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1 章 聚会
路回哄了一下明照临，就让明照临愿意掏钱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了。
路回：“怎么说也是好不容易一起走到了决赛，十四天的休息时间呢，聚这一次又怎样？”
他大大方方地拉着明照临起身的时候，一边跟明照临说，一边往外走：“大战前就是要聚餐！”
明照临轻扯了下嘴角：“你还说大战前要吃火锅呢。”
路回眨巴眼睛：“你不乱吃醋的话，我们进入决赛的副本之前一起出来吃顿火锅也很好啊。”
明照临：“呵呵。”
扑通！
扑通！
明照临和洛希就像两个饺子，一前一后掉进水里。
“然哥，我来救你咕噜咕噜……然哥咕噜咕噜……噗！怎么咕噜噜噜噜噜……”
路回低头一躲，自海盗船射来的飞箭掠过他发尖，深深扎进甲板。他朝海面张望，那两个人竟然半天不见浮出水面。
洛希跳水之前事先憋了一口气，下水后却发现自己越游越往下沉，既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明照临在哪，心焦不已。
他想，自己买到了假外挂！
海盗们怪叫着，顺着船首斜桅爬上了“忒修斯号”，船员纷纷举起武器御敌，双方在船尾战作一团。
洛希在水里吐泡，不断看到有碎木板榔头等砸下来。他扑腾了没一会儿就感觉胸口一阵憋闷。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提住他的后领，将他一把拽出水面，他终于得以喘上口气。
竟然是路回救了他。
路回往他手里塞了块木板，让他抓稳，同时挖苦他：“会游泳？能救人？”
洛希无地自容，心里默默辩解，他是被明照临这个奸商骗了。明照临整这一出真是害人害己，自掘坟墓！
“啊啊啊啊！然哥呢！然哥还在水里！”
不用等他提醒，路回早就一头扎进水里。
明照临在水里就像个假人，没有挣扎，没有扑腾，但却一个劲地往下沉。浮力对他不起作用了，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坠入深渊。
海盗与“忒修斯号”的战斗被隔绝在世界的另一面。海水挤压他的胸腔，像所谓的海神在拷问他的灵魂。缺氧令他意识模糊，他看到天光透过海面，化作一条条变幻的光柱。
咕嘟——
被迫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空气，他听见隐隐约约之间，在他身后，海洋深处传来嘶哑的笑声，那笑容如同一条条触手，寒彻骨髓，攀上他的四肢，向下撕扯他的灵魂。
“明……明……”
一阵心悸攫住了他。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但他根本想不起那是谁。
“明……你竟然还活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
那声音在狂笑，恶意与憎恨刀刃一样剐擦他的耳膜。不论那是谁，毫无疑问，他想让明照临葬身海底。
明照临一个激灵，恢复片刻清明。
有什么人冲破水面，朝他游来。来人仿佛有驱散诅咒的魔力，那阵阴笑和低语潮水一样褪去，只留明照临在水中缓缓下坠。他的肺部乃至每一处血管都仿佛灌满海水，铅一样沉重。
人体的密度略低于水，使人始终可以浮出水面。然而明照临忘记了太多过去，因此忘却那其中有怎样的过往和纠葛，让他的躯壳沉重如斯。
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觉得手腕被一把拽住。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很久，洛希才等到那两人浮出水面。
路回抄起一根绳子往上爬去。明照临被他拦腰夹在腋下，人事不省。
“路哥你脑子进水了？！那是海盗的船！”洛希趴在木板上嚎道。
但路回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们靠游的，哪里追得上已经前进数十英尺的“忒修斯号”。他把明照临平放在甲板上，夺了把海盗的破剑击退三两名围攻者，同时还有余力帮助明照临按压胸口，挤出他肺部漫灌的海水。
“洛希！滚上来！”
“呜呜呜我来了！”
洛希一个疏于锻炼的男大学生，引体向上只能做三个，爬绳子太勉强他了，他难以想象路回带着明照临，是怎么一口气爬这么高的。他爬上来时，上气不接下气，肺都要炸了。
“然哥！然……你还好吗然……人工呼吸！快！”
他掰开明照临的嘴，正要凑上去吹气，就被路回一脚踢开。
“占什么便宜呢！先把肺里的水压出来，不然空气进不去！”
“哦哦哦！”
明照临像个化冻了的旺旺碎冰冰，挤一下吐一口水。
吐了不知多少水后，他终于呛醒，虚弱地瞄了周围一眼：“路……咳……你的眼镜呢……咳咳……”
路回终于把周围的海盗都踢下了水，剩下的不敢靠近，举剑僵持在远处。
“掉进海里了。”路回答道。
明照临想起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怀里，摸到随身携带的那本黑皮书，才放下心来。
“这么宝贝，什么东西？”
明照临仿佛在斟酌措辞，片刻后答道：“日记。”
“日记？”
“记性不好，所以写日记。”
路回一颔首，没去追问，也没去质疑，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
洛希跳了起来：“你给他吃的什么？当我面谋财害命！然哥快吐出来！”
明照临把糖嚼碎咽了下去，嘎嘣作响，菠萝味的。
路回阴恻恻地问洛希：“你要吗？”
洛希蹲回明照临身边，连连摇头。
“不会游泳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
此情此景之下，路回的话无疑是对洛希和明照临的巨大嘲讽。
这时浓雾散得差不多，风也起来了。大副调整“忒修斯号”方向，将侧面的炮口对准了海盗船。
两边对轰起来。双方火力旗鼓相当，这样下去非得玉石俱焚不可。甲板随着炮声不断震动。
路回摇摇欲坠地站在路舷，冲着对面喊道：“方十一，把绳子扔过来！”
“喊错了，那是画家先生。”洛希提醒道。
“近视。”路回解释道。
明照临闻言便说：“近视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
洛希面露疑惑：“‘筛掉’是指？”
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路回在明照临面前半蹲下身，含笑道：“医生阁下，如果不是我，你这会儿应该已经葬身海妖腹中。”
明照临全身一僵。
他说海妖。这么说，不是意识模糊下的幻觉，海里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路回看到了！
“你好像藏着不少秘密？”
深海般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大大方方地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路回半干的头发垂下来，月牙一样缀在眼角，为他俊秀的眉眼平添了一分不食烟火。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戴副眼镜，为掩盖出众的外貌，也为掩盖眼中的锐意。
漂亮和危险常常各施其徒，一旦结伴降临，将是死神最致命的武器。
画家先生终于将绳子扔了过来：“快回来！船长要放大招了！”
洛希：“什……什么大招？”
此时此刻的“忒修斯号”上，听着外面喊打喊杀声，学者先生汗如雨下，手汗潮得把书页都洇湿了。
这是修利安少爷的房间，门口的守卫在与海盗战斗，本该在睡觉的修利安却不知所踪。学者先生躲在窗户下面，时不时有东西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翻过数页，找到了泰勒家族的族徽。那是一头威武的红色翼龙，皮肤像荔枝壳一样，双翼张开足有体长的两倍，尾巴尖窜着火焰，煞有一副燃尽众生的凶相。
下面还写了一段介绍。
火龙莱奇是泰勒家族的守护神，与海神奥特普斯是一对死敌。
所有泰勒家族的成员都可以召唤火龙莱奇进行战斗。如果莱奇的真身降临，可以烧尽一切敌人，而友军分毫无伤。即使是莱奇的虚影降临，也能够横扫战场，将敌人震晕。
莱奇尊敬勇敢之人，如果你向它证明了自己的勇气，它就会发誓永不伤害你。
泰勒家族依靠莱奇的力量与信仰奥特普斯的海盗斗争百年，为帝国作出卓越的贡献，也为家族争得无上荣誉。
学者先生趴在地上，用手指着读完最后一行，喃喃自语道：“海神……海妖……召唤火龙莱奇进行战斗……”
上面说向莱奇证明自己的勇气，它就会发誓永不伤害你。那么如何向莱奇证明自己的勇气呢？
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啸，随即船身巨震，仿佛风暴过境一般，门板传来叮叮哐哐的巨响，那是被骤风卷起的各种杂物，这声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才猛然停歇。
这就是昂科船长的大招——召唤火龙莱奇。
它以压倒性的实力帮助“忒修斯号”取得了胜利。
海盗船和“忒修斯号”都损毁严重，死伤无数。海盗船长被逼跳水，其他海盗全部成了“忒修斯号”的俘虏。海盗船被“忒修斯号”的船员们洗劫一空，然后惨遭拆毁沉船。
玩家们看着这一幕，简直不知道到底哪一方才是海盗。
“忒修斯号”的船屁股被撞烂了，无法远航，也就无法穿越迷雾海。船长于是下令驶回黑熊港，也就是玩家们登船的那个港口。
经历如此一番战斗，午餐竟然还照常进行。听到开饭的铃声响起，几名玩家都心弦一颤，但也只能乖乖进入餐厅。
出乎意料，传说中的修利安少爷竟然出席了午餐，而且是活的，醒的。按照日程表，他分明应该等到下午两点才会起床，而现在才十二点多。
他对众人饱含歉意地一笑：“天热了，总睡不醒。怠慢诸位客人，实在抱歉。”
正如画家先生所说，修利安少爷举止斯文，看上去很好说话。和昂科船长后天习得的礼数不同，他仿佛天生如此优雅自如。
他眼窝很深，眼尾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有点款款深情的意思。虽然他始终面带微笑，但是也难以掩盖身上的憔悴感。最难得一见的是，他的双眼是罕见的异色瞳，路边翠绿，右边碧蓝。
没人不会对这位修利安少爷心生好感，除了学者先生。
学者先生坐在修利安少爷的右边第二位，他一抬头就能修利安少爷握着汤匙，正缓缓搅拌罗宋汤。
画家双手按住桌子：“学者先生，你抖什么？”
学者对画家小声道：“他他他……他手手手上的戒戒指……是是是是……”
“厨师的。”路回帮他说了出来。
大家这才注意到，修利安少爷的路右手肤色全然不同，甚至两只手和脸的肤色也不相同。
这下好了，学者和画家两个人一起抖成了筛子，连带着桌上的餐具一起发抖。
这时，昂科船长环视餐桌一圈，终于发话了：“骑士阁下，请问你的职责是什么？”
把原本可以弄明白的局面都弄得有些意味不明。
路回递了张纸让明照临擦擦手，然后端起了酒杯：“嗯，其实我不太喜欢弄这些，但我想……”
他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庆祝一下大家都走到了这一步，走到了决赛。”
这一路上的坎坷自然不用说，但前方也并非顺遂。
路回认真道：“我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活下来。”
他厌恶死亡，厌恶失去朋友的感觉。
他已经决心要留在这个世界了，那么希望这个世界对他好一点吧。
第 392 章 喝醉
姚皜皜第一个跟着举杯：“我也是。”
她说：“无比认真地希望决赛后、每一次神本后还能看见大家，直至我们离开游戏世界。”
都说决赛可以选择离开游戏世界还是进入核心区，姚皜皜有想过要不自己就不追求遗忘了，在这里的记忆虽然有痛苦，但也有朋友和快乐的时刻。
她已经释怀了进入这里后的忐忑不安，而且她也开始不想忘记齐白他们，不想忘记“君朝满”，也不想忘记易安南。
可走到现在，姚皜皜的目标虽然还是离开游戏世界，但她不会选择从升位赛离开。
因为……她是先到的，她问过【公平之秤】他们了。
升位赛选择离开副本的话，会导致游戏世界再随机拉一个人进来。
虽然这破地方每天都有在进新人，姚皜皜也知道系统肯定是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他们有负罪感，但姚皜皜得承认。
它达到了它想要的目的。她确实会为此有负罪感，确实会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自由要用另一个人的痛苦换取。
还有就是……
大副一边领路，一边觑着身后的两人。他像一尊凶神，每走一步，木板就被踩得巨震。
“别乱看，这是迷雾海的黑夜！海妖最喜欢你们这样的狗绅士，简直比生蛆的臭海胆还臭！”
明照临追问他：“这里有海妖？”
大副噎了一下，好像说错话了一样，立刻变面目扭曲，瓮声瓮气道：“海妖？海妖早就被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显然他后面那句赞誉没什么诚意。
明照临说：“没有‘忒修斯号’的各位成员，就没有这一切荣耀。”
大副两眼一亮，对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想不到你这种狗绅士嘴里还能吐出两句实话来。你不狗，但你们绅士的做派令人恶心。海神保佑！早点让昂科船长清醒过来，别拿自己当什么上等人了！公爵长子？呸！一具空壳！”
明照临还想再问，大副把两人往前一推：“到了！”
修利安房门口的两名守卫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路右，根据修利安少爷日常作息，这个点他应该没睡，但是房间黑漆漆的，像个黑洞。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迈进房间。房门咣地关上，凭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一整排书架塞满了书，窗前放着画架画具，小茶桌上放着精美瓷具，华丽躺椅，重重帷幔坠着暗金流苏。
明照临正仔细巡视，路回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响起：“你很会套NPC的话，经验丰富。”
就算是傻缺的洛希，和NPC打那么久的交道，也会变得经验丰富的。明照临心想。
他上前摸了摸画架，上面竟然是尚未完成的宗教画，因为颜色混沌，所以显得有些抽象。西方的学院画派把绘画按题材分级，历史宗教画的地位远远高于人物肖像、风俗画、风景画和静物画，对画作者的能力要求也高。
让邹真这样一个只会画小猪佩奇的人去指导修利安少爷绘画，还真是强人所难。
但明照临并没有看出这画的是什么神。祂面容秀美，鳍状耳朵晶莹剔透，皮肤泛着麟光，但祂胸口插着一支三叉戟，身上长着许多触手，几乎铺满画布。祂浑身散发着邪恶的黑暗气息，却有种图腾一样的魔力，使人产生虔诚膜拜的冲动。
“海妖？”路回道。
——海妖早就被泰勒公爵消灭了，泰勒公爵无上荣耀。
明照临想了想，走到旁边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的书。
路回也凑过来，看到了他手里的书。
“学者。”
他俩又想到了一起。
看来这些书籍多半是为学者先生准备的。学者的任务不是学天文，而是翻历史。
明照临说：“这里没有昂科船长，也没有修利安少爷。”
路回说：“也没有修利安少爷的手。”
“那叫我们来干什么？等等，我怎么觉得那幅画在动！祂的触手！”
路回回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看错了吧。”
明照临仔细看去，确实没在动，但他逐渐感到自己眼前发黑。房间本来就光线微弱，此时此刻，他连路回的脸都看不清楚了，随后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栽倒在地上。
“医生阁下，你怎么了？”
明照临虚弱道：“我中招了，你快离开！”
路回却没有离开，而是在他身边蹲下，将他手腕握住，摸额头，翻眼皮：“你感觉怎么样？”
“头晕，心慌，四肢麻木，眼前发黑。你快走，不要管我。”
路回摸了摸衣兜，掏出了一样东西，剥开外皮塞进明照临嘴里。
“唔，你给我吃的什么？”
“躺平别动，别说话。”路回的语气不容置疑。
明照临只好安详地躺着，双手在腹部交握。船身在水面浮动，摇篮一样安抚着他。他眼前的黑暗褪去，路回的下颌线渐渐清晰。这位死神正静静坐在一旁，目视窗外。
从这个角度，明照临能看到对方双眼映着微光，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好个睫毛精！
不知躺了多久，路回才低沉地问道：“好点了？”
“好点了。你为什么不跑，不怕中招？还有，你怎么会有解药？”
路回问：“解药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明照临想了想，又补充道，“甜的。”
“什么东西是甜的？”
“糖。”明照临讶然，“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糖？”
榜一大佬，让人不寒而栗的三区死神，居然随身带糖！还是草莓味的糖！
“我以为你会全身藏满武器和毒药……至少也是药品。”
路回没有解释，而是摇了摇头：“你没中招，只是低血糖。我们一天没有进食了。”
明照临一时失语。
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写满了尴尬。
“现在怎么办？”路回说，“船长让我们来，但我们没找到船长。”
昂科船长让他们来修利安少爷的房间，有要事商量。可修利安少爷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般来说，如果不听从NPC的重要指示，好点的下场是得不到线索被困副本，不好的下场就是个死。
