋友确实要投缘。
“若是真志趣相投,周全和李昂很快就会和好的,若是没有缘分便如此,就像你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严怀津说完,发现许多福眼睛又亮晶晶的冒着光。
看来开心了。
许多福抬着胳膊捏捏严津津的发揪揪,而后哥俩好的搂着小同桌肩膀,还撞了下,亲亲密密说:“严津津你真聪明像个小大人一样,走了走了不看书了,天晚了眼睛要看瞎了,我带你去桥上看鱼。”
他今日早上说起过桥看鱼,严怀津听得有些认真。
小孩子可能都喜欢动物吧。
严怀津便看着许多福拉着他的手,两人出了大殿,许多福跑在前面些,说:“等会回来收拾书包,要是天黑了看不到鱼了。”
“好。”严怀津跟着跑,心想,宫内奔跑好像失了规矩,但又想,昨日傍晚已经跑过了,许多福现在这么开心,还是这样好。
两人趴在白玉栏杆上看鱼。
王圆圆不知何时来了,手里还带了鱼食,交给二人。许多福给津津分了分,鱼食撒下去,好多红锦鲤跳出来。
“嘿嘿,这鱼红胖胖的很像我的风筝。”许多福跟津津说他有个风筝,“上次休沐,阿爹阿叔带我去放风筝,给我画的,胖乎乎比这条还胖,你后日来我家我给你看。”
严怀津答应说:“好。”
小学生的烦恼去的很快,赶在宫门落钥前,许多福亲自送津津到了门口,挥着胳膊拜拜,“明日见,严津津。”
“明日见,许多福。”
回去路上许多福都是快乐的。
“王伴伴,我有好朋友了。”
“他的名字叫严怀津。”
许多福回到了家,晚膳时跟着阿爹又说了一遍,许小满听到崽今日烦恼,时不时点头,对对对,又说:“你看阿爹,我和赵二喜王圆圆差不多时候认识,赵二喜还提早一些,但就是王圆圆挺对我胃口。”
“我俩能穿一条裤子。”
王圆圆心想:你可别害我了,我还跟你穿一条裤子,前脚穿了,后脚圣上得把我送进净身房再刷一遍茬。
不过他好像没长出来。那也不想穿一条裤子。
又不是穷的没裤子穿。
许小满很高兴崽崽有好朋友,当天夜里摸到紫宸宫就问仲珵要礼物,“送小神童的,他读书好,送他墨锭,这可是多多的好朋友,后日就来家里玩了。”
东厂库房哪里有好墨锭这种东西。
仲珵:“……”他爱写爱用觉得好的,其实都让内务所给东厂送了一份。但此时不说,宁武帝是很喜欢他的太监为点小事理直气壮来要东西。
都给他。
“我让赵二喜多挑几块你选。”
“我哪里看得出来好坏,你给我选。”
宁武帝嘴角向上:“好。”
作者有话说:
多崽开心炫耀: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严津津!!!【抱住-
第27章
放假前一天,许多福起了个大早,不过没昨天早,昨天太早了,就比平时早个二十多分钟吧。他穿了衣服,照旧披着斗篷,外头天蒙蒙亮。
刚出门就迫不及待看王伴伴。
王圆圆秒懂,笑眯眯的揭开食盒,许多福眼睛一亮,王圆圆一边取食物一边说:“昨日小公子说好了,想吃油条里面包着麻糍,油条现炸的酥脆,小公子快尝尝。”
油条包麻糍,两种口,一种黑芝麻混着花生黄豆粉是偏甜口的,另一种则是咸辣口。厨房做东西细致,不可能一根油条老那么长让主子拿手里咬的到处都是,再者小公子还小,东西做的细致小巧一些,小公子能多吃几个口味。
油条小孩巴掌大,用纸包着。
许多福先啃了一个甜口的,也不是特别甜,油条油滋滋酥脆,里面麻糍软糯拉丝,味道丰富,花生黑芝麻黄豆的香气混合的很好,还有点点蜂蜜混着牛乳的甜味。
好吃!
一个甜的,下一个自然是咸的,咸的里面包着香油拌的咸菜丝还有牛肉丁辣椒炸过的花生米,特、别、好、吃。
“伴伴你吃过没?好吃。”许多福含糊不清问。
王圆圆心软乎乎的说:“吃过了,奴才就蹲在油锅旁盯着,厨房炸好一根奴才先试试脆不脆,别说,油条奴才吃过,包着麻糍还是第一次吃,味道就是好,小公子聪明想到这么个吃法……”
许多福听王伴伴说话,眼睛都笑弯了。
王伴伴说话跟讲单口相声似得。
“我阿爹肯定也喜欢。”
“咱们东厂厨房还有,等督主大人睡醒回来了肯定能吃到。”王圆圆说完想嘴快了,好在小多福没追问‘阿爹去哪了’这话。
许多福甜咸吃了两块不动了,脚步都快了些,“我等会跟津津站在外头再吃一块咸的。”
大早上还是得咸的才能开胃。
许多福到了大殿门口,喊了声津津早上好。严怀津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站起出去,许多福根本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俩小同学又是站在外面,打过招呼后,开始分享早饭。
“甜口的包花生芝麻还有点牛乳蜂蜜……”许多福给津津介绍,“这个咸口没有辣椒。”
津津吃不了太辣的。
横五山饮食偏酱香甜口。
但是严怀津吃了一个甜的一个没辣椒的咸口,很是公平公正,并没有偏爱哪种口味。许多福则又干掉了一个咸辣口,心满意足喝着牛奶,嘴巴边边沾了一圈,伸着舌头舔掉,这就结束了早饭。
而严怀津拿着巾帕慢慢擦嘴。
两人年纪还小,能看出来生活习惯和性格不同,但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友情。
吃过饭,同学们才陆陆续续来。
许多福坐在座位上看书,大殿内早上已经点了烛台,不过数量不多,再过半个月可能入冬了,他看书是磨磨唧唧的,前面准备工作做足,前摇很长,大摆龙门阵,差不多墨迹十多分钟才能真的进入到看书环节。
隔壁严怀津安安静静的已经看了一篇文章了,提笔开始写什么,许多福按照小同桌给的翻译文版本开始加强巩固默读。
今天课堂氛围真的很好,看来放假前一天在哪都是一样。
大家叽叽喳喳闲聊明日要干什么去哪玩,家里长辈又给买了什么好玩的云云。许多福后排很安静,李昂和周全进来后就各自掏书本开始温书。
许多福不管了。
他又不是闲事大队长!
熬过了胡太傅的早课,好消息是胡太傅休沐布置的作业不多,还跟平时一样,许多福打算今天下午留课堂,把作业写完,明天彻彻底底玩一天——这话好耳熟,上次休沐他也这么说,结果半天就回来了。
啊呸呸呸,上次意外,这次不会了。
下午是严太傅的课,严太傅今日讲的课是民生。民为何而生,大盛百姓吃什么——从一首五言诗开始讲的。
这诗很短,朗朗上口文字朴实。
许多福读了几遍就记住了,拿着自己折叠手抄报开始记录——没办法他写的字太大了,一张记完换一张,等以后人家是笔记本,他的是手抄报本。
抚江以南多是稻米、豆子,以北则是麦子黍子豆子。许多福蛮好奇的举手还问太傅,那红薯呢?
他和阿爹去吃烤鸭,里面有粉条,那就是红薯做的。
严太傅说红薯盛都附近府县有百姓种,是外来种子,个头小一些但产量很不错,适合北方栽种,之后就说到了田税。
大盛官府收田税只收正经粮食。
比如抚江以南收米,以北收麦子。红薯豆子地瓜黍子这些都是百姓种着自己吃的,在土地有限的情况下,先要保证每年粮税足够,因此没办法大面积播种‘杂粮’。
红薯推广不是很深。
以上,许多福自己总结提要的。他本来想问,为什么土地有限——而后猛然想起来了,小说里皇帝爹‘疯了’那两年,像是加快速度给他扫清障碍似得,很是暴政的对大士族开刀,杀了不少人,有些地方暴乱——因为强大的士族屯粮有马有人。
当初太-祖打下江山,也是因为几大士族出人出马出粮草出钱。
年复一年,现在这些士族世家对土地侵占太严重了。
这一次,阿爹不死,皇帝爹可以慢慢来。
许多福又跑了会神,好在快下课了,等编钟铃响了,严太傅抚着胡须说:“明日你们休沐,给你们布置一项作业,写一首关于民生农物的诗。”
严太傅这次作业虽然属于‘文绉绉’范围,但许多福还是挺喜欢的。他脑袋里浮现出经典诗作,这里没有人写过,比如锄禾日当午,但他晃了下脑袋,决定自己写。
他要夸夸红薯!
说到红薯,明天早饭可以吃红薯周边。
“我今天要留校写完作业。”许多福转身跟李昂说:“等明天我们可以玩一天。”
李昂嗯了声,说:“那我也留下来写完。”
严怀津更不用提了。
“我先回去了。”周全收拾书包站了起来,看都没看李昂,同许多福说:“后日见大家。”
许多福挥手:“后日见拜拜。”
唉,看来李昂和周全还没和好,其实早上就看出来了,这俩还在闹别扭,但是——算了,他不掺和其中。
李昂见许多福又转身过去开始写功课,暗暗看了眼殿外,神色有些失落,心中庆幸许多福没问他和周全发生了什么怎么闹别扭了之类问题,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
好像是他搞砸了。
今日许多福对周全一如既往该如何便如何,许多福不是小心眼的人,也不像仲子恺那般喜欢抱团排挤别人,倒是他,显得小人了,像仲子恺——
他不喜欢仲子恺行径,现如今变得像仲子恺了。
“许多福。”李昂突然站起来,快速收拾书包,一边说:“我们明日西葫芦山脚下见,我先回家了。”
“好好好,你有事你先走。”许多福语气里都带着自己不知道的开心,“拜拜,明日见。”
他们约了时间的。
李昂已经抓着书包,背影匆匆。
许多福收回目光,不去写作业,凑到小同桌身边一副机灵模样说:“我猜李昂去追周全,他们要把话说开了,真是太好了!!!”
严怀津看着许多福开心到发亮的目光,他其实不懂,为何许多福这么在意李昂和周全相处好不好,但是这一刻又有些懂,许多福真的很真挚,很为他的朋友着想。
他想李昂开心一些。
“嗯,我猜你说得对。”严怀津如此道。
许多福嘿嘿笑,“好兄弟,有眼光!”
因为明天放假,今天心情莫名兴奋激动,懒驴上磨似得磨蹭了好久胡太傅布置的功课才写完。许多福伸了个懒腰,说:“不写了。”又摇头晃脑,说:“写诗要一些灵感,今日灵感枯竭,明日出去玩肯定有,我明天随口给你做一个。”
“好,洗耳倾听。”严怀津本来稳重的小脸,眼里透着几分趣意。
许多福:“好嘛,都会打趣我了,严津津。”
“彼此。”
许多福乐的开心,“收书包,走,我送你回去。”
两人相伴出了大殿,不过一下台阶,许多福看到了阿爹来接他,顿时高兴坏了,飞扑过去,许小满抱着崽,伸手捏捏崽发揪,父子俩高高兴兴闲扯。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刚来没多久,我跟王圆圆在这儿聊天也挺乐。”
“爹,大头作业我写完了,只剩一点点。”
“诶呀,我家多多真厉害,那明天咱们能好好玩了。”
嘿嘿嘿嘿。父子俩笑的开心,许多福想起来,冲着台阶招手:“严津津,我爹来了。”
严怀津下来到跟前,先给许大人见礼。
许小满超满意小神童,小孩才抬了胳膊还没作揖呢,就说不客气不客气,说了两遍,不过小神童还是见完了礼。
几句闲聊。
许多福拉着阿爹的手,“阿爹,我答应津津先送他出宫门。”
“行,一起。”
许小满也没事,溜溜达达送俩人,他和王圆圆走的稍后一些,看前头多多和小神童聊天,叽叽喳喳的,小神童比较严肃,话很少,但是都给回应。
还挺好玩的。
到了宫门说了明日见,许多福看小同桌出了宫门,才跑去牵阿爹的手,父子俩慢慢走,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聊。
“爹,你早上吃油条包麻糍了没?”
“吃了,好吃,特别好吃。”许小满回来晚一些,他在仲珵那儿能睡懒觉,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特别放松,就墨迹了会,反正明天一天都陪多多玩,就想昨晚到早上多陪陪媳妇儿。
九千岁,一碗水端平,好父亲好丈夫。
骄傲。
许小满搓崽脸蛋,“我们家多多脑袋怎么想的,油条包麻糍真好吃,我给圣上也送了一些。”
仲珵爱吃甜的,尤其是喜欢多放黑芝麻粉。
许多福被夸的心虚,这也不是他想出来的,不由换话题,“爹,咱们明天早上吃红薯粉吧。”明天不用早起上课,可以坐家里吃早饭!
就能吃点汤汤水水的。
“行啊,再弄个烤个鸭子,不过家里鸭子不如外头的香。”
“可以做点别的浇头。”许多福想了下爱吃的,海鲜他最近一直吃,牛肉也吃的多,“爹,吃羊肉吧,羊杂汤!”
许小满:……
王圆圆在后头噗呲笑出声。九千岁一个恼羞成怒扭头瞪王圆圆,王圆圆变脸似得恭恭敬敬小可怜老太监,许小满:……装。
“阿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羊?”
