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砂糖桔从来都不是容易着急的性格, 她一向认为,遇见任何旁人认为棘手的事情后,不会自己乱了脚步, 她选择认真思考,等待适合的时机。
至于认真思考的方式嘛
“所以这就是你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的原因吗?”
中原中也给了面前呆坐的女孩一个暴栗,看着对方略带些控诉的小眼神,他颇为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你的那些花精灵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扔进完全陌生的地方吗?”
“是考验。”她纠正道。
“所以你并不觉得她们的做法有问题了?”
中原中也都要被气笑了, 他咬着下唇, 又愤愤看了一眼面前低头揪草的少女,深呼吸几口气, 感觉自己真是遇见了比以往经历过所有事情更难解决的难题。
论——如何才能说服砂糖桔的奇怪脑回路。
说话声停止了, 四周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梦境里的温度愈发湿冷, 原本盛开的一簇簇鲜花也逐渐枯萎,只剩下些凌乱枯黄的杂草。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赌气。
砂糖桔拍了拍手心里的尘土, 从指缝中落下了点点泥沙, 又被风裹胁着消失在空中。
她瞥了一眼背对着他的中原中也, 对方就像是一只独自生闷气的小河豚一样,如果碰一碰可能会浑身带刺的扎到手心。
但哄一哄,也就如同飞天的气球般, 咻一下, 就飘飘然飞走了。
“中也, 看!”
“看什么”
虽然语气依旧很不友好, 但他还是听话地转过身, 恰好看见了少女手上那一朵慢慢绽放开的娇艳玫瑰。
她轻快地上前几步,将花360°无死角地展示一番。就在中原中也以为这朵花会是自己的赔礼, 并且都要打算拧巴地勉强接受后,这花在自己面前打了个转。
中原中也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面前的手拦住,紧接着,他的动作一顿,掩饰般放在唇前咳嗽两声。
这装模做样的咳嗽声并没有引起另一人的注意,砂糖桔紧紧盯着手心里的那朵玫瑰,呢喃自语道:“我想,我知道她想让我做些什么了”
这犹如说谜一样的话自然没有让中原中也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还是忍不住关切问道:“那个花仙想让你做什么?”
砂糖桔张了张口,但还来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回答,梦境瞬间崩塌,中原中也的面孔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一点点消失不见。
她像是溺水般猛地坐起身子,使劲呼吸了几口气。揉揉眼睛,呈现在眼前的东西又变成了那些星光闪闪的宇宙。
奇怪,为什么现在梦境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呢?砂糖桔站起身,舒展着自己因为蜷缩在小床上而酸痛的四肢。
在这里很难分辨清楚白天和黑夜,她能感受到身体的一些不适变化,看来还是要抓紧通过考验,她已经对于这个充满捉弄意味的考验产生了些许厌烦情绪。
毕竟有谁会喜欢谜语人呢?她一点都不喜欢猜谜,那会很费时间。
像是一朵棉花糖模样的小样跳动着它的身体,砂糖桔跟在它的身后,目光灼灼,她若有所思地想着:家里似乎还缺少一个羊咩咩的位置。
正在前面带路的羊咩咩浑身一颤,扭过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人,哼唧几下又蹦蹦哒哒地走了。
小羊又带着她回到了花园里,它用头拱了拱经过一个晚上成长,已经长出叶子的玫瑰花种子。
整朵花很是嫌弃地扭动腰肢,在面对砂糖桔时又展现出自己最为美丽的一面。
砂糖桔没有多说什么,她默默遵循着这里给她设下的规定,拿着铲子将面包树的种子一一铲除,接着用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纸帕轻轻擦拭着玫瑰花的叶子。她的动作小心谨慎,就如同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玫瑰花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它虽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感情,或许它本来就无法表达。但一种诡异又神奇的氛围萦绕在他们身边,仿佛没有人能够插进这段感情之中。
这场精心的“服侍”持续十几分钟之久,这或许是世界上最认真的花匠,因为没有人会对自己的花露出那样的眼神。
她细细摸遍了叶片的纹路,和自己平时看见的有许多不同之处,皱着眉得出一个结论:这或许不是一朵真的花。
就在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头顶的太阳又迈着长腿越过十几次,她抬起头,完全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第几天。
“我的玫瑰,你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呢?”砂糖桔喃喃道,又侧过头看向了还在低头吃草的小羊。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剧情里,小羊应该是被那位飞行员画出来的礼物吧。
那么小王子应该结束了自己的旅程,他在找自己丢失的那朵玫瑰花,可玫瑰花的花期很短暂,它只有一年的寿命。
她对这个结尾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一股气堵在了胸口,闷闷的,无法发泄。又抱有许多美好的猜想,但这就是作者的狡猾之处,他留给了读者许多想象空间。
想象空间一个考试答题的万能要点。
没错,一个万能的幻想世界罢了。
她伸出手,将刚刚呵护好的玫瑰花从泥土里拔出来,一阵犹如曼德拉草的尖锐爆鸣声袭击着她的鼓膜。
瞬间,这个被拼凑好的巨大宇宙变成一块块碎片,一束光芒正在驱散黑暗。砂糖桔捂住耳朵,又趁最后时刻一把保住了身边还在吃草的笨蛋绵羊。
“你这家伙,说好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呢?!”
紫棠愤怒地抓住了身边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小精灵,但对方显然没有把她的愤怒当回事。只是低头整理了自己有些乱的裙摆,笑盈盈地看向一旁不做声的拂尘。
“你瞧,你的朋友完全不担心呢。”她拍了拍紫棠的肩膀,“难道你对你的魔法使这么没有信心吗?”
“再说了,她已经要出来了。”
“什么?!”紫棠有些惊讶。
玫瑰花精灵略有些遗憾,这可是她参考了许多有意思的故事创造出的世界呢,真可惜,但这么快就找到破解方法的人就更是有趣了呢。
如此想着,她又对着一面小镜子确认了自己完美无暇的装扮,慢悠悠朝着另一边在花丛中醒来的魔法使飞去。
紫棠很是心急地看着自家魔法使,但砂糖桔就这那么呆呆地坐着,看上去更傻了。
“怎么办,魔法使你脑子没事吧?”
砂糖桔坐了一会儿,眨了眨眼,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我的羊还在吗?”
她怔愣松开手,刚刚怀里最后抱着的羊变成了另一种触感。低下头,和迹部景吾对视上,他的嘴里还嚼着草,这画面着实有些太过于美丽。
草。
第52章 第 52 章
虽然成功收服了玫瑰花精灵, 但砂糖桔始终觉得麻烦要比收获多出许多。
握着中性笔,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解知识点。
冰帝的音乐教室一直都采用落地窗的装修,向着阳面的建筑能直接感受到炽热阳光的扑面。空荡的教室内, 除了老师细心的讲解外还有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与其是课堂,倒不如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催眠活动。
她心不在焉地在五线谱上胡乱写着点什么,以此来疏散愈来愈多、堆积在肩头的琐事。
今天是在冰帝交流生的第二周,还是完全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解救理子的方法,拂尘似乎知道一些内幕, 但她拒绝提出任何解决方法, 说是只能由自己发现才能有效。
并且身边好像发生了另一些小麻烦。
她伸手翻过这张写满杂乱字迹的纸,露出原本干净的那一页。桌面上的阳光被人影所遮, 她侧过头, 对来人眨了眨眼。
“绿川老师。”
砂糖桔微微蜷缩手指, 手中握着的笔被汗渍包裹,粘腻的触感让人并不好受。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后径直向前走去。
砂糖桔松了口气,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绿川老师的背影。
白色衬衫上沾染着红色腥臭的血迹, 没有面部的庞大男人拿着一把巨大的生锈刀具, 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刀锋拖地,与大理石瓷砖铺满的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像是人类的恐惧、又如同某种智齿类动物的嘶吼。
显而易见, 一只咒灵, 貌似还是只很难缠的咒灵。
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 咒灵的步伐停住, 它缓慢回头, 想要找到那个人类,却什么也没发现。
站定环视许久才继续跟在绿川光的身后, 那把屠刀被它高高举起,猩红的双眼透露出虐杀的快感,但很快就又放在地上。如此反反复复,犹如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砂糖桔眯起眼睛,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发白的嘴唇和轻微颤抖的手指让她呈现出一种极端恐惧的病态。
身旁的同学注意到她明显不对劲的样子,着急询问是否要去医务室休息休息。
她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忽视那萦绕在四周的咒灵怨念,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过刺耳的撕拉声。
“抱歉老师,我有些不舒服。”
她甚至没有给对方回应的时间,屏住呼吸直接推开教室大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绿川光有些担心学生的身体健康,他没说什么,只是让底下蠢蠢欲动的同学安静下来,继续上课。
冰帝太大了,砂糖桔完全记不得医务室的方向,加上内心不断攀升的恐惧让她完全想不起其它事情。
直到肺部的呼吸消耗殆尽,喉咙中传来浓重铁锈味后她才渐渐放慢速度。
一只手撑在栅栏上,砰砰直跳的心脏让她生出一种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真讨厌啊,那只咒灵。
她垂下眼眸,这是自己第三次看见绿川老师身后的咒灵,每次出现的时机都让人猝不及防,由于现场人数过多,完全找不到空挡可以消除。
而且咒灵貌似还在不停地长大。
它寄生在绿川老师的身上,以恐惧为食。那股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黑雾在逐渐吞噬着宿主,或许用不了多久,绿川老师就会完全被吃掉。
砂糖桔低下头,她看见了实质化的恐惧。
在碰触到咒灵的一刹那,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那或许不是她曾经历过的恐惧,而是以第一视角被关在狭小的衣橱中,透过仅有的缝隙向外看去。
鲜红的血液喷溅到了天花板上,顺着吊灯一滴一滴落在地板的缝隙中。
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手持屠刀,对一对夫妻进行了残忍的屠杀。钝器入肉声让人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砰,尸体倒地。
呼吸声加重,男人拖着浸染血液的刀一步步缓缓走向了衣橱的方向。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从视野中猛地浮现,最后陷入一片黑暗的死寂。
孩童捂住嘴的抽泣与沉重呼吸相融,在一片弑杀中逐渐归为平淡。但恐惧始终没有离开,它盘旋在孩童的上空,等待着时机再次将人拆吃入腹。
好麻烦好麻烦她咬着下唇,如果不知道这些故事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毫无负罪心的面对一切不是吗?但凡是没有如果,必须要想办法除掉那只咒灵。
握紧栏杆的手掌被突起的钢丝划破,后知后觉的疼痛终于让砂糖桔从恐惧中走出。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无意跑到的地方,环顾四周一圈,没有任何出去的路。
砂糖桔叹口气,看来学校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呢,完全找不到出去的路啊。
耳边传来了某种破空声,她顺着声音打算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同学问路。
差不多一公里左右的距离,眼前出现一个网球场。
砂糖桔站在栅栏外看了一会儿,这里似乎并不对外开放,但视线完全被场面上的几个网球所吸引。
原本以为帝光的篮球比赛就非常魔幻了,但跟这里的网球一比似乎还差那么一点意思。
为什么他们打起网球会有特效和独属于少年漫的bgm?那些看起来比高铁还快的超高速网球真的是人类可以使出的力量吗?!
