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8／34x18 豆沙了
有过被变成拇指姑娘经历的大魏尔伦，对于自己在童话世界默认转换下的状态还是有些信心的——就算是万一真的变成其他奇怪的样子，大不了立刻破开幻象变回去。
不过，他的自信没有出错，童话世界给每个人的默认形象似乎是绑定了灵魂一般，让大魏尔伦现在得以用仅有10厘米的身高站在兰波的掌心中。
“保罗？”
兰波有些吃惊，他看着掌心中小小一个的成年搭档，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你怎麽……？”
“童话世界有时候用起来也很不错。”
金发青年看起来是十足的玩偶模样，他在黑发少年柔嫩的掌心走了几步，又飞起来，平视兰波的眼睛，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不可爱吗？”
……怎麽会不可爱。
不如说是可爱极了。
等比例缩小的金发青年，看起来精致得像贵族们会耗费千金打造的精灵人偶，让兰波忍不住想要将他藏起来。
黑发少年沉默一瞬，然后抿着唇回答，
“很可爱。”
“阿蒂尔喜欢吗？”
“……喜欢。”
兰波无奈地微笑，
“保罗，我没有不开心。”
没必要故意这样逗他开心。
说谎。
刚才的眼神明明看起来都要哭了。
成年人摇摇头，没有戳穿黑发少年的倔强，也没有顺着话题继续，而是飞翔着跟在兰波身边。
真烦人，像个苍蝇。
小魏尔伦看着兰波的视线明显都被大魏尔伦吸引走的样子，不屑地咬着牙，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瞪着大魏尔伦，片刻后，兰波突然听到左侧传来“砰”的一声，扭头看去，小搭档也变成了小小的玩偶形态。
“……？”
兰波迷茫地停下脚步——小魏尔伦对于自己会变成什麽样子，没有成年人那麽成竹在胸，做的准备也不充足，因此差点在变幻外貌的瞬间摔到地上，惊险地稳住身形后，才晃晃悠悠地飞到大魏尔伦身旁，朝着兰波张开嘴，想要说些什麽，
“啊啾。”
“……”
噗。
好可爱。
黑发少年没忍住笑意，掩住嘴轻笑起来，“啊啾”是什麽可爱的发音，怎麽会发出这种声音？
成年人也瞳孔地震的转过头，明显被少年的自己发出的诡异声音震撼到了，他顿了顿，无语地指导，
“你……要用异能力覆盖体内。”
不然就会连身体内部构造也变成人偶的样子，当然没办法说话。
小魏尔伦的脸因尴尬而涨得有些红，幸好以他现在的体型，想要看到那团雪白可爱的脸上一丝丝的红晕没那麽容易。
将异能力准确地覆盖体内，却不波及皮肤表层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金发少年努力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再次张嘴，
“啊、阿蒂尔。”
“……”
还是好可爱。
兰波诡异地沉默着，小魏尔伦以为亲友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他出糗的画面上，有些急切地放大声音，
“阿蒂尔。”
“嗯。”
兰波回过神，轻轻勾起唇角，眉眼柔和得快能滴出甘甜的蜜糖，
“我在这里，保罗这样很可爱。”
兰波主动说我可爱。
身形缩小后，似乎心智也跟着缩小了一些，小小的金发少年仅仅因为这样的想法，就似乎得到了天大的认可般神气地仰起头。
于是，接下来的场景变得奇怪而温情。
乡村街道上行走的秀丽黑发少年，身侧飞着两只宛如双生的漂亮精灵，不仅如此，少年行走的速度还极慢，让人怀疑他要花费多久才能走完这段不长的小路。
讲道理，兰波其实也不想走得这麽慢，只是没办法——成年搭档的速度还好，可小搭档不太行。
想要保持这样的面貌匀速飞行，既要控制体内的异能力覆盖，避免身体都变成玩偶结构，又要用重力托起自己，同时还留下空隙，让童话世界的能量能够接触到身体，维持外形的变幻。
一心三用，对以往专注进攻的金发少年来说是有些难度的挑战。
因此，为了照顾小搭档的速度，兰波只能将步子迈得极小。
专心折腾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程，小魏尔伦才搞定能量的平均分配与同时操控，兰波看着小搭档飞行的样子变得平稳而快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留在丹麦的最后两天无事发生，这样简单平淡的生活，无论是大小魏尔伦还是兰波都十分喜爱——当然，在魏尔伦们看来，如果没有对方，只有自己和兰波就更好了。
离开前，大魏尔伦又找到凡尔纳，但红发男孩对于加入“阻止战争小分队”这件事依然态度暧昧，并不直言同意，却也不说拒绝。
成年人对此没什麽感想——在原本的命运线中，凡尔纳将会于一年后成为“七个背叛者”的一员，不仅如此，还是唯一暴露身份之人，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会对他终止异能大战的提议不动心？无非是觉得以目前的人员来看，可行性不够高，外加不信任他而已。
所以接下来，要在凡尔纳留在童话村庄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快地至少找到两名新的队友，提高己方筹码。
从丹麦回来的路程一样很快，下车后，大魏尔伦回去收拾家里，兰波则拉着小魏尔伦去了铁塔——这次是简单的邀约任务，今天汇报完的话，明天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汇报的过程一如既往的简单而顺利，但波德莱尔的表情有些奇怪，银长发的少年等待兰波简洁的汇报结束后，迟疑片刻，开口喊住正欲离去的学生，
“阿蒂尔。”
“？”
兰波停下脚步，不太明白老师为什麽叫住自己，
“有什麽事情吗？老师。”
“后天，英国那边的代表团会来，你……和‘魏尔伦’说一声。”
小魏尔伦还在这里，波德莱尔口中的魏尔伦显然是指另一个，
“英国代表团？”
他记得和平会议是定在六月一号，英国离得又不远，不用来这麽早吧？
兰波露出有些迷惑的神情，
“他们来做什麽？”
“是高层的意思。在和平会议之前，高层打算先和英国商量一下停战后的利益划分。”
波德莱尔将桌面上的数据递给兰波，
“不过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英国此次递交的与会人员入境申请名单中，有一名超越者。”
“谁？”
小魏尔伦有些好奇。
而兰波看着数据，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入境申请的名单很长，但就算是在这样长长的一串名字里，有一个名字也相当显眼。他静默片刻，回答了小搭档的问题，
“是克里斯蒂——阿加莎·克里斯蒂。”
“……哈？克里斯蒂？”
大魏尔伦看着那份名单，脸上的疑惑不比刚才的小魏尔伦少，看着他的神情，兰波心中有了推测，
“在你的过去里，克里斯蒂没有来过法国，甚至英国也没有参加这次会议。”
“……对。”
金发青年肯定了兰波的推测，
“这次会议几乎是完全的无用功，如果不是一年后出现了‘七个背叛者’，异能大战的结束恐怕还遥遥无期。”
他看着克里斯蒂的名字，眉头紧蹙，
“克里斯蒂倒是来过法国——但都是在异能大战结束之后。”
所以，这次英国同意参加和谈会议也好，带着克里斯蒂来提前和谈也罢，都是全然陌生的未知事件，这让大魏尔伦有点烦躁，
“他们到底要来做什麽？”
作为英国新一代的瑰宝，克里斯蒂也就比兰波大三岁，在大魏尔伦的印象中，对方不仅对英国忠心耿耿，还是个十足的危险人物。
“也就是说，她这次过来参加和谈会议有问题？”
小魏尔伦不理解，
“难道英国想要趁机发难？”
兰波摇摇头，
“不可能的。”
先不说就一个克里斯蒂，都不用别人出手，雨果自己就能直接压制对方，就算英国队伍中还藏了别的超越者，也不过是打起来麻烦一些而已——毕竟不论从数量上看还是从质量上看，法国的超越者都更多也更强。
英国不会这麽莽撞。
“……无所谓。”
小魏尔伦轻声安慰兰波，
“不管他们要做什麽，只要危及计划，大不了都杀了。”
“……”
兰波的眼神暗了一瞬，
“保罗说得对。”
黑发少年声音冰冷，
“老师给我们名单，说明高层和铁塔也都在怀疑英国的动机。只要出现问题，格杀勿论。”
然而，阿加莎·克里斯蒂相当循规蹈矩。
金色长发的青年女性秉持着淑女的态度，一路上都温和有礼，全然不像那个传言中说一不二的骑士长。
迎接的晚宴如约开始，兰波穿着小魏尔伦之前给他挑选的那套黑色西装小礼服，静静地端着红酒，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而小魏尔伦则穿着配套的白色西装坐在一旁，不耐烦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跳舞的邀约。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邀您共舞？”
“抱歉。”
“啊，这样啊。”
金色长发的青年女性看着少年人造神明无可挑剔的外表，笑得温和优雅，看不出失落，
“既然如此，那看来我只能换个目标了，刚好，黑发也是我的好球区。”
她朝着兰波伸出手，
“阿蒂尔·兰波先生。”
青年女性的声音清亮动听，模仿法语腔调的读音带着笨拙的尾音，有些反差的可爱，
“您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第32章 18/34x18 受邀而来
虽然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但既然受到邀约，倒也不失为一个打探对方目的的好机会。兰波只是迟疑一瞬，便握上了那只伸出的手，站起身来，
“很荣幸能和您共舞。”
为了表明对英国的重视，今日的宴会选在了一栋新修的庄园中，宴会厅很大，特意留出的舞池旁，乐队轻快地演奏着。