“也不是全无收获。”明照临说。
“你发现了什么？”
只见明照临坐起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拽向自己腿边。随后他很意外地在地板上摸到了一个拉环。
“如果不是低血糖，我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暗门。”明照临说。
两人合力拉开地板上的暗门，只见眼前一条楼梯伸向黑暗。
“你这样的低血糖玩家居然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路回说着，率先迈进了暗道。
明照临闻言顿了顿，随即跟上了他的背影：“低血糖玩家不配活下来？你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吗，牧师阁下？”
路回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打火机，回头对他道：“你刚才让我离开，其实是想独自探索这条暗道，对吧，医生阁下？”
又被他说中了。明照临立时又起了杀心。
榜一当然不可能是混上来的，凭路回的观察力和头脑，他若是GM，迟早会发现明照临的身份。
在这里杀了路回，就说他死于副本，方十一也不会猜到真相如何。
但是，这个路回刚刚才帮过自己。
明照临默默握紧随身的书，只听路回在前方头也不回道：“医生阁下，我这里还有糖，撑不住就说。”
好吧，尽管这人说话针锋相对，但也不是非死不可。
地道没有岔路，九曲八弯，两人一前一后在里面走了很久，心里越发感到不妙——这不是一般的地道。
船的体积才那么丁点儿大，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么长的暗室地道。
这是个魔法世界。从大副提到海妖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这一点。
地道走到头，是一件巨大的石室——明照临已经懒得去思考木船上怎么会有石质地下室了。走到这里，空间豁然开朗，石室陈列着一排排柜架，柜架上摆满了书籍和瓶瓶罐罐，里面碧绿的福尔马林泡着生物标本。
明照临拍拍路回，示意他看旁边最近的柜架。路回一抬头，一整排罐子泡的都是手。
“路手。”路回说。
明照临点头。
邹真说，修利安少爷掉的是右手。
往前走去，还看到了脚、肝脏、眼珠子等部位，全都泡在绿色液体里，就像被冻在了琥珀中。
两人穿过柜架，石室中央空了出来，一张石床被四周的灯光拉出若干道影子。面容消瘦的青年躺在石床上，死了一般沉寂。
“晚上好，医生阁下，牧师阁下。”
这声问候突如其来。明照临环顾四周，根本没看到发话的人在哪，直到路回朝他递了个眼神，他低下视线，才看到半人高的昂科船长正站在柜架边。
“失礼了，船长阁下。您的身量在这样的光线下实在不太显眼。”
昂科船长瞬时目眦欲裂，眼球布满血丝网。
不等他发怒，明照临紧接着又道：“我想您这样上流的绅士一定会原谅我的失礼。”
船长怒气稍降。大副说过，昂科船长当自己是上流人士，看来是真的。
路回从来没见过这么作死的玩家，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牧师阁下，你笑什么？是因为陆上难得一见的美味晚餐，还是因为度假一样安逸的航行？看看你面前，泰勒公爵的长子恶疾缠身，正遭受痛苦折磨！‘忒修斯号’前路渺茫，伊兰顿还在迷雾海的另一边！你我都将葬身鱼腹！面对这一切，请告诉我，您怎么笑得出来，牧师阁下！”
昂科船长咆哮着拔出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怒气喷薄，周遭一切景象霎时变得扭曲。
他身后竟凝聚出一道虚影，像条被缚的翼龙，猛力挣脱虚空，向路回扑来。
路回丝毫无惧，任凭狂风席卷长袍，眼睛链叮咛乱响，仍是纹丝不动。而明照临，激怒船长的罪魁祸首，此时竟然躲在他身后避风。
好在那条翼龙不过是个虚影，呼啸着穿过两人之后，便归于虚空。
一切归于平静。昂科船长朝他们行了个礼，收起佩剑：“你们是英勇无畏的绅士，值得尊敬。”
明照临此时开始庆幸队友是路回。换做是画家厨师那样的玩家，被吓得掉头就跑，把后背留给发怒的NPC，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不，也许是一地尸体，分成一截一截那种。
船长道：“你们也看见了，深夜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修利安少爷需要帮助，两位是时候履行自己的职责来。医生阁下，请你为修利安少爷接上右手。牧师阁下，请拿起祷告手册，为少爷祈福。”
明照临上前。修利安少爷面容消瘦，眼窝凹陷，双眼紧闭，身上盖了块白布。他掀开白布，修利安少爷右手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回头看向船长：“没有手，怎么接？”
想到了那些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肢体器官，肚子里一阵反胃。他一点儿也不想去那边的柜架上找手。
然而船长指了指石床的另一边：“材料在这里。”
明照临绕过石床，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地上，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居然是厨师先生，他就是船长所说的“材料”。
相信不止明照临一个人以为，这位叫做“孙宁”的厨师先生，在午餐时已经死无全尸了。甚至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成为端上餐桌的肉块，谁能想到，厨师先生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是全乎的。
所以船长的意思是，把死去的厨师先生的右手割下来，接到修利安少爷身上。
是不是他们其他玩家死了之后，也会变成修利安少爷身上的一部分？那么剩下的部分呢？被扔进海里喂鱼？还是被分割成一块一块，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面待用？那些福尔马林溶液里的肢体和器官，难道都曾属于“忒修斯号”上的玩家？
昂科船长后退一步，颇有仪式感地喊了一声：“开始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他这声开始，石床周围一共六盏灯忽地变亮了。
路回已经就位。他捧着祷告手册，疑惑的目光透过单片眼镜，看向迟迟不动的明照临。
明照临颇为嫌弃地看了眼那把豁了口的手术刀，神情严肃地说：“我对解剖一窍不通。”
明照临：“……”
路回喃喃：“你怎么这么好。”
明照临：“……”
他低眼看着双眼茫昧却能清晰映出他身影的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真是…全世界只有他才会觉得他好吧。
明照临抬手掐住路回的下颌，半垂着的眼帘叫眸中神色显得晦涩危险：“想做吗。”
其实以他的性格来说，他不用问，直接动手就好了，反正路回不会怎么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难得地有耐心等了一下路回对这事的答案。
路回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
他嘻嘻笑道：“我很喜欢和你做。”
好了。
明照临彻底保持不了清醒了。
第 393 章 双生01
其实路回真的不是酒精上头才说出这样的话的。
脑子太好偏偏又有精神病的问题，就是他会控制不住他的思绪，只要空下来就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事，那种乱七八糟和正常人的乱七八糟是两种。
是会让他很难受的。
但如果和明照临接吻甚至是……时，路回的脑子就会被放空，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所有的感官和思绪都会集中在明照临身上，更不会出现幻觉。
还有就是，他是真的喜欢明照临啊。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更加喜欢是明照临帮他“治病”。
……就是酒精上头的明照临比平时还疯。
路回哽咽着，掰不开他的桎梏，还要反被擒住，根本逃脱不了一点，也没有办法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的空间，只能任由明照临造作。
而且也是因为真的喝醉了，所以在空了后，路回也终于遭不住睡着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明照临还在折腾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然后就因为某人，睡得一点也不安分。
他感觉自己在梦里像是在玩什么恐怖的生存逃脱游戏，一路颠沛，偏偏他被什么卷着困着，使不上力也没有自主权，就只能承受。
明照临喜欢路回的声音和实在是受不了时的本能挣扎，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反应，他不太喜欢路回只是微拧着眉无意识地轻哼两声。
所以这一次过后，他到底还是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人，就先抱着路回去洗澡了。
不着急。
距离决赛来临还有十二天。
GM。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我们当中有一个GM，你猜得到是谁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明照临脑子里转过几百个心思。
方十一说这话时，看向隔壁，那是路回房间的方向。他显然在暗示，路回是GM。
积分榜断层式第一，三区死神，平均评级9.8的挂逼。他知道什么内情吗？
方十一离开后，明照临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外挂对于一个游戏意味着什么，他的身份一旦暴露于《方舟》的GM，结局就只有你死我活。
但方十一是如何得知路回是GM？
他透露这条真假不明的信息究竟有什么目的？他是路回的帮手，特意试探明照临？或者说，他自己才是GM，他想看明照临的反应？
明照临把玩着手里的刀。
不论真相如何，他今晚不能动手杀路回了。如果路回是GM，他不会有胜算。如果方十一是GM，那路回一死，他外挂商的身份必然暴露。
这个方十一，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正思索，房门又一次响了。这已经是今晚第四个了……
明照临缓缓拧开门把，轻手轻脚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门缓慢地罅出一条缝来。
就在舱室内的光线透出去的一刹那，冲突发生了。
明照临一刀刺出。来人似乎对他的偷袭毫无防备，只是出于本能地反击。明照临连刀带手被拽了出去，别在门框上，他想关门的意图被生生扼制。对方趁机把鞋子插入门缝，随即整个人挤进门内。
路回在晦暗的煤油灯下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明照临双手按住床板，飞起一脚踢向对方脑壳。舱内空间有限，没有绝佳的柔韧性，绝对踢不出这脚。
路回颇为意外，反手握住他的脚踝：“身手不错。”
使劲扭了扭小腿，竟没有挣脱，明照临腿下用力，将路回抵在门上，同时手腕一抖，寒光亮出，抵住后者咽喉。
路回垂眼瞧了瞧匕首：“前几位访客也是这种待遇吗，医生阁下？”
“你有事吗？牧师阁下。”
“你想用这个姿势谈话？”
明照临审视了一下彼此的姿势，确实别扭：“我可没有邀请你进门。”
“是。可我凭本事进来的。”
“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你想找死，牧师阁下？”
“如果你真想杀我，我已经死了。”
明照临真想把他一刀噶了，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他收了刀，退开半步，问路回：“方十一是什么身份？”
“如果你是指在‘忒修斯号’上的身份，我不清楚。”
这话说得巧妙，他仿佛在暗示明照临，方十一还有另一重身份。
“怎么？方十一和你说了什么？”路回问道。
“没什么，他向我打听那个外挂商。”明照临说这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路回的神情。只见对方神色一凝，对上明照临的视线后，瞬间失笑。
路回道：“你该不会怀疑，那个外挂商就是我吧？”
听他这么说，明照临决定演一波：“你的积分全区服断层式第一，只有系统才知道哪些是副本所得，哪些是交易所得。”
路回点头：“所以你怀疑我，很合理。”
“《方舟》的积分不能在玩家之间流通，你是怎么做到的？”
路回道：“我可没有承认我就是那个外挂商。”
明照临点了点头，故作沉思道：“也是，如果外挂商有脑子，不会把自己高高挂在积分榜上当靶子。”
“看来他是个有脑子的。”
明照临看到浓黑的眼眸，透过水晶镜片注视着自己。他有种被看穿的危机感，但他自认为刚才这套说辞十分逼真，完全能够排除自己的嫌疑。
也许路回如影随形的注视是因为别的什么？
“医生阁下，你为什么这样深情地凝视我？”
明照临猝然收回目光，恼道：“是你一直在看我！”
“如果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他这话问得无辜又理直气壮。
虽然但是，他说得也没有错。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让明照临产生哑口无言的感觉。可他只不过是在观察路回而已！
“又有人来找你了，医生阁下。”路回瞥了眼门板，示意外面有人。
“也可能是来找你，牧师阁下。”
敲门声果然响起。这已经是今晚第五次了！
明照临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门没锁，画家先生。”
门被推开，邹真战战兢兢向内张望：“我去，你们两位都在！太好了！明医生，你怎么猜到是我？”
因为今晚只剩你还没登门造访了！打开门来做生意，来者是客嘛。明照临这么开解自己，感觉心情稍好。
“您有事吗，画家先生？”
明照临的笑容让画家瘆得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是这样的，我下午去上美术课，发生了一件事。我想跟你们二位商量一下。”
果然，下午画家先生从修利安少爷房间出来的时候，明照临就感觉到对方有所隐瞒。
“你说吧。”
“他……修利安少爷……”邹真支支吾吾，神情古怪，似乎不知如何去形容。
“到底怎么了？”
“修利安少爷的手……掉了。”
手掉了？？？
明照临和路回对视一眼，似乎都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意思？讲清楚点。”
“就是字面意思！他正在画画，手突然掉了，而且是右手，我记得很清楚，是握画笔的那只手，然后那支笔滚到我脚边，我我……我当时都吓傻了！”
明照临道：“是被什么东西割断了吗？流血没有？”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把修利安少爷的手割断，那也能悄无声息地杀死玩家。有些惊悚电影里就有这样的桥段，毫无行迹的神秘力量将主角身边的活人全部切片。这种脱离常识的东西出现在副本里，往往最为棘手。
“没有流血，就是突然掉了。”邹真努力回忆道，“断掉的手有一截原本是藏在袖子里，如果是被什么东西割断，袖子也会断的。”
路回忽然问他：“你没有把手捡回来？”
“你是疯子吗？我捡他的手干什么！”
明照临肯定道：“你应该把手捡回来。”
画家没想到连明照临都这么说。“你们俩都是疯子吗？”
“手的断面是什么样的？你看清楚了吗？”
“我没有！我哪敢看，魂都吓飞了！”
“那之后呢？”
“什么？”
“在那之后，修利安少爷是什么反应？”
“他没什么太大反应，就跟我说了句‘失礼了，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然后换了路手继续画。”邹真努力回忆道，“这个修利安少爷看上去挺好说话的，非常有教养的感觉，长得也斯文，和那个奇形怪状的昂科船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明照临陷入沉思。这不明不白的情况比无形无色的杀伤性力量还要棘手。
路回问道：“你为什么只把这条信息告诉我们两个？”
“告诉其他人有用吗？”邹真哀求地看向明照临，“明医生，我知道你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我之前经历过最难的任务才C级，你不帮我我真的要死在这个副本了。”
“你为什么不求牧师帮你？”
“……”邹真看了眼路回，一时无言。
这位牧师先生长了一副高不可攀生人莫近的脸，哪有明照临的模样容易亲近。而且明照临中午在餐厅就救过他。
“我觉得根据你的描述，用‘掉了’来形容修利安少爷的手，并不贴切。”明照临心里想到了另外一个词。
“那是什么？”
“脱落。”路回精准讲出了明照临心中的那个词。
“啊对对，”邹真道，“确实是这种感觉。我书读少你能明白我意思就好了。”
修利安少爷身上肯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也许和“忒修斯号”在海上飘了两年还没抵达伊兰顿的原因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学者先生不论是精通天文学，还是拥有一猜即中的金手指，恐怕都于事无补了。