砂糖桔后撤了两步,不对劲,这个世界真的不对劲。她伸出自己的手掌认真端详,一看就是平平无奇毫无力量的手,或许是人类进化出什么技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吧。
这么想着,她打算自己再认真找找回去的路。
但刚转身的一刹那,一个从人影从树杈上掉了下来,惊起一群飞鸟。
“嘶,头好晕”他捂着头,有些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朦胧稀松的双眼半睁不睁,像是被摔傻了一样,闭眼安详地继续躺在地上。
砂糖桔:死了?!!
天啦呼!下意识跑过去想要探探对方的呼吸,但刚刚被铁丝划开一长条伤口的手掌心流下许多黏稠的血液,在慌乱中不小心蹭在对方的脸上。
她想要拿另一只干净的手擦擦,但无奈越帮越乱,也将自己身上弄得血迹斑斑。
“喂!你在那里干什么?!”
身后有人厉声发问。
失血过多让本来就是一团浆糊的砂糖桔更加茫然了,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但还是用力转过身,想要解释清除。
谁知,她刚刚想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异常尖锐的爆鸣声。
“有鬼!!!”
砰的一下,重重倒地。
砂糖桔:?
没过一会儿,又是沙沙的脚步声。
“这位同学,请问你有看见”
话还没说完,就被看见地上躺着生死不明的两人,和另一个对他露出笑容的女鬼。
凄凉惨败的脸颊和猩红的唇色,女鬼戚戚然说:“等到你了。”
又是一声尖锐爆鸣,直接倒了下去。
砂糖桔刚刚露出的笑容消失了,啊,好不容易等到的帮手怎么又出事了?
直到这片小树林的地上七零八落得躺满了人后,砂糖桔也对这个情况产生了点绝望。
她叹口气,指尖用力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看着还在不断渗血的手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打一针破伤风了。
扶着树干从地上勉强站起来,能感受到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浮云身上。
“砂糖同学,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看见了一脸担心的绿川老师。但她没有与之对视,而是透过对方的身体,看见了那只举起屠刀的咒灵。
砂糖桔浑身一僵,麻烦了。
血液滴答滴答落在湿润的草地中,四周变得悄然无声,虫鸣声也消失不见,只有逐渐加快的心跳。
挪开脚步向后缓缓移动,她还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被咒灵完全控制住。
她问:“绿川老师,你现在还好吗?”
对方笑了笑,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不过你是不是有些太狼狈了?”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在漆黑一片中对上了绿川老师的双眼。
那里不再是温和的蓝灰色瞳孔,而透露出一股近乎病态的渴望与疯狂,红色血丝渐渐扩散至整个瞳孔。
他舔了舔唇,整个人与背后咒灵的身影几乎相重叠,空气中充满了哭泣与尖叫的、近乎实质化的恐惧气息。
啪嗒,向后撤的步伐踩断了一根木棍。
“你想要玩点捉迷藏吗?”他举起了手中的屠刀,身形不稳地晃了晃,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孩,像是捕猎前的某种恶趣味,轻声念着:“砂糖同学,倒计时开始了。”
本来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盖,一股无形的能量将整片区域笼盖,形成一个密闭的环形。
砂糖桔想到了五条悟他们说的,咒灵的领域。
这难道会是一只特级咒灵吗?
“10,9,8”
追逐游戏,开始了。
第53章 第 53 章
沙沙, 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如此刺耳。
不停奔跑的女孩已然浑身狼狈不堪,她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环顾四周的动静, 想要以此来判断对方的行动轨迹。
沉重的呼吸与身后戏谑的从嗓子里挤出的笑声相融,巨大的体力悬殊使得这场追捕就如同一场老鹰抓小鸡般滑稽。
汗珠一滴滴从额头滑落,空气中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微凉的风,只有梅雨季的湿热,整个面部都像是被水汽包围, 直直拖入窒息的深渊。
失血过多的情况让她的眼前时不时晃过黑影, 已经因为过多运动而颤抖的双腿也在告知她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脚步声愈来愈近,被咒灵附身毫无意识的绿川老师靠近了面前的枯树, 那里有一块显眼的白色碎布。
她抿了抿唇, 闭上了双眼。
高高举起的屠刀似是在预示着整场游戏的终结, 他将嘴角裂开到一个完全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弧度,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甚至流下几滴由于过于兴奋而落下的血泪。
“游戏结束,真是抱歉啊, 砂糖同学”
大树轰然倒地, 溅起一地灰尘。朝思暮想的人影也终于在迷雾散去后渐渐显形, 多可爱,多可怜的生命啊。
他看着面前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暴虐的情绪更是掌握了整个心神, 那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沦为魔鬼的仆人。
只要杀了她只要杀了她, 就不会再被恐惧所支配, 就不会在午夜梦见那双猩红的双眼, 就不会听见父母死去前的呼救了
“我该我该杀了你”
他的话语磕磕绊绊, 被童年创伤支配着的身体同样呼唤起了那消失许久的失语症,嘴里魔怔般地复述着几个意味不明的词语, 站在原地怔愣片刻。
身后的咒灵发出狂怒,它掐着绿川光的脖子,想要将人重新拉回那个毫无理智的状态。
蜷缩许久的少女终于站了起来,身上本来整洁的校服已经成了几块破布,完全遮掩不住身上的伤痕。
血腥味愈发浓重,强烈的刺激使对方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渴望,一种饥饿到痉挛的渴望感。
“你是来找我的吗?”
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却不同以往,虽然清脆,但能辨别出几分沙哑的男声。
咒灵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掐脖子的动作卡在一半,硬生生憋着这口气。
少女,不,应该称之为少年。
即便他也留着一头长发,精致的五官,但只要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将对方认成女生。那是一种,神性的、生灵的美,仿佛他就是天生的雄性模板,人类关于雄性所有美好的定义都该放在他的身上。
少年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邪性。一只大蛇缠缠绵绵地从他脚踝处向上攀爬,它的嘴里衔着一颗通红的苹果。
不断盘曲的蛇鳞让围观者徒生几分欲望和诱惑,仿佛一切渴求与不可求的欲都能在此处实现。
少年轻轻勾唇,向那呆愣的咒灵挥了挥手。
“想要吗?”
此时的它完全被欲望所蛊惑,就连自己的宿主都忘记操控。
少年笑得更加愉悦,眼角眉梢都带着快乐的意味。他将那颗苹果从蛇嘴中取出,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脱下你的面具,来交换吧。”
名为恐惧的咒灵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空白面具,被拉扯下的面具还沾染几分血肉,脸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黑雾。
是了,恐惧是没有样子的,它只寄生在宿主身上,汲取对方隐藏在心中的恐惧,以此为形。
脱离宿主的咒灵迈着笨重的步伐,想要抢夺那颗红苹果,绿川光也随之晕倒在地,在眩晕之际看见了一道无比闪耀的金色光芒。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手持宝剑的少女从背后一跃而出,利刃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斩断几片飞叶。
与飞叶同时斩断的还有咒灵的上半身,它发出了嘶吼,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黏稠的黑血密密麻麻喷溅在四周,腐蚀了树木的几根枝干。
【宝剑1,出】
她闭上眼,将手掌的鲜血抹在剑柄,刹那间,更加刺眼的圣光笼罩整片领域,无处可逃的恐惧被逼至角落,那没有面部的脸上竟然硬生生看出几分诡异的害怕。
形势扭转,猎人和猎物的角色轻易互换。
或许,角色本就没有置换。一个高明的猎人应当伪装成一个猎物出现,不是吗?
砂糖桔手持宝剑,一步步走到这只貌似是准特级的咒灵面前,看着对方用半边身子不停求饶。她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如同神灵般冷漠。
唇角微勾:“找到你了,game over。”
又是一道光芒,领域彻底销毁,那只咒灵同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头望着领域破碎后产生的点点星光,她眨了眨眼,内心竟然生出几分满足。虽然很麻烦,但也是个有趣的游戏,很适合活动身心。
脸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偏过头,是那条蛇。
它正紧紧缠绕着她的脖子,吐着蛇信子,一股窒息的缠绵之意。
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这么互相撞上对方的视线。
少年用前额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传来,他撇了撇嘴,压低嗓音说道:“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的夏娃。”
他顿了顿,语气中含了几分怨念,拉着黏糊糊的长音,眼里带着数不清的欲望,几乎要将人缠绵至死。
“你怎么才将我召唤呢?你知道的,我就是你,没人可以将我们拆开,永远。”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在空中,留下一张逆位塔罗牌。
【恋人】
原来拂尘不让召唤这张牌是这个原因吗?
砂糖桔捏了捏下巴,性转版的自己有种诡异的熟悉和割裂感。如果不是因为魔力不够,她也不会选择使用这张,毕竟只是单纯为了吸引火力,没想到还有诱惑buff。
是个好东西,但最好还是别多用。
她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心中烦闷的情绪也通过这个小游戏消解得差不多了,真是个不错的咒灵。
轻快地转过身,将地上晕死过去的绿川老师像是扛麻袋一样抗在肩头。
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亢奋。砂糖桔很是利索地将绿川老师扛到了医务室,虽然找医务室的过程有点艰辛。
医务室没有人在,可能是晚饭时间吧。
她随便找了个床位,将绿川老师安顿好后又风尘仆仆跑回了小树林,那里还躺着几个网球社的笨蛋成员。
像是只勤劳搬运的松鼠,砂糖桔一趟趟将人全部都放在了医务室的床上,看着一排安详的睡容满意点点头。
自己则完全忘记手上的伤疤,幽灵一般飘回了自己的宿舍,她现在急需安稳地睡一觉来补充体力。
等到晚餐时间结束回到医务室的医生拉开帘子,一声尖锐的爆鸣从他口中发出。
该死的,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工作量就超级加倍了。
等来等去也等不到自家队员的迹部景吾终于找到了医务室,看着面前抱成一团的成员发出了质疑。
“你们今天下午都去哪了?”
几个人浑身一哆嗦,只有凤长太郎颤颤巍巍举起手,回答了迹部景吾的问题。
“那片小树林里有个可怕的女鬼!”
如此说完,他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深呼吸一口气,安详晕了过去。
“振作起来啊!”