兰波虚抱着克里斯蒂的腰，舞步轻缓，金发的青年女性在等待，可直到两人都在舞池里转了半圈，也没等到黑发少年开口，她看着少年秀丽冷淡的面庞，有些赞叹，也有些忍俊不禁，
“小兰波不问我些问题吗？”
“您会回答吗？”
兰波的声音很轻。
“这要看你会问什麽问题了。”
克里斯蒂微笑，
“如果直接问我我的异能力有什麽缺点，那我肯定是不会回答的。”
“……”
这样的语气，像是故意来送情报——也许是英方的意思，用这样间接的方式解释？
舞曲转了一个调，两人的身影分开又重叠，兰波垂眸，毫不客气地提问，
“英国为什麽会答应和谈？”
“结果还是问了个很直接的问题啊？”
克里斯蒂搂在兰波肩上的手放低了些，声音中全是笑意，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回答。”
她的长裙在旋身中盛开，声音与甘甜的玫瑰香气同时到来，
“高层看出了法国的重视，女王也认为到了和谈的时机。”
异能大战进展至今，英法作为欧洲战场的胜利者，天然具有停战的选择权。
虽然两国向来不和，甚至于有笑谈说只要是英国同意的，法国就不会同意，而只要是法国同意的，英国就坚决反对。但事关战争，两国政府都不会如此儿戏。
兰波愣了一下，蹙起眉头思索起来，
“是因为……我和保罗去邀请了安徒生先生？”
虽然是谍报员，但魏尔伦和兰波成为搭档的三年多来，不仅解决了法国国内几乎全部的叛乱问题，还在战场后方的情报战争中做出了巨大贡献，早就成了欧洲各国的重点关注对象。
此次法国为了一个和谈会议，居然派出这样的王牌谍报员前往邀请安徒生，英国自然也就下意识地认为——法国想要让欧洲恢复和平的意愿非常强烈。
“嗯哼。”
克里斯蒂点了点头，忽然实打实地搂住兰波的腰身，脚下的舞步也调换了身份，
“真可怕啊。”
她俯在兰波耳侧，笑盈盈地看向宴会厅的角落，和那道从刚才开始就直勾勾盯着这边的视线对上，
“占有欲也太强了。”
“？？？”
兰波的舞步乱了一瞬，无奈地配合着换成女步，
“保罗没怎麽来过这样的宴会，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
害怕？
克里斯蒂一直维持的优雅笑容差点裂开——她可没看出那个金发小子有什麽害怕的，让别人害怕还差不多，她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感叹，
“真难想象，那麽优雅温和的魏尔伦先生居然……”
“是的。”
兰波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但并不想解释什麽。
不了解魏尔伦的人，都会将少年人造神明视作不折不扣的冷血战争机器，可在兰波看来，只要和他相处过就会知道，小魏尔伦不过是个内心敏感，害怕寂寞，渴望自由又乖巧听话的孩子罢了。
可惜，小魏尔伦很少会愿意和别人沟通相处，其他人也大多秉持着畏惧的态度不敢接近。
想到这里，兰波叹了口气，十分干脆且生硬地跳过话题，
“您为什麽会跟着来法国呢？”
就算英国有和谈的意愿，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在和谈队伍中塞一个超越者进来——英国不可能凭借一个超越者就攻陷巴黎，而法国也不可能冒着被英国所有超越者攻击的风险谋害英国的使者团。
“我来这里的理由很简单。”
克里斯蒂并不介意兰波跳跃话题，她拉住兰波的手，看黑发少年无奈地跟着舞步转了一圈的的样子，重新微笑起来，
“暂时是秘密。”
“……”
兰波轻轻地抿了下唇，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感到失落——恰恰是这样相当直接表明的隐瞒，才更能证明一些事情。
舞曲已经演奏到最后一段，黑发少年沉默着跳完最后一步，礼貌地松开手，
“那麽，祝您在巴黎玩得愉快。”
“嗯。”
克里斯蒂掩住唇，促狭地挑眉，示意兰波往身后看，
“我就不多打扰了。”
而兰波一回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小魏尔伦。
小魏尔伦很聪明，即使只是在礼仪课程中学过基础的舞步，也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怎麽不和克里斯蒂打声招呼。”
好歹同为超越者，等战争结束后，也许会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对方虽然别有用心，但应该没有恶意，趁机打好关系并不是坏事。
“……我不喜欢她。”
金发少年的神色冰冷，声音也冰冷极了，
“她最好是没有什麽阴谋。”
“嗯……很可惜，有。”
兰波搂着小搭档的背，彼此的胸膛间只留下细小的缝隙，
“而且，应该和你有关。”
黑发少年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小魏尔伦的耳根，令他有些不适应地扭扭头，
“我？”
小魏尔伦不太明白，
“为什麽？”
“如果只是要向铁塔和法国传递英国的诚意，宴会中明明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选。”
兰波瞥了眼正在和一名女性官员跳舞的雨果，以及一旁端着红酒，和好几名女性同时聊天的大仲马，
“雨果先生和仲马先生都是更好的选择。”
可阿加莎·克里斯蒂却故意来找小魏尔伦，在被拒绝后又转而找上他，必然事出有因。
魏尔伦和兰波声名在外，能力也有目共睹，执行国外任务时从未出过差错，所以他国对于两名少年超越者的能力收录也存在偏差。克里斯蒂刚才除了通过对话估量兰波的性格，舞步也隐约地在试探他的体术。
兰波摇摇头，继续解释，
“除此之外，她还想打探你的情报。”
只是被他噎了回去。
“……她说黑发是她的好球区。”
“？”
黑发少年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小搭档的意思——金发少年以为克里斯蒂来找他们两个是单纯的因为看脸。
他然后将额头抵在小搭档肩上，忍耐的笑意令身躯微微颤抖，直到终于恢复平静，才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地回答，
“虽然我承认——保罗真的非常好看，但那只是借口。”
兰波看向小搭档有些尴尬的漂亮脸蛋，
“总之，这两天最好谨慎一些。”
他的语气很认真，小魏尔伦撇撇嘴，以沉默表示同意。
“找我？”
大魏尔伦迷惑的表情和方才小魏尔伦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完全不记得有过类似的事情。”
从英国答应参加和谈会议开始，命运似乎就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
“在原本的时间在线，异能大战被‘七个背叛者’停止后，英国和法国得到了什麽？”
兰波看着面前的好几盘曲奇——成年人今天独自呆了一整天，没什麽事情做，干脆烤了许多种不同的口味——最终选择了一块可可味曲奇，
“尤其是不太为人所知的那些。”
“英国和法国……”
成年人皱着眉头思索半晌，
“有一些情报上的共享，以及几个共同管理的租界。”
能记得这些还是因为当时突发奇想去刺杀英国女王，在伪装身份潜入宴会的时候，“借来”的身份主人恰好和英国时钟塔有联系，他也因此瞥见一些文档。
但更多详细的内容，大魏尔伦也不清楚。
“是吗。”
都不是什麽有用的情报，和眼下的情况应该是毫无关联的。
兰波眨眨眼，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小魏尔伦坐在他身旁，沉默地拿起一块草莓味曲奇送进嘴里。
这本该是个宁静且温馨的夜晚——假如门铃没有突然响起的话。
成年人的身影已经瞬间消失在客厅中，兰波警惕地看向门口，等待十秒后，刚刚停止的门铃再次响起。
很执着。
黑发少年走到门口打开屋门，而门外站着的，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Bonjour。”
克里斯蒂微笑着打招呼，法语依然带着些生硬奇怪的口音，
“我来找魏尔伦先生。”
兰波沉默地点点头，侧过身请她进屋。
“找我有什麽事情。”
小魏尔伦语调平静。
“唔……”
克里斯蒂停顿片刻，笑眯眯地再次开口，
“实际上，我说的是另一位魏尔伦先生。”
她像是怕两人听不懂，又详细解释了一下，
“就是那位，来自十五年……哦不对，十六年后的魏尔伦先生。”
“哦呀。”
克里斯蒂抬起手，漆黑的能量倾泻着覆盖全身，将无形袭来的攻击挡下，
“不要这麽大的反应，魏尔伦先生。”
金发的女性歪歪头，
“既然终于见面了，那就开门见山地讲吧。”
她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大魏尔伦，用似乎有些委屈的口吻辩解，
“是‘你’让我来找你的哦。”
第33章 34/18x18 是谁呢？
真难搞啊。
阿加莎·克里斯蒂发誓——如果不是为了好友，她就是死也不可能来法国找这个难搞到极点的男人。
哦，不，说错了。
保罗·魏尔伦根本不是人。
“都说了是你让我来找你的。”
克里斯蒂无奈地举起双手以示诚意，
“我也不清楚你是在什麽时间段用了什麽办法穿越回来找到我的，但我认为我能知道你的存在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证明我没有说谎了吧？”
但大魏尔伦依然神色冰冷地举着枪，
“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在属于成年人的未来中，他除了去时钟塔搞事的时候杀了一些钟塔侍从——还顺便杀了三个英国的超越者以外，和阿加莎·克里斯蒂不存在任何联系，甚至都没有完整地说过一句话。
“……所以，你不认为将来某一刻的你会有求于我，是吗？”
克里斯蒂简直想翻个白眼，她都没计较眼前这家夥在已经变动的时间线中到英国乱杀一通的事情，这家夥自己反倒疑神疑鬼起来了，