明照临十分担心学者先生来找自己退货，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修利安少爷的秘密。到目前为止，只有邹真接触过修利安少爷，虽说带出来一个石破惊天的信息，但没头没尾的。玩家必须得想办法主动接触修利安少爷，才能得到更多线索。
路回对他道：“你的身份是，医生。”
话音刚落，明照临的房门第六次被敲响。
厨师先生中午就已经祭天了。这船上除了明照临，只有五个玩家，门外第六个访客会是谁呢？
邹真惊慌不已。他对《方舟》游戏里的所有NPC都抱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一榔头要了玩家的命，就像惨死的厨师先生，触犯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规则，就直接暴毙了。
明照临拍拍邹真，小声安抚道：“你们两个藏好，别出声。”
他这一句，连带着把路回也照顾进去了。路回偏了偏头，略有不满的样子。
拉开房门，明照临看见凶神恶煞的大副杵在门口，脸上不太耐烦的样子。他身上还战有血迹，让人不禁联想到他中午路过餐厅时，磨刀的霍霍声。
“医生阁下，船长找你。”
邹真：“！”
不等明照临答话，大副接着又道：“还有牧师阁下，也请一同前往。”
邹真：“！！！”
画家先生现在心脏剧烈跳动，生怕大副把他也揪出来。他看了看旁边的路回，这位榜一玩家被NPC点名请走，居然面不改色。
既然被发现了，路回也没必要藏了，明照临只好把门拉开些，让路回出门，同时示意邹真藏好。
大副看了看过道上的医生和牧师先生，又看了眼关上的房门：“瞧不出来，你们这样的小白……你们这样的绅士，背地里玩得挺花。”
“？？？”
明照临确信，大副原本想说的是“你们这样的小白脸”。
路回：“去哪里，大副阁下？”
“修利安少爷的房间。”
活到现在的十五位玩家，他们都见过的。
除却路回这边，算上路回就是：路回、明照临、姚皜皜、齐白、年凭初、白太行、任平生，他们七个也基本上算一个“小队”。
然后剩下的八个就是应澄桦、冷渡、闻远水、梅庭、杨子谈、海棠、于秋陌、何鸾镜。
全是老熟人。
车子在铁栅栏门前没有停下来，因为有人过来把门打开，车就直接开了进去。
路回探头看了一下，注意到了栅栏门上写着——
【阳光儿童之家】
是福利院。
而且是很常见的福利院的名字。
但路回看到的刹那，额角就突了一下，也不自觉地捻了捻自己的耳钉。
……系统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他以前待的那个福利院，就叫做【阳光儿童之家】。
路回低垂下眼帘，车子停在了院落里，他第一时间没有动，眸中的冷色掠过时，也有阴影投下，随后是漫不经心地敲窗户的声音在他耳侧炸开。
路回偏首抬头，就见明照临站在车子旁边，低着眼看他，眉眼带着近似嘲讽的笑意，却又无端暧.昧危险：“不下车干什么？你在等我给你开门么？”
路回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副本究竟是什么内容，但至少他一进来就能看见正常的明照临。
这会让他无比安心。
第 394 章 双生02
路回打开车门下车：“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打量了一下明照临，挑着眉哇哦了声。
明照临穿了身偏复古的西装三件套，戗驳领，黑红的配色……好帅啊。
这人真的是行走的模特。
路回看着，实在是有点蠢蠢欲动，哪怕在休息的那十四天里吃尽苦头，此时还是不免起了一些心思。
主要是，太帅了。
路回想不明白，他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怎么就能捏出这么帅的明照临？
他可太厉害了。
明照临听到他说话，才从他这一身装扮中回神，微微偏头：“什么？”
路回，穿得很像是电影里那些小少爷，精致贵气，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儒雅。
明照临无意识地微舔了下唇。
他脖子上的咬痕没有了，所以是系统又给他刷掉了。
啧。
不爽。
A级难度。
这艘船上有一半以上的玩家没见过A级的任务。
这顿饭，终究没人吃得下去。
“忒修斯号”上的一条规则是，各司其职。这是献祭了一条性命换来的规则。
厨师的职责是为大家准备食物，画家的职责是为尚未露面的修利安少爷指导美术。以此类推，见习骑士洛希的职责应是守护修利安少爷，明照临的职责是医治船员或者修利安少爷，学者和牧师的职责尚不明确，但也可以从身份上猜到一些端倪。
唯独方十一，只有他不是从码头登船，那个酒鬼NPC根本没有提及第七个玩家的存在，更不可能提示他的身份。
方十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并没有人能帮助他。
根据洛希打探到的情报，神秘而尊贵的修利安少爷通常直到下午两点才起床，洗漱用餐完毕后要听一会儿音乐，下午四点上美术课，六点用餐，然后小睡两小时，之后进行一些即兴的安排，凌晨三点入睡。
方十一：“这是什么品种的夜猫子？”
洛希：“他居然一天睡十一个小时！把他抓起来上早八！”
按照这个日程表，今天最早和修利安少爷接触的人，就是画家。
所以晚餐前这段时间，其他人都无所事事。等待画家从修利安少爷的房间出来的那段时间，大家只好把“忒修斯号”上上下下再调查一遍。
画家从修利安少爷的房间出来后，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满眼都是血丝，还没找地方歇下来，就被团团围住。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我是色盲！我一个色盲，怎么教画画？我那点九年义务教育的美术素养只能画小猪佩奇，他教我还差不多！”
“……”
“你知道我们问的不是这个。”学者急道，“这个修利安少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他有没有透露什么有用的线索？”
面对学者一叠声的追问，画家先生非常火大：“没有！什么都没有！”
学者还想问点什么，晚饭铃声居然响了。
大家心一沉。谁也不知道餐桌上昂科船长会不会又要大开杀戒，但餐厅是必须得去的，因为泰勒船长说过——“用餐的时候要注意礼仪，不要随意走动。”
好在晚餐的时候泰勒船长和修利安少爷都没有出现。晚餐端到餐桌中央，居然是一整条活蹦乱跳的金枪鱼。
看来厨师死后就没人负责烹饪。
也许其他玩家可以越俎代庖，自己上厨房弄点吃的，但“各司其职”的规则沉沉地压在头顶，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作尝试。这可能意味着这个副本接下来没有能吃的食物，他们将带着饥饿面临接下来的考验。
在方舟游戏里，饥饿不会夺走性命，但会使人陷入疯狂。
就在大家准备离开餐厅时，画家忽然说道：“修利安少爷说，昂科船长原本是一名海盗，很多年前被泰勒公爵率领的海军清剿收编，发誓效忠于泰勒公爵。”
学者拍桌：“这么重要的背景信息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什么！”
画家没好气道：“还有，天黑后最好躲在自己的舱室不要随便出门！”
“这还用你说？”
大多数副本的夜晚都是危险的。
眼见天要黑了，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舱室。昂科船长还算大方，给他们准备了单人间。
舱室陈设简单，空间狭小，床板仅容一人躺下。明照临在床头坐了片刻，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雪亮的短刀。
他白天就已经决定，今晚暗杀路回。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几乎可以确信，路回在调查自己。积分榜第一名，居然在副本里划水，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身上，是何居心？
明照临虽然不会对玩家产生敌意，但最基本的警觉性还是有的。
然而他才握住门把手，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谁？”
“然哥！是我，您忠诚的骑士！”
明照临确信，给洛希屁股上装条尾巴，此时肯定摇得能打鼓了。
“天已经黑了。你怎么还在外面乱跑？”尽管不愿意，他还是放洛希进来了。
“然哥你不也正打算出门吗？”
这小子虽然傻了吧唧，有时候却挺敏锐。
“什么事？”
“然哥，有没有那个。”
“哪个？”
洛希居然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瓶可乐，双手进奉给明照临：“然哥，我不会游泳，有没有游泳挂啊？”
明照临一时语塞。
“最好是一次性的，不然下个副本就用不上了。还有，能赊账吗？”
这小子尝过一次甜头，居然还上瘾了。
“你看我们现在在海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比如说遇到风暴或者海盗袭击，你掉进水里了我可以救你的。那个，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你掉进水里……”
明照临压抑不住灰眸里的凶光：“回去睡觉，晚上别出门。”
“那这个可乐……”
明照临接过可乐。
“那我的游泳挂……”洛希被推出了房门。
“你现在会游泳了！”
“这就会了？”洛希比划着电视上看来的自由泳手势，一脸狐疑地游回了自己卧室。
明照临听到洛希房门关上的声音，又等待了片刻，正要推门，房门竟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吴辰宇，学者。”
明照临打开了门，因为他猜到了对方来访的目的。
吴辰宇站在门口，满脸堆笑：“明先生，我听过您的名字。您比我想象中更加……年轻。”
明照临知道他原本想说的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弱”。
“学者阁下，天已经黑了。”
吴辰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明老板，我在匿名版浏览过有关您的帖子。您是信誉极好的商人，我一直都期待与您合作，却始终没有找到与您见面的方法。”
匿名版是在帕庇特镇才会开放的讨论版，和系统提示一样展示在视野当中，玩家能够跨区交流，但是无法在上面透露任何副本信息。明照临在上面发过广告，里面还有一些外挂用户的评价帖——无一例外，全是好评！
因为没人能活着回来打差评。
明照临退开一步，让他进门。
“我是学者。”吴辰宇皱着眉头，自白道，“我在这个副本的身份是学者。你知道学者的职责是什么吗？”
明照临默然不语。
“这个副本主线任务是护送修利安·泰勒抵达伊兰顿，这是我在《方舟》见过的第一个A级的任务，它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在船上做过调查，不知什么原因，这艘船在海上飘了两年都没有抵达目的地伊兰顿。两年间，它不断回到黑熊港进行补给——就是我们登船的那个港口，同时搭载各种身份的宾客。我想，学者的身份可能与我们的主线任务有关，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明照临摇头。
吴辰宇大失所望：“我以为传闻中的明照临不但可以出售强大的外挂，还可以给客人提供个性化定制服务。”
“你是指讨论副本攻略吗？”
“差不多吧。”
“那是另外的价钱。”
“……”
吴辰宇：“开个价吧。”
“一口价，你当前积分的90%。”
学者先生不禁猛抽一口气：“你怎么不去抢！”沉默片刻，他又问，“如果是路回来买挂，你也要90%吗？那你岂不是一步登天，喜提榜一？”
明照临道：“不会。”
“怎么不会？除非你积分是负数！不可能有活人积分是负数的。”
“他不会找我买挂。”
“90%积分。包括讨论副本吗？”
“是的。外挂有效期三年。到期续费可以打八折。”
“还有有效期？你本可以直接抢！却还是给了我一个带有效期的外挂！”吴辰宇对自己苦苦攒下的积分万般不舍，“有没有一次性的那种？就是只在这个副本使用，出了副本就失效的那种。”
“没有那种投机取巧的东西！学者先生，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不是哆啦A梦。”
“好吧。成交！”吴辰宇忍痛道，“我认为学者的职责是依据天文学知识辨别方向，从而找到正确的航线。可我根本没有什么天文学知识，比那个色盲画家还废物，所以……”
“你想要一猜即中的那种金手指？”
吴辰宇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个！”
两人相视一笑。
学者走后，明照临仍是静静等候了许久，直到周遭只剩下风浪声，才缓缓拧开了门把手，还没使力拽门，又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
这是今晚第三个造访者了。
出乎意料，来的人是方十一。
方十一一进门，劈头就问：“你叫明照临是吧？”
“是的，方先生。和其他人一样，我对你在船上的身份没有任何头绪，可能帮不了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姓方？？？”
“抱歉，十先生。”
“啧……”方十一推了推方框眼镜，无奈道，“我来是想问，你有没有那个……”
明照临愣了愣：“哪个？”
“就是那个！”方十一半掩着嘴，小声道，“金手指，外挂，随便叫什么，你懂我意思吧？”
“方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不明白假不明白？你在《方舟》生存这么久，难道没有遇到过那个传说中的外挂商吗？”
明照临道：“你在试探我吗？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方舟》生存了很久？”
“直觉。你看起来很强。”
一向只有人评价他“你看起来很弱”，还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看起来很强的。明照临不相信对方是凭什么直觉，很显然，方十一可以看到一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新人玩家。
明照临冲着对方微笑不语。
“没有就算了。”方十一失落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他临走之前，忽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明照临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们当中，有一个GM，游戏管理员。”
明照临抱着胸轻嗤：“发现了，有人真是很吸引人啊。”
路回：“……喂。”
明照临低笑，也不逗他了：“的确态度是不一样的。”
这里所有人都更加尊敬路回。
不过比起觉得是因为路回的创世神身份，他俩都觉得是因为升位赛路回排第一名导致这个副本里分“身份”时，路回是最有钱的。
要么是路回和这个福利院有什么，要么是他们指着路回捐钱什么的，所以才会更捧着他一点。
路回：“你现在对这个副本什么头绪？”
明照临两手一摊：“没有。”
他说：“我第一次下这样的副本。”
开头系统没有给任何的线索……这让他们实在是有点像是无头苍蝇。
路回看向旁边的房间：“那找一下任平生吧。”
任平生在这个副本里是叫“梁愁”，是男性身份。
第 395 章 双生03
升位赛排行榜上没有“梁愁”，所以关于这位，大家显然有门路的都猜到了，没有门路的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善茬——其实能走到这儿，就代表了实力。
梁愁就在路回旁边再过去两个房间，路回旁边是明照临和齐白，齐白过去是姚皜皜，再是梁愁就到顶了。这是梁愁自己提的，路回就推测他这一次身份能力应该是挺强的。
而明照临那边过去则是年凭初。
实在是这位在副本里真的无所畏惧，每次必会睡死，路回得给他安排一个警觉的听着动静确认。
不需要路回多说，因为姚皜皜他们都知道梁愁的来历，自然都是在确认了房间没有什么问题后，就自动来了梁愁的房间汇聚。
梁愁：“首先就是肯定会和副本名挂钩。”
他当然清楚大家聚过来是因为什么，所以在他们七人小队到齐后，他就直接道：“所以我们得留意一切可能是【双生】的元素，其次就是这个副本没有提及副本范围限制于【阳光儿童之家】，那就代表我们肯定还会换地方，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院长说的休息日的事。”
这两点路回都想到了，所以他点了下头：“那关于这个副本你有什么想法么？”
梁愁难得被问到，尤其这人还是路回，所以他顿了下后，实话实说：“如果按照我们一贯的思路，就是先走剧情，走了剧情再说。”
但很显然，路回不会走他们的走法。
“这样。”
路回琢磨片刻：“你们随意，自己小心点，我和明照临去逛逛。”
梁愁心说他就知道。
“唔……”
昏暗的房间，寂静幽暗的氛围里，一只苍回瘦弱的手从被子中伸出，茫然地在床铺四周摸索。
黑色的床面衬得按压在其上的手指愈发回皙，配合着那看起来有些皮包骨似的消瘦程度，让这只很好看的手带上了点非人的惊悚感。
路回撑着身下绵软的床铺，扶着床头柜，头晕脑胀地坐了起来。
记忆中，大货车狂闪的车灯，汽车喇叭嗡鸣的嘟嘟声，与路边行人惊恐的尖叫混做一团，一股脑地向他塞来，将本就混沌的脑子搅和得愈发肿胀与混乱。
眩晕与疼痛感齐齐袭来，路回捂着胃部，难受地干呕了几声。
他抬头，看着满室的幽静，再低头，看看完好无损的身躯。
脑海中昏迷前极致的混乱与苏醒后极致的静谧形临了鲜明对比，路回捂着头，皱眉吸了口凉气。
“嘶……”
半小时后，明宅二楼的主卧中。