向日岳人摇了摇看起来已经晕死的凤长太郎,但很可惜,对方已陷入死机状态。
被乱糟糟氛围吵醒的芥川慈郎打了个哈切,他耷拉着眼皮,梦中总有一股柑橘香萦绕在四周,晃了晃脑袋,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迹部景吾咬着牙,太阳穴狠狠跳动,他真是要被自家的社员给气笑了。这种骗鬼的理由真的可信吗等等,貌似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定了定思绪,他严肃地开口:“把你们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说不定,这会是个接触咒术界更深层的好机会,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从上次自己莫名其妙在玫瑰花园中醒来,后脖颈一片刺痛,到现在小树林的女鬼一切似乎都有某种联系。
仅仅是一帘之隔,闭目靠在床上的绿川光忽然睁开双眼,如同溺水上岸的求生者,浑身的酸胀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耳边传来极富有活力的讨论声,大致内容他能听清,但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这些信息,只觉得耳膜鼓胀。
费力坐直身子,看着还有些痉挛的双臂,他抿了抿唇。脑中的记忆只停留在看见砂糖同学跑出教室的背影,在这之后,就被蒙上一层黑雾,任凭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捂着额头,蜷缩成一团,可这次却没有了噩梦的干扰,他睡得很安稳,如同在母亲的怀抱中那般。
夜色渐深,
一道黑影来到了卧室的床边,他颇为怜爱地牵起女孩的手,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皱起了眉。
“真是一点都不乖啊,my lord。”
一个轻柔的如同羽毛落地般的吻落在疤痕上,风一吹,人影消散在空中。
已然安睡的砂糖桔转了个身,收回那只落在被子外的手,没人注意到她偷偷眯起的双眼透出几分狡黠。
真是有意思的执事先生啊。
第54章 第 54 章
冰帝图书馆内,
砂糖桔踮起脚尖,努力想要拿出最上面的那一本书。
但距离还是不大够,距离那本书还差了一大截她皱了皱眉, 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向她的方向走去。
她在来人即将开口时向后撤了两步。
好在冰帝财大气粗,每个书架的间隔足够远。借力蹬腿,伸长胳膊一个跳跃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
动作轻盈的像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鸟儿一般。
拍了拍上面尘封已久的灰尘,她这才扭头看向了刚刚过来想要搭话的人, 是请了几天病假的绿川老师。
出于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砂糖桔问:“绿川老师,您已经康复了吗?”
“只是普通感冒而已。”绿川光笑了笑, 他将目光放在了刚刚取下的书籍上, 一本看上去就非常有历史的书。
他用手指了指, 语调有些好奇:“砂糖同学借的这本——”
书籍封面并没有任何的出版社或者日语翻译信息,只有一道用红笔写出的拉丁文,看上去十分匆忙的字迹被墨水晕开, 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危险与禁忌。
“Malleus Maleficarum, 也可以叫《女巫之槌》。”
她把书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绿川光这才注意到,那里已经高高摞起一沓书,他甚至从里面看见了哈利波特。
虽然大部分的文字都很陌生, 但从里面少数的日语书籍中也能猜出对方想要研究的方向——神秘学。
一个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接触的领域。
视线扫过胡桃木配色书桌上散落的笔记本, 看得出记录者的用心, 上面用不同的语言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 像是某种神秘的宗教秘书。
压下内心的猜测, 绿川光不动神色的继续问:“砂糖同学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
她捏着下巴,回答的意外诚实。
“我想要知道怎么改变一个注定死亡的命运。”
“改变命运?”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个答案的绿川光一愣。
“嗯。”她附身够到了对侧的笔记本, 飞快翻页,无数诡异奇怪的图案在眼前掠过,最终停留在一张画着四颗六芒星和一条写满拉丁文的蟒蛇魔法阵的一页停下来。
将笔记本推到了绿川光的面前,指着上面的神秘图案说出了更加可怕的话。
“我在一本书上找到的,据说可以召唤出能帮实现你任何愿望的恶魔。”
“砂糖同学,这种东西还是不要碰。”
听见耳边满是劝告的声音,她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担心学生走向歧途、额头冒出冷汗的绿川老师。
她当然还没有病急乱投医到这个地步,而且,想起了手腕上的神秘魔法阵,总觉得如果自己试着召唤恶魔,会有某种非常不好的结果发生。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砂糖桔摇摇头,又把笔记本往后再翻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数据,她指着最后一行。
是各种离奇的死亡方式。
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根据所有包含神秘学的书籍中,每一个和魔法做了交易的人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是灵魂,是金钱,亦或是自己的后代。”
“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没有人可以得到无缘无故的馈赠。”
她的语速逐渐变快,最后重重合上了笔记,发出“砰”的一声动静。
“死亡,最讨厌了。”
柔顺的短发遮盖了她的侧脸,整个人又从刚刚稍显癫狂的状态平静下来,显得十分恬静乖巧。
明明是酷暑的正午,窗外炙热的光穿过透明玻璃,照射在屋内的绿植,散发出暖色的温度。
忽然停顿的话语,让本就寂静的图书馆此时更是只能听见自己慢速的心跳,扑通扑通,指尖泛出一丝凉意,他咽下喉中的唾液,努力平稳自己的心态。
绿川光哑着嗓子:“那,砂糖同学你打算怎么做?”
“我?”她猛地抬起头,细碎的发丝在光下散出了晶莹的亮光。
一个轻快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我想试试伏地魔的方法。”
正擦着冷汗的绿川光:等等,你在说什么???
砂糖桔拿出那本哈利波特,虽然伏地魔的结局是被打败,但她的出发点是救人,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把灵魂分在不同的躯体中,就算是一片灵魂失散了,也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但如何操作还是个比较难的技术问题。
把如此诡异的话题打住,绿川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在砂糖桔的对面,看着对方安安静静记着笔记的样子,俨然一副沉浸在知识海洋中无法自拔的好学生做派。
又看了看笔记本上画着的被火刑处死的女巫,呈现出十足的反差。
他端起咖啡,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图书馆内响起了晚间音乐铃声,她才从书海中抬起头,发现了静静翻书等着她的绿川老师。
“要去吃晚餐吗?”他站起身,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上,耐心等着砂糖桔的回话。
虽然不大理解绿川老师的做法,但她还是点点头,跟着对方走出了图书馆。
随着太阳的落山,将天空染出一片好看的晚霞。风也偷走几分热意,走在树荫下享受着难得的晚风。
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这是一场奇怪的谈话,不论是氛围、参与者还是场地,都不怎么适合展开一段闲聊。
砂糖桔的心思放在了周围的许多事物上。
一朵天上飘去的乌云。
一抹开在石阶中嫩绿色的枝桠。
还有周围一切细碎的东西。
冰帝校园修建的足够大,这条路上三三两两走着几个同学,人并不算是很多的样子。
直到慢慢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两人才停下脚步。
绿川光抬起头,看着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带着学生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啊,抱歉,我来到这里的时间也不算长,可能忘记去食堂的方向了。”
他略带歉意地侧过身,想要问问砂糖桔知不知道正确的方向。
但仅仅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被人狠狠推到在地,收回了下意识想要反击的手,两人的身影被半人高的草丛所掩盖。
“嘘。”砂糖桔想起刚刚自己无意瞥见的那一抹反光,具体定位她也不知道,但擦过树干的那枚子弹痕迹可以印证出那个反光的东西是什么了。
脑中飘过一个答案,是追杀理子的诅咒师想要从自己这里找到更多的线索吗?那不对,刚刚那一枪分明不想让人活命。
而且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
“绿川老师,你是什么秘密特工吗?”
她眨了眨眼,显然对对方的身份产生了十足的兴趣。
绿川光将头拧到一旁,努力忽视身上的重量,这孩子完全没意识到距离过近的问题吗?藏在身上的手机不断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他大概已经明白刚刚发生的事情了。
身份暴露,组织打算斩草除根。
虽然在这次任务之前就已经感觉到组织内部对他的暧昧态度,本来想着出来避避风头,但他们竟然心急到要选择在这里杀了他吗?
奇怪按照琴酒做事的严密程度,绝对不可能用如此鲁莽的行为。
除非,有什么意外的变故。
探究的视线放在了他面前的少女身上,一个和这次任务完全不相关的人,也是让绿川光感到十足神秘的家伙。
为了出去逃避琴酒的怀疑,他的这次任务很简单,只是伪装成冰帝学校的音乐老师暗中收集某一高层贪污的资料,以此作为威胁,得到其它更多的秘密。
审讯工作并不是由他负责,仅仅是收集资料的任务对他来说并不难。
只是在任务前,听见向来和他们不对付的诸星大意味深长地提醒他一句:“不要去招惹任务之外的任何人。”
“你知道些什么?”他只觉得奇怪,即便在同一小组相处这么久,诸星大也几乎保持着近乎冷漠的态度,从来不会多说任何一句。
但现在,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点燃一根烟,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想来,他或许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卧底的身份,但为什么要给他提醒,这也是个相当奇怪的事情。
而变故,就是在绿川光第一次看见这位砂糖桔同学的那天,
他看着那张脸,心中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自己绝对在哪里看见过她
凭借着这种直觉,他有意接近对方,想要找到自己这种熟悉感的缘由,而现在,他看着高处玻璃反光折射出的模糊人影,认出了琴酒的样子。
此时的琴酒正举着那把狙击枪,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随风飘扬的白发也遮盖不住那双冷血动物的双眸,即便是距离这么远,也能从心底生出几分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曾在组织内部的一个秘密档案中看见过砂糖桔的资料,而且上面明确被盖上了“保护”的印章,保密等级——绝密。
“我在执行任务,现在就需要砂糖同学你的配合了。”绿川光眯起眼睛笑了笑,终于拿出了一个警察该有的气势,像是个所有小孩最崇拜的英雄人物般。
砂糖桔飞快用手比划出一个ok的姿势,两人借着草丛的遮掩,向前匍匐前行。
风变得更大,树叶沙沙声盖过了心跳。仅剩的残阳也被消失殆尽,只落下几颗微弱的星光。
砂糖桔抱着腿靠在大树边,感觉到危险已经解除,浑身放松下来的她打了个哈切。
真是好敬业的一个杀手先生,和他们僵持了一个多小时。
“绿川老师,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砂糖桔盯着还在擦汗的绿川光,眼睛里闪着bulingbuling的亮光,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
绿川光点点头,十分真诚:“配合的非常默契。”
“是吗?!”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个得到夸奖的小孩一样。
“当然了。”绿川光有些忍俊不禁,他觉得有些好笑,似乎砂糖同学在得知他的身份后,莫名就生出了一种信任感。
刚好趁着这种信任感,他问出了自己刚刚想要知道的问题:“砂糖同学对于神秘学的研究是为了什么,要诚实回答的那种。”
这个时候的孩子大都因为好玩才会去喜欢这些神秘学领域,但万一真的遭到什么不好的引诱那就糟糕了。
“因为”她皱了皱眉,回避了警察先生探究的目光,只小声说了句:“命运的指示吧。”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这种既定的命运。
抬起头,看着绿川光背后亮起的一张塔罗牌——正位【塔】,象征着致命打击与不可逆的困境。
头顶忽然闪烁的闪电照亮了绿川光的脸颊,那一双温柔的蓝色眸子又忽地被黑暗吞噬。
瞧,又是一个让人不喜的命运。
第55章 第 55 章
最近冰帝流传着一个诡异的校园怪谈, 说是在网球场后面的偏僻森林中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幽灵再不停徘徊,是执念,还是某种诅咒, 学校里对此有着不同的解释。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一旦和她对视,就会看见平生最害怕的事物,陷入沉睡。
再也醒不过来
特意拉上窗帘营造氛围感的紫棠被自己话吓得打了个哆嗦,她晃了晃脑袋, 飞速飘到自家魔法使的身边, 想要从对方从怀里获得一点勇气。
但沉迷手机的魔法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安抚求贴贴的小家伙,她低着头, 及肩的短发盖住此时的神情。
“桔子桔子~你在跟谁聊天呢, 咱们要不要去瞧一瞧最近的冰帝怪谈, 感觉会很有意思!”