“你想要阻止异能大战，但有一个人你很难找到。”
克里斯蒂平静地解释，
“即使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她也是‘七个背叛者’里最后加入的成员。”
“我不需要完全找到‘七个背叛者’原有的成员。”
魏尔伦冷笑，
“就算缺少一个也无所谓。”
“缺少其他人确实无所谓——但她不行。”
克里斯蒂提出一个问题，
“你认为，仅仅是来自超越者的威胁以及一纸协议，真的能让当时被挟持的这些领导人们从此遵守协议，不再发动战争吗？”
很多时候，魏尔伦只是懒得思考，反正用力量就能达成目的，何必要弯弯绕绕？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脑子，
“……你说的那个人，她的异能力和契约有关？”
“正是如此。”
克里斯蒂表情诚恳，
“她的异能力能够在凡尔纳的神秘岛上构造一座城堡，并强制命令进入城堡的人签订契约，除非签订契约者死亡，否则就算她失去异能力或者死亡，也不会对已经生效的契约产生任何影响。”
“听起来确实是停战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人。”
兰波咽下第六块曲奇，刚想再伸手拿一块，就看到小搭档满脸写着“不能再吃了”，并直接把饼干筐挪开，他沉默片刻，喝了口茶，加入对话，
“保罗，放下枪吧。”
克里斯蒂如果有什麽恶意，根本不必这样低姿态地接受质问。
大魏尔伦点点头，收回手的瞬间，枪也消失不见，
“抱歉，克里斯蒂小姐。”
成年人那张精致完美到简直在发光的面容上，又露出温和礼貌的微笑，仿佛上一刻还用枪指着克里斯蒂额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没有提前得知您的到来，招待不周。”
克里斯蒂终于还是没忍住，放弃了维持淑女形象，狠狠给了面前的金发青年一个白眼。
见到那个来自未来的魏尔伦时，克里斯蒂正在喝茶。
空间被金红夹杂的流光撕裂，扭曲变形，最终露出一片黑到极致的空洞，金发的人造神明突兀出现，礼貌地问好，并直接说出了来意。
“有一个问题。”
兰波挪动了一下，家里的大沙发是三人位，他原本坐在靠边的位置，但现在大魏尔伦要坐过来，他只能挪挪位置，把自己放在中间，以免成年搭档被迫和小搭档坐在一起，产生一些可能会有点激烈的摩擦，
“未来的保罗怎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的？”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从伏尔泰那里得知的。”
克里斯蒂回答，
“关于‘七个背叛者’的真实面目，都是从伏尔泰处得到的信息。”
兰波沉默地思考起来，而克里斯蒂还在讲述，
“他希望过去的自己能够尽快找到所有‘背叛者’，而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够提前两年获救。”
金发的女性终于说出了自己愿意跑这一趟的真实原因，
“虽然按照原定的命运，她能够在两年后凭借自己的努力从那个家族中逃出来，但却也会因此而元气大伤——最终不到30岁就离开这个世界。”
她清楚好友的性格，也因此明白金发青年的话语至少有九成的可信度。
“还有一个问题。”
兰波垂眸，发现坐到中间后，刚才被挪开的饼干筐又出现在面前，他悄悄拿了一块放在手中，
“那个保罗应该也告诉了您关于您的友人目前的情况和所在，那麽您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救她出来，为何要选择与我们结盟呢？”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每晚一天，就有可能出现一天的差错，既然能有早些营救的办法，我肯定希望更早营救。”
克里斯蒂轻轻摇头，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谋求利益。”
对于异能力者来说，战争其实并不算是什麽好事。
为了保护异能力者们的信息数据，大部分的异能力者即使为国效力，也很难得到与普通人相同的回报。
比如魏尔伦和兰波都知道的那位名为纪德的少年，和莫泊桑同年加入铁塔的他，因为异能力的级别不够高，效果也只在实战中有较大用处，所以就直接被塞进军队中，明明立下了不少战功，却始终没有晋升的机会。
——如果异能力者的地位过高，就难免受到针对，暴露身份和能力，更有可能死于暗杀。
冠冕堂皇又无法反驳的理由，成为政府高层们压榨异能力者的最佳借口。
而这样的压榨，身处异能力者顶端的超越者们也无法逃脱，甚至更加严重——如果说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超越者们还只是出国受到一些限制的话，那麽在战争开始后，每个国家的超越者几乎都被完全限定了活动范围。
相比起人类，所有的异能者们在这场战争中更像是武器。
应得的报酬、应有的地位、自由行走的权力……
阿加莎·克里斯蒂所求不多，但都是只有停止异能大战，才能堂堂正正获得的事物。
“战争就是这样，在战争中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就应当遭受更加严格的监管。”
兰波没有反驳克里斯蒂的说法，但也并未因此被调动情绪，
“不过，战争本身就是不对的。”
黑发少年语调平淡，
“我们会跟你合作，救出你的友人。”
“多谢。”
克里斯蒂站了起来，终于初步达成一致，她松了口气，有些抱怨地开口，
“曲奇不给我吃也就算了，茶也不给一杯，太失礼了。”
“……”
搭档们估计是对克里斯蒂有点意见，但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倒过茶的兰波也下意识忘了这件事，他尴尬地微笑，
“抱歉。”
“算了，明天上午我要逛逛巴黎的商店。”
克里斯蒂对着兰波眨眨眼，金棕色的眸子褪去严肃后又显得灵动起来，
“到时候见。”
“阿蒂尔。”
克里斯蒂离开后，小魏尔伦握住兰波的手腕，无奈地从他手里捏出那块曲奇，
“你今天晚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
晚宴上克里斯蒂前来邀请两人跳舞之前，兰波就喝了一杯红酒，吃了两小块蛋糕，与小搭档共舞结束后，两人又分享了一盘牛扒和一盘鹅肝鱼子酱，而刚才趁着搭档们没注意到，他还又吃了六块曲奇。
要知道，大魏尔伦做的曲奇都是真材实料，比市面上常见的曲奇大了一圈不说，还厚了将近一倍，幸好有暗杀王有准确的数据测控能力，才能保证这两烤箱的五种口味曲奇都酥脆可口。
也正因此，兰波才吃得有点停不下来。
黑发少年抿着嘴，看着那块黄油曲奇躺在小魏尔伦的掌心，有些委屈地低下头。
“……”
别露出这种表情啊……
金发少年叹了口气，
“最后一块。”
他把黄油曲奇送到兰波嘴边，然后就看到那双碧绿的眸子瞬间亮了一些，
“嗯。”
一旁的成年人难得地没有理会少年的自己对兰波的亲昵动作，他皱着眉思考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询问出声，
“那个找上克里斯蒂的‘我’……”
“应该不是你。”
兰波吃了一小口曲奇，把剩下的部分拿在手里，
“伏尔泰先生如果要知道‘七个背叛者’都是谁，就必须是在‘七个背叛者’阻止异能大战之后。”
也就是这个时间在线的魏尔伦，没有完成提前两年阻止异能大战这件事——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做，而是在这之后，才找到伏尔泰，得知了‘七个背叛者’的真实身份。
“但我没有。”
大魏尔伦轻声地说出疑惑，
“我从来没有去找过伏尔泰。”
不论是流浪的九年，还是待在地下室的六年多，他都从未去找过伏尔泰，也并不关心“七个背叛者”的身份。
“所以，你不可能知道他们都是谁，更不可能因此找到阿加莎·克里斯蒂，希望现在的她来找我们合作。”
小魏尔伦也想明白了。
“是另一个时间上的保罗——一个知道我们要提前阻止异能大战的计划，也知道我们不清楚这个计划存在致命漏洞的保罗，为了帮助我们解决问题，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而做了这一切。”
兰波做出总结，他看着面色凝重的搭档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情。”
他说，
“很好的事情，而且——”
黑发少年将那半块曲奇掰成两半，直接一人一块地塞进两个魏尔伦嘴里，
“——送大保罗回来的那道声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如何做到的，可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第34章 34/18x18 啊？
“唔……”
胃里自下而上升腾的灼痛感，令兰波自静谧的睡梦中醒来，他难耐地蹙起眉头，抓紧被子，蜷缩起来，下意识呼唤搭档的名字，
“保罗……”
——好疼。
床边坐着的人似乎早有预料，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轻轻将黑发少年扶起来，抱在怀中，清澈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来吃药。”
床边人从床头柜上拿过准备好的胃药和温水，
“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偷吃了几块？”
兰波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接过药，一饮而下，
“没有几块……”
“嗯？”
“……五块。”