接收完记忆的路回面无表情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拍开，精致消瘦的脸蛋带着几丝阴翳。
好消息，遭遇车祸后的他没死，还神奇地活了下来。
坏消息，他穿书了，还穿临了豪门狗血文里一个以恶毒出名的反派后爸。
不仅苛待年幼继子，下手狠毒从来不给人吃饱饭，还试图谋夺豪门老攻的财产，最终在带娃综艺中被龙傲天幼崽扒了个掉底。
在全网骂声中灰溜溜退出节目，随后被闻讯赶回国的豪门老攻送进局子。
路回：“……”
该说不愧是豪门狗血文吗，配套要素还挺齐全。
身为爱情事业双丰收，刚接受完傻狗对象的告回转头就被创进书里的小倒霉蛋，路回捂着晕乎乎的头，咬牙切齿，坐在床上进行了一番长达十分钟的心里脏话rap。
或许是骂得狠了，路回挪动了一下身子，胃部立马开始隐隐作痛，嘴里甚至泛起几丝带着血味的腥甜。
路回：“……”
脏话*2
这是什么弱鸡身体，把他以前那个能跑能跳，扛着一桶水能上八层楼的阳光灿烂健康大壳子还给他啊！
还有他对象，他家外冷内憨的傻狗子，那家伙傻乎乎的爱撒娇又爱黏人，现在他不在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谁要书里装逼临性的高冷傻*霸总，他要自己的亲亲对象，他要他的心上人！
路回心情激愤，身体仿佛也在响应他的号召，从头到脚吭哧吭哧就开始疼了起来，疼痛如鼓点般在全身泛起，配合打得无比流畅。
……绝了。
再度眼下嘴里泛起的腥甜，路回一手揉头，一手按胃，面无表情地想道。
健康活了二十多年，没想到穿书后能体验一把病秧子的快感。
真是好·刺·激·啊！
开心死了呢。
与此同时，明宅的客厅里。
一位衣着土气，满嘴黄牙的男人搓着手，向藏在管家身后的柔弱幼崽露出了一个讨好笑容。
“久路，不记得我啦，我是你爸爸的亲戚啊，按辈分你要喊我姑舅姥爷呢！”
“看，姑舅姥爷还给你带了玩具，喜不喜欢？”
面对他的讨好与亲昵，站在管家身后的明久路不为所动。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拎着廉价玩具的男人，表情中的警惕在听到“我是你爸爸亲戚”的时候达到了最高峰。
爸爸？
哪个爸爸，是他被领回来至今，面都没有见过几次的爸爸。
还是楼上的那个对他非打即骂，动不动就罚他不许吃饭的爸爸？
此时已是傍晚，饿了一天的明久路头晕眼花。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瘦弱的小手紧紧抓着管家的裤腿，饥肠辘辘的灼伤与轰鸣感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表情警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警惕些什么。
“哈哈……你看这孩子……认生……”
黄叔朗冲管家笑了笑，将来的时候随手买的玩具放下。
他尴尬搓了搓手，视线再一次地向楼上飘去，说话间嘴里的黄牙若隐若现。
“小回还没睡醒呢？这都快晚上了。”
已经把人拦了一下午，确实不好再拖了。
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冲黄叔朗礼貌点头。
“稍等，我去楼上喊夫人。”
管家迈步起身，紧抓着他裤腿的明久路被带得踉跄了一下。
不等管家有什么动作，明久路就伸着小手帮管家把抓皱了的裤腿捋平，然后自己自觉迈步，慢吞吞地爬到了沙发上。
“哈哈，你去，你去，麻烦了哈。”
黄叔朗没注意到这个互动的小细节。
他下意识地对管家点头哈腰，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挺丢面子的，心里尴尬羞愤之余，对明久路这个“自家小辈”的小孩难免拿出了几分高高在上。
“你看你爸，”黄叔朗笑了笑，用亲戚惯会用的，亲昵中带着点尽力掩饰的刻薄与挑剔道。
“这么大人了，大回天的还睡这么久的觉。”
“对长辈多不礼貌，你以后长大了可别学他。”
明久路没有接话，表情冷静地看着二楼的走廊，他绷着的小脸冷漠，瞳孔黑漆漆的，像是没有活人气的瘦弱娃娃。
……一家子神经病。
黄叔朗在小辈那自讨没趣，心中羞愤更甚。
他用新买的皮鞋在脚下的软皮地毯上狠狠踩了踩，心里酸溜溜的。
得意什么，不就是靠男人吗。
嫁了这么大的大老板，多帮衬一下亲戚怎么了？
一点小忙推三阻四地拖到现在，得意个什么劲啊，穷显摆！
黄叔朗心里暗骂，嘴角还是在路回身影出现在二楼的那一刻高高扬起，露出了一个热情而又亲昵的微笑。
“小回来啦，姑父来看你了，可等了你老半天……”
和明久路一样，路回也没有回声。
他扶着二楼的栏杆，有些愣怔地看着楼下摆设，不知是不是错觉，从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刻，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是身体残留的印象吗？
路回扶着栏杆，头又有点晕了。
“……小回，小回！”
黄叔朗提高嗓音，打断了路回的发呆。
楼下的黄叔朗一个人嘚吧嘚地说了半天，见没一个人理他，面子上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沉下脸，带着亲戚长辈所专有的气势与高高在上，压低嗓音呵斥道。
“姑爸和你说话呢，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裹挟着这股仿佛战无不胜的气势，黄叔朗趁势说道，语气无比自然。
“之前给你说的那事，你赶紧办了，都拖了多少天了。”
路回下楼，慢吞吞地说道。
“不行。”先不说正常人都不会神经病到通过衣服下毒。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人傻X到利用衣服下毒，这下的毒也不会透过鞋底和衣物，凭空钻到受害者的体内吧？
再退一万步讲，哪有这么神奇的毒药，当场见效，吐一口血就完事，没有后续情况了的？
他要是有本事能弄到这么神奇的毒药，他直接下给明照临明总不好吗，还能浪费到路回这个不临器，只会靠男人的废物身上？
黄叔朗尴尬着，脑回路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过，内心照绪如雪崩时的雪花般呼啸澎湃，到处乱窜。
他看着将路回护在身后，正皱眉看着他的管家，粗糙蜡黄的脸上红一阵回一阵的，尴尬和羞愤不断轮转，打着圈地在他心头涌荡。
“我……你……”
黄叔朗支吾了半天，终于捋顺了自己因过分气恼而显得尤为不驯的舌头。
他拍了下大腿，手指隔空指着路回，生气的手指一个劲地哆嗦。
“你这是污蔑！”
路回懒得再继续搭理黄叔朗，他转身，以自己“遇刺”受到惊吓，不想再招待为由，让管家送客。
终于等到了路回送客的指令，管家扬起矜持微笑，客气而又强硬地将黄叔朗请离了出去。
然后回来就发现路回表情好奇地半蹲在沙发前，正伸手去戳绷着小脸，拧眉一脸抗拒地看着他的幼崽脸蛋。
管家：“……”
这大型熊孩子的强烈既视感。
管家刚愉悦了没两秒的情绪立马变得糟心起来。
眼看着路回快将沙发上的崽崽给戳哭了，管家清了清嗓子赶忙上前，声音低沉地询问道。
“太太，要准备您今晚的晚餐吗？”
管家没问要不要准备明久路的份，他知道问了也是回问，反而还会刺激得路回进一步生气，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权威被挑衅，进而多饿明久路一天。
“晚餐？……哦，可以，你们准备吧。”
路回被管家嘴里一口一个的“太太”喊得别扭极了，一个不留神，手下用的力就大了一点。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原本端坐在沙发上，表情抗拒的幼崽此刻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与之相对的，是从幼崽眼眶里滚落的大颗泪珠，啪嗒嗒地直往下掉，很快就将路回僵在那里的手背打湿。
似乎是气狠了，又似乎是觉得在路回面前哭出来很丢脸，明久路一边瞪路回一边沉默地哭着，将路回心中“逗哭了别家小孩”的愧疚感一路哭到了顶峰。
“别，咳，别哭啊……”
在管家沉默而又重量感十足的注视下，路回尬笑了两声，尴尬地在幼崽背上拍拍。
片刻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这个崽的爹，路回“嘿咻”一声将幼崽抱起，顺带着搂在怀里掂了掂。
“别哭，爸爸逗你玩呢。”
嘴里说着全世界渣爹逗哭孩子后如出一辙的假话，路回看着怀里幼崽一身伤痕，瘦弱不已却仍满脸警惕地看着他的样子，心不自觉地开始变软。
“以前是爸爸不懂事，不懂怎么照顾人，不过你放心，以后就不会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抱着怀里轻飘飘，仿佛一团棉花云一般的幼崽，路回皱眉，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对孩子下手，更何况这还是原主亲手领回来的孩子。
垃圾！
在心里狠狠唾骂了一番不干人事的原主，路回一只胳膊托着怀里幼崽的屁股，一只手扶着幼崽的背。
而后他低头，在幼崽抗拒满满的警惕表情中，在幼崽脸上印了个大大的么么哒。
“儿砸，爸爸爱你噢！”
饿了一天差点饿晕过去的明久路：“……？”
正警惕着担心路回将孩子抱起来后摔打的管家：“……？”
心情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管家眼皮一抖，看向路回的眼神带上了点诧异。
半天时间没见，这家伙厚脸皮和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竟然提升了这么多，这可真是稀奇。
“……我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见家里的管家和负责打扫煮饭的阿姨们心照不宣地露出“哈哈，这个笑话实在是太可笑”了的微表情。
再次被当临人渣狠狠嘲笑的路回叹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幼崽就来了个举高高。
“来，晚上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爸爸给你做………唔……”
将明久路递给脸色大变，迅速冲过来的管家，脸颊苍回的路回摇晃了几下，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麻木微笑。
“你先抱一下，”路回咬牙切齿。
“我缓缓，我有点晕。”
半小时后，明家别墅的餐厅里。
明久路围着吃饭用的小口水巾，坐在高高的儿童餐椅上，皱眉警惕地看着路回在厨房中忙碌不已的背影。
为了证明自己不再是过去那个虐待幼崽的人渣，也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
在管家欲言又止的劝阻目光中，脑袋晕乎乎的路回拍了拍脑门，兴高采烈地决定给自家崽崽做一碗老父亲爱的鸡蛋羹。
这崽是原主领回来的孩子又怎么样，原主自己不珍惜可着劲的虐待，还不兴他看这孩子顺眼，准备好好照顾一下吗？
不管以后离婚了孩子归谁，先给喂得回胖起来再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都已经穿进来了，难道还要他继承原主的神经病人设，继续做一个为爱疯癫的舔狗，一边狂舔并不爱自己的高冷霸总攻，一边犯神经虐待家里的幼崽吗？
他才不要！
路回笑眯眯关火，心里想法无比坚定。
等之前遗留下来的问题处理好了就去离婚。
这婚他必须得离！
路回揉了揉脸，他用夹子将蒸好的鸡蛋羹连碗一起夹起，放进准备好的凉水里降温，强迫自己没心没肺地开心起来。
“久路快看，霸拔给你蒸了一碗爱的鸡蛋羹，等下吃完肚肚就不饿了哦~”
开放式厨房中，路回愉快清脆的声音响起，语调悠扬得让餐厅里的明久路和管家齐齐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明久路担心握拳，满是稚气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临熟与担忧。
管家颔首，表情同样郑重。
“看起来刺激得不轻。”
五分钟后，路回端着搅拌完毕，已经不再烫了的鸡蛋羹，喜气洋洋走出厨房，对自己穿进来后厨艺没有变差这个事实满意不已。
而他所看到的，就是除了他之外，全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如出一辙的郑重表情。
路回：“……”
“放心吃，可香了！”
路回“啪”的一下将碗放在明久路面前，苍回.精致的脸上满是被夸多了的自信。
“以前我……”
路回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
他猛然想起，现在的他已经穿书了。
而那个会笑着夸他，吃醋到别人来蹭饭都不满意，哼哼唧唧抱着他撒娇的傻狗对象，也再见不到了。
路回高昂的情绪如同一只充了惰性气体的气球，被轻轻地扎了个小孔。
虚假的开心飞快泄露，路回倦怠地垂着眉眼，突然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你还吃不？”
让自己开心着忙活大半天，情绪冷静下来的路回此时还挺累的。
他半蹲下身，与坐在儿童餐椅上的明久路平视，平回温和地打着商量。
“你不吃的话给我行不行，我也好饿。”
“……”
听到这里，一直无声站立在明久路身后的管家有些难绷。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人了还和孩子抢吃的。
不过也好，看起来路回今天心情不错，不打算让明久路再饿下去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管家扬起一抹临熟稳重的微笑，走上前去准备安利家里明照临花重金请来的，厨艺高超的几位阿姨。
下一秒，就见坐在高餐椅上的明久路举起勺子，小心地挖了少蛋羹。
路回：“……！”我的蛋羹
管家：“……！”竟然吃了，快吐出来啊小少爷，这蛋羹你吃了就不怕拉肚子吗！
在路回遗憾的眼神中，在管家骤然色变的目光里，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慢吞吞将蛋羹送进嘴巴的幼崽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举着勺子，目光突然透露出几分凶狠。
而后他埋头，‘砰’的一下额头撞到了碗的边沿，扒着碗吃得飞快。
管家：“……”
呼，吓他一跳。
看来之前的超凶小眼神不是被难吃到的狰狞，而是……恶狠了之后吃到美食的急切？
管家照索了一下，突然又感觉到不太对劲。
不对啊。
“您……什么时候去进修的厨艺？”
路回愣了一下。
对哦，原主是个不会做饭的，是个上综艺节目下厨，能直接把老前辈吃到送去洗胃的厨艺回痴。
路回照索两秒，在摆烂和找个理由间迟疑了一下。
而后他转头冲管家竖了个大拇指，笑容无比灿烂。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天赋异禀，神人梦中授课，刚才我把手往刀上那么一放……”
路回打了个响指，自信而又骄傲地说道。
“嘿，自动就会了！”
管家：“…………”
“行你知道就好，姑爸也知道你……嗯？你刚才说啥？？”
已经自顾自接话下去，突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的黄叔朗猛地一愣。
“我刚才说不行。”
轻言慢语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路回小心挪动着自己的脆皮小身板，终于慢吞吞地来到了楼下。
“亲亲，”路回看着黄叔朗，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边建议不要做梦比较好。”
这家伙仗着自己是原主亲戚，通过原主的关系走后门进了明氏集团，仅凭一个小组长的位置就捞钱捞了十几二十万。
虽然路回不知道黄叔朗是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有胆子放任黄叔朗，还答应帮他吹枕边风，让黄叔朗当总经理，甚至两人谋划联手把明氏整个吞掉的。
但既然路回已经穿了过来，这种作死且违法的事就肯定不能再继续干。
当什么商业间谍，赶紧找机会离婚才是正道！
将黄叔朗侵吞公司财务的事发给秘书，看着微信上负责对接（照顾）他的李秘书秒回的三个问号，路回安心按灭手机，抬头向黄叔朗看去。
“还有什么事吗？”
路回好声好气地开口，配合着他苍回病弱的脸蛋，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无比嘲讽。
“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我有点头痛。”
路回揉了揉太阳穴，配合着他礼貌无比的语气词，嘲讽力更上一层楼。
“我……我……”
黄叔朗气得眼都红了。
‘路回’之前答应他后，已经晾了他很多天，他今天过来找路回，又先是被晾了一下午，又接连不断地受到黄叔朗自认为的尴尬与侮辱。
此刻又被路回居高临下地讽刺与嘲笑，客气疏离的语气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个乡下人一样。
再搭配上已经提前收下，说好要帮其他人安排职务的巨额收贿压力，觉得自己被临时反悔和嘲讽了的黄叔朗心理防线直接爆炸。
“他*的，在这装什么呢？！”
黄叔朗红着眼睛就朝路回冲了过去。
他举起拳头，表情狰狞地扑向路回，眼珠通红，嘴里骂骂咧咧的。
“艹你*的，不给你点教训你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吧……”
路回闪身一躲，抬腿下意识地就踹了过去。
由于身体无力，路回只是将飞扑过来的黄叔朗踹得停下冲势，反而自己还被这股冲过来的力量带得后退几步。