喋喋不休的小精灵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心不在焉,上下比划着手臂,一副激动又紧张的样子。
“抱歉刚刚走神了。”
砂糖桔按下熄屏键, 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看向面前已经无聊到吐泡泡的花精灵。
她回想一番刚刚紫棠说过的话, 大部分琐碎的内容经过自动处理,最终形成几个关键词:网球场后的森林不可直视看见恐惧。
啊,竟然是克苏鲁吗。
眨了眨眼, 她忽然想起了家中许久没见的陀艮, 不知道那只章鱼小狗最近怎么样了。
但重点不在这里,
“我需要在后天请个假。”巧妙移开了话题, 砂糖桔将目光看向书桌上倒扣着的手机, 她微微抿唇,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只是嗓音有些沙哑。
紫棠也不再纠结什么校园怪谈,有些好奇地问道:“欸?为什么要请假?”
“是身体不舒服嘛?”
“五条君他们已经收到指令,最晚在后天护送理子进行转化。”
气氛安静了几秒,显得格外寂静,只听见窗外恼人的蝉鸣声。
“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这些呢,魔法使?”
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你看见过他们的命运,那是既定的事实,我们没必要去改变什么。”
砂糖桔没有回话,她本就不擅长言语表达,只是抬起头,发呆般地看向被风吹佛的窗帘。
早就预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的花精灵晃了晃脑袋,一张天真可爱的小脸上吐露出无比残酷的事实:“生老病死,都是人类必须要经历的,死亡——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早一点晚一点,好像也没差很多嘛。”
她捻起裙摆上的花瓣,轻轻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桔子是想得太多啦,我们做一个围观者不好吗?”
依旧没有回答,紫棠扭过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她鼓着腮帮子,自己好像惹得魔法使生气了。
啊啦,魔法使还是太年轻了,再多经历一些社会的敲打就知道究竟什么该做,什么碰不得了。
永远不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救世主,担负着别人命运的你,是会很痛苦、很累的啊。
许久没出现的拂尘忽然揪住紫棠的透明翅膀,把小精灵吓了个踉跄,她凶巴巴瞪了对方一眼,倒是没有再开启一场骂战。
姗姗来迟的拂尘捏着下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她还没放弃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十分清楚。
“总是要受挫一次,不是吗?”
拂尘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么希望受挫一次的代价她可以承受住咯。”
“我呀,最不喜欢看这种烂俗的故事戏码了。”
为了友情、羁绊、世界——这种无聊到让人打瞌睡的东西究竟还要重复上演多少次,怎么总是会有这么多愚蠢的人类乐此不疲地、以为自己可以担负起所有,然后与这个世界抗衡。
她看着一旁没心没肺的紫棠,这家伙已经忘记刚刚沉重的氛围,十分沉浸地扑蝴蝶。
或许她就是认清事实的魅力大反派角色吧,拂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冰帝的课程不多,对于短期交换生来说,体验放在第一位,学习什么还是次要的,给了他们很大的自由空间。
砂糖桔几乎把时间都花在图书馆查阅资料上,算得上是一个神出鬼没,平时除了上课根本不见踪影。
让有心想要找她的人犯了难。
但有时候,相遇的契机就在下一个转角,像是某种俗套的少女漫剧情。
夏末的光依旧灼目,从宿舍出来的砂糖桔下意识走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虽然已经将书看得差不多了,但好像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哒哒哒,靠着墙边一步步向前走着,身上分泌出黏糊糊的汗渍。垂着头,有些翘边的碎发也随着主人低迷的心情耷拉下来,身上的阴影简直快要实质化显现出来。
对于任何任何复杂的、难处理的迂回事物,砂糖少女的思维总是格外倔强,她是个喜欢钻牛角尖、认死理的笨蛋。
只要和别人约定好,就绝对不能失约,对吧?
好讨厌啊——如果一开始就不能遵守,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誓言。
好讨厌,这样无能的自己。
路到了转角,一直被墙遮盖的光在刹那间聚集成一个硕大的光团,亮得人恍惚了几秒。
同样,从光亮处走向阴凉的另一人也没缓过神,目光散漫地放在前方,迈着大步,丝毫没有料想到拐角处还有个贴着墙角缓缓踱步的阴暗小人。
“嘭”的一声!
她向后退了两步,捂着自己被撞到的鼻子,下意识想要抬起头,眼前只晃过一大团被光晕盖住的、模糊不清的一张脸。
好闪,感觉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你——”
“抱歉,刚刚低着头,没有注意到。”
在对方开口抢先道歉,像是个被设定好固定程序的npc,向一旁平移挪步,一幅呆呆愣愣、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起来…有些好笑。
被打断说话的人微微挑眉,他忽然觉得面前人弱弱回答的声音有那么些耳熟,自己绝对在哪里听过这个嗓音。
收回本该迈步就走的脚,顺势一步站在还低着头的女生面前。
看起来好矮,从自己这个视角看下去,只有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你就是帝光来的交换生吧?”
“嗯?”
“啊,是的。”
她终于从神游中走出来,用力揉了揉眼睛,重新抬起头,这才终于看清对方的长相。
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一丝雾气的深蓝色瞳色,他只是站在面前,就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傲气。不知怎么的,莫名想起了五条君,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又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都是那种无比自信骄傲的人吧。
“迹部同学,很抱歉。”
她又向后撤了好几步,眼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努力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迹部景吾同样也看清了女生的样子,貌似是忍足那家伙的朋友。但心中总是涌现出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直觉告诉他,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不管怎么在脑海中回忆,也只有一片模糊的背影,缺少那一把开启的钥匙。
他莫名不想错过这个意外的交谈机会,或许再多说点什么信息就能回想起来。
清了清嗓子,顶着女生略微疑惑的表情开口道:“比起帝光,冰帝华丽了不少吧,嗯哼?”
说着,伸出右手向上捋起一侧碎发,像是一只金灿灿的、散发着华丽的高傲孔雀。
但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当然,和他以往听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女生微微皱眉,目光和他直直相对,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嗯,一如既往的华丽。
“如果是指校园建设,冰帝的装修确实更加华丽。但——我们的赤司会长有上帝之眼。”
等等,上帝之眼是什么诡异的称呼,而且她表情自然的就像是在说我家猫会后空翻一样。
“上帝之眼是什么不华丽的称呼啊啦,没想到赤司那家伙还有这种癖好吗?”
迹部景吾在心中暗暗对比一番,本大爷的绝招名字可比什么上帝之眼华丽多了。
女生摇了摇头,想到什么后又点点头:“很厉害的,上帝之眼。”
不用美瞳就可以随意切换瞳色,这种绝技真的不厉害吗?如果放在古代,会不会被人当成妖怪来看?
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都在认真思考关于“上帝之眼”的一切,虽然思考方向不大一样吧。
晒太阳的时间有点长,湿闷空气几乎要堵住呼吸道,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砂糖桔瞥了眼不知道为什么还挡在自己面前的迹部景吾,偷偷向旁边小小挪了几步。
如果不是之前见过迹部同学好几次,她可能在说完抱歉后就直接跑路了。虽然对方不大可能认出自己,但——
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这里的太阳真的好大。
用手将快要滴在眼睛里的一滴汗擦去,迹部同学的脸上几乎没出什么汗,鼻尖能嗅到一股很淡的香水味,沉思的样子也保持中某种随性的优雅。
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贸然打断对方的思考或许是件不礼貌的事情。
砂糖桔又向旁边挪了挪,将一半身子都藏进树荫之中。
等到迹部景吾终于从哪个名字更加华丽的奇怪问题辩论清楚后,抬头一瞧,对方已经巧妙转移到阴凉下,向他招了招手。
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没来得及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走神这么久,迹部景吾听见她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如果什么都看不见,会更好吗?”
看见什么?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袭来了,太阳穴不断传来刺痛,似乎是想让他停止对于记忆的挖掘。
再次睁眼,面前只有冰帝校园内大片的玫瑰花,不见一丝人影。
他好像抓到点线索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明明前两日还是艳阳高照的闷热晴天, 只一个眨眼,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听见那宛如闷在鼓中的响雷, 让人不由得内心一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头收拾东西,匆匆奔向目的地。
嘈杂的路边小馆内,电子屏正播放着最新的赛艇比分。
周围是无数双双眼死死盯着电子屏,那不停跳动的比分正牵扯着他们的内心变化,能不能赚到一笔大的就靠今天了。
“只要五条悟在, 就没人杀得了星浆体。”
男人随意夹起面前盘子中的饭团, 目不转睛地盯着比分变化,他随口回应了一句。
电话对面的人微微一笑, 似乎是猜到了对方的回答, 反问道:“连你也不行吗?”
电子屏的三号赛艇在大浪翻滚下一举夺得最前方的位置, 来了个惊天逆转。屋内发出了阵阵惊叹,男人同样也坐直身子,看着自己压下的赛艇有了夺冠的可能, 他咧开嘴角:
“这可不好说。”
下一秒, 本来逆袭的赛艇与另外两架赛艇相撞, 直接出局。
男人皱起眉,啧了一声。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点小小的骚乱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随着新一场比赛开始, 这群赌徒又开始了下一场比拼。
赌的是钱还是命, 没有人能分清。
桌上只留下两根细长的竹签叉子, 餐馆的服务员走过, 将桌上的垃圾清理干净,静静等待下一位赌徒的光临。
闷雷声已然消失, 那莫名聚成一团的乌云也散开了,只是空气中还带有一些潮湿,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站在路边抽烟的男人心情不佳,壮硕的身材和凶狠的表情让他的周围呈现出一个真空地带,没有路人敢靠近,低头快速走过。
烟雾缭绕,或许是个杂牌子,味道有些刺鼻,只要沾上一点味道就再也洗不下去。
大人的世界总有许多烦恼,想要解决时又从无从下手,一退再退,最后靠烟酒之类的东西麻痹神经。
他眯起眼睛,脑中计量着自己这次的大任务完成后该去哪里挥霍,虽然有意思的娱乐活动也就那几样,但聊胜于无。
抖了抖指尖的烟灰,下意识将目光缓缓移向右侧不远处的路人身上。
穿着一身裁剪得当、面料不错的校服,齐肩短发,头上别着几个十分幼稚的发卡,浑然无害的气质,是个被养得很好的有钱人家的孩子。
她站在公交站台一旁,盯着正在翻垃圾桶的瘸腿奶牛猫。即便没说话,但也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安抚和伤心。那只猫极对她发出警告的嘶吼声,似乎并不领情这点儿来自人类的同情。
只看一眼,男人就没了兴致。
直白来说,他十分讨厌这种——弱小、善良、什么都不知道的生物。
那只猫,和女孩。
踩碎已经燃烧殆尽的烟头,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还要去想想该怎么完成接下来的大单子。
“真可怜呢——”
弯下腰,小心碰触到猫咪的头顶,险些被挠了一爪子。女孩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她从口袋里拿出了猫条,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回应。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终于,禁不住诱惑的奶牛猫从垃圾桶里钻出来,慢慢靠近猫条。
依旧可以从这家伙的眼中看出几分警惕,对眼前的人类充满了不信任,如果她有任何动作都会把对方吓跑的程度。
但她从来不怕这个。
耐心与包容,是接近任何一个生物的必胜法宝,从未失败。
被猫条贿赂完的奶牛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又重新缩回垃圾箱里,不再和刚刚的人类有任何交流。
“桔子桔子,你有没有看见!”目光一直盯着神秘刀疤男动向的紫棠有些激动:“好一个健壮的男人,我也想把自己变成那样!”