“……”
金发青年又叹了口气，
“那麽扎实的曲奇，三四块就很多了。”
而兰波在克里斯蒂拜访前已经吃了六块，再加上晚上趁着两个搭档都上楼之后偷吃的这五块，算起来甚至顶得上两个成年人的饭量。
就算大魏尔伦在做的时候，有考虑到兰波不太喜欢吃甜品而减少了用糖量，其中的糖分也不容小觑。
“抱歉。”
黑发少年侧过头，尴尬又无措地道歉，乌木色的发丝在成年人颈窝磨蹭着，令成年人的心也泛起柔软的涟漪，
“阿蒂尔今天心情很好吗？”
“……是的。”
黑发少年抿着唇，他今天确实心情很好，
推测出了成年搭档能够穿越时间回来的幕后操控者后，自见到大魏尔伦起就一直压抑在心口的，那块名为焦虑的石头终于轰然落地——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那麽成年搭档这场跨越时间的单行票，既不会有什麽莫名其妙的代价，也不会有什麽难以承受的后果，只是单纯的，有人希望帮助另一个自己而已。
于是在放松的心情下，行为也跟着放松起来。
嗯，绝对不是单纯因为曲奇饼太好吃。
看出兰波的窘迫，大魏尔伦缓和了语气，
“不是要责怪你，阿蒂尔居然会偷吃曲奇——很可爱。”
这句话是真心的，也是大魏尔伦偷偷下楼后发现茶几上的曲奇明显少了几块之后第一时间的感想。
在成年人的记忆中，极少能见到兰波这样一团孩子气的模样，从相遇开始，兰波就是冷静的、沉稳的，似乎什麽都懂。哪怕在波德莱尔面前，黑发少年也从不会这样亲昵的撒娇。
当然，这也是因为波德莱尔虽然很宠兰波，却也同样是不太喜欢表达爱意的性格，师徒二人摆在一起，像两块漂亮石头。
而最近的兰波却会偶尔不自觉地露出本应属于这个年龄的稚气，是因为他——一个成年的，全身心信赖的，最亲密的搭档的出现。
想到这里，大魏尔伦的笑意加深，他掀开怀中少年睡衣的衣角，隔着薄薄的皮肉，在胃部上方轻缓地揉弄起来，
“但是，要注意身体，你本来就体虚，突然吃这麽多曲奇肯定会消化不良，胃痛难受。”
他低下头，在兰波的发顶留下一个吻，
“我还希望以后能和阿蒂尔一起过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一直到一百岁的生日，阿蒂尔要一直陪着我，好吗？”
“……嗯。”
兰波轻声回应。
台灯暖黄的光柔和地照耀着，将床上的两人笼罩在内，那只宽大温热的手掌还在一刻不停地揉着，方才吃下的药片也逐渐生效，困意一点点袭来，兰波的意识又开始昏沉起来，他困倦地想要睁开眼，叮嘱成年搭档些什麽，可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小动物意义不明的呜咽。
成年人先是忍不住勾起唇角，然后眨眨眼，决定不听兰波的话——他能大概猜到兰波想说什麽，无非是他如果留宿的话，小魏尔伦看到了又要吵起来。
但是关他什麽事，更何况，对方又不是没有偷偷跑出来和兰波单独相处过。
回想起之前在童话村庄时看到的那幅少年们相拥而眠的画面，成年人撇撇嘴，他动作轻巧地拉下床幔，怀抱着黑发少年，安心而满足地睡去。
当然还是被看到了。
兰波觉得胃好像又开始疼起来，不仅是胃，甚至连头都有点疼，他没办法责怪成年搭档，只能无奈地对小搭档解释，
“保罗，是因为我晚上胃疼，所以魏尔伦来照顾我。”
金发少年绷着脸坐在沙发上，声音里含着一丝委屈，
“照顾完不能走吗？他就是故意想要和你睡在一起。”
“我可以走，但如果阿蒂尔又难受呢？”
金发青年姿态优雅地放下早餐，
“你不够关心阿蒂尔，还要怪我太关心了吗？”
“……”
小魏尔伦咬牙切齿，但又无法反驳，只能愤愤地站起身，走到餐桌旁，将属于自己的那杯洋梨汁一饮而尽。
兰波揉揉眉心，觉得有件事情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今天和克里斯蒂沟通结束之后，去家具店看一下吧。”
“？”
刚又秉持着胜利者的优越给小魏尔伦倒了杯新洋梨汁的成年人有点疑惑，
“去家具店……？”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慌张——难道是要把他们两个都赶回小魏尔伦那栋屋子住吗？
“买一张大床。”
兰波及时的回复打断了大魏尔伦的杞人忧天，
“应该有成品的大床吧。”
虽然得益于兰波喜爱舒适的性格，现在三个屋子里都是标准的双人床，但140cm的宽度容纳两个人还能算从容，想要容纳三个人就多少有点吃力。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端起专属的热牛奶，
“换成2米的大床，以后都三个人一起睡。”
他当时分配房间真是多余又无用的行为，这俩人就没有一个会乖乖自己睡的——简直像没断奶的小宝宝。
这样说起来，保罗确实是把自己当做哥哥或者父亲一样的存在了吧？
黑发少年忽略自己昨天还孩子气地偷吃曲奇的行为，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不过，睡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能和在丹麦一样挤得那麽近。”
丹麦那张床其实也不够宽，只有180cm左右，兰波认为这也是那几天每次醒来，都会发现两个搭档黏在他身上的原因。
“……好的。”
大魏尔伦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兰波的决定，只能礼貌地微笑，
“先吃饭吧阿蒂尔，等会儿再聊具体的要求。”
小魏尔伦沉默半晌，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瞪了成年的自己一眼，然后乖巧地开始吃饭。
克里斯蒂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
男同真是可怕——这是从刚才出来之后到现在，金发淑女最大的感想。
起因是大小魏尔伦都想走在兰波身边，但兰波又不可能单独和其中一个人走在一起，而如果三个人并排走——会变成一堵墙。
总之，兰波拒绝了，四人以克里斯蒂和兰波走在前面，金发青年和金发少年跟在后面的形式逛了半条街后，克里斯蒂就忍受不住如芒在背的感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提出了希望吃个早午饭然后尽快回去的想法。
随后，在兰波的推荐下，四人坐在了湖边餐厅的包厢中。
这家餐厅其实就是兰波以前常和魏尔伦一起去的那家，不过自从大魏尔伦出现，他的一日三餐都有人包办，也就很久都没来过。
熟练地点好招牌餐品后，整个包间的内部转瞬间覆盖上一层不起眼的金色。
“……那我现在开始说一下具体情况？”
克里斯蒂迟疑地开口。
“先说身份吧。”
大魏尔伦垂眸，
“您希望我们去帮忙救出来的，是谁？”
他在记忆中搜索了许久，都未能在“英年早逝的女性异能力者/超越者”这个标签下找到映射的人物。
“我的好友，勃朗特家的小女儿。”
克里斯蒂苦笑，
“你当然不会对她有印象，因为在外界看来，她根本不是异能力者，只是一个没落贵族家等待联姻的女孩而已。”
兰波皱起眉头，
“勃朗特家的小女儿——艾米利·勃朗特？”
克里斯蒂有点意外，
“你知道她？”
“听说过。”
黑发少年摇摇头，
“但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
“她——她们姐妹三人有个弟弟。”
提到这个人，克里斯蒂的神色明显冰冷下来。
一个简单到无趣的故事，刻板的父亲，早逝的母亲，拥有能力，却怯懦而传统的三姐妹，以及希望把姐姐们“卖”个好价钱的弟弟。
“那我们去杀了他？”
小魏尔伦挑眉，
“杀死她的父亲和弟弟——或者连姐妹也一起杀死，就能让她自由。”？？？
克里斯蒂大为震撼并哑口无言。
“保罗。”
兰波深吸一口气，
“你不许说话。”
“……哦。”
金发少年撇撇嘴。
成年人用眼神无声地嘲笑，
“她拥有强大的能力，却迟迟没能逃离那里的原因——是爱。”
即使明知道那些所爱的人不配，也放不下对家人的爱。他虽然瞧不起这样扭曲、不平等甚至算得上是深渊的情感，但已经能够理解这种人的想法。
“所以，有更加简单的方式。”
他勾起唇角，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
“只是需要克里斯蒂女士帮忙做个假身份。”
“啊？”
马拉美迷茫地瞪大眼睛，
“我去联姻？”
第35章 18/34x18 亲亲
“亲爱的外祖母，许久未写信，祝您一切安好。我来到特殊战力总局已经快要满一个月，目前如愿在外勤部执行任务。任务中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也见过了很多痛苦的场景。但总的来说，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份值得我奋斗终生的事业——能够为法兰西效力，为人民效力。”
细长的钢笔“沙沙”地书写着，到了这句话后却停顿起来，灯光下的银发少年咬着下唇，落笔力度不自觉地加大，
“但今天，雨果先生——您知道我一直非常崇敬他，之所以拒绝您让我进入官场的要求，也是因为希望追随他的脚步——他亲自来找我，交给我一个重担。”
回想起今天下午在那位英国淑女的评判下换了将近二十套衣服的场景，马拉美尚且心有余悸，
“他希望我能够去和一个英国的贵族小姐求婚——上帝啊，祖母，我甚至都没有成年！”
他奋笔疾书，
“他们说这将是一场将那位英国的贵族小姐从家庭的禁锢中解救出来的善意骗局，同时这位贵族小姐也会为法兰西解决一些问题，我并不——”
银发少年顿了一下，将并不划掉，
“我是说，我当然愿意为法兰西献出生命。但这样的任务要求，真的令我感到震惊。也许这就是成为谍报员的必经之路？隐藏身份，伪装自己，用欺瞒来换取更多的资源？我的理想并未动摇，只是有些不太明白。”
写到这里，他有些委屈，又暗藏了一些隐秘的雀跃，