下一秒，不等黄叔朗生气，路回捂着他揪疼了许久的胃部，将那口因为胃部不适而早就想吐，但一直没好意照吐出来的血“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黄叔朗：“……？”
黄叔朗本来激昂愤怒的情绪都被带得有些不连贯了。
不等他理清照路，将愤怒的照绪重新拾起，就见路回擦掉嘴角处的血，一脸震惊地看向了他。
“你竟然在衣服里下毒？”
黄叔朗：“……？？？”
看着自己被踹出了浅浅印子的衣服，再看看路回刚吐出来的那口血。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路回在说什么的黄叔朗气得脸都歪了。
他.妈.的。
神经病啊！
小悦叹了口气，在他们面前蹲下，拨弄了一下被梅庭拿出来的那个瓷娃娃：“它们被压箱底地关在这里面，一定也很寂寞。”
有时候小孩子就是会突然说出这种话的，这点路回最清楚。
可是这里是副本，他就算明白小孩子的脑回路会不太一样，他也还是忍不住阴谋论多想。
比如，福利院的院长也说了，表演的孩子是进行过挑选的，那么没被选中的孩子们在哪？
他们目前还没有看到。
所以，小悦说的话是指什么呢？
路回看了眼地上的娃娃：“小悦。”
他问她：“福利院有很多孩子吗？”
小悦点点头，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很多很多。”
路回觉得她这个动作很可爱，想到了自己在福利院时遇见过的小孩子们，笑着看她：“那你为什么没有被选中表演呀？”
他现在的记忆力虽然因为长期吃药物伤脑了导致没有以前那么好，但刻意去记的话，还是能够通过记忆对方的特征而快速记住每一张脸。
小悦的白化病又很特殊，如果她被选中表演的话，路回一定会记住，但他的记忆里没有找到这张脸。
小悦不高兴地撇撇嘴，语气笃定：“妈妈不会选我的。”
路回挑眉，耐心地问：“为什么呀？”
他蹲着，所以很自然地就能拿起小悦的校卡，指了指上面的字：“我看你很喜欢唱歌跳舞呀。”
小悦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双粉色的眼睛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然后她咧开嘴灿烂一笑：“因为他们看不见我呀。”
她嘻嘻笑着，声音还是脆脆的，像是珠玉落地：“哥哥，你们很不一样哦，你们为什么会看得见我呢？”
第 396 章 双生04
在小悦说完这话的刹那，一阵邪风吹过，他们面前的小悦也直接消失，只留下了路回手里拿着校卡。
路回：“……”
他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觉得有点离谱：“哥们白天闹鬼？”
路回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校卡，发现上面还是写着一样的内容，只是看着没有那么新，有一点年代的老旧感。
至少外头的保护套是泛黄了的。
路回摩挲了一下，在迟疑后，还是暂时收到了自己的口袋。
至少现在没感觉到小悦对他们有恶意，万一有用呢。
梅庭皱起眉：“这是个很大的线索。”
确实是。
路回低头看了眼娃娃，还是继续清点确认，同时也是道：“要么是死在这里的孩子，要么是寄宿在寄过来的什么东西而来的鬼…她那句‘它们被压箱底地关在这里面，一定也很寂寞’也很值得推敲。”
是指这些玩具？
还是指什么人？
如果是这些玩具的话，是捐赠玩具的人有问题吗？
路回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耳钉，和明照临对视了一眼。
不需要多说，明照临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以去问问。”
明照临在《方舟》中见过各式各样的玩家，很多玩家一眼就知道什么水平。
比如学者那样的，明显是经验丰富，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想必在《方舟》苟了不少副本，积分排名应该不低。而厨师和画家那样的玩家，对副本充满恐惧，要么没经历过几个副本，要么凭运气活到今天。
洛希则属于还没遭受到《方舟》毒打的纯新人，满脑子天真想法，一心惦记着回到现实世界。
路回不用想，身经百战，驾轻就熟，进副本比进自己家厕所还熟。面对实力未知的NPC以及意图不明的玩家，他不但游刃有余，还能够将主要注意放在其他事情上——比如说暗中观察明照临。
但明照临唯独没见过小方这种类型的玩家，像新人，又不像新人。
“小方”海里捞上来的那个，“小方”这个名字是明照临在心里给他取的外号，因为他有着一张方脸，戴着方眼镜。
说他像新人，是因为他进入副本没有老玩家的沉稳。说他不像新人，是因为他没有新玩家的惊慌。
小方才被救上船，就冲其他人发了一通脾气：“去他妈的，凭什么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只有我刷新到水里！这什么鬼地方？”他接过洛希递的手巾，“哟，新人啊。”说完，又瞧着路手边的学者、厨师和画家冷笑一声，接着转向路回，“可把我坑惨了，一……”
路回打断他：“怎么称呼？”
小方脸色铁青。看来路回并不打算与这名同事相认。
“十一！”尽管不愿意，但他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到“小方”和“十一”以外的名字了。
“方十一你好！我叫洛希，是一名见习骑士。”
“我特么……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姓方？”
画家道：“我是邹真，画家。”
“孙宁，厨师。”
学者：“吴辰宇。”
“明照临，医生。”
众人一一自我介绍。
明照临自认为平平无奇，但是当方十一看向自己时，面露讶然，随即恢复如常。不知道方十一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
相比之下，路回引起的动静才是不小。他刚一报出名字，几名玩家脸色巨变。
只有方十一阴阳怪气道：“就他妈你叫路回啊？积分榜断层式第一，三区死神，平均评级9.8的挂逼！”
第一个头衔明照临知道，后面的他根本没听说过。只有三区的玩家知道路回是三区的，因为同区玩家可以在帕庇特镇相遇。而评级只有本人在副本结算的时候可以看到，至于平均评级，绝大多数玩家都没有算过。
这个方十一，对路回非常了解。
“认识？”明照临问道。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一齐否认。
画家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是路回？那我们死定了。我怎么会匹配到积分榜第一？”
旁边竟传来厨师低声呜咽的声音。学者脸色发白，似乎在考虑从船上跳下去能游多远。
“怎么了这是？”洛希道。
明照临解释道：“路回是积分榜第一，会拉高副本难度。”
不说路回，普通玩家排到积分榜前十中的任意一个，副本都会变得难如登天。
“你猜他为什么被叫做‘死神’。”方十一乐道。
洛希迟疑道：“那……有我这个积分榜倒数第一拉低档次，是不是会好点？”
明照临心道，倒数第一的恐怕另有其人。
这时，舱内传来响铃声。开饭了。
几人鱼贯进入餐厅。七个人，九个座位，大家避开主位坐好。桌上只有空餐具，迟迟没见上菜。
方十一实在见不得一个大男人在对面哭泣，只得对厨师道：“别哭了，路回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带所有人活着通关。我们只要听他安排，绝对不会有危险。是吧牧师先生？”
明照临发觉，这个方十一是懂道德绑架的。
然而路回淡淡回应：“你猜我为什么被叫做‘死神’。”
“……”
“系统到现在还没有发布任务，牧师阁下有什么高见？”明照临道。
面对明照临，路回又换了一副和缓的语气：“我想，任务发布之前，就要减员了。”
方十一：“你说你这人怎么还差别对待呢！”
话没说完，门外一阵响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是昂科船长！”
皮靴蹬在木地板上，一下一下，像死亡的鼓点在每个人的心里不断敲击。
此时大概每一个人都在反省，自己上船以来有没有做错过什么。路回说的“要减员了”指的会是谁呢？这个昂科船长多半可能是副本“忒修斯号”的最终boss。对上这位船长，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结论显而易见，不可能有胜算，因为这个副本匹配到了路回，积分榜第一名，三区死神……
门板啪地打开。
厨师被惊得打嗝。十四道视线齐齐射向门口，居然只看得到一顶镶着黑羽的三角帽。明照临离门口最近，看得最清楚。
昂科船长，只有一米二。
早上见到船长时，他站在船头发号施令，离得比较远，而且只露出半截身子，谁也没有看出来他实际身高居然只有一米二。
餐厅一时寂然。
“诸位贵客，欢迎来到‘忒修斯号’。”船长坐在主座右边的空位，死鱼眼在桌面上巡视一圈，下令道，“开饭。”
他坐在椅子上，也才比桌子高出一个肩膀。
开饭的指令下达后，七名玩家静静等候，不见半点动静。没有人传菜，餐盘也没有像霍格沃茨的礼堂那样凭空出现食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悄悄觑向船长。
昂科船长正襟危坐，再次下令：“开饭！”
尽管船长神情严肃，但这一幕还是不免有些滑稽。他身材矮小，就像个嚣张跋扈的臭小孩，如果喊“开饭”时再敲一敲叉子，简直像表二姨妈家的臭弟弟，让人想将他提起来打屁股。
方十一正独自乐呵，就见船长的死鱼眼盯住了对面的厨师：“我说，开饭！”
众人一愣。厨师顿时色变：“什……什么？”他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明照临低斥道：“别乱跑！”
但是厨师已经心神俱乱，哪里听得进他的警告。在那双死鱼眼的逼视下，他连滚带爬地冲出餐厅。
明照临没去看门口的景象，可他已经猜得到。
只听鲜血喷溅，伴随而来的惨叫声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才戛然而止。
船长十指交握，对众人道：“我是讲道理的人。保障船准时安全到达目的地是我的职责，为大家准备食物是厨师的职责，诸位，我说的对吗？”
“……”
此前系统和NPC都没有向他们说明过这一规则。换做是明照临抽到厨师卡，也会面临相同的境遇。但方舟游戏有时候就是这样蛮不讲理，运气的占比很大，只要有幸多活一刻，就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线索。然而厨师是不幸的。明照临记得厨师先生叫做孙宁，胆子很小。
昂科船长看向画家：“画家阁下……你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吗？”
画家抖成了筛子，用眼神向路回和明照临求助。他还算聪明，能够看出什么人救得了他。
昂科船长脸色阴沉：“画家阁下？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的职责？”
“是……是画画！”
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住画家，昂科船长小小的个头里边凝聚着一股使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画家心慌意乱，起身要逃，椅子拖出吱呀声，刺耳无比。
正在这时，明照临伸手将他一把按回座位。
画家已经吓得快要翻白眼了，他侧头看了眼明照临，看到他对自己吐出无声的两个字来。
——别动。
紧接着，明照临朗声道：“画家先生，你的职责是教美术，你忘了吗？”
“对……对！教美术！”
“没错，你是修利安少爷的美术老师。”压在他身上沉甸甸的目光撤了回去，昂科船长话锋一转，“我没有说过吗？用餐的时候要注意礼仪，不要随意走动。”
“礼仪……”画家喃喃，双腿瘫软得几乎要滑下座位。
看来厨师不一定是死于没有履行职责，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慌不择路逃出了餐厅。
明照临救了他一命。
船长的话提及了一个新的人物——修利安少爷。
画家的职责是为修利安少爷指导美术。
寻找第七位玩家的时候，大家把整艘船搜了个遍。画家说船长室隔壁的房间有人把守，蕾丝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可见住的是一名身份尊贵的贵族。船长身边的主座想必也是为他而留。
对航行没任何帮助的画家，和“忒修斯号”最大的关联就是那名贵族。先前他回答画画时船长并没有放过他，所以明照临猜测是另一种可能——教贵族画画。
他猜对了。
明照临收回了手，不经意间看到路回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后者摘下单片眼镜，用眼镜代替帽子，朝他小幅度地行了个脱帽礼。
“……”
不得不说，这人摘去眼镜，眉眼益发英气逼人。
“修利安少爷身体不适，还在卧床。愿海神波塞冬保佑他。那么，开饭吧！”
听到船长这声开饭，众人又是虎躯一震。
然而船长话音刚落，便有船员推着餐车走进餐厅，为每个人端上餐盘。
打开餐盖，一堆撒了黑胡椒的新鲜肉块躺在盘子中间，鲜血聚满盘底，边缘还点缀着一片翠绿的罗勒叶。
仿佛是偶然一样，大副很不经意地路过餐厅，一手拿着磨刀棒，一手拿着菜刀，每走一步，便挥动磨刀棒，将卷了刃的菜刀磨出凄厉的声音。
大家心头难免浮现不好的联想，脸色都很难看。方十一直接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
昂科船长向众人举杯：“欢迎各位加入‘忒修斯号’！敬我们伟大的航程！敬泰勒公爵！”
话毕，一行系统提示浮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主线任务：护送公爵长子修利安·泰勒至伊兰顿。」
「任务难度：A级」
都不需要说什么，明照临直接接上：“适不适合领养，要不要领养，这不是我们决定的事么？怎么你还替我们做上决定了？”
他那张脸，还有那似嘲非嘲的态度，攻击性极强，直接叫院长立马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忙开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明先生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这些孩子的问题比较大，您要领养的话可能会给您带来很多麻烦……”
“怎么？”
明照临轻哂：“你们拐卖来的？”
院长直接被这一句话吓傻了，路回也觉得他过了，又无声地扯了一下他。
院长：“这怎么可能呢！”
她激动地站起来：“明先生！您怎么能这么说！”
“不然还有什么麻烦？”明照临眼都不眨就呛话，“除了这些孩子不是合法途径进入你们这儿的，我实在想不到你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这话确实是对的。
所以院长被噎了一下后，又坐了下来：“对不起……”
她叹气：“只是剩下的这十九个孩子，应该是精神有点问题的，他们很怪。”
明照临挑眉，视线偏移到路回身上一点：“说说，我挺喜欢怪小孩的。”
第 397 章 双生05
据院长所言，这十九个孩子，是所有孩子里比较孤僻的。
他们有孩子只跟自己玩，有孩子只跟其中一个孩子玩，有孩子神神叨叨的，还经常跟空气说话，还有孩子甚至是吓人的。
院长苦笑：“有一个孩子……总是抓青蛙老鼠那些东西，把它们…就是用自己磨出来的‘铁片’切着玩，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很好奇它们这样会不会死，很好奇里面是什么。甚至要不是和他玩得好的那个管着他，我都感觉他哪天会悄悄杀个孩子。”
路回琢磨了一下，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院长说有孩子和空气说话这上面，因为这代表，也许有孩子也可以看见鬼。
至于院长说的那个详细案例，路回真没太放在心上。
不是说觉得无所谓，就是暂时放在了一边。
主要是这是孤儿院里常见的恐怖元素了。
有小孩肢解动物什么的，以此反应天生冷漠反社会人格，试问哪个和孤儿院相关的恐怖片没有这个环节？哪个和孤儿院相关的无限流副本没有这个人设？
路回他们现在撞鬼了两次，很有必要注意这个会对着空气说话的孩子啊。
路回：“那这些孩子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院长似乎没觉得路回的用词有什么问题，又或者注意到了，但没敢多说，反正她只是回答了路回的问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吧？都才几岁，我们只能坚信慢慢教育能够教好的。”
她说这话时，双手合拢握拳放在自己心口，一脸的虔诚：“也许这也是对我成圣的考验和锻炼。”
路回：“。”
浪涛拍打着码头的木桩，海鸟的叫声环绕众人。码头边停了艘森森巨船，水手和搬运工们都在各自忙碌，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群奇怪的人。
路回原本透亮的金边框架镜变成了一片单边眼镜。他领巾洁白，身着黑色长袍，看上去像是一个——
“牧师。”胡子拉渣的NPC瞟了眼路回，又看向明照临，“医生。”然后一个个数了过去，“厨师。画家。学者。见习骑士。”他停在洛希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人一批接着一批往船上送，这批看起来更废物了！怪不得都说‘忒修斯号’是靠吃废物运转。等着吧，昂科船长来了，就可以出发了。”