她捏了捏自己软趴趴的胳膊,决定回去做几个俯卧撑
不,你不想。
果断打消自家小精灵的奇怪想法,砂糖桔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看着毫不留情离开的牛猫没有说话。
抬起头,等待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去,但依旧不见阳光,如果从神秘学和玄学的角度来看,现在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
再耐心点吧,这是只有一次机会的豪赌。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人都是赌徒,只不过下注的物品有所不同。
砂糖少女握紧手机,她在想,自己敢不敢赌上一条生命。
自己的命,亦或是理子的命?
命运、未来、预言一切都是被神灵安排好的吗?
如果未来发生偏移,那这个世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她不知道,但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两张闪耀的塔罗牌漂浮在他的身后——[塔]与[星星]。
布满黑雾与不详气息的高塔之上,一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正在闪耀。那光芒虽弱,但不可忽视。死亡中诞生的希望,破局的关键。
第一次看见这样有趣的命运指示,她忽然又想:命运想要让我看见的、想让我改变的、是否是真实的呢?世界是否存在?自己的意义又是什么?
再往深处思索就又要陷入深奥的宇宙规则之中了,这类问题通常都很头疼。
她皱了皱眉,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桔子,今天请假后要去哪里呢?”还在状况外的紫棠好奇地瞧着四周街景,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砂糖桔慢悠悠把剩余几根猫条撕开,放在离奶牛猫不远的地方,这才缓缓起身。
她轻声说:“去看看这个世界吧如果明天就要拥抱死亡。”
“欸欸欸?那我们不应该先写一封遗书吗?!”
“有道理,那就先写遗书吧。”
终于反应过来的紫棠捂着小脸:“都怪桔子!不要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喂!”
“是紫棠先提议的。”
她眨了眨眼,把话题抛了回去。
难得哽住的小精灵皱起小脸,决定和魔法少女绝交十秒,就十秒!
决定不再逗弄小精灵的砂糖桔迈步走向了一旁的书店,随手翻开一本书柜上陈列的杂书,神秘莫测的语气:“别着急紫棠,这将会是一次具有重大意义的实验,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真是的”紫棠在空中转悠几圈,她最讨厌这种谜语人的行为了,为什么自家魔法使也学会了这一招!
砂糖少女没有再说话,耐心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一本红色封皮,布满灰尘、十分突兀的书——《完全自杀手册》。
奇怪,这种书真的有出版许可吗?
翻开书的下一页,另一个不算有趣的故事在眼见展开,只不过这种跳脱世俗之外的故事,是不能被主流认可的,那是不符合这个时代潮流的。偏激的挣扎者总是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但很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悦纳他们。
夏油杰牵着天内理子的手抵达高专最下层,他听得见,身旁隐秘的抽泣与哭声。
初见时倔强鲜活地说出“献身给天元大人”的天内理子似乎有了更重要的誓约,那个与朋友之间简单幼稚到不可思议的约定。
他的步伐迈得很大,十分坚定。早在接到任务时,夜蛾老师就暗示他们,护送星浆体的任务是一种罪过。
这种事情的意义在哪里呢?就像是著名的电车难题,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去拯救绝大多数人,他并不是喜欢思考这一类问题的人。
所以,他和悟有信心去面对咒术界所有的指控。
而现在,夏油杰扭过头,看向还在不停抹眼泪想要掩盖情绪的理子:“你可以按自己的意志,选择是否与天元同化。”
“毕竟,我们是最强的嘛。”
少年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自信。
天内理子还在愣神,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未落下的泪珠。
“你还和魔法少女有个小约定。”夏油杰提起那个不知道在搞什么神秘实验的砂糖少女,忽地想起对方发给他的那一轮夜晚明月,嘴角微勾:“不是吗?”
理子破涕而笑,她胡乱将脸上的泪渍抹去,举起自己的小拇指,语气还有点凶巴巴:“当然,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她还要好好等着砂糖少女兑现自己的诺言呢!
夏油杰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重新恢复活力的小女孩,也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就像是一切jump漫的美好热血结局,少男少女们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得到大圆满的Happy Ending,他们将一起携手对抗更多的黑恶势力,为丰富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微风将随意摆放的书籍向后翻了一页,故事还没到结局。
刺耳的枪响、迸溅的血花、瞬间扩散的瞳孔——
如果要在人生的每一阶段都写上章节名称,那这一段经历绝对可以写上“最糟糕的黑夜”。
“果然,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
她再次抑制不住流下泪水,为自己窃取到剩余的生命而由衷感谢这个世界。
“回去吧,小理子。”
放下这些重担,重新回到那个虽然糟糕透顶但依旧有所希望的世界中。
“嗯!——”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伸手,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微笑的女孩儿瞬间失去生机,她像是被抽取出一切能量的木偶,溅起一地灰尘。
他这一生看见过许多瞳孔,只有这一瞬间让他觉得心悸。大脑在疯狂尖叫,无数闪过的念头与回忆几乎要让他宕机,他想要不顾一切嘶吼出声,意志力束缚着自己不要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缓缓将头拧向角落中开枪者的方向,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在叫嚣着愤怒。
“看来我到的时机刚刚好。”
伏黑甚尔满意地看着星浆体倒下的尸体,进账三千万,顺带还有外面的五条家神子,如果能把那家伙也算上就更好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
沉默几秒的夏油杰终于发话。
“为什么?”伏黑甚尔举着还在冒烟的枪,漫不经心回答道:“哦,你是这个意思啊。”
他歪了歪头:“因为五条已经被我杀了。”
下一秒,夏油杰召唤出两只特级咒灵向伏黑甚尔攻击,他的手微微颤抖,即便现在心情再乱也没忘记自己的战斗本能。稳住,悟那家伙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了。
一切还有转机。
他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个可笑的乐观主义,哪里还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被这个恐怖实力的天与咒缚轻易化解所有攻击,夏油杰倒在地上,胸腔的骨头全部碎了,和理子一般,溅起飞扬的尘土。
就这样——一切结束了吗?
内心疯长的杂草在这一刻停止,据说人在死前会闪回人生的所有回忆。
他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极快的画面,但时间过得很慢长,似乎是几秒,亦或是几百年的时光,记忆最终停留在一个夜晚。
“夏油君,请相信我。”
“我会找到方法的,绝对。”
坚定到不可思议的誓言,他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约定。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闪过大片光芒,就像是一直期待的奇迹。
“抱歉,我来晚了。”
“夏油君。”
她穿着蓬蓬裙,像是童话故事中来实现一切愿望的仙女教母,事实上,她真的是。
第57章 第 57 章
血液、灰烬、一排排倒塌的房屋和树木, 从高处看一眼就能望见中心处的那个受到某种非自然攻击而形成的大坑。
她站在一棵幸存大树顶端的叶片上,沉默如雕塑般观赏着这一切,直到看见五条悟被对方用刀捅进喉咙躺倒在地, 她才微微皱眉。
“你现在还不打算出手吗?”
拂尘收回无聊打探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问向魔法使,不是想要去改变他们的命运吗,怎么还不打算行动?还是说只是过来送一程。
身材魁梧的凶狠男人把刀拔了出来,以一种艺术家的视角, 略带欣赏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他随意用衣角擦擦刀上的血迹, 踏过尸体向前走,只是走了两三步后脚步一顿, 敏锐地扭头看向远方, 却只有一只惊慌失措地飞鸟。
男人环顾一圈, 迈步消失在视野之中。
砂糖桔用大拇指按着食指关节处,一节一节数着,因为太阳的缘故半眯着双眼, 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恶劣的小仙子总是想捣鼓出什么, 或者说点儿什么让对方流露出点儿情绪。
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念叨着:“需要我来唱一段儿往生咒吗?我可是最近刚刚学会的。”
她拍着手, 给自己找到某种特殊的节奏后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唱歌,像是精灵的语言,虚无飘渺又感到十足平静。
“拂尘。”
眼神逐渐聚焦的魔法少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唱得很好听, 我想五条君会感谢你的好意。”
她从腰间取出一张塔罗牌, 指尖旋转。
【审判——[正位]天使吹起号角, 死者获得救赎, 唯有忏悔可洗清罪孽,请聆听吧, 祂会原谅你的一切。】
刹那间,天空中浮现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轻柔的音乐与号角声悄然笼盖整篇大地,让人恍惚间感到片刻的轻松与愉悦。被摧毁的残木发出悲戚的声波,像是在诉说自己的疼痛与苦楚。
如同曜日般金色发丝的神灵浮现在空中,祂睁开翠绿的双眼,与召唤祂出现的魔法使者对视,两双眸子里都清澈无比地倒影出对方的模样。
砂糖桔曾听过,日本有“八百万”神明,在这样一个地方会产生如此数量的神明真是个奇迹。那些古老的过去只留下几个神秘传说,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祂伸出指尖,轻风吹拂,整片森林又重新恢复往日生机,微微晃动着的树木长出嫩芽,被折断的残枝幻化成蝶。鸟儿振翅飞翔,亲昵地围绕在神灵周围发出鸣叫,一切就如同故事书中最伟大的结局。
生死不明的五条悟趴在地上,白色短发中沾染许多尘土与碎石,他的指尖微动,身上鲜血依旧向外流淌,染红了那一片土地。
树木伸长枝条,为魔法少女造出一条通向伙伴的长路。像是滑滑梯一样丝滑到达底部,砂糖桔拍了拍为自己帮忙的大树。
“谢谢你。”
长长的枝条颤了颤,忽然从最顶端蹦出一个小小的花苞,放在五条悟的伤口之上,十分羞涩地再次蹭了蹭砂糖桔的脸颊后将枝条完全收了回去。
那朵花苞开始飞速绽放,全然盛开成一朵似白非白的花朵融进五条悟的身体之中,他本来略微颤抖的身体平复下来,抛去肉/体与精神的疼痛,整个人都陷入了平静祥和的梦境。
这是,来自神灵的祝福。
砂糖桔再次抬起头和空中那双翠绿的眸子对视,她眨了眨眼,“也十分感谢你,不知名的神灵大人。”
清风再一吹,吹走了故事的结尾,由人类祷告而出现的神様再次回到那个未知的国度,但祂留下了一个名字,托风传递到一个人的耳边。
“吾名——木花咲耶姬”
风停了,万籁俱寂,砂糖桔蹲下身盯着陷入沉睡的五条悟,用指尖戳了戳对方的脸颊,似乎除了破损的衣服外再没有任何伤口。似是感受到脸颊上的触碰,他下意识地靠近那只手,卸下所有防备,只有小兽般的依赖。
那只手为他擦去额头处的血迹,轻声说:“祝你好梦,五条君。”
她收回手站起身望向再次产生轰鸣的前方,不得不说,那个壮硕的肌肉男还真是个可怕的家伙,轻而易举打败五条悟,还有十足的力量去和夏油杰战斗,而且他并未使出全力。
捂住不停跳动的心脏,砂糖桔感觉自己在紧张和害怕,再次按着食指关节处,让自己沉下心去等待那个完美的时机。
想要干预命运的抉择,必须先打碎既定的轨迹,再利用这个媒介,重塑命运之轮。
那个重要的媒介就是——刚刚杀了五条悟的男人。
拂尘捏着下巴,忽然看懂了一切,露出一个玩味兴奋的笑。不破不立,还真是舍得让自己的伙伴走这一遭啊。她究竟是把这群人当成伙伴,还是无关紧要的一些责任。
真是个充满矛盾的家伙。
砂糖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走去。她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同时也感应到某种相连的羁绊。
约定,也是一种诅咒。
在天内理子死亡的那一刻,她没有遵守约定。附着着的诅咒将她和理子相连,像是某种不甘的怨念。
站在地下废墟的角落中,与天内理子的尸体相对,她的眼睛没来得及合上,用力瞪着某个方向,脸颊残余的泪痕与泥土混合,无法辨别她死亡那一刻的神情。
砂糖桔凝视着那一双眼睛,她的心中还没来得及产生友人逝去的悲哀,只是忽然想到:如果理子去往另一个世界会更开心吗?没人知道死亡之后的世界会是如何,生不如愿,死会得偿吗?