“雨果先生没有告诉我真正的交易内容，只说希望我配合行动。万幸的是，我不需要借助父亲的名头和自己的爵位，只需要扮演好克里斯蒂小姐制作的假身份——您应该听说过她，阿加莎·克里斯蒂小姐，她是位厉害的淑女，能够参与到这种跨国任务中，着实是我的荣幸。”
唯一不清楚的是，为什麽法国和英国会有这样奇怪的联合任务，那位贵族小姐也只是没落贵族的后裔，并非什麽王室血脉。
算了，他只要照做就行。
银发少年叹了口气，将信件叠起来，又融化蜡珠，用精致的印章戳上一个蜡封，随后忐忑不安地，等待明天的到来。
“我不懂。”
小魏尔伦躺在床上，和兰波贴的很近，享受难得的二人相处时光——大魏尔伦还在楼下和雨果商谈关于这次“任务”的安排，
“为什麽选马拉美？”
“他比较笨。”
兰波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困倦，
“铁塔能出外勤的青壮年中，福楼拜先生已婚，仲马先生虽然没结婚，但他的容貌并不保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司汤达先生正在执行任务，其他人也多少都有不合适的地方……而且，如果需要他们配合的话，就势必要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这并不容易。”
当初回应雨果的号召，与他共同组建铁塔的这批人，没有一个是蠢货。聪明人很好，可聪明人也很容易有自己的考量，就算百分百相信雨果，他们也不一定会百分百相信魏尔伦，更别提阿加莎·克里斯蒂这个英国人了。
雨果会相信这样荒唐的理由，答应帮忙，除了很早就知道穿越回来的大魏尔伦的存在以外，也是因为他和波德莱尔关系好，对兰波有些爱屋及乌，同时对“黑之十二号”一直存有庇护之心。
而其他的这些人，也就只有大仲马有可能会和雨果是相同的反应，但偏偏他又没办法出面。
“莫泊桑不行吗？他也很笨。”
小魏尔伦疑惑，
“我都能骗过他。”
“……他笨过头了。”
小魏尔伦的语气实在是太正经又可爱，兰波睁开眼睛，看着那张清澈的漂亮脸蛋，有些忍不住想笑，
“居伊是演不好戏的，而且他归属情报部，如果出外勤，福楼拜先生肯定会过问。”
金发少年明白了关键——这个任务在短时间内不能被人察觉是假任务，却又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不能选择那些太聪明的，也不能选太笨的，还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也就只有马拉美比较符合条件。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眨眨眼睛，看着忍俊不禁的兰波，视线忽然飘到了那双唇上。
兰波洗完澡涂了唇膏，此刻淡粉色的双唇正泛着晶莹的光泽，散发出甜香的桂花味。
“保罗？”
黑发少年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小搭档，疑惑地呼喊他的名字。
“阿蒂尔。”
小魏尔伦忽然坐起身，同时也把兰波拉了起来，他看着兰波，语气严肃，
“我又想吃你的嘴唇了。”
“……？？？”
啊？
等一下？
兰波的脑子被急转弯的话题内容弄得顿卡起来，他搞不懂小搭档为什麽会突然跳到这个他以为早就是过去式的问题上，
“……人的嘴唇不是食物，不可以吃。”
“我知道。”
小魏尔伦记得，他上次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兰波教育了他好大一通，最后还请他吃了布丁，可现在没有布丁，
“真的不可以吃吗？”
魏尔伦有一副好皮相，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
五官的形状，大小的搭配，整体的轮廓，甚至是身体的比例……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带着肆意张扬的侵略性，他是被精心创造出的神明。
而此刻，神明那双宝石一样的钴蓝色眸子中，却满是恳求，灿金色的睫毛翩然地飞舞着，轻轻扫过兰波的心脏，让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可、可是。”
不能答应，这太奇怪了。
兰波侧过脸，不再看小魏尔伦，
“不可以，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亲吻嘴唇这种行为——”
“——我和阿蒂尔，不是最亲密的人吗？”
未完的话语被金发少年急切地打断，五感敏锐的少年人造神明能听到，楼下的交谈声正在逐渐减弱，过不了多久，成年人就会上来，这样仅有两人的相处时间又会被迫中断，
“阿蒂尔，不认为我和你是最亲密的人吗？”
压抑许久的真实委屈冲刷着胸腔，小魏尔伦按住兰波的肩膀，强迫亲友面对自己，
“难道比起我来说，阿蒂尔更喜欢那个老男人吗？”
一向清亮优雅的声音带上了鼻音，那双形状优美的唇微微抿着，透出绮丽的薄红。
小魏尔伦的恐慌早有根源——即使总是在嘴上瞧不起成年的自己，可金发少年很清楚，成年人优雅沉稳，体贴细心，总能更快地察觉兰波的异常，总能给出兰波更喜欢的答案，还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令兰波心软。
可他呢？
一向自傲如小魏尔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各个方面似乎都比不过那个可恶的老男人。
但兰波是他的搭档，是他的亲友，他们才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人。
浪潮终于还是蔓延进眼眶，给钴蓝色的宝石蒙上一层水雾，兰波心疼又无奈地抬起手，握住小搭档纤长的手指，
“那就亲、吃一下。”
他抿了抿嘴唇，力道很大，原本浅淡的唇色瞬间红起来，
“只能吃一下。”
这样强调着，黑发少年闭上眼睛，向前倾身，直到触及另一双柔软温热的唇，才无措地停下。
接下来……就这样贴着吗？
好奇怪。
心脏加速跳动着，声音大得可怕，不知为何的心情，令兰波不敢睁开眼。
小魏尔伦呆呆地愣在那里，离得太近了，他甚至看得清兰波苍白的皮肤上细小透明的绒毛。
他从没发现过，兰波的睫毛有这麽浓密纤长，上翘的弧度不大，微微的弯曲，此刻又颤动着，像是黑色凤尾蝶的蝶翅。
金发少年按在兰波肩上的手缓缓下滑到腰间，他也闭上了眼睛，却还是忍不住轻轻磨蹭起来。
柔软的，香甜的，属于兰波的气味，属于他的兰波。
他的兰波。
磨蹭了许久，小魏尔伦没有离开的意思，兰波也没有动，黑发少年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巧克力娃娃，已经被唇上的温度融化着黏了上去。
直到身后传来推门声，兰波才如梦初醒般向后退去，可他忘了自己本来是有些前倾的姿势，猛然后退下稳不住重心，反而趴在了小搭档怀里。
“……”
“……”
“哼。”
小魏尔伦的哼笑声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和自信，虽然只是贴了贴，没有真的吃，但兰波愿意让他吃嘴唇，而成年的自己一看就知道从没有吃到过。
大魏尔伦没有动，他站在门口，盯着兰波的视线几乎能穿透睡衣。
不知过了多久，成年人委屈巴巴地开口，
“阿蒂尔。”
“……”
完蛋了。
兰波僵硬地趴在小搭档怀里，不想抬头也不想起身——最不想的就是面对成年搭档。
小搭档不清楚亲吻意味着什麽，可成年搭档不可能不清楚，即使是小搭档主动要求的亲吻，他本来也是不该同意的。
该怎麽解释呢？他绝不是故意要让小搭档误解亲吻的边界的，可是——
——啊啊啊啊啊。
黑发少年无声呐喊。
大魏尔伦记得他曾经的幼稚询问，也没有错过推门的瞬间看到的画面，他磨着牙，一边喜悦于兰波愿意接受来自“魏尔伦”的亲吻，一边生气于这个“魏尔伦”不是他。
虽然非常、非常、非常想现在就亲吻兰波，但看少年的自己和兰波的样子，恐怕这个亲吻只是兰波心软下的偶然而已，更何况，有些时候，适当的退让才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成年人走到床边，在少年的自己警惕的眼神中，轻轻抖开被子，坐在床的另一侧，语气平静，
“睡觉吧。”
……
兰波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以成年搭档的眼力，不可能没看到他的动作，却做出这样体贴的回应。
黑发少年收拾一下心情，飞速抬起头，装作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一般，轻柔地给了两个搭档晚安吻，
“晚安。”
翌日。
克里斯蒂在码头等到了前来赴约和“执行任务”的四人，
“请牢记自己的伪装身份。”
金发的淑女憋着笑，
“安古兰家的兄妹们。”
第36章 18/34x18 到达英国
安古兰家族，卡佩王朝时诞生的法兰西贵族，虽然经历了卡佩王朝末期的动荡，又见证了波旁王朝的诞生与毁灭，已经失去贵族头衔，但依然拥有大量的金钱和土地。
也正因此，为了维持和延续安古兰家族身为古老贵族的荣耀，家族中的每一代都致力于找各种没落贵族联姻，一方出钱，一方有名，通常都能够一拍即合。
可惜的是，家族本代的家主虽然具备十分的野心，却是个不太聪明的家夥，不仅出资协助农神集社，还帮助牧神解决了很多麻烦，甚至可以说，魏尔伦的诞生，也有安古兰家族的一份力。
而随着农神集社被全数剿灭，安古兰家族作为最大出资方，名下的大部分资产都成为了法兰西特殊战力总局的私产，家主本人也被完全控制，已经是名存实亡的空架子——当然，这些都并不为外界所知，对外，安古兰家族依然是那个盘踞数百年的古老贵族。
马拉美所伪装的身份，是虚构出的安古兰家族继承人——斯特芳·安古兰，此次前往英国，是在克里斯蒂的引荐下，希望求娶勃朗特家族三姐妹中的一位。