“没,之前在巫州吃得多了,但上次吃烤全羊我还挺喜欢的。”许小满实话实说,悄不声息转移话题:“我这不是想,明天晚上吃烤羊,早饭要是羊汤——”
许多福瞬间明白,“那就不吃羊杂汤了,阿爹你说得对,要是早上吃了,万一到了晚上我也对烤全羊提不起胃口那就不好了。”
“对对对。”
王圆圆抄手在袖筒里,跟在父子俩身后,像是听百福街上说书人说书似得……
最后早饭定了,吃素一些,大骨汤做底,放一些水灵灵的小白菜、咸菜丝,多来点醋、辣椒油,一碗酸辣粉。
许多福吃的一身薄汗。
好吃。
许小满也是,连汤都喝干净了。心想:可算是能痛痛快快吃一顿辣的。昨日没去找仲珵,很对,本公公再天赋异人,那屁股也不是铁打的。
今日出门登山,照旧穿的干练些。
逐月追星早早收拾好小公子出门要用的东西,早晚天冷,带了披袄,披袄跟斗篷不一样,披袄有袖子,窄口,露出一截手腕,双层的防风,领口是翻领三角状,红色印着蓝色团纹,胸口那儿有系带,长短也很合适,膝盖上方,出行比较便利。
大盛太-祖戎马得天下,比较尚武,听说以前还打马球,披袄是从那儿改良流行开的,以前披袄比较长,还有拖地的,袖子也宽,前朝喜奢靡,贵族都喜欢广袖,因为不用干活很飘逸漂亮,符合他们身份。
小说中重点介绍了披袄,过度到说宁武帝肖似太祖,因为天冷宁武帝也很喜欢穿披袄。
文中朝臣这么暗暗嘀咕,表面看似害怕,新帝肖似太祖,太祖手段强硬嘛,实则是对宁武帝有期许,期盼宁武帝能让大盛成为煊赫王朝。
但后来他阿爹死了,皇帝爹就疯了,大臣们战战兢兢全是惧意,夸宁武帝肖似太祖变成了疯帝、暴君,如前朝XX。
前朝XX那位皇帝暴虐荒-淫无度是个超级大烂皇帝。
许多福摸着袖子上的团纹,去抱了抱阿爹。许小满一愣,低头摸摸崽发揪,爽快说:“咱们现在就走,我家多多穿红色就是好看。”
“真的?那我多穿穿。”许多福扬起脸露出笑,他不挑剔了。
红肚兜裤衩衣服就红色吧。
衣服颜色都是小事情,阿爹和皇帝爹这次要好好地。
“阿爹能养得起多多,什么颜色都试试。”许小满拉崽的手出发。
许多福问:“阿叔今日不去吗?”
“不去,闹市人太多了,他有政务,刘将军快回来了,就这几天吧。”许小满随口说。
主要是人多,仲珵登基上位,仲瑞一派是杀了,但难保有什么漏网之鱼,暗搓搓的窝在不起眼角落,时不时出来恶心人。
这些事就不跟多多说了,出来玩要开心。
许多福听到刘将军耳朵动了下,他知道刘将军,小说里有写的,他皇帝爹从巫州杀到盛都,一方地方藩王跟整个盛都兵马比,那当然是有助攻了。
巫州与刘将军的驻守地很近。
刘家是真的忠太祖,也与赵家关系不一般,只是面上不显露,比较低调。八年前刘将军敢第一个站出来跟随皇帝爹讨伐贼子仲瑞,之后的王氏、李氏两族,是一看巫州王快胜了,才纷纷倒戈的。
宁武帝驾崩之时,托孤于两位大臣。
文严宁,武刘七谦。
许小满见儿子吃过早饭后就有些发呆,老习惯了,以前就呆头呆脑的,自然他可以说,仲珵不能这么说呆呆——啊多多。
多多可是他亲自生的。
“多多,今日骑不骑马?爹带你骑马出去。”许小满问。
许多福高声:“骑!”
许小满:嘿嘿,这不是好了,崽还是很机灵的。
父子俩同骑一匹马,马儿高大很是威武,许多福坐在阿爹前面,出了宫门路很宽敞,大早上没什么行人,许小满‘驾’了一声,马儿跑起来速度不快不慢。
两边街景:皇家宗室府邸大门倒退。
一路出了内皇城区域,街道才热闹几分有些车马行人铺子,这就是到了官员府邸了,许小满拉了拉马绳,马儿速度更慢,溜溜达达的走,许多福上次坐车出来,没这次看的清楚。
“这边铺子多是官员家的,卖的东西贵,自然货也好,你要不要去看看?”许小满看崽好奇就问。一副财大气粗模样。
许多福摇头,“不去。”
这些铺子都是官员老爷家的私产,有些官跟他爹不对付,暗地里还要骂他爹,他在这儿买东西,才不要呢。
“不去就不去。”许小满摸崽脑袋,又咕哝说:“我跟几家不对付,在他们那儿花银子,不爽。”
要是崽喜欢,那他无所谓。
“爹不爽的,那我也不爽。”
父子俩都很幼稚,这会小学生站队了。
西葫芦山很近,尤其是起得早皇城这边没什么人,骑马即便不是疾奔速度也快,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就快到了,这边不像百福街那儿,快到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这边多是居民小院子,比较安静。
像是郊区。
许多福坐在马上,听爹说快到了,还扬着脖子四处看‘山在哪儿’呢,许小满指着一个方向,许多福隐隐约约好像看到居民房屋背后不远处疑似的‘山’?
可能他表现的特别明显,他爹逗乐了,在背后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许多福也不恼,扭头看阿爹,“爹,那就是山啊。”
“我第一次见也跟你一样,说小土包吧大了许多,说山那就是逗人玩呢,不过百姓们都喊山,又有个庙在上头,山就山吧。”
“幸好今天玩两处。”许多福佩服说:“阿爹你可真英明。”
“还好还好,大盛第三。”许小满学会了这个口头禅后也爱玩着说。
父子俩又瞎乐。
等到了山脚下,严怀津和府中管家已经等候了一会,许多福和阿爹下马,互相打过招呼,等了没一会李昂来了。
同李昂来的还有一位堂兄,是他大伯的儿子,十五六岁,叫李昴。
昨天傍晚公主府为今日李昂外出游玩夜宿东厂的出行,商量来商量去,李昂大伯最初还说陪同的,毕竟小孩出游得有个大人跟着,昌平公主给劝退了。
就因为是小孩子出游,大人跟着太过了。
其实昌平公主没说实话,大儿子为人木讷胆小,过去陪游,怕是有心捧九千岁,但弄巧成拙,得罪了人,还不如不要。
最后选了长子房中的次子,李昴,虽说话少腼腆但也几分机灵,年岁略长一些和许多福、严怀津也能玩到一起。
至于严怀津在盛都的长辈只有叔父。
严太傅一听当即摆手,他若是去了,许多福肯定得苦瓜脸。严怀津听了小尖下巴轻轻点了下脑袋。
于是和林叔过来。
刚开始见面,气氛有点拘束。李昴给九千岁见礼时吓得差点行单膝跪礼,许小满眼疾手快拉住了李昴胳膊,笑了笑,拍了拍李昴胳膊,“麻烦你多多照看他们几个小的,去玩吧。”
“不麻烦的许大人。”李昴赶紧道,说完便跟着堂弟他们往前走去爬山。
真要跪礼,多多同李昂今日玩不好了。
许小满知道李昂同崽交好因为什么,但不能因此轻视对方,今日出游又不是官场办公,要给李昴留有颜面。
“我一口气先跑上面!”许多福高声,“咱们比一个,谁要是最后一名,一会山上庙前请吃糖葫芦。”
阿爹说山上有卖糖葫芦的。
“行。”李昂先答应。严怀津也点头。
“多多爹的糖葫芦就靠你了。”
许多福拍着胸脯保证,“爹放心吧,我给咱俩赚一串大的。”
“还没跑呢,许多福你话说太早了。”李昂激起了斗志。
许多福觉得李昂今日变了些,但是他喜欢,哼了哼说:“咱们就看看呗。”还问小同桌要不要放水。
严怀津紧绷小脸很是严肃。
“好好好,我说错了话,津津肯定不用我放水。”
严怀津嗯了声。
许多福请李昴当裁判,阿爹喊起跑,这山坡很缓,被村民踩出宽路,容纳三人并排跑不成问题还很富裕。
一喊开始:许多福和李昂跑得飞快,严怀津略落后一些。
不过越往上越是有些吃力,许多福开始慢了些,李昂也差不多,两人都是弱鸡体力,最小的严怀津反倒很稳,隐约有些超过两人苗头。
眼瞅着离目标还剩一半时,许多福喘着气开始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提议比赛,孤有钱,请朋友一人一串糖葫芦的钱还是有的。
他正略微愣神,身体机械跑步,就感觉身边一阵疾风略过,只看到一道黑色背影,比他和李昂都高一个头,跑的飞快,越过了前面严怀津,那黑影小子站在高点笑嘻嘻看他们。
“喂,底下那个红衣大胖小子,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许多福:啊?谁?
“就是你,你刚说请糖葫芦还算不算话,红衣的。”
隔着这么远,学渣好视力一览无余,许多福看到那黑影小子嬉皮笑脸看着他,那句红衣大胖小子说的就是他。
许多福反应过来了!
“你才是大胖小子,你是黑影高壮小子。”
这好像是夸对方。
许多福再度人身攻击,要反弹回去,但因为跑步喘气外加气得大脑缺氧,一时半会想不出刻薄的词,憋了半天只说:“臭小子!!!”
“你别耍无赖啊,我特意让你们半路。”黑影小子往下跑。
严怀津李昂立即下来,他们怕许多福吃亏。
许多福面对黑影小子高他一头,半点不毛,双手环胸做出一副很牛姿态,势必在气势上碾压对方,“我又不认识你,你不是参赛选手。”他见对方听不懂,只能主办方解释:“我是主办方,赛程我提议的,你都没报名。”
“那我现在报,我叫刘戗,行了吧。”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刘戗摇头,他哪里知道,“你们盛都的裤子子弟好小气,怎么了,要报家名吓唬我吗?”
“……”许多福都被气乐了,“什么报家名,我刚说了,这是友谊赛,那就是我的朋友参加,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咱俩陌生人,我知道你名字,咱俩还是陌生人,明白!”
气得他都忘了纠正:“那叫纨绔子弟,你怎么比我还学渣,还好意思叫我大胖小子。”
刘戗听完,挠了挠头,“你说的有理。”又仔细看,“近看你是不胖,就是脸圆了些,肉比较多,身体不胖,我的错不该叫你大胖小子。”
许多福:啊!啊!啊!
他要疯了。
“刘戗,拔刀吧。”他要和这个黑壮子一决雄雄。
严怀津小声说:“许多福,冷静。”许多福肯定打不过面前这位,他看上去习过武。
李昂在旁点头,对对对。
完蛋了,许多福被气的头脑不清了。
刘戗看面前三位小孩,说:“你们盛都得小孩还蛮有意思的,我不以大欺小,放心吧,肯定不会应战。”
“你叫许多福啊?我现在知道了——”
“刘戗,下来。”
底下有人喊。
刘戗遗憾脸,明叔怎么来的这么快,扯着嗓门喊说:“来了。”又跟三位小孩说:“我要走了,你们还在这儿玩吗?还是附近人家的,我到时候找你们玩。”
“红衣大胖小子直接拒绝了哈。”许多福面无表情说道。
刘戗:“哈哈哈哈哈你真有意思。”
“你啥哈哈哈什么,我也哈哈哈哈哈。”谁不会哈哈哈。
刘戗又被明叔喊了一次,只能先走了。留三位小同学站在原地,应景的旁边枯树被风吹落掉最后一片叶子,快入冬了。
李昂关心:“多福你没事吧?他都走了。”
“……没事,我只是差点被气疯,现在好着。”许多福冷静,不能败坏自己放假好心情。
严怀津看许多福脸颊都鼓起来了,安慰说:“你不胖许多福。”
“我知道。”汪汪大哭。
严怀津:好像没安慰好。
“你的衣服颜色很漂亮。”
许多福看向小同桌,严怀津知道这句也没安慰好。不过许多福不想破坏这次放假好心情,深呼吸三次,说:“我请你们吃糖葫芦。”
“好。”
两人答应。
许小满和李昴、林叔走的略慢,只看到陌生小孩和三人说话聊天,好像斗嘴了,许小满没管,其他二人也不好上前。
只是听那陌生小孩名字,许小满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谁赢谁输了?”许小满哪壶不开提哪壶,“刚走掉的小孩你们新认识的?怎么不跑了?”