她在暗影出伸出一只手,细细摩挲着理子的双眼,无声问道:“理子,你还愿意活下去吗?”
没有回话,只是一滴未尽的泪滴落在她的指尖。
“我知道了。”她将那滴泪水拭去,从黑暗中走出,“请稍等我一会儿,理子。”
三张塔罗牌浮现在空中,
大片彩色光芒充斥整个视线,伏黑甚尔眯起双眼看去,一个穿着华丽蓬蓬裙、与现场氛围完全不符的女人挡在夏油杰的面前。
她的身边还萦绕着柔柔的微光,拿着造型奇异的权杖指向他,说道:“抱歉我来晚了,夏油君。”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任务目标已经完成,但这群小虫子们总是不自量力地想要拦住他,既然这样,他也不介意再和他们耗一耗。
他抽出天逆鉾,神情里有几分数次被打搅后的烦躁。
真是麻烦啊。
伏黑甚尔出手了,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像是一只蛰伏的黑豹,充满力量和野性美。眨眼间,他已然出现在砂糖桔的面前,反手握刀,直接刺进心脏位置。
面前的女人一动不动,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他下意识微抬起头,想要辨别对方的神情,只听见面前的女人用毫无波澜地语气道:
“说起来,我还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什么?伏黑甚尔皱了皱眉,并不理解对方口中的道谢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人影消失,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幻影。此时,一匹巨大的白马发出尖锐嘶鸣,身披盔甲的无头骑士骑在白马之上,左手持着散发着黑雾的死神镰刀。
【死神——时间之外的第十三个月,死神将收割一切生机,臣服亦或者躲藏,没人可以逃脱了生命的终点】
“去吧,我的骑士。”
她挥了挥手中的剑,指向伏黑甚尔,无数锁链从一只猩红的眼球中迸发而出,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黑雾,死死纠缠着他的身体,就连丑宝体内的万里锁也被控制住,成为了锁链的一环。
“【恶魔】牌,出。”
伏黑甚尔头一次感受到如此棘手,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就算是天与咒缚赐予他无比强大的肉/体力量也完全无法挣脱。
他跪倒在地,那诡异锁链所释放的气息似乎渗透进皮肤,融入体内。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滚烫血液的灼烧感,耳边萦绕着来自地狱恶魔的狞笑,不断念叨着什么来诱惑他的内心,让人心甘情愿成为奴隶。
金钱、权力、无上的能力——
只要点点头,恶魔就可以实现所有妄想。
即便不愿承认,伏黑甚尔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心动。如果这个肮脏烂透的世界呆腻了,换一个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身体的束缚愈发紧迫,他忽然放弃了抵抗,抬起头。骑着白马的死神来到他的面前,缓缓举起镰刀,然后挥下,劈里啪啦,身上的枷锁变成碎片,然后再没了意识。
那只猩红的眼球不情不愿的消失,恶魔收回锁链,隐匿于黑暗之中。
“他死了吗?”
“没有,只是沉睡在恶魔编造的梦境之中。”
砂糖桔看着完完全全被恶魔蛊惑的男人,他已经长出了和恶魔一样的犄角和尾巴,虽说恶魔的蛊惑让人难以抵挡,但秒投降的这种,还着实有些少见。
收回刚刚发出的所有塔罗牌,她才回头看向夏油杰,“一切都结束了,夏油君。”
对方的脸上骤然流露出愧疚又愤怒的复杂神情,“我没能保护好理子”
“不,是我们没有保护好理子。”
砂糖桔指向天空,“夏油君,你能看见吗,属于理子的命运轨迹发生转动。”
“命运,并非不可改变。”
星浆体、神子、天元,三者的命运在几千年来都绑定在一起,毫无意外。砂糖桔从五条悟那里得知了许多相关信息,拼凑出这个无比刻意的巧合。想要从中破局,需要找到一个足以撼动这条秩序的人,彻底打破循环。
那个人恰好就是伏黑甚尔,虽然具体原因她还不大清楚,但她赌成功了。
伏黑甚尔杀了五条悟和星浆体的那一刻,这个循环被打破,被天元刻意安排的命运出现纰漏,由此,她可以钻个空子。
一朵白色的花悄无声息绽放在天内理子的胸口处,散发出柔光,温柔地治愈着她的伤口。
夏油杰哑着嗓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那是什么?”
“是来自神灵的祝福。”
天内理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干涩的双眼缓慢睁合,整个人像是被母亲抱在怀里般温暖。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坐直身子,摸了摸胸口处已经消失的致命伤口,一阵恍惚。
“我我活下来了?”
一只手出现在她面前,天内理子抬起头,只看见逆光站着的砂糖少女。
她对她说:“欢迎回家,我来赴约了,理子。”
下一秒,砂糖桔被对方使劲抱住,肩膀处一阵湿润。
天内理子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说着什么:“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本来还在埋怨着为什么要失约,然后我死了,但我不可以死,这样就是我先失约了——”
她大声喘着气,内容颠三倒四没有逻辑,显然是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住了。
砂糖桔轻轻拍着理子的后背,等待她慢慢平复情绪。不过一会儿,天内理子就倒在她的怀里昏睡过去。
夏油杰帮着抱起了天内理子,短短时间内发生太多事情,他现在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感觉结束的好突然,但也没那么突然。
“哦,对了。”砂糖桔想起还躺在地上的伏黑甚尔,拽着他的胳膊硬生生拖拉前行。
“这下应该就不差东西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昏暗的地下,阳光正好,将一切污浊洗净,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
但好像都遗忘了某个睡得正香的白毛。
第58章 第 58 章
音乐顺着耳机线传输到心脏, 欢快的声音唤起了沉寂已久的情绪,如果要让人类从疲惫过往中醒来,那么这片刻的音符一定是最佳的良药。
一只手捧着从便利店买的波子汽水, 柠檬味的汽水还带着些凉意,水珠顺着透明杯壁逐渐凝结,最后掉落在微微泛黄的纸张上,渗出一个小圆点,字体变得透明起来。
伸出指尖翻过这一页, 投射在书本的摇曳树影忽地多了一个人影, 他顺势坐在长椅的另一侧,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眯起双眼。正午时分的阳光正盛, 除去知了蝉鸣声外空空如也的校园陷入喧杂的寂静之中。
书本又被翻过一页, 上面画着几个卡通图案的小矮人,还有戴着高高尖角帽的滑稽巫师,他们叽叽喳喳地商量着什么, 好像是要来一次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
“你在看什么漫画书吗?”他睁开眼, 先是被阳光晃到, 浑身都提不起一丝力气般顺着椅背滑了下来,浅棕红色的卷发十分蓬松,看起来有些好摸的样子。
没有得到回答, 芥川慈郎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 他又打了个哈切, 在这种季节的午睡总是有点儿让人难受。闷热又不透气, 就连他这种嗜睡的人都不免被环境影响, 浑身黏糊糊地从梦中惊醒。
他看着还在低头读书的女生,茶色短发遮盖住她的面容, 若隐若现,一种说不上来的奇特气质,他几乎没见过这样的人。但是——又有几分熟悉。
有些纠结地拽了拽自己身上颇多褶皱的短袖上衣,这副样子打招呼是不是有点儿不大礼貌呢?说不定是个学妹,自己是否过于冒昧了一些。
就在芥川慈郎犹豫的这一会儿时间里,对方终于有了动作。抬起胳膊微微仰头想要喝波子汽水,就在光线恰好直射在瓶口,两人透过玻璃瓶折射出的五彩光线对视,冰凉的汽水消除了夏季的几分酷热,那本书也被合上,露出封面。
芥川慈郎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女生递给他的另一瓶波子汽水,两人一同坐在木制长椅上,他又好奇地指了指那本书。封面是纯英文的,只有一副画风十分有趣的涂鸦,要知道,他的英语成绩向来不怎么好。
“霍比特人,托尔金的作品。”
她将有线耳机缠绕成整齐的一小团,然后塞进自己的口袋中。看着芥川慈郎皱着眉努力在脑中思索这个作者的困惑样子,微微一笑,“我是在校图书馆的角落里找到的,芥川同学如果想看的话可以先等我把书还回去。”
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吗?他刚刚只瞥到一眼漂亮的插图,然后好像就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可是芥川慈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或许是气氛和环境都太过于舒适,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她继续看书,芥川慈郎把头枕在胳膊上,靠着椅背晒太阳。树叶沙沙的晃动与指尖在书纸的摩挲声都让人忍不住沉浸下来,不过一会儿,他又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梦里好像有无数小矮人围着他转圈圈。
等到被网球部的大家晃醒已经是午后了,他揉了揉眼睛,身边的位子早已无人,只有他右手边还剩下的一瓶早已没有汽的波子汽水。
“在这种地方睡着,真是太不华丽了。”
迹部景吾看着一脸无辜的,事实上逃训一天的家伙,对方倒不像是往常那副懒散的模样,认真询问他一个问题。
“迹部,你有读过《霍比特人》这本书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迹部景吾在脑内回想一遍,“没听说过这本书。”
“这样吗”他打了个哈切,眼睛一闭又要睡过去,但没成功,被桦地拽着拉去了篮球场训练。
过了几天,芥川慈郎独自一人在冰帝图书馆找了很久,几乎把每个书架都翻了个遍。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本书,翻开书的第一页,借书卡上只有一个名字——砂糖桔。
*
卸下心中负担的那一刻总是轻松许多,砂糖桔结束了冰帝的交换生生活,理子也在五条君他们的暗中保护下送出国,似乎一切都画上终止符,未来有了新的起点。
只不过因为忘记把五条君从地上拽走,被他单方面绝交了一个礼拜,虽然夏油君表示不要理会,但她还是送了一份喜久福礼包。
至于那个名叫伏黑甚尔的家伙,全权交给高专审问,但被不明人士救了出去,目前下落不明。
在拉着行李箱即将推开家门的一刹那,她顿了顿,里面好像有某些嘈杂的声响。趴在她头发里的紫棠打了个哈切,瞧见魔法使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好奇地询问:“怎么啦,为什么还不进去呀桔子?”