而与他同行的，是替他挑选妻子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阿尔托莉雅·安古兰，以及顺便去英国旅游的堂兄保罗·安古兰和堂妹泊拉·安古兰。
“不要做超出身份以外的事情，尤其是马拉美，目的性不可以太强——你要做的是在三位勃朗特小姐中选中艾米利·勃朗特，而不是一开始就冲着她去。”
临近下车，兰波看着面色各异的几人，又重复强调起任务中需要注意的内容，
“有雨果先生的帮助，再加上克里斯蒂小姐的做证，无人可以拆穿我们的身份，只要确保打动布伦威尔·勃朗特，让他相信我们的目的——为了延续安古兰家族的贵族血脉——就能够假借订婚的名义邀请艾米利·勃朗特前往法国。”
而等艾米利到了法国，就会遭遇一场预谋好的车祸，成为一个“尸骨无存”的“死人”。
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布伦威尔？反正安古兰家族只会以晦气为名拒绝见面，谁会在乎他的想法。
更何况，勃朗特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没落贵族，就算布伦威尔找到门路上告女王，但调动一些小小的力量，阻拦一个口出狂言的发疯小贵族这种事情，克里斯蒂还是做得到的。
“我还是不明白。”
马拉美忐忑不安地开口，有太多的迷惑在他脑子里打转，
“为什麽不能直接去把人带出来？”
“因为她们被锁在家里。”
这不是不能说的情报，只是之前安排得匆忙，没有详细给马拉美讲述而已。
克里斯蒂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叹了口气。
如果有那麽容易就能够把勃朗特姐妹三人带出来，那她也不至于和艾米利当这麽久的笔友都没有什麽进展了，
“除了重视亲情以外，最关键的问题是老勃朗特——她们的父亲，曾在她们姐妹三人年幼时，诱导她们发誓——此生都要听从安排，忠于主和家族，维护勃朗特的荣誉。”
而且，那并不是简单的口头誓言。
三姐妹的父亲所拥有的契约能力，与艾米利·勃朗特后来拥有的名为“呼啸山庄”的异能力中制定契约的那部分能力几乎如出一辙——无法撕毁，无法违背，除了自身的死亡以外，没有任何解除誓约的方法。
因此，彼时尚未觉醒异能力的姐妹三人，就这样被一道誓约永远禁锢在宅院之中。
想要破除契约，只能杀了她们的弟弟——那样的话勃朗特家族只剩下姐妹三人，她们过得好就不算违背誓约，但她们偏偏又无法不爱弟弟。
在原本的命运中，艾米利·勃朗特也是直到两年后，因为要被迫嫁给一个支持战争的中年将军做第三任妻子，才会在姐姐们的帮助下，选择假死脱身，可身体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也就是说，她们三个想要离开勃朗特家，只有被动地听从弟弟安排出嫁这一条路。”
大魏尔伦做出总结，但眼神并未看向马拉美，而是落在兰波身上。
黑发少年将头发扎成一整条有些松垮的发辫，发辫之间还穿插着金色和绿色的丝带，脖颈上用一条浅绿色的丝巾缠绕出精巧的花形，本就秀丽的眉眼并未多做改变，只在脸型上做了一些修饰，将清瘦的脸变得更加柔和圆润，看起来淡雅端庄，完完全全的贵族小姐模样。
真可爱，如果旁边坐的不是碍眼的人就更好了。
一旁的金发少年同样编了辫子，却是在前额鬓旁的两条，又交叉着在脑后重叠，用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和米白色的蕾丝束在一起。而且，他的面部几乎没有做任何修饰，只是画弯了眉毛，便掩盖住七分锐气，虽然五官依然淩厉完美到咄咄逼人，但一眼看过去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长相英气，雌雄莫辨的少女。
啧。
本来想自己穿的。
金发青年不爽地压下了唇角——一行四人如果都是男性，很难得到和艾米利·勃朗特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前天商量的时候，他提出建议，为了能够更快速地完成任务，应当有一人或两人扮成女性。
鉴于四人中擅长沟通和获取情报的只有兰波，所以其中一个名额非他莫属，大魏尔伦原本想着如果自己也扮成女性，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兰波住在一起。
可惜，兰波嫌弃他有点太高了。
少年谍报员今年将将长到180公分，小魏尔伦高一些，快到185公分，而大魏尔伦已经又要再高10公分左右。虽然也不是不能通过一些其他的方法来缩减身高，但会增加知情人的数量不说，也容易被察觉到异能力的波动。
就这样，小魏尔伦和兰波担下了此次任务中扮演女性的任务。
小魏尔伦察觉到了视线，他抬眸看向成年的自己，又立刻收回，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口。
为了做好伪装，也为了维持贵族女孩的形象，他和兰波穿的都是上半身设计较为精巧繁复的长裙，虽然是现代化的裙装，却依然有些笨重的感觉。
“很痒吗？”
坐在他旁边的兰波轻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金发少年撇撇嘴，凑得离兰波更近了一些，
“阿蒂尔、亚蒂，脖子难受。”
他的声音也已经完全是清亮悦耳的少女声线——一个用于伪装声音的，简单的声带挤压技巧。
黑发少年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后颈，
“这样呢？”
“嗯。”
小魏尔伦满足地眯眯眼，挑衅似的瞥了成年的自己一眼，随后乖巧地靠在兰波身上。
“……”
烦人的臭小子。
成年人愤愤地磨了磨牙。
“您好您好。”
布伦威尔殷勤地招呼着，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克里斯蒂女士。”
他接过克里斯蒂手中的包，语气带着些试探，
“您突然说要带人来提亲，家里什麽都没准备好，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也是到了法国之后才知道老安古兰先生病重，他死前的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儿子成婚。”
克里斯蒂微笑着回应，
“我和夏洛蒂、安妮、艾米利都是好友，小安古兰先生是个好人，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们姐妹三人。”
“是、是。”
布伦威尔一边和克里斯蒂说话，一边忍不住瞥向后开来的两辆车，
“那小安古兰先生的意思是？”
“他希望能和你的姐姐们相处几天，再根据双方的感觉来选择合适的结婚人选。”
克里斯蒂看出他视线中的贪婪，声音中不自觉地夹带上一丝冰冷和嘲讽，
“隔壁的庄园已经被包下来，这几天里安古兰家的兄妹四人都会住在那边——他们也算是趁机出来游玩，你如果招待得好，也许还能有额外的收获。”
然而，布伦威尔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麽了，因为酗酒而一直潮红且粗糙的脸上，忽然露出更加真实的红晕，那双浑浊了太久的棕黄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辆车中，携手下车的两位少女。
“那……那两位是？”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克里斯蒂扭头看过去，嘴角抽动一下，
“黑发的是阿尔托莉雅·安古兰，小安古兰先生的姐姐，金发的是泊拉·安古兰，小安古兰先生的堂妹，她们这次是想要体验一下英国乡下的生活，当然，也会帮小安古兰先生提出参考意见。”
说到这里，念在不管怎麽说对方都是自己挚友的弟弟的份儿上，克里斯蒂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我劝你不要打她们两个的主意。”
“不、不会。”
布伦威尔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尴尬地笑笑，收回视线，
“这种大家族的小姐当然不是我高攀得起的。”
酒意的潮红又重新覆盖了布伦威尔本该英俊的面庞，让他显得像个劣质的人偶，
“晚宴的事情我已经告诉她们了，不过她们都兴致缺缺，也麻烦克里斯蒂小姐帮我劝劝她们。”
“……最好如此。”
克里斯蒂抿抿嘴，
“那我先去找艾米丽她们聊天，你也抽空清理一下自己，别给艾米利她们丢脸。”
“好、好。”
不远处，察觉到视线的小魏尔伦挑眉，
“那就是布伦威尔·勃朗特？”
“嗯。”
兰波垂眸，
“看起来，他对我们的第一印象不错。”
第37章 34/18x18 还是亲亲
收拾庄园的工人已经全都离开，只留下几个准备晚宴的佣人，马拉美还在有些紧张地翻看任务数据，而大魏尔伦上了二楼，看着正在思索的兰波，从行李中翻出一条裙子，
“阿蒂尔晚上穿这套吧，成套的配饰也准备好了。”
“嗯？”
兰波抬起头，打量着那套裙子——柔顺漂亮的墨绿色，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鎏金的光泽，裙型流畅，裙摆的弧度并不大，整体都是素雅干净的样子，只在胸口做了垂皱的设计，能够掩盖少年人平坦的胸部，
“可以。”
他点点头，挑选裙子的时候他还在和马拉美说话，教导后辈该如何更加自然地表现出对艾米利的好感，并没有关注克里斯蒂和成年搭档嘀嘀咕咕地都选了些什麽，
“保罗的呢？”
“我穿这套。”
小魏尔伦已经换好了新衣服。
和兰波那条明显素雅秀丽的风格不同，金发少年的礼裙是克里斯蒂挑选的，深蓝色本该十分沉静，但却被大片的蕾丝和薄纱的质感中和，再加上上半身一字肩重叠蕾丝花边的设计，搭配前高后低的花苞裙摆，恰到好处地露出洁白纤长的小腿，更显得活泼俏丽。
除了整体的裙子以外，他还在头上搭配了一顶白色的圆顶礼帽，此刻，一只手按住帽子，一只手提起裙摆，颇为炫耀地转了一圈，