李昂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许小满看出不对劲来,捏崽发揪,“不说就不说,快到了,一会爬完下去,咱们回宫吃烤全羊,王圆圆今个亲自料理的。”
许多福一听咽了咽口水,他好像饿了。
等和阿爹朋友们再度出发,许多福好多了,也不计较了,嘚啵嘚啵把刚才发生的说了一遍,许小满听到‘红衣大胖小子’在心里头哈哈笑,面上还挺严肃,说:“我们多多可不胖。”
“……爹,你们就笑吧。”许多福再看其他俩人。
最后大家眼底都带着些笑意。
今日爬西葫芦山虽然遇到了点意外,但整体还是很开心的,也没破坏掉出游行程,许多福请客,吃到了糖葫芦,还有野生小板栗,糖葫芦有点酸,不是很好吃,他们三个酸的捂着脸颊,一口一个,嚼半天。
许小满吃了崽那串一颗,差点被酸一个跟头。
这个就不给仲珵带了。
小板栗倒是很好吃。
回去路上许多福、李昂、严怀津三人坐在一辆车里费劲剥板栗壳,野生的板栗很难剥,小小的一颗,剥半天只能尝到一点果肉,好在很好吃,越嚼越香。
到了家门口,许多福是饥肠辘辘,心想这板栗吃了一路,还得倒找他一百大卡,饿了,回家吃烤全羊。
作者有话说:
刘戗比许多福大两三个月,十岁。这小子是多崽的铁铁好哥们,比多崽还学渣的学渣-
今天八千字,我真猛【猛虎落地.jpg
第28章
第二十八日
李昴是坐车到了右掖门,他不太会骑马,说起来有些好笑但确实如此,一个人坐在车中,从西葫芦山到太极宫,短短路上,他心里想了很多。
比如说第一次进宫,他今日衣着是不是穿的太素太干练了,有些后悔怎么没穿儒生袍子,更庄重严肃一些。
又比如,进了宫要是遇到贵人了,嬷嬷给他教的礼仪,如何见礼,他有点忘了,到底是左脚在前还是右脚?
在车里复盘了许多细节,结果是越想越紧张,李昴手心都有些汗。
明和年间,昌平公主还颇受重视,每到宫宴也会带家中孩子赴宴,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龙椅上坐着的是昌平公主的叔叔也不是亲爹,昌平公主很识趣,每次带孩子赴宴只带一人。
今年大儿子,下次小儿子。
孙子辈的从没带过。因为小孩子年龄太小怕在宫中冲撞了贵人,再大一点,明和帝遇刺那几年不办宫宴。
昌平公主最后一次赴宫宴想了许久,好像是十二三年前的事,那会李昴才三岁大,最主要是仲瑞登基,血缘更远了,昌平公主赴宫宴谁都不带。
是以李昴没进过宫。
在府中时,李昂跟三哥说了,没关系的只是去东厂,虽然东厂在宫中,但也不是真的宫里,见不到贵人。
李昂这么安慰三堂哥。李昴为了不在弟弟面前露怯,本来是他陪弟弟,不想弟弟反倒担心他,于是还算坦然。
但李家男人一贯的胆小,这不是快到了吗。
“三少爷,到了。”家仆在外恭敬说。
车里李昴如惊弓之鸟一般抖了一下,家仆又说了一遍,李昴咽了咽口水嗯了声,抬着胳膊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幸好没人看见他如此丢脸。
李昴下了车,前头还有九千岁、严府的车。
宫里规矩,入宫不能带仆从的,除非是内侍太监。若是到了亲王一品级别,诰命夫人也可以带一位丫鬟,男仆是万万不行的。
前头严府的林管家便说:“四少爷您去吧,明日傍晚老奴再来接您。”
“好,林叔。”严怀津点头,他今晚夜宿许多福家中,明日直接上学。
林管家说完行了礼退到一旁,等四少爷进去了再走。
李昴见状,学着跟家仆交代了一句,有点拿不住他是上前还是如何,要不他也不去了?弟弟夜宿宫里,万一玩太晚他出不来呢?反正都爬完山了,只是去东厂——
“三哥。”李昂过来了,见三哥站在原地脸色有点白,“怎么了?”
李昴一肚子‘实话实说’,结果看到后面九千岁也过来了,忙说:“没事没事,我刚爬完山在车里坐了会有些热。”
“这样。”李昂放心了,三哥陪他,他得照顾好三哥。
许小满心里疑惑热吗?又想,他骑马骑了一路,肯定是车里是比较暖和,便热情招待客人进,这可是崽的朋友。
“咱们进吧,晌午都快过了,几个小子肯定饿了,家里后院烤全羊,还备了酒。”
许多福问阿爹他能不能喝。许小满:“给你舔一口。”
“嘿嘿谢谢阿爹!”他其实也不是喜欢喝酒,就是今天有朋友,玩的很开心,什么都可以尝尝。许多福招呼伙伴进,“我饿了,你们饿了吗?那小板栗吃得我更饿。”
严怀津点头。
如此李昴跟着进了宫,宫门口例行检查过人,不过看到是九千岁带着他们,只是登记了姓名后便让过了。李昴自入宫后,便不敢东张西望,垂目跟在弟弟几个孩子身后。
许小满手里拿了半串儿子剩的糖葫芦,一看李昴有些战战兢兢,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李家小子是紧张?别是因为他吧?当即说:“多多,你带朋友先自己进,我一会回来。”
“知道了阿爹。”许多福不问阿爹干嘛去。
三个小孩到了拱桥,趴在桥头栏杆看底下的鱼。
“我以前都不敢过来。”李昂先说。
明明桥离宫门不远,当然和崇明大殿一左一右两个方向,他是不敢过桥,过了桥没多久就是东厂了。
许多福看向李昂,“你们是不是都害怕我家啊。”
“嗯。”李昂点头,“以前怕。”
严怀津摇摇头,“不怕,不过以前也没在意。”他在民间时听百姓说过东厂,有好有坏,但是读书尚且不能尽信书中内容,又如何能以他人话语下定论。
“走,我带你们进。”许多福一手拉着小同桌,一手拉李昂,“王伴伴说小厨房做别的行,但论起烤羊,他手艺更好,今天他收拾羊。”
走了几步,许多福想起来了,扭头看后面,“李昴哥,我就不拉你了,我家就在前面,你跟上我们。”
“哦哦,好的。”李昴有些受宠若惊,他回完,许多福带着弟弟还有朋友已经往桥另一头跑,因为是下坡,许多福发出芜湖的笑声,他弟弟也笑了。
李昴从未见过这样的弟弟。
在家中时,二叔家的弟弟很是懂事谨慎,其实同他们一样,大家见了面互相寒暄都是老一套,但弟弟现在胆子大了许多。
他还站在桥上,因为身边没人,弟弟在前头,李昴难得大了些胆子四处看了下,桥上风景很好,能看到远处就是崇明大殿。
那便是崇明大殿啊。
李昴只是看了几眼,忙跟上往东厂去了。
许小满带着半串糖葫芦往宣政殿去,一路走一路吃,到了宣政殿那半串糖葫芦只剩三颗了,宁武帝一见,他的九千岁皱巴巴一张脸,不由说:“不是今日出门玩去了?怎么了?”
九千岁晃了下手里糖葫芦,一边说:“农家老板人太实诚了,肯定是摘得路边野山楂,一串卖的便宜,舍不得沾糖浆,但挺舍得串果子的。”
好家伙,拇指头大的果子,一串糖葫芦愣是串了十多个。
许小满吃的满口牙都快倒了。
“多多吃了几颗吃不下又舍不得丢,我一吃,能酸个跟头。”九千岁在食物上还是很节俭的,但此刻:“丢了吧,吃多了我觉得对不住我自己。”
宁武帝目光落在沾着九千岁口水的糖葫芦果子上,那外面糖衣稀薄,露出里面小巧红皮山楂果子,连核都没去,宁武帝握着九千岁的手,上嘴咬了一颗。
“诶呀酸,太酸了不好吃我就没给你带。”许小满嘴上说,伸手接到宁武帝嘴边。
宁武帝俊美无双的脸,一瞬间扭曲。
许小满笑死了:“吐了吧。”
仲珵愣是嚼吧嚼吧,只吐了核。
许小满:……看懂了,仲珵这脾气,可能普通甜的糖葫芦他不爱吃,因为哪哪都有,这种酸的让人惊叹的,仲珵肯定想见识见识。
“行,下次碰见什么稀奇古怪的我都给你带。”九千岁脑回路已经想明白了。
宁武帝:???
这愣子又想哪里去了?
他就是看小满手里拿着,想亲密逗趣一二,结果说什么呢,但他想了下,竟舍不得反驳,都是小满给他带的,也行。
“对了,我说什么呢,今天和多多去爬山,遇见了个小男孩叫刘戗,我听着耳熟,想了一路姓刘,想到了,是刘将军的孙子吧。”许小满回来路上就想起来了。
仲珵因为太酸了,端着茶喝了口,也没冲淡嘴里酸涩味,含糊嗯了声。
“不对啊,就算你是八百里加急派的信件,一来一往也没道理这么快就带人回来,不过我也没见刘老将军,只看到那小男孩背影,好家伙个头高高壮壮的,我记得比多多就大两三个月。”许小满说着一看就剩俩颗果子,干脆全吃了算了,于是又嚼了一颗。
仲珵看许小满吃,接过来吃掉了最后一颗。
这愣子都说酸了还吃。
于是宣政殿内,大盛最最尊贵的宁武帝和九千岁酸的两脸扭曲,话都说不利索了。
旁边伺候的赵二喜:两位祖宗诶,真是龙胆凤肝吃腻了,专挑这玩意吃,想不明白。
两人缓了会,喝着茶,过了一会,宁武帝被酸的眉头都没缓开,解释说:“书信派出去之后五日,朕就收到了信,一等镇国将军府早都收拾好了,老将军身体有旧疾,我之前关心过两次,怕是他误会了,这次信中说解甲归田感谢隆恩尊圣意回盛都。”
许小满听出仲珵话里意思,直率说:“你也不能怪刘将军多想,那人家也是尊着你的。”
“我知道,就是——”
“你别就是什么了,就是当了皇帝别人战战兢兢对着你了?误解了你的关心,以为你要卸磨杀驴,对刘家下手,你心寒了?”许小满话说的直,一清二楚。
仲珵看许小满,“你跟谁一家的。”
“跟你。”许小满说着一脸‘明知故问’,接着说:“一家人才不说两家话,那刘将军当初压了全家性命跟你干,出生入死,事成了,对刘家加恩封爵,你做的无心无愧我知道,刘家一门忠心耿耿,其他的都是表面,你怎么还看不懂矫情起来。”
赵二喜恨不得滚出去,没在这儿伺候。
仲珵:……
磨牙。
真想咬一口这愣子,但他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给抚平了,确实如小满所说,刚有些矫情了,“你说得对。朕坐这儿高处不胜寒——”吟唱一半,停下了。
“幸好还有你,小满。”
许小满:仲珵以前年轻时就很爱感怀伤春还爱写文章,写着写着悲愤欲绝,沉浸在其中,甚至呕血,吓得他提心吊胆,怕仲珵死了,虽然他知道仲珵心里有痛,背负太多,但日子不能这么过。
此刻幸好多多像他,心大。
“我走了,王圆圆还在烤羊,回来跟你说一声,那小孩定是刘戗了。”
仲珵:“算日子,刘老将军爱骑马坐不住车里,速度快,是时候到了。”
还别说,原先那点不舒服,此刻全然没有了。
这世上,唯有小满不同,不把他当皇帝,小满把他当——宁武帝很快想起某个愣子夜里梦话叫他什么,沉默一瞬,媳妇就媳妇吧。
待九千岁离开,宁武帝眼角都是笑意。
朕同小满一家人,哦,还有个多福。
“许大人去哪都想着朕,连那民间糖葫芦都亲手送来……”宁武帝又幸福了。
赵二喜:要不是亲眼看见两口子吃的面目狰狞,他真信了那糖葫芦是什么美味好东西了。
……
许小满回到东厂,一路往后宅走,空气里弥漫着烤全羊的香,这香味比之前还迷人,倒也是,许小满点点脑袋,背着手脚步轻盈往后走,论起别的王圆圆不会,但烤羊,王圆圆是一绝。
那会吃羊吃的最多,什么时候刷油什么时候翻面,火候大了小了,什么时候刷料,撒多少辣椒孜然,王圆圆拿捏的分毫不差。
不过,王圆圆很懒的,现下日子好了,不爱干费精力的活,那烤羊得全程盯着——
“伴伴你好厉害啊。”
“好香好香,真的比之前吃的还香!”
“伴伴什么时候能吃啊。”
许多福站在一旁崇拜目光,一说话口水差点哗啦啦流下。
转烤羊的王圆圆笑的慈眉善目,说:“再等个半柱香不到功夫,让着底下的火慢慢的熏一熏,外头皮烤的薄薄脆脆的一口下去蜜着羊油,里面肉是娇嫩多汁入味。”
今个烤羊的柴都换成了果柴。
许小满啧了声,王圆圆笑的也太恶心了,还是崽面子大,老王这是看在崽面子上拿出了毕生功力,今个有口福了。
等会再给宣政殿送一些。
“阿爹,伴伴烤的羊好香。”许多福见阿爹来高兴说。
许小满先示意,抬抬胳膊,“不见礼了。”他看李府的李昴现在好一些,没刚才那般紧张,说:“这羊,你王伴伴拿手的。”
“王伴伴真的好厉害。”许多福郑重说。
李昂点头,就是一向板正不重口腹之欲的严怀津此刻小脸上也露出几分期待神色,小孩子们都围着挪不动脚,许小满见了觉得小孩子都很有趣,想什么脸上就露出什么。
多好玩。
简简单单的。
大人尤其是做了皇帝一天想得多——许小满想到这儿,很快又偏心想,这也不怪仲珵多想,有时候太客气了伤情分。
想到此,回念刚才大殿里是不是话说直了伤着媳妇了?