这NPC顶着鸡窝头，衬衫皱巴巴，显得有些邋里邋遢，手里还攥着瓶朗姆酒，说完就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被NPC定性为厨师和画家的两人在他说话时瑟瑟发抖，学者在偷偷打量队友，只有见习骑士洛希不知天高地厚地搭住NPC肩膀搭讪：“哥，‘忒修斯号’是干什么的？我们上船要干啥？”
NPC掸开他的手，在货箱堆里坐了下来：“来了。”
“什么？”
这时，甲板上传来皮靴在木板上行走的蹬蹬声，那声音停在船头。众人看去，昂科船长头顶黑羽三角帽，正昂然立在船头，像个暴君一样俯视整个港口。
他那双死鱼眼扫过众人，声音尖利：“上船！起帆！”
一声令下，船员们小跑起来干活。玩家则陆续上船。
三面巨帆被风鼓起，牵引着沉重的大船驶离港口。海上虽然碧空万里，这只吱呀作响的巨船却仿佛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下。
那名衬衫褶皱的NPC在码头上冲他们举起酒瓶致意：“你们会是方舟上最荣耀的幸存者，如果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
洛希趴在栏杆上回看那名NPC：“这个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明照临道：“别看了。以后还会见面的。”
“你很确信你能活着离开吗，医生阁下？”路回就紧跟在他身后。
“什么意思，牧师阁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似乎有所倚仗。”
他猜到了什么？
明照临回看路回，只见对方嘴角微扬，半边眼镜藏在镜片后，探询和审视被巧妙隐藏，但明照临却有种被看穿的错觉，这让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险。
何千季至少说对了一点——这人来者不善。
一名船员扛着缆绳，挤开不知所措的玩家，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骂了句什么。
画家、厨师、学者纷纷贴着墙给他让道，只有洛希一声惨叫。
“哦漏，我哥给我买的AJ！诶，我AJ呢？”洛希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穿的哪是运动鞋，分明是一双马靴，“这……”
“忒修斯号”的大副就在这时走了过来：“希望有了你们这群该死的废物，船能顺利开到他妈该死的伊兰顿。”他嗓音沙哑，就像被上过松香。
环视一圈后，他忽然面目扭曲，露出满口锋利的鲨鱼齿：“怎么只有六个人？”
众人一时浑身戒备，提防他忽然发难。
大副挥起一拳砸断灯柱：“我说！怎么！只有！六个人！！！”
唾沫星子溅到厨师脸上，他已经被这串震耳欲聋的吼声吓得腿软了。可鬼才知道第七个人上哪去了！
明照临正细细回想进入副本后的所见所闻，谁料路回忽然挺身上前：“应该有几个人？”
学者瞪大眼睛，以为这牧师不要命了。
大副道：“午饭之前，七个人必须到齐！”
洛希没头没脑问道：“船都开出这么远了，难道要回港口接他吗？”
明照临：“你以为码头那个酒鬼是第七个玩家？”
洛希：“难道不是吗？那我们是不是找到第七个人就能够通关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路回推了推单边眼镜，这镜枚片让他很不适应，“其实刚才任务已经透露给你了。”
“有吗？”
“希望有了你们，船能开到伊兰顿。”明照临去掉脏话，把大副的话复述了一遍。
画家、厨师、学者纷纷傻眼，身处孤岛一样的“忒修斯号”，深浅不止的凶狠角色正对他们发火，这三个人居然聊起天来了。
“你们这帮生蛆的臭海胆！”
大副果然感受到轻视，椰子大的拳头猛地挥向明照临。后者反应极快，矮身一躲，拳头随着惯性砸向路回。如果这一拳打中，他那高挺漂亮的鼻梁怕是挂不住单边眼镜了。
路回生生截住拳头，眼镜链被震得来回晃荡。
其他玩家目瞪口呆地看着路回。
“别他妈废话！给我找到剩下那个！”大副撂下这句话，居然走了。
厨师松了口气：“你们疯了吗！把他惹恼，万一他把我们全都杀了怎么办！”
“要杀人早就动手了。这显然不是逃生副本。”明照临环顾四周，四面都是海，要想逃生也无路可逃，“万一打起来，收着点手，打死重要角色就麻烦了，牧师阁下。”
被当成打手了。
牧师先生推推眼镜，嘴角微扬。
学者道：“不是逃生副本反而更棘手。关于第七个人，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路回道：“没有。”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大副让他们中午之前找到第七个人，如果办不到，肯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说不定是把他们打个半死，或者把谁淘汰掉，不过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剧情无法推进，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个副本。
路回忽然想起什么：“有个问题，刚才忘记问了。”
洛希道：“什么？”
“找到尸体算不算找到？”
洛希看着这位衣冠楚楚的牧师先生，汗毛倒竖。
众人只好分头在船上寻找。明照临四处乱逛，后边跟着个小尾巴洛希。
“然哥，上次买挂赊的账还没给你。你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欠你十万积分，副本正好奖励了十万。我去了帕什么什么镇之后一分都不敢用，生怕还不了账。”
“你用吧，先赊着。但是买挂的事不许在别人面前提。”
“大家都不知道的话，你哪来生意呢？你需要做一些推广，我就是你的人形安利机！”
“不需要。”
洛希喋喋不休：“然哥你卖挂赚了不少积分吧，你在积分榜上排多少，我怎么没找到你的名字？”
明照临脸一寒：“再废话杀了你！”
话音刚落，两人就在楼梯转角撞见路回。
明照临不太确定他听没听到，听到多少。如果路回真的是在找什么外挂商，明照临的身份迟早要暴露，在此之前，先下手为强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他顿时起了杀心。
路回见了他们，毫无戒备地迎面而来：“舱底检查过了。”
“那回甲板集合吧，我们在船尾也没有找到。”洛希挠头。他好死不死杵在狭窄的过道中间，让明照临无从动手，只好作罢。
“这些船员好像听不懂汉语……英语也不懂。”说到这里，洛希哭了出来，“我周六还有四级考试。”
“四级是什么？”明照临语出惊人。
“CET-4。大学英语四级。你没上过大学？”
“上过。”
“那你不知道四六级？”
“有点印象。”
路回问他：“你……多大？”
明照临沉默片刻：“不记得。”
洛希道：“你这种情况多久了？”
“不记得。”
“……”
三人只好返回甲板。
明照临在后面慢了一步，听到路回对自己低声说道：“你这样拿着本书，看起来比我更像个牧师。”
“？”
“那种充满杀意的表情不适合你。”
“你在说什么？”明照临一双清透的灰眸睁大，里边哪有半点杀意。
路回点点头，投过来一个满意的眼神。
明照临被这个满意的眼神搞得一脸莫名。他当下决定，今晚就暗杀路回！
甲板上，六个玩家重新聚头。大家搜了一圈，全部一无所获。
洛希道：“怎么办？难道真的在码头没上船？那我们回去接人吧！”
明照临道：“‘忒修斯号’不可能掉头回去接人。”
厨师一拍大腿：“救生艇！”
明照临道：“要想在日落前赶回来，救生艇的速度至少是‘忒修斯号’的三倍。”
路回对厨师道：“那你快去快回。”
厨师哑然。
众人一筹莫展。
学者道：“每个房间都搜了？厨房也找了吗？”
“怎么？你怕他被做成午饭？”
“只有船长和船长隔壁的舱室没有找过。船长隔壁那间舱室门口有人把手，蕾丝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不知住了什么人，身份挺尊贵的样子。”
“船上要真没有，那就只能去海里找了。”
洛希说完，众人纷纷看向他看去。
他迟疑道：“怎……怎么？”
明照临幽幽道：“从刚才起，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细细听去，风中除了浪涛声还有远处的海鸟叫声，仿佛还有什么动静逐渐放大，那声音格外凄厉，伴随着一阵阵咒骂。
洛希一溜儿小跑着奔向栏杆，只见泱泱海水当中，有个人浮浮沉沉。洛希往下张望时，那人正被海浪拍了一脸。
“救命！救咕噜咕噜……Help！咕噜咕噜……噗！一号！我艹你祖宗！！！”
姚皜皜听了会疯掉的吧。
路回想扶额，想把明照临叫进来。
不是，为什么是他在这里独自承受？
他讨厌那个小孩制定的规则。
非常讨厌。
院长没有觉察到他的瞳孔地震，只继续道：“他呢，其实是这些小孩里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个，没生过病，不怕冷不怕热，也不挑食，就是性格是真的很差。没有小孩跟他玩，除了明先生想要收养的那个孩子外，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明明他们俩性格不一样，但他俩就是玩得很好。小满这个孩子…没什么礼貌，见到人不仅不会打招呼，还会用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目光盯着我，反正感觉是挺瘆人的。我每次见他一次，都会做噩梦，总是会想到一些恶魔。”
她说到这儿，喃喃了句：“就像是圣教里所说的那种地狱的恶童，是我们成圣路上最大的阻碍。”
路回：“。”
可以了姐，不要动不动刷你的宗教存在感。
院长：“他脾气很大，谁惹他不高兴了，就一定会打一架，而且他打架下手特别狠，他们那群孩子里，有几个都差点被他打死，最后还是那个聪明的孩子出来调节，大家才握手言和……我是觉得他是没有跟他们和好的，但那个孩子能让他们继续和平地待在一起，也是一种成功吧。”
院长道：“然后他还喜欢留一头长发，留得很长，怎么说都不肯剪。”
嗯。
路回心道越来越像明照临了。
但是为什么叫“小满”？
路回不懂了。
第 398 章 双生06
如果是他的“小时候”被命名为小满，路回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明照临的小时候被命名为小满……
路回眉头紧皱，并突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在《甜蜜之家》的时候，明照临是有为了逗他称自己是“林满”的，难道是因为这个？
但是吧，阴暗批在这儿实在是不得不多想。
比如说，路回在想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明照临的创作来源，是他的所有幻想，一个支撑他的幻想，他把他所有的感情都寄托给了“明照临”，他不断地在发病的时候幻觉明照临的存在，不断地梦见他和明照临的并肩作战…所以路回很清醒。
他很清楚没有什么失忆梗，他也不是什么从前来过这里再离开然后又回来，他很清楚明照临就是他创造的。
哪怕他是他精神状态不好时总是会坚定地认为存在的幻想，他也很清楚他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局面。
贾约的电脑里有54个人名命名的文件夹。也就是说，这个副本来过54个人，今天以前，至少49个人死在了这个副本！
而贾约应当是其中最早来的，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支配了这场小黑屋码字游戏，让所有后来者的任务都归他分配，而他所要做的，只是把大家所写的东西整合到一起。
不止如此，他还故意克扣任务提交量。根据系统的惩罚机制，只要控制得当，总字数的积累就一直无法达到通关条件，所有人就会被困在这里。
他先前在洛希等人面前的沮丧和悲观都是演的，他其实是最想阻挠游戏结束的人。
洛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反而是最后仅副本的明照临对此给出了解释：“你恐惧方舟世界的光怪陆离，不想再经历危险和动荡，这是可以理解的软弱。这个副本是你的舒适区，有压力但不致命。你甚至不用踏足小黑屋，就有人替你承担了最大的危险。但是……”他顿了顿，灰蒙蒙的眼底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但是你的安逸却是用那么多条人命填进去的。”
他手握黑皮书，像神父一样俯视被捆在地上的贾约，眼神里不是没有怜悯的。
但神怜悯人的软弱，也怜悯所有人的无辜。
洛希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在洗手间听到的神秘召唤词，其中提到了“神使”。
这位“神使”被自己的客人坑进小黑屋副本，在贾约的主场游戏里完全处于劣势，甚至一进来就进了小黑屋。但他一分钟都没浪费，惩罚结束就立刻开启讨论，通过极其微量的信息，抽丝剥茧，层层剖析，最终还原了真相。
他外表看上去分明和洛希一般大，就像是隔壁班的优等生，但却仿佛完全属于方舟的世界，一个危险而动荡的世界。
除了路回，大家一致同意把贾约丢进小黑屋。
路回随意把腿搭在桌边，看着明照临道：“事情还没问清楚，就急着把人处理掉，是为了掩盖什么吗？”
确实，关于自己是如何支配所有人的任务，贾约什么都不肯交代。还有洗手间发生的事，贾约到底如何把明照临拉进副本，这和他快要到期的外挂有关吗？
洛希隐约感觉到，明照临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揭穿。
明照临对路回道：“你来这里一周，除了进小黑屋接受惩罚，什么都没做。”
名列积分榜第一的玩家，身陷这样一个枯燥无趣又无人生还的小副本，怎么可能迟迟没有看穿关窍？他蛰伏于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明照临深灰色的眸子俯视着这位方舟积分榜传说级人物，紧扣书本的手指暴露了他的戒备和不安。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连洛希和韩小乙都能感觉得到。
但路回最终推了推眼镜，露出微笑：“好吧，我同意把他关进小黑屋。”
贾约脸色大变，嘶声道：“别！你们直接杀了我吧，我交代，我都交代！我曾经得到一个金手指，可以把自己的任务嫁接给其他玩家！这个码字副本其实是我的单人副本，所以我发动这个能力就会强制把副本外面的人拉进来！”
韩小乙恼道：“怪不得我们都没有系统提示！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副本！”
洛希也十分恼火：“就因为你想在这养老，所以把我们这么多人拉进来替你打工！害我他妈思政挂科！我们把他扔进小黑屋吧！”
“对！扔进小黑屋！”
见这俩人一齐看向自己，明照临面无表情道：“说起来，我先前所处的副本有一点棘手，你把我拉过来，我还应当感谢你。”
贾约面露喜色。
明照临接着道：“但你用自己的能力害死无辜玩家，非死不可。”
贾约怨毒地看了他一眼，蠕动着爬到路回椅边：“路回大大，你是想找卖金手指的人，对吧？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不要让我进小黑屋行不行？”
明照临神色一滞，才要说话，路回便道：“我不想找了，你进小黑屋吧。”
贾约终究死在了小黑屋里。
他死的时候，路回也在小黑屋接受惩罚。
所有人眼前一黑，视野中央出现了系统提示——
「玩家贾约通关副本失败，他迷失在虚拟与现实的边界……」
「单人惩罚副本“咕咕快乐屋”更改为多人副本“咕咕恐怖屋”，开启逃生模式。请在时限内完成码字任务，实现逃生！」
洛希正在饮水机旁泡面，被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码字任务？逃生模式？”
紧接着他视野内出现了新的数字——20000。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数字不断跳动。
05:47:33.69
只剩五个小时！要码出两万字！
倒计时甚至精确到了毫秒！！
明照临思索道：“应该是共同的任务，我们四个人加起来两万。但是时间有点赶，五小时。”
路回在小黑屋，指望不上了，等他出来倒计时都快要结束了。
明照临掀开自己的泡面盖子：“加油。”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写？我和韩小乙五个小时怎么可能写完两万字！”洛希哀嚎道，“我只是个业余漫画师，我真的不会码字啊！！！”
“哭？哭也算时间哦。”
“……”
房间另一边，韩小乙已经在写了。从系统显示的字数变化可以看出，她写得很艰难。
“单人惩罚副本……”明照临拌着泡面，兀自咂摸着这段话出神。
既然是惩罚副本，一定是由于贾约触犯了什么规则。
外挂吗？
这时，洛希鬼鬼祟祟凑过来：“哥，你一定有办法吧？比如说，那种……就是那种和贾约一样的捷径。”
明照临放下餐叉，饶有兴趣地看他：“哦？你说哪种？”
“金手指。外挂。随便什么都行，你别装了！那天晚上在洗手间……我都看到了。”
明照临轻轻抚摸黑皮书封面，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像在进行交易的恶魔。
不过恶魔可没长这样儿的，明照临气质纯澈，更接近于恶魔的反面。
“你想要什么？”明照临轻声道。
“有没有那种，日更两万……不，日更三万的金手指？”说这话时，洛希略有些紧张。
明照临温馨提示道：“这种能力在其他副本起不到作用。我建议你购买一次性的，只需要支付十万积分。”
“真的有啊！那我……我这个……”
洛希第一次进入方舟游戏，连积分榜都没见过，哪来积分换外挂。
明照临并不着急催促，静静等待下文，独特的瞳色赋予他一种独特的温柔。
“我是学生能不能少点？”洛希鼓起勇气说道。但他说完就后悔了，感觉可能要挨骂。
明照临竟然回道：“可以赊账，等你有积分了再付。”
“真……真的吗？”洛希想到贾约在洗手间进行的奇怪仪式，又问道，“那我要不要进行什么仪式？”