砂糖少女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紫棠保持安静。
在这莫名其妙的紧张氛围中,她猛地推开门,已经到嘴边的“我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只见本来乖巧的红色章鱼突然发疯,把花园的水管都拉到了客厅,触手在空中疯狂旋转,眼睛还泛着红光。整个客厅乱得像是水族馆,正泡着菊花茶的漏瑚头顶火都快成火山灰了。平时唯一能管得住陀艮的花御此时缩在墙角,时不时摘下头顶刚刚长出来的蘑菇,整个灵都十分阴暗。
唯一幸存的厨房正死死关着门,里梅阴沉着脸,刀下是真人的不停蠕动的手臂。
一定是她打开门的方式不对劲,关上重开一次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吧?
“欢迎回家,My lord。”
身后,笑意盈盈的执事先生为砂糖桔推开门,屋内群魔乱舞的咒灵们瞬间僵硬身子。水流顺着门冲了出来,将执事先生的裤脚和衣服浸湿,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把顺着水冲到头顶的蘑菇摘下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真是,独特的迎接方式啊。”
咳嗽两声,巧妙避过已经要发疯的执事先生,再忽视还在给手指头摆盘的里梅厨师,从冰箱拿了份布丁跑回自己的卧室。
直到将门从屋内反锁,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紫棠早就回到萨摩耶的怀抱中,而神秘莫测的拂尘让人很难猜到她的下一步究竟想干什么。
任由整个人被床包围,床单似乎是刚刚换过了,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她不喜欢远行、不喜欢改变、不喜欢陌生的一切。将脸埋进枕头中,精神的疲惫让整个身体都随之蜷缩成一团。
窗外的风拂过轻柔的白纱,仿佛有了自己的呼吸与生命。她微微眯起眼睛,又在床上随意翻滚了几下,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有人发来消息。
[请往下看。]
砂糖桔赤脚走到了阳台,有人抱着一捧满天星抬起了头。微长的白色长发散落在挺拔的校服上,他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用两个人都能明白的唇语说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祈织。”
鼻尖似乎能闻见花香,望着花园盛开的花束,倒是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香气了。
忽然飘过来的紫棠补充一句:栀子花的花语是隐忍!
*
明明也只是去冰帝当了半个月的交换生,但当砂糖桔再次踏进帝光的校门时竟然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她放缓了脚步,心中还没来得及生出几分情绪就被一个熊抱桎梏在原地。
“咳咳,紫原君——”
“砂糖妞,我有点儿想你。”
砂糖桔已经分不清面前究竟是一堵墙还是一个人,梆硬梆硬的身躯让人觉得十分硌得慌。
好在黑子同学及时出现,把她从熊抱中解救出来。明明是超大个子的紫原敦站在一旁,微微低下头,任由紫色碎发遮盖脸颊,显得意外的脆弱好欺负。
十几个不同口味的美味棒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有好几个区域限定口味,他都没攒齐的那种。
“是礼物。”她可没忘记临行前的约定,把美味棒塞到对方的手中,“现在可以开心一点儿了吗,紫原君?”
“”
再次被抱住转圈圈的砂糖桔向黑子哲也发出求救信号,可是这次好像真的停不下来了——
“砂糖妞,我最喜欢你了!”
没过几秒,一个黄色脑袋飞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自己也要一起抱!然后被紫原敦一脚踹飞,不见踪影。
最后,被转得晕乎乎的砂糖少女走着波浪线前往自己的班级,面前的一切好像都有了重影。
她拽住前面绿色头发的家伙,努力稳住身形。
浑身一僵的绿间真太郎侧过头,看着晕乎乎的砂糖桔,本来想说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变成:“如果生病了就别来上学,身体比成绩重要。”
“没有只是有点儿晕。(^-°)”
她试图让自己站稳,又握紧了对方的袖子。
绿间真太郎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前咳嗽两声,想要掩盖怎样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一个御守忽地出现在他眼前,然后晃了晃。
她抬起头,认真把御守放在他的手中,“祝绿间同学每天都百分百幸运。”
“”
“绿间同学,你的脸红了欸。”
“气温太高,热的。”
“哦。”
第59章 第 59 章
“在冰帝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总感觉砂糖同学的变化很大。”
午休时间, 两人坐在食堂边的长椅上闲聊,手中捧着一杯刚刚从自动售卖机拿出的冰可乐,为这异常炎热的夏日带来几分凉爽。
“唔——我想想看。”砂糖桔低下头, 在脑海里将自己遇见的所有事情都大致过了一遍,“其实最大的收获,是帮助朋友实现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她想到了理子,这时候的理子应该是在国外的学校中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吧。由于一些保密缘故,她们现在断了联系, 只能从五条君那里得到只言片语, 不过这样就很好了。
眨了眨眼睛,与正看着自己的黑子哲也对视, 反问一句:“黑子君呢, 在这段时间有什么变化吗?”
“其实没什么, 只不过”他的话语一顿,看着迈步向这个方向走来的赤司队长轻声道:“我们的打倒中二病小分队还没解散吧”
砂糖桔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赤司会长的笑容深不见底, 那一红一金的异色瞳孔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为亮眼, 只是轻飘飘走过这条小路, 所有人不自觉后撤一步为他让开路,就连气温也下降了不少。
十分敏锐的感官精准从人群中捕捉到那人的目光,赤司征十郎微微颔首示意, 朝着学生会方向离去, 只留下一个背影。
刚刚被迫安静下来的学生们终于可以喘口气, 唧唧喳喳把话题转移到会长的身上。
“赤司会长最近心情不好吗?他身上的气势也太让人难以接近了。”
“不知道, 但学生会的部长们最近都挺疯狂的, 已经有人偷偷叫‘赤司大魔王’了。”
“”
手中的可乐早已喝完,黑子哲也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扭头看着还若有所思的砂糖同学。她盯着赤司会长的背影,回答了刚刚黑子同学问她的问题:“我们可以在夏天过去后再进行中二清除计划。”
“是有什么独特的效果吗?”黑子哲也思索着原因,但似乎并没有任何一个说法是中二病与季节的相关性。
她摇摇头,语气真诚:“赤司君会降温,夏天可以凉快些。”
太好啦,是赤司牌制冷器,我们有救啦!
黑子哲也:“可能篮球部的大家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她捏着下巴,心中其实早就开始走神,前几天消耗的魔力太多,最近都处于浑身无力的状态。耳边传来午休结束的铃声,果断站起身,“事已至此,还是先去上课吧。”
“放学见,黑子君。”
“放学见。”
黑子哲也看着女生的背影穿梭过树荫,然后消失在拐角。他垂下眼眸,也转身离开了-
就在下午放学前,又一个让枯燥上学生活的消息公布了——帝光中学将在下周四和周五举办学园祭。
据说会请来当红偶像组合进行表演,各个社团可提交一个节目作为校园庆典的晚会项目,当然,每个班级也有相应的特色主题设置。总而言之,是个相当大型有趣的活动。
班长久藤柊正在统计大家的意愿,每到这种活动时就是最麻烦的时候,看着黑板上满满当当15个主题意见,他深呼吸一口气,把女仆咖啡馆和奥特曼的都给删了。
底下传来一片哀嚎声。
他的视线在整个班级中扫视,大部分人都期待能选择自己提出的那个建议。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只嗷嗷待哺的雏鸟。最后还是采取了投票表决的方法,他们班的主题是:精灵旅社。
穿着吸血鬼or女巫等恐怖元素的衣服,来卖一些造型比较奇特的小吃甜点。
中规中矩的选择,感觉会和很多班级的选题撞上。
当绿间真太郎扭过头想要询问砂糖桔的装扮时,发现她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难得看见她这么有精神。
他轻轻咳嗽两声,“砂糖同学,你想装扮成什么人物?”
砂糖桔举起了自己刚刚画出来的超扭曲简笔画,特意凑近到他的面前,压低语气,像是在说什么独特的小秘密:“是南瓜怪。”
草稿纸上,那只线条潦草的南瓜随着风的方向飘着,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恐怖,反而有几分傻傻的可爱。
他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与女生拉开一定距离,颇有些不自然地说:“很不错”
“那你呢,绿间同学?”她又向前凑了凑,不大明白对方此时莫名的抗拒。
“我的话,是——”他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与面前那双充满好奇的紫色眸子对视,“秘密,暂且不能告诉你。”
“绿间同学,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他微微勾起嘴角,“我的荣幸。”
合上画满涂鸦的笔记本,砂糖桔坐直身子,认真地点点头:“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我从现在到学园祭那天都会一直一直想着绿间同学的。”
绿间真太郎扶额,他总是无法回答对方这种直白到有些让人误解的话,无意识拨弄着口袋里还有些温热的御守,用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这样也挺不错的”
等到他再次回神,刚刚还满眼都是他的女生已经转过身去向另一个人讨要学园祭的装扮,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是的,自己最近究竟怎么了
“所以青峰同学可以装扮成狼人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为什么要变成狼人啊?”
“因为我可以拿南瓜砸你。”
“!我可是狼人,区区南瓜怪怎么可能打败我!别开玩笑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然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窗外的风也格外偏爱她,浅茶色短发遮盖住部分轮廓,隐隐发光。
青峰大辉颇有些结结巴巴地质问:“有什么好笑的?”
她摇摇头,正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你明明还在笑,我看见了。”
解决完学园祭主题后就已经到了放学时间,今天的值日生轮到砂糖桔和另一位同学,对方有些社团活动先走了。虽然班级日常卫生都不怎么脏,也就是扫扫地、擦一擦黑板之类的,但今天,莫名其妙的晚了许多。
她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在值日的每一步都被拖住了,换水的时候因为地面湿滑绊倒两次、窗外的落叶吹进屋内,又要重新打扫,无数件不起眼的小事堆积到一起。
等到终于把一切都归整完毕后,砂糖桔擦了擦额头的汗,拿出钥匙将班级大门锁住,等到她再次回头才发现天空正处于黄昏之时,似暗非暗。血色红霞染红了整片天空,让人生出烦躁之心。
奇怪,平常这个点儿会有这么安静吗?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太安静了,平日里即便不算热闹的街道也还是会有那么几位行人。但今天她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只有冷冽的风。在这样一个夏天里,让人内心发寒。
紫棠和拂尘都没有跟过来,砂糖桔将手放进口袋,那里有几张应急的塔罗牌,风声停下,她也随之停了下来。散落一地的枯叶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舞,似乎是在向她指明道路。
是好意,还是陷阱呢?