今晚要不等多多睡了过去哄哄。
九千岁岔神了会,好在许多福满心满眼都在看羊,也没发现他爹跑神,一边看羊一边跟小伙伴说:“马上就好了。”
几人都点头咽口水,目不转睛。
终于等王圆圆说好了。许多福欢呼的最大声,王圆圆拿着锋利的刀开始割肉,刀尖碰到烤羊,发出脆响,里面肉粉粉的很是漂亮鲜嫩,外头的羊皮烤的像是能透出蜜一般,油亮油亮,而且并没有撒太重的辣椒和孜然。
王圆圆先给多福分了连皮带肉的一小块。
许多福捧着盘子也不走,等大家都拿到了,才进厅,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吃起来,单是一口,香迷糊了。
“太好吃了王伴伴。”许多福超大声反馈,告白:“我打满分。”
王圆圆站在烤架前,忙活了大半天一点都不累,要是小多福能吃两只,还能再继续烤,烤个没停。许小满拿着盘子过去,“给我也切一块。”
“往宣政殿送?”
“知道还问。”许小满说:“我留这儿,他们几个玩不开。”主要是李府的李昴,胆子怎么能这么小,他刚回来还好,就是站了会拘束的哟,都不敢看他,好像一对视,他就要拉着李昴聊个没完似得。
看的许小满都不敢看李昴。
“饿了,我先吃完了再送。”
许小满扫了下羊,挑了一块他爱吃的,眼神示意王圆圆下刀子,王圆圆看那皮烤的滴油,有点舍不得,许小满:……
“王圆圆,你真是找骂是不是。”许小满不惯着王圆圆,瞪了一眼,抢了王圆圆手里刀子,“本公公亲自来!”
“诶呦许大公公还急了,奴才又不是不给分。”
“你看你刚小气吧啦样子,我都不想说你,跟吃你的肉一样。”
“你吃我的肉倒也好,这块烤的特别好,一会多福还得吃,我给分的少,吃完了再来,这样吃有意思,香喷喷。”
许小满:“你心眼子真多。”难怪刚给多多一小块,小块吃了馋人,一点不够还得来,不由想到以前,“第一次吃烤羊,也是围着羊打转,烤好了一点切了吃,跟吃流水席一样。”
香。
王圆圆接了刀,也切了块,皮糙肉厚不怕烫,肉拿在手里慢慢吃,“还差点意思。”
“那当然,比不上巫州的羊,不过够了。”许小满大快朵颐,含糊:“总不能为了一口羊,天寒地冻的让人运羊过来,巫州离这儿得走一个多月。”
“运过来也没那滋味不新鲜了。”
“盛都羊味道很好了。”许小满肯定说。
以前仲珵刚到藩地,仲瑞特意喜欢摆谱,说要过万寿,各地藩王、地方进献诞礼,许小满一个底层太监可算是见识过,什么叫为了讨皇帝欢心,底下人费劲千辛万苦甚至连命都能葬送几条。
老百姓的命不值钱,要是诞礼得了仲瑞的一声好,赏赐也是当官的领。
以他如今地位,许小满敢说,他放出话说想吃巫州羊,还真有人动心思,天冷死羊运过来不新鲜,那活着的羊呢,活羊一路赶过来怕吃的草不如巫州的好,那就专门让人运上巫州的草,带着泥土的草,一路上羊吃草,一只羊派个七八个人精心伺候着,羊死了,拿伺候的人问责,谁敢掉以轻心?
上头露出一丝念头,底下人都挖空了心思琢磨。
就像慎亲王府,现在的慎郡王府,明明还是郡王府,但盛都官员宗室眼睛清明,知道慎亲王被圣上当众斥责,现在谁敢跟慎郡王府走动过密?
久而久之,慎郡王府那一脉就破落了。
所以许小满没让仲珵动杀心,沾仲恒的血划不来。
王圆圆听许小满最后一句话像是有深意,也没多想,啃了口肉,“仔细吃,确实不错,我这手艺什么羊搁我手里那都是香喷喷。”
“王伴伴,我们吃完啦!”许多福亲自抱着盘子来‘打饭’。
刚吃完了,许多福说他还要,问小伙伴再添一些?你们别客气,他看小伙伴盘子都空了,还以为不好意思叫,很是热情请大家再来些。
严怀津李昂点头。
俩人等下人送上来,结果看到许多福抱着盘子亲自去拿。严怀津李昂一看,有样学样端起盘子跟上,唯有李昴没见过这般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在府中都有数个丫鬟小厮伺候,但是九千岁的义子还要亲自去端饭?
不是说九千岁很宠这位义子吗?
但李昴不敢多问什么,忙也端着盘子外出跟上。
让他惊吓的是,九千岁端着盘子站在外头在吃肉,就跟烤羊的太监站一起闲聊,可能见他目光,看了过来——李昴吓得不敢多看。
许多福带队伍打饭,排队眼巴巴瞅着烤羊,是继续吃带羊皮的呢?还是换个部分,现在里面的肉也焦焦黄黄的,他一时不知道选那块——
“给多多来块肋排,排骨好吃。”许小满说。
挑花眼的许多福立即点头同意,“阿爹你好懂我。”
“咱俩亲父子,心有灵犀。”
王圆圆手法熟练利索的切了羊肋条,太长了,小太监拿了大盘子来,只听咚咚两声,两条肋排落进盘子,小太监端的稳稳当当的,直接给送回厅里。许多福也没走,陪小伙伴看王伴伴分羊。
“你们先吃,这个得热了吃,还要什么?”
“我要带皮的。”李昂说。
王圆圆给切带皮的。
严怀津要瘦一些味道清淡的,王圆圆挑着给切好,轮到了李昴,李昴一看这拿刀的太监,忙吓得低头说都行。
于是王圆圆连皮带瘦肉都给李昴分了些。
这大个子怎么还不如他弟弟胆子大。
许多福帮忙端盘子,几人回厅里吃饭,追星逐月送上了一些凉拌菜还有热汤,逐月带了一小壶酒,酒没装满,只装了半瓶。
“督主说,小公子只能浅浅尝一口。”逐月给小公子斟酒。
还真是杯子沾了个底儿。
许多福兴致勃勃看着,爹刚答应他舔一口,他吃的高兴都忘了这事,没想到阿爹记得,于是端着酒杯,问小同桌和李昂喝过没,严怀津摇头,李昂说:“我偷偷喝过。”
李昴顿时眼睛都直了。
李昂:“……三哥你别告诉长辈。”
“好、好。”
“去年过年时,我在席上偷偷喝了两杯,起先是喝错了,后来觉得还好也不是很辣,就又喝了一杯,当天晚上脸滚烫,吓得身边照看的丫鬟以为我发热了。”李昂都不敢让长辈知道。
其实丫鬟也怕,怕被夫人责罚,因此没敢传出去,提心吊胆守了李昂一晚上没睡。
“我之后也不敢喝了。”李昂心有余悸说。
许多福想,古代的酒度数应该不大吧,尤其李昂说不辣,于是端着小酒盅先试探的喝了小一口,因为量太少还砸吧了下舌头,顿时:火、辣、辣!
“好辣!”许多福吐舌头说。
他刚才掉以轻心了,忘了盛都百姓爱吃辣。
严怀津好奇,也想试试,许多福有点犹豫,“你才六岁别喝了同桌。”
“那好吧。”
答应的这么快,许多福以己度人,侧目,“你该不会跟李昂一样偷偷喝吧?”他就会偷偷尝。
“君子一言——”
“你舔一口。”许多福同时说,还把自己酒杯递过去,“等下,你说君子一言是不喝了的意思吧。”
严怀津:“我还未说完,既然你如此盛情,我就不客气了。”他怕许多福反悔,立即接了许多福喝过的酒杯,尝了一口——根本没有一口,只有一两滴。
许多福知道杯里就剩个挂壁的量,所以才没拦。
“怎么样?”
“没感受到。”严怀津仔细回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们还是喝羊汤。”许多福忙道,递了羊汤碗到津津手里,“喝这个好,暖身体。”
逐月见状,很是识趣将酒撤了下去。
屋里小朋友们继续吃吃喝喝,不过第二轮肉吃完,第三轮时,王圆圆给的肉不多,倒不是怕小孩子吃,而是怕吃多了不好消化克住了。
王圆圆明目张胆说:肉,督主带走了没有了。
许小满其实没带烤羊走,他自己吃崽剩饭行,仲珵吃他的也行,但是那只羊都是他们吃剩的——虽说王圆圆切的也没乱碰,但是许小满还是舍不得让仲珵吃这个。
他对食物有时候没脑子,小时候太穷了,看到吃的哪里有浪费、剩下的念头,尤其是肉,这都是好东西。
刚太饿太馋了。
吃了一会,许小满突然正色说:“怪我,咱们动过了,不能给圣上,对圣上大不敬。肉要是剩的多了,你往下分一分,还有看着给多多他们几个,都是孩子别喂太多肉了。”
王圆圆一愣又一愣,很快接话说知道了。
许小满就是这么个人,前头什么说的好好地,突然又提另一件事,说完了紧跟着又是下一件事,三件事有时候哪哪不相干,他习惯了。
“我先走了。”许小满去找仲珵解释下没给带羊的原因,他得哄哄媳妇,中午那会话说的重了,晚上就不过去了,他明天还想吃点辣,九千岁在心里把日程安排的妥妥当当,一边说:“多多要是无聊了,你想点办法,带着几个孩子在河边溜达。”
王圆圆:“知道了。”
许小满往宣政殿去,听赵二喜说刘将军在里头。其实晌午那会他前脚刚走,刘将军带着孙子刘戗就到了宫门外等候面圣。
“是差不多,我中午才说过。”许小满想了下,殿里刘将军在,他和仲珵也不好说悄悄话,觉得还是先走,哄媳妇计划调整下,又想,刘将军忠心谨慎,才到盛都直奔宫门,太过小心了。
于是问赵二喜:“圣上龙颜如何?”
等闲外臣哪里敢打听宣政殿的事情,更别提问的这么明目张胆了——在宣政殿门口问圣上心情。
赵二喜小声说:“龙颜大悦。”
那看来仲珵心情不错,那就好。刘将军是小心谨慎但这也不怪刘将军,当然了,也不能怪仲珵难受,任谁被误解像过河拆桥的小人都不高兴。
这事容易让仲珵想到先帝仲谋开——仲谋开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小人,想当皇帝往上爬,用的时候求娶赵家女,对仲珵阿娘如何敬重,对赵家亲厚,结果从几个兄弟脱颖而出当了皇帝,处心积虑密谋多年,直接端了赵家满门。
许小满越想越觉得他中午话重了。
今晚还是陪媳妇吧。
赵二喜就看九千岁脸色变了又变,一会皱眉头一会松开一会又皱了起来——
“您还是进去吧。”赵二喜道。
九千岁正在心里反省了小作文,痛骂自己没当好丈夫,一听点点头,端着脸,“那我进去看看,也好久没见刘将军了。”
偏殿点了暖炉。
许小满一进去热浪扑面,很是疑惑,还是秋日,没进冬怎么点炉子了?而且仲珵火大,就是寒冬被窝里也是暖洋洋的,反倒是他有点怕冷,以前不怕,生了多多那年好像冷到了,然后没养好,自此落下了……
偏殿点暖炉这事,要从刘将军到了后说起。
因为中午九千岁‘进献’了两颗酸倒牙的糖葫芦,宁武帝是龙心大悦心情极佳,在听到刘将军携孙等候觐见时,一边让传,立即传见,一边是放了手中奏折,亲自出了大殿相迎。
一等镇国将军跪地磕头见礼,宁武帝亲自相扶。
反正当时场面,史官见了都得说一句:明君良将,千古佳话。
君臣见完礼后,进了宣政殿。仲珵问:“二伯,近来身体可好?”