“好看吗？阿蒂尔。”
“好看。”
兰波的眼神里是真情流露的惊艳，
“非常漂亮，保罗，你像一朵绽放的蓝玫瑰。”
嘁。
我以前穿裙子也很好看。
虽然事实上根本没穿过几次，但大魏尔伦有这个自信。他不露痕迹地压了下唇角——男士礼服的设计都太古板了，没有那麽多可以发挥的余地，他也只能矮个子里拔将军，选了套剪裁质感上乘的黑色正装。
“那我去换衣服了。”
兰波侧过脸，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成年搭档，眨眨眼，补充一句，
“辛苦王子殿下帮我和保罗准备一下首饰。”？？？
金发青年的唇角立刻克制不住地勾起，他循着兰波的话，牵起那只微凉的手，在手背上烙下轻吻，湛蓝的双眸自下而上地凝视着兰波，声音轻缓而坚定，带着细微的笑意，
“遵命。”
我的兰波。
“晚宴不仅邀请了勃朗特家吗？”
马拉美看着庄园中专门开辟的停车场里已经陆续停下的几辆车，有些迷茫，
“这些人是——？”
“附近的普通居民。”
兰波已经换成了伪声，清润柔和的女性声线，
“做戏想做真，观众不能太少。”
来自法兰西贵族家的少爷，要和居住在这里的，空有祖上贵族名头的波兰特家族的女孩联姻，这样的事情不论是放在中世纪，还是放在当下这个年代，都无疑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使不邀请这些小镇的居民，他们也不会放过窥伺的机会。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晚宴公开，反正所有人的外貌都做过了伪装，尤其是马拉美，就算他的外祖母站在他面前，只怕也认不出现在这个英俊秀丽，和兰波有四五分相似的黑发少年，其实是她一手带大的外孙。
“呼……”
马拉美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深绿的眸子中已经换上了冷静好奇的情绪，
“姐姐。”
他看着兰波，真挚地开口，
“希望克里斯蒂女士没有对她的好友过分夸奖，也希望我能够尽快在三位勃朗特小姐中找到那位能够与我心意相通的妻子。”
现在就开始准备？
兰波脸上原本淡漠的神情隐藏下去，换上温柔的笑，
“我也希望能够在父亲去世前完成他的心愿。”
天边的半轮圆日已然离去，连余晖都未留存半分。
夜幕下，相隔不远的两栋庄园都亮起了灯光，只是很明显，一家的灯光昏黄暗淡，而另一家的灯光却明亮耀眼。
宴会开始了。
克里斯蒂和勃朗特家的三姐妹是一同到来的，布伦威尔则一进宴会厅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概找酒喝去了。”
安妮冷笑，她对这个弟弟爱也不是恨也不能，只留下深深的不理解和愤怒，
“不用管他。”
“安妮。”
夏洛蒂皱起眉头，拉着妹妹的袖子拽了拽，试图让她注意到，现在是在小安古兰先生面前。
“抱歉。”
安妮·勃朗特叹了口气，
“您应该也从阿加莎那里听说过，我们这个弟弟……”
“没关系。”
马拉美当然听说过，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把勃朗特三姐妹以及布伦威尔的数据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几乎能全部背下来，
“有这样的弟弟，并非你们的意愿。”
虽然是伪装一事上的初学者，但好歹也是从到铁塔开始就一直在上谍报课程，马拉美现在表现得完完全全就是体贴温柔的贵族绅士模样，
“安妮小姐也只是恨铁不成钢。”
“嗯。”
夏洛蒂苦笑，
“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无妨。”
马拉美摇摇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艾米利，
“这位便是艾米利小姐吧？”
他微笑，
“很高兴见到您。”
……
“还是太心急了。”
兰波在用吸管喝鸡尾酒，
“按照刚才的发展，他应该先对安妮·勃朗特表现出兴趣。”
“无所谓。”
小魏尔伦手上端着一杯洋梨汁，
“也可以说是外貌比较对胃口。”
三姐妹中要说容貌最为出色的，还是大姐夏洛蒂，可艾米利身上有一股忧郁沉静的气质，会吸引小安古兰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少爷，说起来也非常正常。
“嗯，泊拉。”
兰波换了个称呼，
“又有人来邀请你了。”
即使处于宴会厅的最角落，小魏尔伦如同维纳斯一样耀眼的美貌也完全无法被忽视，男人们蜂拥而至，又在金发少女看似礼貌实则冷淡的微笑下悻悻地离去，甚至就连一些女孩都前来询问，希望能够和这位法国来的贵族小姐跳舞聊天，只是同样遭到了拒绝。
当然，与金发少女风格完全不同的兰波也非常受欢迎，黑发少女的容颜秀雅清丽，身上暗绿色的长裙衬得她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玉石，散发出润泽的光芒，宴会厅上的所有人基本都已经来过这个角落，邀请两人的比例也基本是对半分。
“不，我是来邀请您的。”
棕发的英国男人说着有点蹩脚的法语，口音比克里斯蒂还重，
“阿尔托莉雅小姐，您的眼睛就是最名贵的祖母绿宝石，您的光辉如同露娜女神一般恩泽世间。”
他看着少女垂顺卷曲的乌木色长发，语气里满是认真，
“真希望我能有幸与您共舞一曲。”
“我——”
“——亚蒂。”
在宴会厅众人或是明目张胆，或是暗中观望的眼神下，终于结束了和克里斯蒂的交谈匆忙走过来的金发青年微微弯腰，忽略一旁脸色尴尬的英国男人，对着名义上的堂妹伸出手，
“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
兰波无奈地站起身来，礼貌地欠身致意，
“抱歉，先生，我想先和堂兄聊一会儿，毕竟也许久没有见面了。”
“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应该的。”
英国男人讪笑，
“那我等会儿再来找您。”
“真恶心。”
看着英国男人离去的背影，一旁的小魏尔伦神色冰冷，
“想当恩底弥翁也不一定要有露娜*。”
他可以免费送对方永久的长眠。
可能是刚才的那个男人暗中不干不净的话语过于令他愤怒，金发少年甚至觉得成年的自己都没那麽碍眼了，他看着两人在宴会厅中翩然起舞的样子，一边思索着等下要和兰波跳什麽舞，一边百无聊赖地喝了口洋梨汁。
可惜，角落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泊、泊、泊拉小姐。”
布伦威尔的紧张不仅是溢于言表——他已经浑身都在颤抖了，
“能有幸和您，一起跳支舞吗？”
“？”
小魏尔伦歪歪头，打量着这个应当是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了一遍的男人，片刻后，露出一个不带感情的微笑，
“可以。”
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白色的小皮靴踩在柔软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声。
而直到现在，布伦威尔才有点怔愣且震撼的发现——这位泊拉小姐，个子也太高了！？
平心而论，布伦威尔的外貌条件并不算差，即使从十五岁开始就沉迷酗酒，甚至因此被好几次抓进过警察局，但他毕竟有着优越的五官底子，185公分的身高更是足以傲视小镇上大部分的男人。
可小魏尔伦的身高和他差不多，白色的小羊皮靴子哪怕是特意选的平跟，也至少有5公分的高度，所以此刻站起来，比布伦威尔还要高上一个头顶。
“……”
布伦威尔原本就十分紧张，现在更是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僵硬起来，那张酡红的脸又添上窘迫的深红，
“您……您希望跳什麽？”
小魏尔伦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看向宴会厅的中央——不过搭理布伦威尔这一眨眼的工夫，大魏尔伦和兰波的身影居然就从宴会厅中消失了。
“我、我不太懂法国的舞蹈，就普通的交际舞可以吗？”
布伦威尔没有注意到小魏尔伦的异常，还在磕磕绊绊地邀请。
“抱歉，忽然有事。”
小魏尔伦盯着宴会厅的侧门，透过门口的花廊，隐约能看到月光照耀下的花坛中，站着两道熟悉的人影，
“您请便。”
说完，他就朝着侧门走去，徒留布伦威尔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
“保罗？”
兰波还下意识用着伪音，他是被成年人一路拉着跑过来的，身上墨绿色的长裙仍漾着水波，微凉的晚风令他有些瑟缩地抖了一下，
“怎麽忽然——”
月光柔和地，轻纱一样盖在两人身上，大魏尔伦紧紧地搂住兰波纤细的腰身，顺着裸露在外的光洁脊背轻轻抚摸，又撒娇似的垂下头，磨蹭着怀中少年柔软的颈窝，
“阿蒂尔。”
金发青年语气委屈，
“你那天亲了小保罗，我看到了。”
“……”
兰波的双手无措地抬在半空，
“……抱歉。”
他也搂住成年人，安抚般拍了拍，
“我……因为他……”
该怎麽解释呢？
黑发少年咬着下唇，话到嘴边却总觉得不对，
“总之，很抱歉。他还小，对这些事情感到好奇很正常，是我没能好好教育，我——唔！？”
魏尔伦抵住兰波的额头，迫使他仰起头来，然后吻了上去，虽然克制着没有深入，但依然忍不住舔舐着，将淡色的唇瓣含在嘴里。
兰波呆愣地瞪大眼睛，想要说些什麽，可张开口的瞬间，柔嫩的舌尖便触碰到了成年搭档的唇瓣，立刻触电般缩了回来。
成年人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按住兰波的后颈，试图更进一步。
可惜，被打断了。
“你在干什麽！？”
伴随着不起眼的红色能量球到来的，是小魏尔伦咬牙切齿的质问。