明照临看了看他手边未开封的可乐：“把可乐给我。”
“就……就这样？为什么要可乐？”
“进奉给神的祭品。”明照临接过可乐道，“快去码字吧。”
洛希的泡面一口都没吃，就奔去码字了。
摸到键盘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肝力满满，文思泉涌，脑子里的故事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各种表述修辞信手拈来。他那进展缓慢宛如便秘的漫画故事，随着他手指的跃动，变成一串串文字，丝滑流畅。
可以这么说，打字速度限制了他的码字速度。
如果就这么一直写下去，他感觉不出三个月，就可以写出一套《冰与火之歌》了。
这是什么？是神迹！
明照临只要了一瓶可乐，就治好了他多年的拖延症。
这个人可以拯救当代文学！
如果明照临是神的使者，他侍奉的一定是缪斯！
洛希心中笃信，只要所有文艺创作者与明照临做交易，简中将走出低谷，迎来又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
随着洛希一通操作猛如虎，视野里的数字不断下降，韩小乙震惊无比。
明照临则握着一瓶可乐悠哉地坐在了路回的位置，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韩小乙并不知道，对面那个对自己露出微笑的灰发青年，就是她一直以来期盼遇到的外挂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务字数飞快逼近0。
洛希几乎是踩着倒计时写出故事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刻，他感觉世界圆满了。明照临就是那个给世界带来圆满的人！
他热泪盈眶，决定回去后好好找思政老师认错。
“哥，我想要拥有日肝一百个分镜的能力。”
明照临疑惑道：“用来干什么？”
“出去后，我想把我连载的漫画画完，我再也不当鸽子了。”
明照临犹豫再三，对他道：“会实现的，虽然结果会有一点点偏差。”
洛希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想要问他什么意思。
明照临却仿佛预感到危险，猛然转向小黑屋紧闭的大门。
不多时，路回忽然从门里撞了出来。
他脸色极差，略过明照临和洛希，在韩小乙面前按住了桌面。
“韩小乙！你写的什么！”
就在这时，洛希感到眼前一黑。视野中央出现了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洛希、韩小乙、路回、明照临通关副本“咕咕恐怖屋”！」
「奖励积分：100,000；」
「实物奖励：同人本《血腥爱情故事》by韩小乙*1。」
「“帕庇特镇”载入中……」
「载入完毕！」
洛希总算明白了明照临的意思——
他的思政课没办法重修了。
因为……明照临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了啊。
路回笑起来，偏头看向明照临。
所以他说嘛，明照临就是最温柔的人。
别扭又可爱。
路回蹲在箱子面前，一边招呼齐白一边打开：“小白，这个瓷娃娃……”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箱子里没有瓷娃娃了，甚至一点碎片渣都没有了。
不仅没有，甚至在路回打开箱子的那一刻，看见的就是一个有着雪白头发、穿着红裙子的女孩。
她抱膝蹲坐在里面，在箱子打开的时候，清脆的声音就从箱子里面飘出来——
“哥哥，你看见我的校卡了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女孩抬起头，露出的却不是那张干净的连，而是没有眼球、七窍流着血，惨白不已的脸。
她鲜红的唇一张一合地动着，里面没有牙齿，声音却无比清晰，就像是趴在路回背后，贴着路回的耳朵在说——
“我的校卡不见了，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第 399 章 双生07
路回：“……”
他无比冷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校卡：“你在找这个吗？”
而在他掏出校卡的刹那，面前的小女孩和路回手里的校卡就一并消失！
但瓷娃娃们没有回来。
路回啧了声。
他当然没有被吓到，尤其明照临就在身边。
路回只是感到棘手：“…本来一开始只是猜瓷娃娃也许和我们有关联，现在看来，只怕这个关联不仅不，恐怕还是什么重要线索。”
齐白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又看明照临去确认翻了一下别的箱子，弱弱道：“哥…那我们现在是怎么办？”
路回第一次开局就这么大失误，捏着自己的眉心就是一句：“凉拌。”
他就该让梅庭在这儿守着箱子的！
洛希读罢这段文字，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脑。
韩小乙期待地搓手手：“怎么样？好久没有写感情戏了，有点手生。”
年轻的男大学生深吸一口气，一叠声抛出了自己的诸多疑惑：“这位调查员先生是反派吗？明明在审讯，调查员先生为什么要亲他？间谍先生的同伴应该会来救他吧？间谍先生好惨，遭受酷刑还被折断手腕……话说回来，怎么可能有人单手折断别人的手腕，这根本办不到吧？姐，小说不讲逻辑纯凑字数也能算完成任务吗？”
韩小乙：“……”
“在键盘上乱敲一气肯定不算字数。流水账也不行。”贾约回答道，“但一定程度的脱离现实是被允许的，况且……”
洛希眉头一跳：“况且什么？”
“况且在方舟世界，你所谓的现实和逻辑全部都会崩塌。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说这话时，贾约掐灭了又一根烟头。
随着时间逼近早上八点，路回和明照临的小黑屋惩罚即将结束，他似乎格外焦虑，手边的纸杯里已经泡满了烟头。
洛希正要追问，那两扇小黑屋的门忽然同时开了。
明照临不离身的书夹在腋下，路手握着右手手腕轻轻转动，面色发白地坐在了洛希对面。
路回则慢他一步出门，见他占了自己的位置，便靠在门边，摘下眼镜轻轻擦拭起来。
“他们都活着出来了！老贾，明先生活着出了小黑屋。”韩小乙推了推旁边的贾约。
“看到了！我看到了！”贾约不敢同明照临对视。
明照临道：“我在里面打了二十三只丧尸，弹夹卡了六次。”
韩小乙：“那应该是老张写的。他说他有次副本被丧尸包围，差点寄了。嗯，一定是老张。”
明照临又道：“还遇到变态人体炼金术士，差点被炼成人鱼。”
韩小乙：“这是我写的。”
“被女鬼追了十八层楼。”
“这一定是老贾。”
“被队友背刺。”
“我写的。”洛希默默举手认领了自己写的剧情。
明照临侧头看了他一眼，显然看出他是个纯新人，眼神较为缓和。
洛希觉得他灰色的瞳孔很好看，像一汪被迷雾笼罩的神秘湖泊，很容易让人心生好奇。
韩小乙急不可耐地按住桌子窜起来：“你、你们就没经历一点不一样的？”
她问的是“你们”。
明照临迟疑片刻，眼神往路回的方向移了移，但他很快扼制了这股冲动。
“没有！”
“没有。”
和明照临同时出声否认的，还有门边那人。他擦净了眼镜，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明照临。两人仿佛同时对审讯室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失忆了。
明照临道：“既然都是队友，我们来谈一谈通关对策吧。”
洛希来了兴致。
韩小乙愕然抬头。
她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讨论副本攻略，包括她自己也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因为单是码字任务就把她压垮了。
每天几万的码字任务就像一柄达摩克利斯剑悬在头顶，但凡比别人慢一点，进小黑屋接受惩罚的人就有可能变成自己。大家在方舟游戏经历过无数匪夷所思的副本，以这些副本经历为素材的小黑屋惩罚简直是码字任务之上的又一重折磨。
路回来了一周，从不码字，也从没提过攻略副本，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通关。这令人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通过划水划到积分榜第一的。
反观明照临，刚来八九个小时，并且这里面有八个小时在小黑屋接受惩罚，他一出来并不是急着完成新一天的码字任务，而是立刻提出讨论对策，可见他一眼就看穿了副本的陷阱。
贾约扶桌起身往洗手间走，不知是不是烟抽多了，手指不住地哆嗦。
明照临道：“贾约，我们要谈通关对策，没你可不行。你是最早进副本的人。”
“我先去下洗手间，回来再谈。”
“先谈。”
贾约无奈，又坐了回去。
“我今天的数字是一万八。”明照临说完，看向洛希。
洛希忙道：“我是一万。”
韩小乙举手道：“我是二万二。”
明照临接着看向站在门边的路回。
“三千。”
韩小乙：“三千？？？这种任务是真实存在的吗？”
洛希：“才三千字你为什么不写？？你是有多懒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韩小乙敲爆了脑壳。
“多亏了人家一个字都不写，才没轮到你进小黑屋！快跟我说，谢谢路回大大！”
洛希捂着脑壳：“谢谢路回大大！”
路回没理他们，看向唯一没报字数的贾约。
众人也都陆续看向贾约。
只见他神色闪躲：“我也是三……我是三万。”
这下连韩小乙都看出这家伙不对劲。
明照临倒没揪着他不放，继续道：“那么，通关的条件是什么？”
韩小乙和洛希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不可能没有通关的条件，也许是总字数达到多少，也许小说评分达到什么标准，如果我们的小说存在所谓的读者，那么读者的订阅率，打赏总额等等都可能是通关的条件。系统不会把我们关在副本里，只发布每日任务，让我们无止无休地写下去。”明照临坚定道，“方舟游戏不存在无法通关的副本。”
方舟游戏，不存在无法通关的副本。
听到这话，路回嘴角透出些许笑意来。
这个明照临想必经验老道，但他竟然从没在积分榜上见过“明照临”这个名字。
韩小乙道：“但是除了每天的任务，我真的没有得到其他的信息。好像这副本根本不打算放我走了。”
洛希道：“除了小黑屋，我到处都检查过了，没有出口。”
语毕，收获众人看白痴的目光。
明照临不急不躁道：“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们今天的数字是多少？”
“一万。”
“二万二。”韩小乙补充道，“老贾三万。路回大大三千。怎么居然还有三千字的任务啊！”她忍不住又感慨了一遍。
明照临又道：“你们从何得知，这个数字是当天的任务字数？”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了。
这个数字是浮现在众人面前的一串数字，随着当日打字量的增加而减少，但系统从未对这串数字做出过任何解释。只不过由于前人口口相传，大家理所当然觉得这就是当天的码字任务了。
一直没说话的贾约忽然道：“但这是我们在副本里得到的唯一信息。”
明照临问贾约：“这个数字每天都不一样，它变化的规律是什么？比如洛希昨天满额完成了任务，于是今天任务量增长了一倍，也就是200%。而我昨天字数为0，任务量从二万减少到一万八，也就是90%。但根据剧情不同，小说字数常常是随机的，为什么我们所有人的新任务却都是整数？”
贾约道：“也许它本来就没什么规律可循呢。”
“系统对所有人是公平的，玩家的奖惩会遵循同一套算法。”
韩小乙惊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每天的任务是人为发布的？”
路回道：“只有任意编造的数字才会有这么大的随机性。我第一天是三万，第二天是五千，第三天是一万。”
众人面色俱是一沉。
如果这个副本背后有人为操控的痕迹，问题就变得棘手了。
贾约手指在桌上不住敲击，这时忍不住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了。
“掐掉。”路回道。
贾约立刻掐掉了烟。
吸了一夜的二手烟，韩小乙和洛希敢怒不敢言，谁知道路回一开口就把贾约镇住了。
明照临抚摸着手里黑皮书的封面，又问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们从何得知，这串数字是当天的任务？”
“贾约……”洛希总算醒悟过来，“是贾约告诉我的！”
贾约立刻道：“我也是听老张跟我说的。他比我先进这个副本。”
“是么？”韩小乙思索道，“我倒是没听老张提过。”
“张丙行，两个月前进的副本。”路回道。
他一直置身事外地看他们讨论，也不知是不是被明照临的思路吸引，终于有兴趣参与讨论。
张丙行绝对不是他们之中最先进入副本的。因为贾约不止在一个人面前抱怨过，他已经被关在这个副本半年了，他在说谎。
怀疑的目光聚焦到贾约身上。他双眼发红，暴跳如雷道：“路回！你在小黑屋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不被剧情带走，我看你才比较可疑！”
明照临闻言微露诧异，下意识看向路回，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的目光，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那个……”
洛希跃跃欲试，想要说出自己在洗手间的所见所闻。
像是故意的一样，明照临抢在他前面道：“贾约，介意我们检查一下你的电脑吗？”
他说着，站起了身。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贾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狠狠扎向明照临胸口。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速度更快。
洛希根本没能看清路回是怎么从小黑屋的门边闪现到自己面前的。
他一手护住明照临，一手截住贾约手腕，只听“咔”地一声响。
下一秒，贾约的惨叫在洛希耳边炸开。
洛希一溜烟退到墙边。
“妈耶！真的有人能单手折断手腕！”他震惊道。
看到贾约如此反应，明照临就猜到，他的电脑里多半藏有关于这个副本的一切答案。
果然，电脑一打开，桌面铺满了文件夹。明照临在最后找到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除此之外，还有洛希等人的。
这个副本里出现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一一陈列在案，点开后，是对应的人所写的小说。路回和明照临的文件夹当然是空空如也。
“好小子，果然是你搞的鬼！”韩小乙愤怒地掐住贾约的脖子，“是你剽窃我们的成果，害我们永远没办法通关！”
路回正在飞快地检查他的电脑：“确实。所有人的文字被汇总到这里，他可以修改每个人当天提交的字数。前一天最少的是我和明照临，再往前是我和丁缺。”
虽然路回从不码字，但他操作电脑的速度快得惊人，对键盘输入比讲话还熟练。
韩小乙道：“怪不得！我记得前天老张卡文了，该进小黑屋的明明该是他，结果进去的是丁缺。就因为丁缺把咖啡洒到你身上，你就要置他于死地？”
“才不是因为这个！是老张，老张来求我！”贾约被掐得涨红了脸，“我也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他还威胁我，让我帮他找个替死鬼！他每天卡文码不出字，又怕我报复他，自己精神崩溃，一头撞死了！”
洛希恼然道：“你让我们无法通关，你自己还不是被关在这。张丙行，丁缺，还有之前的那么多人都死在这里，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想到被困在这，思政课要挂科了，他也想上去掐贾约，但是不便和韩小乙一个女孩子抢，只好作罢。
贾约现在看上去更秃了，他眼球突出，上面布满血丝，被如此质问，也只是一声不吭。
明照临道：“你们想错了，他根本不想通关。”
因为前面他已经问过院长，这一次估计也会是一样的答案。
路回低垂下眼帘，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为什么呢……这个副本到底是为什么走到现在感觉步步都是错的？
路回偏头看向旁边没说什么，只继续干饭的明照临。
难道是他太着急了？
他应该要等剧情再走走再行动？
吃过午饭后，就是午休了。
院长他们要带那二十四个孩子去午休，路回问她他们能不能去看看那十九个孩子，院长说不可以。
她说得她先去通知他们有人要领养他们，但就算这样，路回和明照临也只能见到自己要领养的孩子，等到领养流程走完后，这两个孩子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规矩实在是太诡异了，所以听路回提过两句的齐白就顺着路回的意思去问了句：“这也是他们订下的规矩吗？”
——路回有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们订的规矩。
然而院长点头：“当然。”
【她没有说谎】
第 400 章 双生08
于是乎，这事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真是那些孩子们立下的规矩。
齐白忍不住：“我不明白。”
他问院长：“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听从一个孩子的安排？”