刘将军忙道:老臣不敢当,折煞老臣了。但见圣上眼底真切担忧关心,一路忐忑是彻底安心了。
圣上还如以前,怕是真担忧他的旧疾。
怪他多虑,误解了圣上。
也是,去年始,圣上派人送的信件,而非是圣旨,并不是强硬让他回去,是真的关心挂念他的旧疾。
圣上非先帝。
……
仲珵肉麻起来很肉麻的,这人性格便是如此,对人好亲近了,什么东西都愿意给,也会夸捧对方,做个小辈,不摆皇帝架子。要是见一个人厌恶,那对方做了什么也难撼动分毫,哪怕理智知道一回事,对方能力好了,该用还会用,也提拔,但心底里还是不喜——许小满不在这条规则内。
许小满是唯一特殊的,仲珵的命那种。
这不,君臣误会嫌隙解除了,又其乐融融,像是回到巫州那会,仲珵想起老将军腿有伤,让赵二喜宣太医来,太医说旧疾不能受冻——大概意思。
仲珵立即让上火炉。
谁劝都没用——主要是宣政殿也没人敢劝,尤其是刘将军老泪纵横因为自己的误会这会哪里好意思劝这个,当即是受了圣恩关怀。
于是许小满进来后,一看偏殿,仲珵热的脸都红了,跟喝了两瓶酒似得——真好看,剑眉星目白里透红仪表堂堂诶呀读书少了形容不来。
怎么这么好看呢。
再看刘将军身边站着那小孩,就高高壮壮说他家多多红衣大胖小子那小子,热的是黑里透红,领口衣服都扒开了,是一脑门子的汗。
刘将军手里端的还是热茶。
其实不是茶,是上等的参茶。参茶也是茶吧。
殿里三人都看他,有人目光是求救,有人目光是求嘉许,至于刘老将军已经热的汗流浃背了,双眼模糊有点看不清谁来了。
许小满:……
“许小满见过老将军。”许小满见礼,刘老将军一下子高兴了,力气特别大,腿脚看着很灵便,上去拉着许小满的胳膊,笑呵呵说:“小满你可算是来了。”
他和刘老将军关系还行,最初不行但后来行,但也不是这么行——他和刘将军小儿子关系好些,不过后来刘七谦离他远了点,也不是因为生了间隙,纯粹是仲珵吃醋。
刘七谦那会长的还蛮俊的。
这些暂且不提。
反正当下许小满感受到刘老将军的迫切,他想了下,看了眼黑小子热的两坨红脸蛋,看向仲珵,说:“多多刚吃了烤羊肉,我怕吃多了不消化,小戗也过来了,不如让他们几个孩子出去跑一跑玩一玩。”
哦,他忘了跟仲珵说早上‘红衣大胖子’事件了。
仲珵也热,谢天谢地小满来救驾,也习惯了许小满说话直愣愣,这会上头,听了就说:“好啊,朕也换身轻便衣裳,让二伯看看朕武功退了没退,叫上多福还有今日在你那儿的几个小子都过来,让二伯也看看。”
许小满:……也行吧。
惯媳妇儿,宠媳妇儿,媳妇儿说的都成。
于是赵二喜去传圣上口谕。
许多福刚吃的肚皮圆圆满心欢喜,跟着小伙伴们商量玩什么——是下跳棋呢还是去河边看鱼,结果好嘛,不用想了,去后头练武场打拳去。
许多福还蛮开心的,打拳他喜欢。
队伍中,李昴听完都快吓尿了,不是说好进宫陪玩只在东厂见不到贵人——他弟弟入崇明大殿四年了,都没见过圣上的。
怎么今天就要见了。
李昴呆滞看向弟弟,李昂也愣了。
啊?要、要见圣上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嘻嘻。
等会到练武场,多崽:不嘻嘻-
今天九千一【继续猛虎落地.jpg
第29章
因为今日约好了爬山,大家穿的都很干练,皆是马球服。
受太-祖年间影响,虽然明和帝末年到仲瑞接手的四年比较奢靡,刮起广袖、拖尾、繁琐服饰风气,但马球服适用很是广泛。
尤其是受平头百姓喜爱,因为确实好穿。
贵族们会加以改良,虽然是窄袖翻领收腰袍子短到膝盖两边开叉,方便上下马,里面穿裤子,但刺绣、钉珠、皮革包边等技艺怎么贵上什么,还有配套的发带等等。
许多福听到要去练武场,很是跃跃欲试,先去看小伙伴,津津衣服没问题,发揪揪用发带绑着,鼓鼓囊囊一包包,看起来就很好捏,小小年纪发量王者。
李昂和他堂哥李昴虽是穿着马球服不过戴了发冠,脑袋上别着簪子。
这个可危险了。
“你们都换一下,用我的发带吧。”许多福好心说。
李昂想了下,点头答应。李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稀里糊涂应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面圣了。
吓得腿软,无法思考。
“我这一身就很好,不换了。”许多福说,他不想换衣服,他想快速出去玩,皇帝爹说打拳的话,阿爹肯定在,到时候让小伙伴们都看看他阿爹的身手。
特别帅!
许多福小朋友心思一览无余:想要显摆炫耀爹。
追星逐月听小公子说话时就去挑发带了,捧了两盒子出来,李昂少爷今日穿的石青色,便挑了石青色发带送过去问可好。李昂忙点头说好。
李昴穿的是黛蓝,颜色略重了些。许多福衣服花哨的多,很少有沉闷的颜色,因为许小满觉得小孩子别穿老气横秋的色,都捡着亮色给打扮。
“玄色发带吧。”许多福在旁建议。
李昴胡乱点头说好,还在想:一会面圣,嬷嬷说行跪礼哪条腿先上来着?
逐月追星上前,帮二人拆了发冠,绑上了发带。
“走吧。”
许多福说完,见李昂堂哥跟被电了一样,就那种很轻微的抖了下,再一看,李昂也紧张,手都握成拳头了,倒是津津年龄最小却最稳重。
他是因为知道这是他亲爹,仗爹不害怕。
其他人见圣上,害怕紧张很正常。
许多福看向王伴伴,打眼色求助。王圆圆先是看小多福眨眼睛,还挺可爱的,后来一看不对,好像是跟他说事情,目光落在李家兄弟身上。
那李家大的胆子太小了。
王圆圆一下明白过来,小多福眨眼睛是说什么。
“李家两位少爷、严少爷都是第一次进宫,一会面圣如何行礼,到了练武场有公公教,不要怕。”王圆圆声音温和恭恭敬敬说道。
许多福在旁帮腔说:“那我们早点过去学礼仪。”
李昂李昴兄弟俩立即响应,“那快走吧。”
路上时李家兄弟俩很沉默,沉默的氛围搞得太紧张了,许多福脸上都严肃几分,后来想不能这么下去,本来是约小伙伴玩的,轻轻松松要照顾好客人的,当即闲聊:“咱们去哪个练武场?”
他问完觉得说了废话。
太极宫是有两处,一处是离东厂很近,按照青雀渠流出去的方向,那边有个小的广场似得是金吾卫的训练地方。
另一处自然是皇帝爹平时打拳的地方了。
很大很敞快。
“落霞门进去那个。”王圆圆说。
果然。许多福心想。
严怀津看过去,许多福解释说:“在里面。”
严怀津点了点头。
李家兄弟还没反应过来‘里面’在哪,但当他们过了桥,往后走,遇到了金吾卫巡逻,瞬间明白过来,真是两脸发白。
他们、他们要进右宫了,圣上住的地方。
许多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现在单薄的话语劝俩人别紧张肯定是没用——因为听不进去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想,要是皇帝爹一会太凶巴巴吓到他朋友,他就撒泼耍懒吸引火力耍宝好了。
此刻的许多福万万没想到,根本不需要他演的耍宝,因为他真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是演,是真的磨牙,拔刀,拼了!
过落霞门金吾卫得搜身。
许多福先过了一遍,严怀津第二,轮到了李昂李昴兄弟俩,许多福和严怀津很是默契没有看二人,两人站在门外过道等候,其实搜身很快就好了,之后许多福看到了小路子公公。
小路子先给小公子见礼。
“路公公,你来教规矩?”王圆圆先说。
小路子愣了下,教什么规矩?小公子见圣上什么时候学过规矩了,他来是师傅说让接着小公子,圣上九千岁还有刘将军已经到了。
“好。”小路子先点头,才看到小公子身边还有三位生人,顿时明白过来,“三位这里来。”
许多福也跟过去了,一道学。他真没学过面圣规矩!
小路子说了一遍,大概就是不能直视圣颜,圣上没开口叫前就安静,圣上问话,自称学生然后作答,以及如何行跪礼,哪个脚在前——李昴这次是真的记住了。
“好了,别耽搁了。”小路子对其他人还挺严肃的,一扭头对小公子就笑,“小公子,九千岁也在。”
许多福好奇问:“除了阿爹还有谁在?”
今日出游玩,阿爹知道自己在,李昴紧张,大家放不开,阿爹吃烤羊时就不和他们在一起玩,要是光阿爹和皇帝爹在,许多福敢打包票,俩亲爹在一起肯定想不起还有个他,更别提叫他来练武场打拳玩。
哼哼哼,肯定还有别人。
小路子躬着腰笑答:“今日刘将军来了,还有刘将军的孙子在。”
哦哦哦,他猜对了。真机智。
一行人沿着宫道一直走,练武场就在紫宸宫的隔壁,距离落霞门很近的,没走一会就到了。许多福先看小伙伴,还好,小同桌不用他操心,李昂和他三哥看上去也镇定了些。
太好了。
许多福刚想完自己不用当‘小丑’,然后就看李昂三哥走路趔趄了下,是王伴伴扶着的。许多福:……今日小丑当定了。
练武场很大,许多福也是第一次来,是夯实的土地,周边也有树木,还有个小宫殿,应该是休息换衣服放兵器的地方。
许多福打头阵,带着小伙伴进去找到皇帝爹位置见礼——那一套小路子公公教的行跪礼,膝盖还没落地呢,他皇帝爹就召唤他过去。
“多福你过来。”仲珵招手,语气有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炫耀,跟刘将军说:“二伯你也好几年没见了,多福长高了。”
许多福心想二伯?皇帝爹的亲爹仲谋开是有兄弟,但都被仲谋开嚯嚯的差不多了,皇帝爹跟仲家那边关系很淡薄,如今还口上亲切喊二伯,不对啊。
然后疑惑脸看过去。
“是大了,长高了。”刘老将军笑呵呵,刚热的眼花,现在冷风一吹很是舒坦,声音也洪亮,说:“小满当时抱着,我见过,还在怀里呢。”
许小满摸崽崽脑袋,说:“这位是一等镇国将军刘将军。”
“刘将军好。”许多福乖乖叫人,行了个作揖礼。
“好好好好孩子。”
严怀津李昂李昴三人行了大礼,仲珵叫起,招手让近前,一边跟刘将军说:“他们三位都和多福在崇明大殿读书学习,二伯你放心,刘戗过来……”
许多福本来想说李昴不是他同学,但紧跟着听到了‘刘戗’这个名字,早上才受到了屈辱,怎么会忘!顿时小脸一严肃,扭头虎虎生威扫了一圈,刘将军身后站着,对方也看他,两人目光对上。
刘戗一乐,“欸~红衣大胖小子,你怎么不穿红衣了——”
还欸~还欸~这是挑衅!
“小黑子,我跟你拼了!拼了!”许多福撸起了袖子上。
所有人,在场的所有人,大人脸上本来还挂着寒暄客气笑容,小孩子——李家兄弟俩还紧张呢,因为怕圣上要考校他们学问,而严怀津则是早都发现了刘戗身影,似乎想明白关系,要提醒许多福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许多福扑上去,李昂兄弟俩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严怀津已经上去帮忙了——自然是帮许多福。许多福打不过刘戗的,他也打不过,但得上。
仲珵看小满,这小子发什么疯?
许小满先是瞪了眼仲珵,什么话,才说:“早上我带多多爬山,多多跟几个小孩玩比赛跑山顶,刘戗才回来路过听见了,好玩跟着一起上。”这些前情其实可以不提。
“刘戗不知道多多叫什么,叫多多‘红衣大胖小子’,多多早上穿了件披袄,红色的。”许小满不想说下去了,因为害怕崽不爱穿红衣了。
红色多好啊,吉利喜庆,驱邪纳福。
仲珵立即开口:“别拉他们,让他们玩去。”
许小满也是这意思,多多打不过刘戗也没事,扑过去闹一闹,小孩子打架就是抓人撕头发咬人,没事。
宁武帝开口了,刘将军本来呵斥孙子的话也憋回去了。
于是练武场还没开练了,大人们退后看地上俩人‘扭打’在一起,李家兄弟手足无措,李昂担心许多福又不敢上去,李昴都吓愣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倒是忘了见圣上的害怕。
地上中心位置。
刘戗是闹着玩,根本没下手,但这大胖小子可给劲儿了,竟然挠他痒痒肉,刘戗诶哟诶呦的叫,说你再来我还手了。
“你还啊,我咬死你!”许多福亮出一口牙来。
刘戗:……
严怀津在旁边本来想拉架,却无从下手。
“你给我道歉!”许多福大白牙上下碰碰发出威胁来。
刘戗看到爷爷在瞪他,只好不情不愿说:“行吧,我道歉。”
“还行吧,你根本就不诚心。”许多福要发疯了。
刘戗一看哈哈乐,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说你胖。”
“你也很黑。”许多福冷哼,“黑小子。”
刘戗:“你看吧,你叫我黑小子我都不生气。”
“那是你本来就黑,我就不胖,再说了,小孩子胖了长个子。”
“也是。”
两人在地上扭打过,毕竟看场合,撒过气就行,主要是许多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对方也没来真的,当即见好就收,从地上爬起来,他家小同桌还扶了他一把,好兄弟!
然后许多福和刘戗隔空休战。
至于要不要握手言和,再看。
“那你多大?”刘戗问,他第一次来盛都,没想到盛都小孩脾气还挺大,很对他胃口,就是身手不行,“你认我当大哥,我教你武功。”
许多福拿下巴看刘戗,主要是他矮,哼了声说:“你认我当大哥还差不多。”
“我十岁,看你这个头也就七岁吧?”刘戗说完,发现许多福脸有点黑,又亮出一口牙威胁他,试探说:“八岁?不能再多了。”
七岁他都往大了报。
许多福气得叉腰,“我也十岁!”