砂糖桔抿了抿略微干涩的嘴唇,看向路的那边,竟然是一个荒草丛生的神社,风铃声轻响,撼动心弦。但根据她的记忆,这里绝对没有神社的存在。
神灵吗她不敢保证所有神灵都对人类抱有善意,更何况她也并不信仰任何一位神灵。想到这里,砂糖桔决定先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目的。
“如果是我叨扰了您的休息,那么十分抱歉您可否让我——”
出去二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捂住嘴,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焦急,他张望了一眼身后,表情变得惊恐,直接拽着她的手飞快跑向神社。
在看不见的背后,是一群被黑雾缠绕的怪物,或许有个更为精确的称呼“鬼”。它们扭曲着身体,无数只眼睛盯着那两个正全力奔跑的人类,伸长胳膊,想要抓住他们。
肉——好吃的肉——!!!
我要吃掉,吃掉那两个人类!!!
夏目贵志喘着粗气,再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就快到神社了。他感觉小腿发酸,整个喉咙都充斥着血腥味,为什么越跑越觉得,离那个神社越远?他在内心踌躇几秒,想到下面街道上的百鬼夜行又打了个寒颤。
自己今天只是跟随学校来到东京进行研学游,中途忽然变幻的街道和天气让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是百鬼夜行之日。本来只想找个安全角落躲起来,等时间过去再说,没想到在半路看见一个不知道怎么误入百鬼世界的女生。
犹豫几秒,还是冲了上去。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人可能都要被抓住吃掉了。
“你跑不动了吗?”
“不,只是觉得神社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他听见女生的疑问。
“如果你能保证神社那边是安全的。”
“抱歉,我也不能确定。”
一边说话,强风一边灌进嘴里的感受可并不好受。剩下的解释已经说不出口,因为他被自己牵着狂奔的女生直接一个公主抱。
夏目贵志:等等,究竟发生了什么?
女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压低声音:“既然不确定,那就再制造一个选项。”
她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了塔罗牌。
【宝剑首牌:风的掌控者】
转过身,在夏目贵志的眼中只有一把无比耀眼的宝剑穿透整个世界,强劲的大风席卷每一寸土地,那些妖怪捂着刺痛的双眼变成星光点点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国一!”
“谢谢夸奖,不知名的拉人赛跑先生。”
第60章 第 60 章
布满苔藓的石阶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不同于刚刚的阴暗潮湿,这里似乎变了个样子,轻柔的光照射在台阶上, 引导着他们两人前进的方向。除了最开始的谈话外,两人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气氛陷入十足的安静。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的存在吗”
夏目贵志听见了那句喃喃自语,下意识回答道:“是的,但是几乎没有人可以看见它们。”
“那你呢?”
走在前面的女生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 用一种打探般的眼神盯着他,但却意外没有感觉到冒犯, 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求知欲。
他顿了顿, 回想到那些充满暗色调的记忆,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差别。但对方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把她牵连进这场无妄之灾中呢?那样绝对会被讨厌吧抬起头,他直视着那双透彻的双眸。
“不, 我只是碰巧知道一些事情。”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 她只是点了点头, 收回目光后继续向前走。
夏目贵志松了口气,他还没来得及跟上去,一个铜锣烧忽地出现在他面前。?等一下,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那个铜锣烧上甚至还冒着热气。
见他许久没有动静, 砂糖桔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另一个铜锣烧, “是晚饭, 现在已经到七点了。”
她又鼓着腮帮子嚼了嚼,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百鬼夜行十分不满, 今天本来打算去花园里挑选几个超大号的南瓜,但现在,计划全部被打乱。
“谢谢。”
夏目贵志接过铜锣烧,刚刚太过紧张时还没觉得什么,一旦心情平复下来,腹中的饥饿便再也无法忽视。试探性地咬了口铜锣烧,是芋泥麻薯馅的,软糯的口感让人眼前一亮。
“哈密瓜味芬达,喝吗?”
“嗯谢谢?”
他看着女生从背包里掏出大瓶装的芬达,又从侧边口袋里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有条不紊地将饮料进行分装。如果不是此时还处于神秘结界中,他可能会觉得现在是什么户外野炊。
两人又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走,不过氛围融洽了许多。只是这条通往神社的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但脚下的路却又是如此漫长。
夏目贵志感到小腿一阵酸痛,他看着前面一直保持匀速前进的背影,咬咬牙继续跟上去。最起码,这个时候不能再掉链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两只栩栩如生的狐狸雕塑矗立在两侧,上挑的眉眼一眨不眨盯着来访者的轨迹。
她终于停下脚步,望着一步之遥的鸟居,“我们到了,神域。”
鸟居即是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当踏入鸟居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言行举止都要注意,因为此时你已经在神明的注视下。
在看见狐狸雕塑的一刹那,夏目贵志就认出了这座神社所供奉的神灵,
“是稻荷神的神社。”他说。
微风拂过,两只狐狸的眼睛被叶片遮盖,似有若无地眨了眨眼。
稻荷神对霓虹文化还没了解那么深的砂糖桔在脑海里回忆了一番,知识在大脑皮层上轻轻划过,不留一丝痕迹。她皱了皱眉,好吧,但根据名字,应该是关于农业的神灵。
“我们要进去吗?”
夏目贵志看着许久没有动弹的女生,试探性地询问一句。已经走到这里了,说不准走进鸟居后就可以彻底出去。
对方摇了摇头,“我们已经走出去了,里面是更深一层的世界——”
话音刚落,整个世界如同被打碎的水晶球,天空出现裂痕,突如其来的光芒让人下意识闭上眼,只听见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等他再睁开眼,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那条街,前面是招呼他跟上队伍的同学。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铜锣烧的包装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与这个季节完全不符的枫叶,叶片上的纹路如同一只笑起来的小狐狸。
夏目贵志笑了笑,真是有趣的神灵,有趣的一场奇遇。迈步跟上了队伍,或许他还不知道,真正属于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砂糖桔抱着巨大的南瓜出现在街头,在那个世界破碎的刹那,有道声音询问她:
“汝有何愿?”
她眼前一亮,竟然遇见了可以实现愿望的仙女教母吗?!
“我想要一个很大的南瓜。”说完后又贪心地加了点儿小要求,“不会坏的那种。”
“”
难道是自己要求的太高了吗?
“会坏的那种其实也可以。”
依旧没有回应,就当她以为愿望实现不了的时候,怀里突然多了点儿重量。等她再次回神,自己已经站在最开始的街头,抱着一个超大号还不会坏的南瓜。
街边行人好奇地瞥她几眼,虽然霓虹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良好,但如此行为艺术的画面还是难得一见。很有可能是什么综艺节目的整蛊道具,说不定下一秒就随机选一个路人开瓢。
想到这里,所有人不约而同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毫无察觉的砂糖少女抱着巨型南瓜走回家,期间和因为律师工作实习许久没回家的朝日奈右京打了个招呼,虽然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熟。
朝日奈右京揉着钝痛的双眼回到日升公寓,他站在冰箱前,喝下一瓶冰咖啡,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刚和自己问好的女孩。扭过头,问向正在哄弥吃饭的雅臣。
“雅臣哥,那个别墅什么时候搬进来新住户的?”
“大概两个月前吧。”朝日奈雅臣抽出一张手纸巾给弥擦了擦嘴,他抬头看向右京,笑着说:“是个可爱又坚强的小孩子,和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
“这样吗”
右京低下头,脑海被那个巨大的南瓜所占据,能一个人搬回来的话,的确算是个坚强的孩子。
将手中咖啡空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即便是回家了也不能松懈一点儿。
此时的砂糖桔却陷入十分棘手的麻烦之中,所有家庭成员都聚集在一起,盯着那个占据半个桌面大小的巨型南瓜。
“所以,我们都打不开它吗?”
四只咒灵摇了摇头,她叹口气,看向最后的希望——里梅厨师。
他从厨房抽出一把剔骨长刀,神情冷漠,像是娴熟杀人犯的手法,一刀垂直捅进南瓜。
咔哒一声,刀短成两半。!里梅厨师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从他的指尖吹出一阵寒风,将那把断裂成两半的长刀附上一层冰霜,重新凝练成一把刀再次捅上去。
南瓜君——毫发无伤,但长刀碎成了冰晶般的渣渣。轻轻一吹,在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
执事先生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看来我们的大厨技艺有些退步啊。”
那消散在空气中的冰渣又凝成雾气向执事先生的方向攻击,在脸颊侧边划过一条鲜艳的红痕。
里梅收回手,十分罕见地露出一个笑,“你实在让人有些厌烦了。”
两人对立而站,显然都是积攒已久的怨气。
不明所以的砂糖桔没有关注那边发疯的两人,她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着究竟该怎么把南瓜里面的籽挖出来。如果生南瓜不好操作,熟的南瓜会不会好办一些?
拽了拽还在看戏的漏瑚老爷爷,“能不能借用你的火山头把南瓜煮熟呢?”
“你竟然想要,用我的岩浆去煮南瓜?!”
他不可置信的话语刚落,陀艮已经把大锅从地窖里搬出来,像是小狗狗般盯着砂糖桔,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
她伸手拍了拍陀艮的脑袋,“好狗狗。”
真正的几只好狗狗正隔着玻璃窗在狗窝里翻滚。
听到这个称呼的陀艮整个灵都如同漏了气一般,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缩成一小团躲进角落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夸奖会这么有用,砂糖桔把目光转向还不愿意答应的漏瑚身上,试探性地也拍了拍他的凸头,“好头头?”
气氛安静几秒,一直看热闹的真人发出爆笑,捂着肚子就开始在地上翻滚。
“你这是什么无礼的叫法!!!”
岩浆从他头顶冒出来,花御伸手把锅抬起,接住了那些岩浆,然后把大南瓜放在上面。
啪嗒一声,南瓜裂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南瓜里面没有籽,只有一片枫叶。
砂糖桔拿起那片枫叶,在灯光照耀下可以清晰看见它的脉络,像是被人刻意雕刻的样貌,一只伸懒腰的狐狸。
把树叶揣进口袋,她或许要去好好研究霓虹的鬼神文化了,如果神灵真的存在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变得更加有趣了。
一回生,二回熟。真人将菊花茶泼到漏瑚头顶,替他浇灭这场怒火。一把雕刻刀递到他的手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递过来的。
那个让他感到厌恶烦躁的人类抱着南瓜,认真地问:“真人可以帮我一起制作南瓜头吗?”
紫色眸子里倒影出他丑陋难堪的模样,他露出一个假笑:“当然,毕竟我最擅长制作玩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