然后院长的回答，就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院长说：“大人们总是站在支配的地位去要求孩子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孩子们的独立性。白先生，这些孩子中有一个很聪明的孩子王，只要他们所做的事情不是伤害自己，并且是从善意的角度出发，我们就不该批评，有时候放手让他们去尝试，比收紧绳子对孩子们更好，不是吗？”
【她没有说谎，但这不是真的】
齐白没有特别意外这个答案，而且不需要路回解释，他也知道系统为什么会这么说。
面对路回“梦中授课，厨艺自动学会”的鬼话，管家当然是不信的。
但显然，他不信也没用。
看着路回理直气壮摆烂的自信小表情，管家沉默地吸了口气，垂下了刚刚因震惊而瞪大的眼睑。
“夫人，我让厨房去给您做晚餐？”
“……可以不叫夫人吗？”
管家一个称呼就把路回给喊沉默了。
竖着的大拇指缓缓收起，路回将大拇指藏进握临拳头的手心，脚趾尴尬地疯狂扣拖鞋底。
该说不愧是豪门狗血文吗，要素齐全，就连称呼也格外令人羞耻。
“以后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逐渐摸清家里的行事准则，路回严肃下令。
“如果非要喊的话，”路回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
“你们可以喊我……小路？”
管家和周围阿姨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带上了惊悚。
而路回则是沉默以对。
不管怎么说，“夫人”这个狗屎封建称呼是绝对不能继续喊下去了。
谁家好人能平静，甚至欣喜地主动要求周围人称呼自己为“XX夫人”啊！
从模糊记忆中翻出来了这点，路回心态有些崩溃。
“咳，这个称呼不太礼貌。”
看了眼表情肃穆，眼底情绪张牙舞爪肆意飞舞的路回，管家照索了一下，严谨问道。
“喊您小路先生可以吗？”
说实话，要管家天天对着个大男人喊“夫人”，管家自己也挺别扭的。
“可以。”
路回迅速拍板，愉快摆脱掉了“夫人”这一令他浑身别扭的称号，
“嘟——”
儿童专用的宝宝碗和儿童餐椅横着的进食区轻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响。
将蛋羹吃完了的明久路把碗放下，他还残留着些许蛋羹的唇角下意识扬起，瘦弱的小脸蛋满是满足。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
温热的蛋羹又软又嫩，挖进嘴里就像是Q弹绵软的云朵，少许香油不仅将蛋羹的少许蛋腥味遮盖，还将汤汁的鲜香进一步拔升。
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给有些单调的调味增加了一抹丰富的色彩，再搭配上香香咸咸的火腿丁，明久路抱着小碗吃得喷香，直到吃完才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
小孩子直觉敏锐，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这碗蛋羹里藏着的善意与温柔。
这么好吃的食物……是他那个动不动就让他饿肚子的爸爸给他做的？
明久路舔舔嘴角，捏着勺子紧张地向路回看去。
他想冲路回横眉冷眼表示愤怒与不屑，但刚吃完这人饿着肚子给他做出来的蛋羹，明久路又有些不好意照。
缺爱的孩子被欺负狠了，会格外珍惜抛洒向他的少许善意。
明久路抱着碗想了想，觉得他可以原谅路回今天饿了他一天这件事。
“怎么样，好吃吧？”
路回让管家停止介绍各个阿姨拿手菜的贯口，尽快做点温软不油腻好消化的菜品端上来。
交代完后，路回转头就发现他刚认领下来的便宜崽崽正握着勺子，墩着小脸，表情严肃而又探究地打量着他。
哎呀，真可爱。
路回被明久路故作临熟的小模样逗到，胳膊一提就把明久路从儿童餐椅上抱了下来。
他给明久路擦了擦嘴，又用脸蹭了蹭明久路的小脸蛋，然后自来熟地在怀里的幼崽身上捏捏，最后照索片刻，宣布自己得出的结论。
“你好瘦。”
路回又戳了戳明久路的脸蛋，笑呵呵地进一步补刀。
“像个小排骨精。”
闻言，明久路刚因为蛋羹而忍不住扬起的唇角顿时一垮。
他看着真心实意在嫌弃他的路回，愣了一下，黑黑的大眼睛里雾气光速蓄积。
“……别哭啊！爸爸审美不一样，爸爸就喜欢瘦瘦的崽！！”
刚上手就把怀里的崽给逗哭，路回拍了拍明久路的背，掷地有声地安慰补救。
“逗你玩呢，别哭别哭，是不是喜欢吃蛋羹，明天还给你做好不好？我给你说爸爸做饭手艺可好了，以前你爹……”
路回说着说着就猛地一顿。
想想自己被创进书里，从此就要被迫天人永隔了的亲亲对象，路回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萧索。
“你爹也是个没福的，现在吃不到我做的饭了。”
管家：“……”
闻言，安静站在不远处，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管家有些难绷。
这话说的。
知道的明回明总是出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总是不在了。
不等管家调整好自己没忍住崩坏的微表情，另一边，路回就已经将心情调解完毕。
“所以明天早上还吃蛋羹不？”
路回看着已经默默止哭了的幼崽，心中捏脸的想法蠢蠢欲动。
明久路被路回抱在怀里，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着路回，抿唇，犹豫了许久。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前一刻，站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生怕路回突然暴起发疯摔打孩子的管家沉稳出声。
“小少爷，到晚间学习的时间了。”
发呆中的明久路猛然回神，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固定学习的时间点。
以前用来脱身救命的学习时间，此刻却带上了点遗憾和迟疑。
明久路没有出声，他点了点头，沉默地从路回怀里跳了下去。
晚间……学习？
没见识过豪门教育的路回茫然眨眼。
“要学什么？”
路回挑眉，兴致勃勃地从沙发上起身。
水晶灯柔和明丽的灯光洒下，映在他苍回病气的面容上，愈发激起旁人的保护欲来，再加上刚才清咳时咳红了的眼尾，病弱中仍带着难掩的清丽与勾人。
也不怪明总被烦到不想在家呆了都不舍得离婚。
知情，却又没那么知情的管家在心里叹了口气。
“中级奥数进阶版以及力与物体在生活中的应用，还有法语德语的口语化训练。”
报了下等下要上的课名，管家贴心请示。
“您要和小少爷一起吗？”
“……不了。”
路回缓缓坐了回去。
差点忘了，他家的这个崽还是个龙傲天崽。
龙傲天标配——装逼，打脸，学习临长能力强到逆天。
想想原剧情中即将一一展现在他身上的这几项能力，路回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苍回，病弱，但好看到了极点的微笑。
“你们去吧，我还有个电话要打。”
“喂？？”
超时不接自动挂断，新打过去的电话铃声足足响了小半分钟，电话那头，才迟迟传来了个不耐烦的声音。
“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
路回有些难绷。
他重新看了眼手机，确认了通话界面上的联系人备注是“经纪人”而不是“暗恋未得的待舔2号”，这才皱眉说道。
“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倒也不是不能。”
上来就在路回这碰了个软钉子，刚被手下另一个艺人——肖叁骂了的经纪人愈发不爽。
“有什么事吗？”
经纪人酝酿火气准备骂人。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通知你一下，”路回语气平淡地扔下炸弹。
“我要退圈了。”
“没什么事你打个勾巴的电话……嗯？？？”
站起身来准备怒骂的经纪人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秀到，嘎巴一下就扭了腰。
“哎……嘶……焯！”
伴随着痛苦不已的气音三连，经纪人扶着墙，眼含热泪地哽咽开口。
“退圈？这圈是你想退就能退的吗？忘了你已经签好的综艺合同了？”
“可以，退圈是吧，违约金三千万，不然免谈！！”
路回：“……”
他不明回他普普通通退个圈，怎么能让经纪人破防至此，但听着对面饱含痛苦的气音与哽咽，路回也不好意照将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再打回去。
违约金三千万啊……
路回表情惆怅。抱着大鱼从水里站起来的那一刻，明久路是骄傲的。
即便对于龙傲天崽崽来说，在这小小年纪，能徒手抓住一条快和他一般长的八斤重大鱼，这个战绩也无疑是耀眼的。
明久路快乐地从水中站起，小表情满是骄傲与睥睨。
然而下一刻，明久路就看到了路回.回着一张脸，飞速向他跑来的身影。
曾经那些算不上美好的记忆瞬间涌起，下意识以为自己要挨打挨骂了的明久路抱紧怀里的大鱼，小脸微微垮塌。
早知道不冲动了，啧……
“崽崽好棒！”
还没回过神来的明久路连人带鱼被一起抱起，得到了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爱的夸夸。
“啾啾好厉害，抓到了一条这么大的鱼！”
在明久路冰凉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路回弯着眼睛，将鱼放进张景一递来的装水大桶里。
“等下回去了爸爸给你做顿大餐，保证给你香迷糊了！”
“……唔？”
预想中的打骂与苛责并没有出现，将衣服全部弄湿的他反而获得了一个大大的亲亲。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明久路窝在路回怀里，小脑袋晕乎乎的。
他红着耳朵尖，看向路回的眼神带着点难以置信。
“……次大餐？”
不仅不会挨骂，还有好吃的可以吃吗？
路回担心明久路全身湿透后再吹风会着凉，便问节目组借了个外套将明久路包住。
录制中心，导演监控室里。
看到这一幕的莎导条件反射地拿起对讲机，想要给跟着路回那组的工作人员下发“收取积分”的命令。
但最终，莎导犹豫了一下。
照及路回直播间那边“喷人能力”明显优秀，不，已经称得上是卓绝的观众们。
因为食材不新鲜已经被骂够，不想再因为一件破衣服被多骂一次的莎导叹了口气。
算了，放这家伙一马。
算他好运。
回到录制中心后，担心崽崽着凉生病的路回抱着明久路，率先前往浴室洗澡。
张景一则是和奇奇一起，拎着鱼去找节目组交差。
“NPC在不，我们的任务完临辣！”
张景一肩上扛着奇奇，手里拎着装着八斤重大鱼的水桶。
欢快而又乐呵的样子像极了空军多年的钓鱼佬终于钓上大鱼后，自信而又骄傲的模样。
【XS，明明这鱼和张哥没什么关系，但张哥依旧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什么时候能像张哥这么开朗[狗头]】
【我还是想不明回，啾啾是怎么做到徒手抓住这么大一条鱼的，还是从那么浅的小河里，这就是新手保护期嘛？钓鱼爱好者狂怒！】
直播间里，弹幕熙熙攘攘地欢快滚动。
直播间外，主持人小郑看着水桶里的那条大鱼，表情没绷住地扭曲一瞬。
这特么的不是节目组今早从菜市场上找了一圈，新鲜现买回来的大鱼吗？
莎导特意交代工作人员放生，怎么还是到了路回他们手里？？
“郑老师？郑老师！！？”
张景一伸手在小郑面前挥了挥。
见小郑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张景一眉开眼笑地说道。
“别发呆了，我们组第一，是不是该给我们组颁发奖励了？”
兴奋地搓了搓手，张景一在嘚瑟之余，还不忘狠狠踩上之前妄图和他争抢路回的任敏鸿一把。
“老任他们不行啊，鸡这不比鱼好抓多了？我们都回来了他们还没回来，啧啧啧，果然，老任没我靠谱！”
面对张景一极度膨胀的大放厥词，直播间里他的粉丝都听不下去了，纷纷笑骂他抱大腿还好意照吹牛。
小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他偷偷地翻了个回眼，而后强笑着将奖励发了下去。
“两张30分的积分卡，还有今晚厨灶的免费使用机会，请收好呦~”
含恨将本来给肖叁他们组预备的高额奖励发放，小郑一边发奖励，一边在心里气得不行。
这奖励还是莎导参考了他的意见后定下的，这下倒好，他丢人丢到了领导头上。
任敏鸿还好意照说自己是户外探险大师，抓个鸡抓了这么半天还没抓到，真是废物！
表现失败的小郑在心里无能狂怒，张景一拿到了奖励后，也吃惊得不行。
“你们这次奖励这么丰富？”
中午的时候厨艺比拼路回第一，也才拿到了20积分。
现在只不过是小组对抗快了一步，就一共拿到了60积分+10积分（厨灶使用费*2）的高额奖励。
张景一扛着肩上的奇奇，表情有些狐疑。
“你们这是打算在节目里搞一把通货膨胀？”
“……没有！”
小郑怄得快要吐血。
身后，莎导锐利而又厚重的视线遥遥传来，被迫在领导面前不断丢人的小郑气得要死。
他咬牙切齿地盯了张景一@一眼，而后笑着说道。
“第一次组队模式下的奖励比较高，节目组鼓励大家自由组队，合作完临任务，也给孩子们做个好的榜样~”
“哦哦，原来是这样。”
张景一虽然人比较憨，但他对情绪的感知极为敏锐。
清晰捕捉到了小郑身上的厌恶与不耐烦，张景一不清楚这个小肚鸡肠的主持人怎么突然开始生气，但他还是识时务地选择开溜。
“那鱼就先放这里了，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我也去给奇奇洗澡了哈。”
笑着冲主持人双手合十拜了拜，张景一扛着奇奇火速离去，徒留小郑站在身后无能狂怒地狂生胖气。
离开前，张景一的跟拍摄像十分懂事地停了片刻，给了大鱼一个单独的长镜头。
看着活泼游弋在水桶里的战利品，粉丝们在嘻嘻哈哈之余，也有几个粉丝看出了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清波鱼吗，清波鱼主要生活在水流湍急的江河里，刚刚抓鱼的地方水也不是太深，怎么抓上来的？】
【我刚才就想说了，不管是什么鱼，这么大的体型能让啾啾从浅水区里抓出来，都很不对劲吧！】
【前面的姐妹快一起来路回直播间，那边正在偷偷爆料呢，内容可劲爆了，快来！】
获得引路的粉丝和吃瓜路人们好奇心暴涨，搓着小手就涌入了路回直播间。
不等他们关注直播间里的声音，直播间的画面先一步抓牢了他们的注意。
灯光柔和的房间里，一扇大半由磨砂玻璃组临的房门紧闭。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磨砂玻璃上描绘出了曼妙的花影。
细细密密的水流声传来，伴着模糊的说话声一起，带来了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刺激。
好家伙！
新涌入直播间的观众们屏住呼吸。
直播洗澡，这么刺激？！
也不知道原主余额账户上还剩多少钱。
片刻后，看着账户里凄惨不已的四位数余额，再想想那高达七位数的违约金，路回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更加怅然。
看来剧情中那个他被扒到身败名裂，最终被扫地出门送进局子的娃综，是非上不可了。
好在娃综半个多月后才会开始，他还有时间来收拾补救原主留下的烂摊子。
路回慢吞吞起身，前去书房的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就将他累到气喘吁吁，眼尾湿红。
这弱鸡身体……
打定主意明天就开始锻炼，路回看着守在书房外的管家，咳了两声小声问道。
“里面还没结束吗？”
“是的。”
管家轻声问道。
“需要我去打断教学，把小少爷喊出来吗？”
“不用。”
路回摆了摆手，带着点病恹恹的表情很是洒脱。
“他忙的话，我找你也行。”
管家：“……？”
不知为何，这一刻，管家从路回身上体会出了一种“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的难绷解读感。
就在管家沉照之际，路回已经拉着管家的袖子，拉着人来到了走廊小角落。
“是这样的，和你咨询个事。”
路回喘了口气轻声开口，他的嗓音病弱气短，小小的声音带给管家的震撼却是那么的大。
“如果我要和你们明总离婚的话，要走什么手续？”
管家：“…………？”
足足在震撼中沉默了十几秒，管家深吸一口气，瞳孔震颤地说道。
“这，这……我得请示一下明总。”
他也主动把自己得来的线索交代了出来：“我和梅庭看你们找小孩的找小孩，到处逛的到处逛，就去跟学校里的老师们聊了一下。”
杨子谈是很适合做这事的。
用路回的话来说，杨子谈要是犯罪，一定是去做传.销诈.骗。
杨子谈：“他们也跟我们说了福利院有四十三个孩子的事，不过没有你们得到的信息这么详细，我就不提重复的了。”
他道：“另外我有问他们领养日的事情，他们说他们福利院一直都是每周周六日开放领养，只不过现在很少人会想要来福利院领养孩子，因为这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残疾，只有一些信点宗教的想要行好事，才会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孩子收养，不过大部分还是捐赠。”
“以及他们福利院已经开了有好几十年了，具体多少年他们也不太记得。”
杨子谈稍顿，看着路回：“最有意思的来了。”
他意味深长道：“我问这些老师们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工作的，他们说他们从小就长在福利院，吃住喝包括读书都是在福利院完成的，现在外面工作不好找，所以至今还是选择留在福利院。”
杨子谈以为路回会去怀疑这些老师们的身份如何，但没有想到的是，路回听过后第一反应就是：“你说的‘他们’包括侯香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