“吹牛拉倒吧,你十岁,你那个子小小一点,骗谁呢。”
许多福被严怀津拉着,只能隔空黑脸和刘戗对喷:“就你能十岁,长得高了不起啊!”已经气糊涂开始胡说八道了。
那长得高确实了不起,不然他也不会天天喝牛奶吃肉。
许小满噗嗤笑出了声。许多福扭头看是亲爹,脸有点红,他刚谎报年龄了。许小满过去,给崽面子,说:“多多是正月生的,虚岁是十岁。”
刘戗知道许多福才虚岁十岁,当即是要洋洋得意他就猜的没错,结果后脑勺被打了下,还挺重,一扭头看是爷爷,顿时也蔫吧了。
“什么地方,收着些。”刘将军训刘戗。圣上还在这儿呢。
仲珵说:“无碍,本来就是让他们练练——”然后想到刚才多福胡乱挠痒痒那两下,真说不出口那是‘练练’。
“刘戗身手不错,躲得快很灵敏。”
刘将军:“他整日里往军营里去,跟着练操,功课不好耽误了,字都不识几个。”
“那多福还行。”仲珵有点找回面子。
许多福心里哼,生皇帝爹的气,别以为他没听出来,皇帝爹嫌他刚才那两下丢人,人家没对他认真下手,他要是真上嘴撕人头发那才是丢人。
刚才他也是‘点到即止’,很有大侠风范了。
“多多学习好,以后在课上多照顾照顾小戗。”许小满说。
许多福:……
“行吧,我教他。”给阿爹面子。
刘戗也跟着下台阶,“那谢谢了。不然我也教你武艺吧?你刚那两下不行,我们那儿小姑娘打架都比你强。”
“不然我们还是继续骂仗。”许多福鼓着脸平静说。
刘戗:……
“好好好,你怎么这么大的气,我们那儿小——子也很爱生气。”刘戗临时改变口风,他爷爷又瞪他,他可不想回去屁-股开花。
最后没打起来,也没继续骂仗,整个练武场还算平和。
秉持着‘来都来了’,宁武帝还是很有兴头的,刘将军也捧场,和圣上比划了下,宁武帝夸刘将军宝刀未老,刘将军夸圣上武艺没生疏。
宁武帝每日早起练剑半个时辰,他的身手到了如今有些花架子,不比小满那双手短-枪凌厉,那是真要人性命,也特别迷人,宁武帝宁愿自己和刘将军比划过招,也没让小满表演一二。
九千岁的身手不是给谁表演的。
小孩这儿,就刘戗会,刘戗给大家表演了一套长-枪。
许多福即便是和刘戗刚‘交过手’,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确实还不错——然后小小松了口气,刚才没真打起来,不然他肯定要被揍的鼻青脸肿了。
不过说实在话,他虽然生气归生气,心里却有种对方人傻乎乎直愣愣但人实心眼挺好的直觉,所以才扑上去闹着玩。
“小满叔,我听我爹说你使得一手好短-枪,咱俩能练练吗?”刘戗表演完觉得没劲儿,往许小满那儿扎。
刘将军呵斥孙子没大没小。
刘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有大有小啊爷爷,我叫小满叔了,是不是按盛都规矩,我得给我叔磕一个才能比划?”说完跪地就要嗑。
“这小子,不用嗑。”许小满一把拉起刘戗,“你这性格跟你爹有些像,直爽的紧,对我胃口。”
宁武帝俊美无俦的脸上笑容没了。
好好好,至今还对你胃口。
妒夫,宁武帝。
“短-枪我就不亮了,我也跟你比划长-枪。”许小满随手从兵器架子上挑了根红毛长-枪,单是握在手里,立即气势不一样。
许多福拉拉队蹦跳,呱唧鼓掌:“好!”
刘戗来了精神头,拿出毕生功力,然后许小满单手轻轻松松,点到即止,不出几招,刘戗手里长枪掉落在地。
“哇!阿爹好帅!”
宁武帝傲然:这是他的小满。
刘戗双眼锃亮,甘拜下风抱拳认输,一扭头看许多福,“你爹枪-法果然很厉害,你怎么不会?”
“……”许多福:冷静,不生气,不值得。
许小满摸崽发揪,“他小时候身体弱,我也不想他学武,练一练拳脚锻炼身体行,学武太累了。”多多吃不了这个苦头。
如今太平世道,用不上这个。他也不想多多能用上。
“那真可惜。”刘戗实心实意说,再一仔细看许多福,细皮嫩肉白白胖胖,“也不是很可惜。”
许多福感觉刘戗刚才又内涵了他。
但他没证据。
天色渐晚,宁武帝心情颇佳,在宣政殿摆了晚膳给刘将军接风洗尘,陪同的还有一群小孩。宁武帝:“都去吧热闹些。”
于是众人回去换了衣服,去宣政殿吃宴席。
许多福和朋友到了东厂,连带着还有刘戗,因为他阿爹说:多多衣服多,刚小戗满地滚的衣裳都是土,过去一道换了。
所以刘戗也过来了。
“许多福你别生气了,我们交个朋友吧。”
“我没生气。”许多福说。他又不是煤气罐罐,到处生气。
刘戗信了,松了口气高兴说:“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严怀津。”
“李昂。”
“李昴,我是李昂的三哥,没在崇明大殿学习。”李昴介绍的详细了些。
刘戗一脸羡慕,“你不用读书啊,真好。”
“我在家中学习。”李昴忙道。
刘戗撇嘴:“还得学,真没意思,你受苦了。”
“也没多少苦。”李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好在刘戗不提这个,转头问许多福,“你衣裳那么小,有没有大的?我能穿吗?”
煤气罐罐要炸了。
许多福心里磨牙,笑眯眯说:“有啊,我阿爹给我做了一屋子衣服,大的小的都有,放心吧都是干净的,大的肯定是新的,我还没穿呢,送你了。”
追星逐月找了衣裳出来,由小太监送衣服给几位少爷穿戴。
刘戗拿到手的是一套红色衣袍,上面花里胡哨绣了好多花,这跟小姑娘的衣裳似得,他们那儿小姑娘都不穿这么艳丽……
许多福肯定是故意的。
刘戗拿了衣服去找许多福,“你故意的。”
“当然了。”许多福承认。
严怀津李昂李昴三人又在旁边随时拉架。
“诶呦你还气啊,不早说,真是爱生气,比我们那儿的小——”刘戗住嘴了,憋回‘小姑娘还爱生气’。
许多福当听不出来后面话,说:“你换上,我说你一句红衣黑小子,咱俩这事就过去了,干不干?”
“痛快!”刘戗点头,“成交!”
于是也不墨迹,换完了衣裳出来。
“真是一个红衣黑小子!”许多福说道。
两人一对视,刘戗伸手,许多福握上去,这事就过去了。刘戗说:“嘿嘿你别说,虽然你长得很——但是你性格蛮好的,挺利落痛快人。”
“你长得利落一张嘴说话能气死人。”许多福摇头晃脑,“幸好我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肚子里撑船?你又在吹牛了。”
许多福:……遇上真文盲了。
“我是说,我肚量大。”
“哈哈哈哈哈哈。”刘戗黑,一笑牙最白,白花花的,“你那么爱生气还肚量大。”
“那是因为碰到你这个不会说话的。”许多福笑眯眯道。
不、生、气!
两人斗嘴,众人往宣政殿去,李昂李昴兄弟俩到现在是紧张不起来了,因为有个比他们还没规矩还放肆的刘戗在,但仔细一想,其实刘戗在圣上面前很是规矩,倒是许多福好大胆,直接就扑上去同刘戗打架。
圣上也没说许多福。
晚膳吃的很好,分桌坐的,许多福和小同桌一张桌子,李昂李昴兄弟俩一张桌子,在他们后面,九千岁单人一张,距离圣上最近,对面是两张桌子,刘将军和刘戗分开坐的。
吃完了宴席,宫门早都落钥了。
宁武帝挽留刘将军在宫中住下,刘将军说什么都不肯,说于规矩不合,喝了些酒有些真情话也直了,说:“臣误会了圣上。”
“二伯不用多说,朕都知道,咱们君臣之间没有嫌隙。”
两人握着手,彼此双目泛红,最后宁武帝亲自送刘将军出了宣政殿大门,原本落钥的左掖门再度打开,刘将军由金吾卫护送出宫回府。
自然了,李昴本来坐立难安,他也想回家,但是不知道如何说,也不知道跟谁说,最后有个太监公公来询问他要不要回公主府?还是留下来住东厂?
太监见李昴李昂看他,和气说:“督主大人差小的来问问,要是愿意留宿东厂,自然也好,都好。”
李昴要回去,李昂留下。
“李昂少爷放心,小的亲自送李昴少爷回公主府,不过咱们得快一些,借着刘将军的特例,宫门一会又要关上。”
两人是没在宫里跟内侍打过多少交道,不然该知道,这位公公可不是什么内侍太监,而是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护送李昴,丢了自己性命都丢不了李昴的。
李昴便走了。
许多福吃席吃多了,有点犯困,也是一整天活动量大,迷迷糊糊的坐在那儿脑袋跟小鸡啄米似得点点点,似乎听到阿爹叫他,许多福努力睁开眼,胡乱答嗯嗯好吃。
许小满逗乐了,他刚问崽回去睡觉不。
“阿爹背你回去。”
许多福终于清醒了些,含糊说:“我朋友阿爹。”
“我让人照看着,都送回去,放心吧。”许小满说道。多多的俩朋友都是好孩子,尤其是严怀津,今日下午在演武场反正很是偏着多多,那么小的年龄一看就不会打架,还上去。
做阿爹的自然更是偏心护短自家孩子了。
许多福一听阿爹安排,当即是安心了,趴在阿爹背上,两条胳膊圈着阿爹脖颈,睡了过去。许小满背着崽掂了掂,一点都不沉。
“小满,你今日说得对。”仲珵刚才喝了很多酒,也有些上头,见小满便说:“幸好你说开了。”
许小满背上是亲崽,身边喝多了缠人的亲媳妇儿,当即是站在那儿先哄两句媳妇,“也是你想开了,仲珵你很好,我今个话也太重了。”
“不重,你说什么都不重。”
大殿外暖灯下,侍卫太监退避开,只有九千岁和宁武帝——还有九千岁背上的崽。许多福:Zzzzz~
月色和昏暗的灯光照的喝醉的宁武帝很是迷人俊美。
眼角泛红,水灵灵的,脸颊薄红几分,那么高一个人,穿的正经袍子,袖子宽广,垂着目,望着他,一向挺拔的背,此刻在他面前微微弯了些,像是示弱撒娇似得。
许小满狠狠咽了咽口水。
他是哪一天开始叫仲珵媳妇儿来的?
之前他和仲珵相处,尤其是发生了关系后很是硬邦邦,每次不是做就是做,仲珵没安全感,占有欲又强,他跟刘七谦说几句话交流下枪-法,仲珵就发疯,气得他要死。
那他不能没朋友吧,只有仲珵一个?
仲珵就说为什么不可以只有他一个?你还想要谁?要几个?
又开始发疯,吵架。
虽然后来也和好,但是他屁股招架不住,他又不是性-奴、暖床太监,在听到赐婚圣旨后跑路,他那时候心灰意冷,真的想断了算了。
后来回去后,仲珵看到他宝贝似得疼着多多,又开始发疯,许小满气得半死,几次都想骂仲珵,那是他生的,又给憋了回去。
他不想走,仲珵要造反他不放心得留下来,但他也不能不疼多多,于是自暴自弃想,本公公又要当暖床太监了,性-奴就性-奴吧,反正仲珵也没结婚。
结果没想到仲珵没发疯没拉着他做,一个人喝了好多酒,酒意上头来找他,那天俩人没做,仲珵一身酒意抱着他,特别漂亮迷人,在他面前哭,掉了眼泪,晶莹剔透,向他道歉。
不是把你当性-奴。
你是许小满,我一个人的许小满。
你要有朋友,我不插手了。
小满,小满,你想养捡来的孩子我不说了。
你别离开我就好,小满。
床上你不痛快我伺候你好不好?你不想了,我们就少一些。
……
过去两人拌嘴争论不休,明明仲珵都退让了,许小满大获全胜,但是许小满并没有得意也没有觉得胜利,反倒心抽抽的疼,那天起,他就把仲珵当媳妇儿疼。
他说:咱俩好好过日子,生死一块。
那会造反,谁知道输赢。
此时此刻,美丽的宁武帝站在九千岁面前,明明成年许久,常年练武,气势威严,宽肩窄腰身材高大,此刻却几分楚楚可怜羸弱的美丽。
许小满被迷得不要不要的,又咽了咽口水说:“我一会陪你。”到底是还记得背上还有个崽。
“嗯,我听你的。”仲珵说完,又舍不得语气,“我跟你一起送多福回去。”
“行。”许小满满眼都是仲珵,答应很爽快。
夜晚宫里无人,连金吾卫都退开,赵二喜跟在几丈开外。
仲珵带着醉意问:“沉吗?我来背。”
许小满正要说不要,就听仲珵撒娇似得语气说:“我心疼你。”
“行,你背吧。”
许多福:Zzzzz~
宁武帝掂了下背上的崽,说:“怪沉的。”
“也没有——是有点。”许小满一看仲珵拿水蒙蒙的眼看他,根本没什么原则直接顺仲珵话说,心想多多睡着了听不见,没事。
一家三口到了东厂,宁武帝背着人熟练进许多福房间,许小满在外头问逐月严怀津和李昂安排下了没。
东厂屋子多,自然是有客房的。
严怀津和李昂不用同许多福挤一起睡觉。
屋里面,宁武帝放崽的时候真不是故意的,他第一次背小孩,这么照顾放床上,也没个轻重,许多福脑袋磕到了发出咚的一声,直接把睡着的许多福给干醒了。
醒来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哪,但是脑袋很疼。
许多福摸着后脑勺,一看面前是皇帝爹,脑子混的张口就是:“你嫌我丢人,鲨了我就没亲鹅子了!!!”
太过分了!
仲珵本来心虚先往门口看小满来了没来,听到崽说的话,那双水蒙蒙带着醉意的眼直视床上的崽,很是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
许多福:……
完蛋了,说漏嘴了!
皇帝爹不会要废太子吧?
不对,还没立孤呢。
汪汪大哭。
作者有话说:
多崽:哦漏!
第30章
月黑风高,屋里无人。
许多福和皇帝爹对视那一眼,真的感觉皇帝爹是不是要大义灭亲鲨了他,这时间这么长又这么短——
直到传来脚步声,还有阿爹的声:“仲珵你放好多多没?”
阿爹快来了。
许多福原本一手摸着后脑勺呆坐在原地,现在像是被惊醒一样,一个直挺挺挺尸躺下,快速把被子拉过盖上,连脑袋都盖住了。
床边的仲珵:……
门外九千岁脚步至。
仲珵望着床上那一包,沉默了会,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背后许小满轻声:“怎么了?”
“没事。”仲珵先是说了声,而后想起来自己还在醉着,便语气放软了些,“我放好了。”
被子里的许多福磨牙:你放什么好了!你根本没放好,你把我脑袋磕了,你还想鲨了我。
但他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
呜呜呜。
许小满走近一看,笑出了声,但也不怪仲珵,想着仲珵可能醉了,说:“你给多多把脑袋都盖上了,不好出气。”
“我……没注意到。”仲珵把许多福的锅背上了。
许多福自己把被子盖到脑袋上的。
这小子,笨死了。
“我知道,不怪你,天气冷了你也怕他着凉。”许小满替崽拉下被子,露出脑袋来。
装睡的许多福睫毛颤动,害怕亲爹发现,此刻灵机一动装呓语含糊一声直接翻身对着墙,屁股对床边。
俩活爹快走吧!
“嘿。”许小满觉得崽可爱,伸手给掖被子。
许多福:紧绷.jpg
床边仲珵看到床上被窝里那颗脑袋后脑勺,难得找回点亲爹爱来,伸手拉了拉小满的衣袖,“小满,我好渴。”
“我给你倒点水。”许小满忙说。
仲珵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看向小满,“我们回去吧。”
许小满一下子害臊了,痴迷仲珵美色,仲珵今晚乖乖的真好看,“行。”他拉着仲珵的手,交代:“你小心脚底下,慢点走。”
“嗯,我知道。”
许小满带着仲珵出了房间。
床上的后脑勺:皇帝爹可真是心机,都没喝醉骗阿爹,要不是——他就告状了!
邪恶多崽.jpg
又翻了个身,四平八稳的摊开,后脑勺还有点痛也不是特别痛,许多福心里可烦了,怎么就说出口了,今晚糊弄过去了,这都不算糊弄,只是逃避过去,明天可咋办啊。
他其实心虚,怕被拆穿,自己不是许多福,是个冒牌货。
因为一本小说,他同名同姓穿进来了才知道你是我亲爹。
啊啊啊啊!
许多福对空气一顿输出,最后打拳打累了,睡是睡不着了,恰好王伴伴进来给他掖被子,两人又对上了目光,许多福先是愣了下,然后闭眼装睡,但下一秒又睁开。
因为不对啊,他为什么要在王伴伴面前装睡。
王圆圆也有点愣,许小满不是说小多福睡着了吗?让他看着点。不过醒来就醒来了。
“小公子怎么醒了?”
“伴伴,津津和李昂睡了吗?他俩在哪睡着?”许多福不知道怎么跟伴伴解释醒来这件事,只能岔开话题。
王圆圆:“两人送回来时有点犯困,不过刚洗漱过,我听追星说李家少爷还没睡,严少爷年岁小犯困了。”
“他俩都在西院。”
许多福在东院住着,他的屋子一排,睡觉的、衣帽间、书房玩耍放玩具的,整个东院屋子都是他的。西院也不远,横穿中间小花园就是了,也有回廊绕了一圈,下雨天走回廊。
“那我去看看他俩。”许多福反正睡不着去看看小伙伴,“我是主人,要照顾好他们。”
王圆圆近身伺候,拿了衣裳给小多福穿,说:“对。”
反正整个东厂都惯孩子。
许多福穿好了衣裳,王圆圆已经听到今天‘红衣大胖小子’这事,手里的披袄迟疑下要不要去隔壁换个颜色,许多福不管直接穿了。
要是因为刘戗说的他就不穿红色,那伤了阿爹的心。
红色衣服他有好多,也不能浪费了。
因为刘戗说胖,他就不好好吃饭,嗤,凭什么,他才不要呢。
就穿!就吃!
许多福把他的理论跟王伴伴说。王圆圆听得骄傲,“对对对,小公子有主意,说得对着呢,咱们就好好吃饭,长高高大大的。”
“我以后一定要长过刘戗!”
王圆圆不敢接话,那刘家小子长得挺像他爹的,他爹个头就高,不过又一想,刘七谦还没圣上高,比圣上矮一些,没准多福真能盖过刘戗。
“成,小公子天天多喝牛乳吃肉肯定长过刘戗。”王圆圆又倒戈了,一边出卖刘戗的饮食,“西北边关离巫州近,两块都是吃羊肉吃得多,小娃娃自小喝羊奶长大,比喝水还勤快。”
许多福跟王伴伴嘀嘀咕咕了一路刘戗的长高秘诀,他俩决定做学人精,照抄不误,明日的牛乳换羊奶试试。
说话间就到了西院。
西院有当值的小太监伺候,追星也在,安排周道。许多福听追星姐说津津睡了,便去找李昂。李昂在陌生地方有些不习惯,坐在床上还有点拘束,一听敲门声,嗓音都紧张问谁。
“我是鬼哦~来抓你了~”许多福在门口说。
床上李昂:……顿时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李昂开门。
“来看看你,我也睡不着。”
许多福进去后,屋里点了灯,他很是自来熟脱了外衣往床上爬,李昂一看,也一块上床,现在天冷了,夜里很冷。
俩人塞到被子里,靠着床边坐着。
伺候的人在外间候着,安安静静的,一时间里间就是俩小朋友,许多福将床幔放了一半,隔着床幔光透进来有些暗,整个小床就他们俩,李昂原本紧绷的思绪放松下来了。
“我今日都没帮到你。”
许多福:哈?他脑袋顶着问号看李昂,说什么呢。
李昂:“练武场那会。”
“哦哦你说那个,你怎么还记得。”许多福说:“你也别太心细了,你上去我们三个也打不过刘戗,刘戗看我和津津个头小还让着我们俩。”
夜深被窝里暖和,李昂坐姿舒服,看了眼许多福,“我其实有点胆小,怕这个怕那个,好不容易父亲有了正经官职,也多亏了你。”
许多福一听,李昂如此坦诚,便直白说:“我不知道你父亲升职同我和阿爹有没有关系,但是李昂,圣上不是谁都用,你父亲能坐上去坐多久,都是你父亲本身的能力了。”
或许最初因为他,但走长久了还是得靠自身。
李昂笑了起来,坦坦荡荡的,又说:“昨天我和周全闹别扭你看出来了?”
“废话。”许多福学李昂模样,“你平时跟周全说文章可是这样的。”他扒拉眼皮子眼睛放大,“亮晶晶的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李昂被逗得笑出来,“什么啊,我哪里那么大眼睛。”
“真的有。”许多福也笑。
李昂:“我昨日放学跟周全说开了,我为我之前的小心思跟他道歉,也是轻视了你,你不是仲子恺那种人。”
“严怀津了解你许多。”
许多福:?怎么又拐到这儿了。
“你今个同刘戗刚打完,刘戗问我们叫什么,严怀津先回答了名字,要是以前,我肯定要跟你站一起不知道该不该报姓名。”李昂说道。
许多福伸出手拍拍李昂肩膀,“你观察力很强,很适合断案当个清汤大老爷。”但有时候也别太强了,“心大一点,像我一样做个成熟包容的大人。”
李昂:哈哈哈哈哈。无声版。
许多福怒目,不是让你笑我的!
哼。
两人嘀嘀咕咕在帐子里交心聊了好多,没一会李昂犯困,许多福也有点,就说:“我先回去了,外头有守夜的小太监,你要是想起夜了就喊人,别拘谨,在我家当自己家一样。”
“知道了,谢谢你许多福。”李昂披衣要送许多福。
许多福抬胳膊一个‘止步’手势,“你别下了,我刚替你把床暖热,一会热乎气跑了。”
李昂又笑,点点头说好,不和许多福客气了。
他觉得许多福真的很有意思,他们性格不同,但当许多福的朋友很快乐,无关家中父亲差事这些事情,就单纯的和许多福当朋友很好。
王圆圆挑着灯等小多福。
许多福自己穿上他那件红色披袄,迎着风赶紧回屋,路过隔壁小同桌屋子,屋里黑的,小同桌不认生还睡呢,他就不进去打扰了。
冷!快回去暖自己被窝!
公主府正院灯还亮着。
东厂的人顺顺当当将李昴送到了公主府中,没停留直接驾马而去。那会夜色深,街上很少有车马,公主府门卫一看来人放了三少爷,还没多问车马就走了,看着方向是往东去了。
宫门已关,东厂宫外还有办事衙门的。
公主府中一下忙起来了,通传的通传,护送三少爷的护送三少爷,两房儿子儿媳本来都躺下,此刻全都穿上衣往母亲院子去。
昴儿不是进宫陪弟弟了,怎么这会回来?
宫门早都落钥了啊。
难不成犯什么滔天大祸让送了回来?
大房夫妻俩都急了,又急又怕。老大妻子哭诉:就不该让昴儿去。
不去的话,你又嘀咕,进宫学轮到二弟家的孩子,升职也是二弟升职,咱们大房什么都没落下,之前是不是你说的?现下怕了,先别哭了,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夫妻俩还是担心儿子,虽是怕,跑的却最快。
于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公主院子正厅全是人——她的俩儿子、俩儿媳,好在孙子辈没来,府里真是一有点风吹草动怕的全往她这儿赶。
昌平公主跟身边嬷嬷说:“哪一日我死了这府中上下得乱死。”
“好公主您别说晦气话,您长命百岁。”嬷嬷忙道。
祖母还没来时,母亲父亲叔叔都问他怎么回来了、可是犯了错、宫门落钥了谁送你回来的。
李昴本来不怕的,都回来了,这一问又给紧张起来,脑子疯狂回顾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才让送回来的。
“都不许说了。”昌平公主扶着嬷嬷胳膊进来沉声说:“一个个乱糟糟的问,我这儿成什么了?”
两房才安静下来。
“给昴儿上杯热茶,孩子来祖母这儿,坐着说。”
丫鬟给上了热茶,李昴喝了几口,好多了,同祖母坐在软榻上,祖母还给他递了点心,李昴摇头说:“吃过了祖母,晚上时圣上摆宴,我同弟弟都去了。”
“啊?!”李昴父亲惊的站起来了。
别说李昴父亲,就是昌平公主也愣了下,看向昴儿,“你见到圣上了?”
“对。”李昴点头。
李童:“你真见到圣上了?怎么见到的。”
李昴父亲:“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两房女眷也好奇惊诧。
眼瞅着又要乱糟糟了,昌平公主让都坐下,只是她手里那块点心还拿着,可见心情也是如此,缓了缓,昌平公主才温声说:“别害怕昴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昴看向祖母,先是把早上爬西葫芦山的事简单说了,屋里人也没人打岔,静静的听。
“正午过去我们进宫到了东厂,东厂里有位王太监烤羊烤的很好,督主许大人没跟我们一起吃,我吃了好多烤羊。”
他本来紧张,但是烤羊太香了,许大人也没在,许多福招呼他们吃肉,一轮又是一轮,不知不觉胃口好,敞开了吃。
“吃完了烤羊,许多福本来说一起去河边玩,但是宣政殿来太监传圣谕,要我们去演武场。”李昴说到这儿,忙仔细了说:“应当本来是叫许多福过去,但九千岁在宣政殿圣上可能也知道有我们在,就一起叫过去了。”
厅里此刻氛围紧张了些,全家大气都不敢出。
李昴父亲问:“然后呢?”
昌平公主看过去,李昴父亲本来紧跟着的‘你见到圣上了’给咽回去了。
“然后有公公教了我们面圣规矩。”李昴说这个是想告诉家中长辈,他没有犯错,很是规矩。
昌平公主都明白,慈爱点点头,“好孩子。”
“到了演武场,我们跪下行礼,圣上先叫许多福过去,我们就跪着行完礼,我也没敢看圣颜。”
李童点点头,说了句‘是不可直视圣颜’。
他见过当今圣上。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李昴父亲有点急。
李昴不知道说不说实话,见祖母点头,便如实说:“许多福听到刘戗名字,直接扑上去和刘戗打起来了。”
“打、打起来了?”李童吓得磕绊。
昌平公主也愣住了,“许多福和刘戗当着圣上面打起来的?”
“对。”李昴咽咽口水,他到现在回想起下午演武场发生的那一幕还是不可思议,此事说起来脸上露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神采,“许多福扑过去把刘戗压倒在地上,严怀津过去帮忙拉架,我和弟弟站在那儿,圣上说不去管他们,让他们打。”
啊?!
屋里发出惊呼。
“打完了,许多福和刘戗站起来还当着圣上面骂仗。”李昴很是羡慕,人的胆子怎么能这么大,许多福是他见过最大胆子的孩子,比他那几个姓仲得表弟表兄要强太多了。
李昴父亲根本想不来这一幕,但他知道儿子不可能说假话,因为这假话编都不敢编出来。
“圣上就没斥责吗?”
李昴摇头,“没有。两人骂了一会,就停下来了。圣上和刘将军过了几招,刘戗也露了一手还同九千岁过招,许大人可真厉害,简简单单就打掉了刘戗手里的枪。”
“天色晚了,圣上摆宴席替刘将军接风洗尘,许多福一听说他也饿了,圣上就说一道去热闹,让我们也去。”
李昴知道,今日面圣包括吃宴席都是蹭了许多福的面子。
“到了宴席上,圣上和刘将军喝酒说话,我和弟弟坐在许多福后面桌子,起先我都不敢动筷多吃,许多福时不时回头给我们比划哪个菜好吃,也很照顾他旁边坐着的严怀津……”李昴声小了点,“不知不觉我就吃多了。”
跟许多福一起吃饭,真的很容易吃多。
“祖母宫里的点心真好吃。”李昴说。
昌平公主心道:难怪刚才昴儿不吃点心。
以昴儿昂儿谨慎性子,若是没有许多福照顾,两兄弟肯定不敢放开了吃,宫宴谁能吃饱啊。
“那怎么提早回来了?宫门肯定早早落钥了。”李昴父亲问。
李昴说:“刘将军不夜宿宫中,圣上特例开了左掖门,九千岁知道我紧张不自在,差人来问我是留宿东厂还是回家,我想回家。”
所以就回来了。
没犯错,还吃饱了,还见了圣上。
大房两口子心安回肚子里,面上也有了光彩,儿子见了圣上诶。
“圣上如何?”李母问,很是好奇。
自然先被丈夫看了眼,意思圣上相关的哪能打探。
“圣上很是和睦,今日演武场看完许大人和刘戗比试,一直笑,我们回东厂时,圣上还说我和弟弟不错。”李昴都不懂,他俩怎么不错了。
李父:!!!
李母眼底放了光彩,我儿得圣上夸赞了。
等从平昌公主院子出来,大房夫妻带着昴儿回院子,一路上问了又问,细枝末节都要听,听了夸昴儿有出息、长本事、厉害了。
李昴其实想说他不厉害,许多福才真厉害。
许多福一点都不怕圣上。
要是许多福知道李昴这么吹他,肯定要拉着李昴手说:别吹,真的害怕。
反正他临睡前还想明日怎么跟皇帝爹做解释。
要不最近几天别露头,躲着点皇帝爹走。
他又不跟阿爹告状,皇帝爹刚还磕了他的头呢。许多福迷迷糊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之前他很少做梦,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今晚做梦了,他知道是梦,还觉得很新奇。
肯定是磕到头,以及皇帝爹那个‘发出激光射线’质问眼神。
他才没能睡安稳,做了梦。
梦里不可怕,他好像长大了,王伴伴叫他‘圣上’,许多福:嘎嘎乐。差点能从梦里笑醒。
看到没,孤做皇帝了。
但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忧心忡忡很焦虑,许多福能感受到,还有些惶恐不安害怕,他说:伴伴,只要朕死了,天下百姓是不是就能安稳了。
王伴伴年纪大了,两鬓发白摇头说不。
老奴答应了督主,要护你周全,多福你别怕。
他喊了声阿爹,有些怅然若失,许多福心里绞痛难受,抬手摸摸脸上,指尖竟是一片冰凉,他哭了。
这梦感觉不太好了,太真实了。许多福想醒来不想做下去了。
梦里场景变幻,王伴伴没了,太极宫宣政殿外似乎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他站在台阶上,前面有个人穿着龙袍,背影消瘦高挑,许多福以为视角切换了,是真的许多福,书里的许多福——
一近身,对方扭头,四目相对。
许多福愣在原地,是津津,长大许多的津津。
“刘戗你带圣上走。”
视角又变了,他被带走,仓皇而逃,宣政殿大火,有人喊圣上自-焚驾崩了——
津津,是津津装成了他,想给他们拖延时间。
许多福似乎在大火中看到孤孤单单的津津,穿着不属于他的龙袍,眉目如画,背脊挺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坦然赴死……
他被打晕了,晕倒前看到成年的黑皮小子刘戗,刘戗扛着他上马,再次醒来,刘戗孤身浴血奋战被困,最后挡在他面前,万箭穿心而死。
不——
圣上,臣护不住你,臣有罪。刘戗口吐鲜血说道。
许多福不想做梦了,想醒来,指尖是刘戗的血,他被人团团包围住,举着刘戗的箭自裁身亡,那种尖锐的疼痛很是真实,切切实实发生过一般。
心脏阵痛,呼吸困难,口喷鲜血。
许多福经历过一遍死亡,猛然醒来了,睁开眼眼底还有绝望痛苦,他的伴伴、老师、至交好友都因他而死。
梦里没有俩爹,但许多福知道为什么。
因为两位爹早都死了。
梦里是很多年后。
许多福捂着胸口,那里还很痛,他眼底茫然一时分不清是他记忆小说内容所思,还是曾经他经历过一次。
太真了,真的太真切了。
“多福?”王圆圆听见响动进来。
许多福一看到王伴伴,眼底泪涌出来,扑进了伴伴怀中。王圆圆赶紧抱着,小声又关切问:“怎么了?”
“伴伴,我梦到你死了。”
王圆圆心里可高兴了,小多福做个梦梦到他死了都难过,“诶呦不伤心,伴伴在这儿,伴伴活着呢,都是梦,伴伴还要看着小多福长大。”
梦里他长大了,但是快死了,王伴伴肯定是保护他没了。
许多福抽了抽鼻子,没嚎啕大哭,掉着眼泪。
肩头一阵湿濡,王圆圆心疼坏了,小多福哭了,一边轻轻给小多福擦眼泪,柔声哄着:“没事的,都是梦,梦里坏的现实里都是好的,这梦是反的,看来王伴伴得活的长长久久的,成个老妖怪。”
王圆圆不信因果报应不信鬼神,现在哄小多福说的真心实意的,小多福不想他死,那就不死,好好活着。
逐月点了灯前来,见小公子梦魇,赶紧去拿珍珠粉,上次太医开的方子药材还有剩。
一通忙乱,许多福喝了热的牛乳,还有冲服的珍珠粉,略略好了些,只是眼睛红的,双眼茫然,不知道想什么。
屋里大家都陪着,不敢大声说话。
“我、伴伴,我想去看看津津。”许多福心里想起来难受,刘戗替他挡着箭矢,他和刘戗死在了一块,严怀津一个人被烧死的。
孤零零的。
火势那么大,严怀津那么小,比他还小,却一动不动,任由火势吞没蔓延——许多福一想到这儿,心里揪的疼痛,呼吸困难。
真的切切实实的发生过。
严怀津替他赴死,刘戗因他战死。
别说现在去看严怀津,现在就是许多福要天上的星星,王圆圆都得想办法琢磨怎么把星星搞下来,此时王圆圆一听,让逐月拿斗篷来,裹着小多福,抱着去西院。
许多福待在王伴伴怀中,安安静静,眼睛还是红的,睫毛沾着泪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现代同名同姓的许多福,还是真的许多福,但心里什么发芽破土……
他好像就是许多福。
到了。
小太监轻轻开了门。
严怀津还在睡。许多福进去,看到小同桌睡得红润的脸,松了口气,心里抽抽的疼好了一些,可能他目光过于炙热,床上的严怀津醒来了,眼底还有些小孩的睡意,见是他,略有些沙哑声说:许多福你怎么来了?
“我做了噩梦,来看看你。”许多福嗓子也是哑的。
严怀津往里挪了挪,“你要上来吗?”
“好啊,我有点冷。”许多福顺势爬上去。
王圆圆给俩孩子盖好被子,放了床幔,退到一旁守着。
床上俩人并排躺着,严怀津问许多福做了什么噩梦。许多福怕吓到小同桌,小小的叹了口气,“我梦到因为我好笨害死了好多人。”
“害死了我吗?”严怀津说完,在被窝里摸到了许多福的手,说:“那肯定不是你害死的。”
许多福握着小同桌的手,身上也温暖了些。
“你很好的许多福,你别乱想。”
“你也不笨,你只是不聪明。”
许多福差点笑出鼻涕泡,心情到好多了,嘟囔说:“严津津哪里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我才睡醒脑袋有些迷糊,我是说你在文章上不聪明,别的地方很好。”严怀津认真纠正,侧身看向许多福,“你别害怕,要是背书,我背的很好,打架刘戗打的很好,你别怕,我们可以帮你。”
“李昂很心细,又很周道,他也能帮你。”
许多福眼睛酸楚,“你怎么说起刘戗来了?”
“不知道,想到了就说了。”严怀津说:“可能我也没见过刘戗这样的人,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你也喜欢他。”
“我都和他打架了。”
严怀津侧目,疑惑:“你不喜欢他这个朋友吗?”
“……喜欢。”许多福想到刘戗,年幼的刘戗和梦里浑身是血的刘戗重合,到死都因为没保全他,没闭上眼,死不瞑目,许多福心难受,重重说:“很喜欢,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严怀津笑了下,“我知道,你别害怕,什么困难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拍着许多福的胸口。
“你别怕,许多福。”
这句话像是定心丸似得,许多福心脏那种疼痛慢慢的缓和下来。
“嗯。”许多福哽咽。
他是谁,已然有了答案。
王圆圆没听到里面说话声,悄步近前,看到床上多福和严少爷睡着了,才悄悄松了口气,悄声退出,关上门,轻声跟逐月交代:“你先守着,小公子睡着了别挪动了。”
“是。”
“我去找督主说说。”王圆圆一想到小多福掉眼泪就心疼,今个不一样,谁让小多福受委屈了?
王圆圆本想避开金吾卫,但他这个身手有些退步了,当即是亮了牌子,同金吾卫打过招呼过了落霞门。
紫宸宫。
也就是来的是王圆圆,等闲旁人,赵二喜都不给通传,深更半夜的圣上和九千岁刚躺下,现在闯进去传话通报——
做奴才没眼力见那就是找死。
赵二喜见王圆圆眉头深皱面色不好,当即心里一紧,“小多福怎么了?”
“刚梦魇了,哭了一次,说我死了,我死了就死了不打紧,他哭的厉害。”
赵二喜听了有些羡慕,“你别在我跟前显摆了,知道小多福看重你。”
“本来我也是高兴这个,但是你不知道小多福哭的我难受。”王圆圆心口也难受,“我来问问,是不是白日里冲撞了什么。”
“白日你也看到了,是不是跟刘将军的孙子——”
王圆圆打断摇头,说:“不是,刚多福说‘刘戗是他的好朋友’,这不打不相识,俩人好着呢。应当是别的缘故。”
“要不去传太医?”
“你去通传。”王圆圆瞪赵二喜,孩子都梦魇哭成那样了,亲爹还睡觉。当然了,王圆圆也就心里敢这么想一想,肯定不会真在圣上跟前说的。
他又不是真的找死。
赵二喜:“……那我进去问问。”看来今晚是得他找死了。唉。
仲珵和许小满刚睡下,赵二喜摸进来的时候,仲珵其实想发火来着,先拿被子将小满盖好,低声喝道:“说。”
赵二喜跪地上说完了。
“……王圆圆拿不住主意,想来问问督主意思,别是白日什么冲撞了小公子。”
“跟刘将军孙子不碍事,王圆圆说,小公子说刘戗是他好朋友。”
赵二喜补话补的还很快。
仲珵坐在床上脸都黑了,他怀疑许多福是派人来跟小满告状的,不关刘戗的事,那就是他放许多福到床上时磕了脑袋那一下?
嗑个脑袋就梦魇了。
到底谁是龙体金贵了?
“先派御医过去看。”仲珵虽然黑脸但怕孩子真的梦魇了,因为磕了那一下——
他怎么跟小满交代。
王圆圆跪在门口,略高了声说:“回圣上,多福刚睡下,还是不好惊动为好。”
“那你来朕这儿是什么意思。”仲珵发怒,“你滚外头去。”
要不是王圆圆也是太监,仲珵得再把人阉了。
天天跟小满嘀嘀咕咕。
许小满醒了,茫然了下,“你骂谁呢?怎么气这么大。”
“没谁。”仲珵说。
王圆圆高声:“奴才这就滚,督主大人,小公子刚梦魇了。”报完信立即滚到外头跪着。
许小满听出王圆圆声,再分辨话里信息,顿时两眼清明没半点睡意,“我衣服呢?多多又做噩梦了?那我回去看看。”
“白天玩的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梦魇了。”
许小满着急拿衣服,身上全是痕迹。仲珵不管自己,喊了灯,拿了衣服先伺候许小满穿上,一边说:“那我也去看看。”
“你就不用去了,刚睡着又被吵醒,”
仲珵有点心虚,“我还是看看吧。”他怀疑许多福先下手为强告他状,而且——
他看向小满,伸手握住了小满系带子的手。
“多多是你的孩子,自然也是朕的骨肉,我们同为一家人,朕要去看看。”
这下换做许小满眼皮跳个不停,心虚的要死,怎么办怎么办仲珵怎么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于是宁武帝和九千岁沉默了,各穿各的外衣,出寝宫大门路过跪地的王圆圆,虽心虚的九千岁很是义气,装模作样骂了句:“大晚上的惊动圣驾,还不起来回东厂跪着去。”
仲珵当看不懂许小满护王圆圆。
心想,反正是个太监。
这天下,许小满就一个朕,还和我生了多多,别的都是朋友,料理都嫌麻烦。
大度。
宁武帝牵着九千岁的手,夜深寒气重,两人一路直奔东厂,一路上,夫夫俩各有各的心思——
九千岁:仲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不会吧,男人生孩子谁都不信的,可是仲珵这么聪明,那太监生子还是很怪的,可仲珵真的很聪慧。
宁武帝:许多福不会真告状吧,就磕了个脑袋,小气成这样,不知道随着谁了,朕也不小气的……
小满肯定舍不得骂他的。
应该吧。
许多福可真是小心眼。
虽然宁武帝不想承认,但可能、大概率,许多福这一点真的随他了。
作者有话说:
多崽:谁小气了【三连告状
今日九千字【超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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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镜:“你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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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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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镜:“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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