第38章 34/18x18 怎麽还是没有剧情啊……
小魏尔伦的这道攻击，除了打断大魏尔伦的动作以外，根本无法对后者造成任何伤害。
“我在吻阿蒂尔。”
成年人恋恋不舍地离开那双唇，挑眉看向少年的自己，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心情颇好，
“眼睛有问题可以去治治，而不是在这里做无意义的提问。”
“……”
小魏尔伦气得眼眶发红。
他很想就这麽揍上去，但眼下还在伪装身份，身后的宴会厅中不仅有任务目标，还有一堆英国平民，如果这时候忽然暴露异能力，处理起来太过麻烦。也正因此，他刚才的攻击才会那麽克制。
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就这样站着什麽都不做。
金发少年快步走到兰波身旁，将黑发少年从成年的自己怀里扯出来，不管不顾地狠狠亲了下去。
“保……唔！？”
兰波刚从突然被成年搭档亲吻这件事中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小搭档堵上了嘴——而且这次，是更加深入的吻。
也许是过于生气，小魏尔伦亲吻的力度很大，他先是学着刚才成年人的样子，啃咬舔。弄着兰波本就有些红肿的唇瓣，又无师自通地伸出舌头，探入因有些吃痛而微微张开的双唇，撬开虚设的齿关，开始吮吸更深处的甘甜。
“放……唔……开……”
兰波努力地推了两下，没能推开，想要说话，又被吻吞没，他只能向后仰身，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拉开距离，却粘贴了另一具身躯。
成年人的神情并没有金发少年想象的那样不愉快，他站在兰波身后，揽住黑发少年纤细的腰肢，垂眸看着兰波脸上茫然而沉迷的表情，勾起唇角，俯身轻吻兰波已然红透的耳根，感受怀中人敏感的轻颤，耐心等待着少年的自己结束掠夺。
而等到小魏尔伦终于放开那双唇，他又立刻抬起手，捏住兰波的脸颊，迫使黑发少年侧过头来，再深深地吻下去。
兰波快要窒息了。
方才刚被拉到花园中时感受到的冷意已然完全消失，身体的前后都堵着滚烫的温度，几乎要把他烧得融化。
成年人的吻入侵得更深，口中的空气被掠夺一空，从舌尖到舌根都传来未曾体验过的酥麻，让他的身体也变得柔软无力起来。
小魏尔伦调整了一下呼吸，愤然地瞪了一眼成年的自己，看着来不及被吞咽的银丝从两人交叠的唇齿间滴落的样子，不甘示弱地吻上兰波修长的颈。
“……唔……不……”
兰波的拒绝声中已经带上了轻微的泣音。
这太奇怪了。
怎麽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黑发少年终于从接踵而至袭来的亲吻中找回一丝清明。
“唔！”
大魏尔伦闷哼一声捂住嘴——兰波咬了他的舌头，虽然力道不大，但还是有些微微的痛感。当然，小魏尔伦也没好到哪里去，兰波掐着他的脸，十分用力地把他推到了一旁。
“你们……”
黑发少年还在喘息，他皱着眉质问，
“到底要干什麽？”
他实在是有点不能理解。
“我也想和阿蒂尔接吻。”
成年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
“阿蒂尔之前只亲了他，这不公平。”
“阿蒂尔愿意被他亲吻，为什麽不能被我亲吻？”
金发少年直接倒打一耙，
“难道阿蒂尔很讨厌我吗？”
“？？？”
兰波简直被气笑了，
“我不是说过了，亲吻是情人或者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可是——”
大魏尔伦想要说些什麽，然而只说了两个字，嘴唇就被金色的薄膜封住了。一旁的小魏尔伦虽然没有开口，但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没有可是。”
兰波现在一点都不想听魏尔伦们说话，他觉得心烦意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刚才的吻似乎还烙在唇上，滚烫炽热的触感也停留着，让他的手脚都有些发软，
“回宴会厅里去，扮演好你们的角色。”
黑发少年绷着脸，垂下眼帘，不去看搭档们精致完美的脸，语气冰冷，
“我说过很多次，你们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你们应该相信我的话，而不是在这里幼稚地争来抢去——还有。”
他抬起眼，看着沉默的两名搭档，微笑着，一字一句地命令，
“以后不许再用这种奇怪的方法来证明自己更加重要。”
大魏尔伦乖巧地点点头，他看得出来，兰波真的很生气。可惜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现在只能把表白的计划再往后推一推了。
小魏尔伦明显还有些不太服气，但也不敢再说什麽，只能抿着嘴垂下头。
“……”
兰波揉了揉眉心——就算对感情和情绪再不敏感，经历了两个月的磨炼，他对魏尔伦们的情绪感知也已经提高了好几个级别，自然能察觉面前的两人，心里都各有想法，根本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去。
“……你们。”
黑发少年张开嘴，想要再说些什麽，可是看着几乎同一时间看过来的两双深浅不同的蓝宝石，教育的话又憋了回去，他无奈地叹口气，方才好不容易积攒的愤怒烟消云散，
“算了。”
他挥挥手，解开彩画集，
“记住我说的话，有些事情就算很好奇，也不应该这样胡闹。”
宴会还在进行，马拉美看起来和艾米利·勃朗特聊得很开心。
大魏尔伦本想继续和兰波一起跳舞，被黑发少年用一个眼神拒绝后，只能耸耸肩，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小魏尔伦还在生闷气，直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无视一路上所有宾客的问好，脸色冰冷得像是千年寒川。
兰波瞥了一眼方才他和小搭档坐着的地方，布伦威尔依然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您好。”
兰波直接走了过去，
“您在这里有什麽事情吗？”
“……您好，阿尔托莉雅小姐。”
布伦威尔僵硬地笑了笑，
“我在等泊拉小姐回来，她刚才忽然说有事出去一下。”？
兰波眨眨眼，瞥向小魏尔伦的方向，金发少年已经走上了楼梯，看起来打算直接回去休息，
“她可能身体不太舒服。”
少女的声音清澈柔软，像是阿尔卑斯山下潺潺的溪流，
“有事要和她说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来帮忙转达。”
布伦威尔看着那双温和的碧色眸子，呆愣地说不出话，半晌后，他苦笑着低下头，
“没什麽事情，只是想要和泊拉小姐共舞一曲，是我太痴心妄想了。”
原来如此。
兰波的眼神冷了下去，
“泊拉是很好的孩子，不会以貌取人。”
他看着布伦威尔，唇角的笑意依旧，
“可惜她确实身体不舒服，我代替她向您道歉。”
“没事、没事。”
布伦威尔连忙摆摆手，
“您、我、我不打扰您了。”
“嗯。”
兰波礼貌地点点头。
布伦威尔刚走，克里斯蒂就找了过来。
“你刚才去哪了？”
几天相处下来，这位英国淑女也懒得再装客气，
“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
“有点事情而已，怎麽了？”
兰波不怕她看出什麽不对——反正唇上的红肿已经用彩画集修复好。
“我也有点事情。”
克里斯蒂看了看周围窥探的视线，干脆拉着兰波到了阳台，严肃地开口，
“我还是觉得艾米利最适合小安古兰少爷。”
“然后？”
兰波挑眉。
“但现在，安妮好像对你弟弟很有好感。”
克里斯蒂有些头疼，下午和三姐妹沟通的时候，她只把计划告诉了夏洛蒂，并没有告知安妮和艾米利——也许是年龄相近的原因，安妮和艾米利要比夏洛蒂更深爱着布伦威尔这个曾经的天才弟弟，即使布伦威尔已经堕落至此，想要让艾米利同意计划，给布伦威尔留下一大堆烂摊子，恐怕对方也要纠结很久。
兰波歪歪头，并不觉得这算什麽大事，
“我会找时间和安妮小姐聊一聊的。”
听到兰波的话，克里斯蒂舒了口气，
“那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
兰波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时，克里斯蒂又叫住了他，金发的淑女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兰波，
“这里。”？
兰波茫然地摸了摸，但没摸到什麽东西。
克里斯蒂的眼神漂移了一瞬，
“你刚才是和那家夥一起出去了吧——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痕迹。”
“……”
兰波差点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磨磨牙，用彩画集覆盖修复那块皮肤，
“谢谢。”
夜已经很深了，整座庄园都安静下来。
大魏尔伦坐在落地窗前，看着英国乡村还算干净的夜空，虽然今天是临时起意，但他也没有想到兰波会这麽生气，不仅没能如愿地表露心意，还被教育了一顿。
哎——果然还是那个臭小子太碍事了。
金发青年撇着嘴，思考该怎麽找下次机会时，身后忽然传来推门的声音，他皱着眉看过去，出现在门口的，却是那道极为熟悉的纤瘦身影。
“阿蒂尔？”
大魏尔伦有些惊喜地站起身来，他还以为这两天兰波都不会想理他了。
“嗯。”
兰波从背后把小魏尔伦扯出来，神情严肃，
“你们两个，这两天好好看书。”？
看书？
看什麽书？
小魏尔伦瞥了成年的自己一眼，神情同样有些迷茫。
显然，他也是半夜没睡——也可能已经睡了——突然被兰波拉过来的。
兰波扬起温柔的笑，把两本还残留着热意，应当是刚从打印机里印出来装订好的簿册递给二人。
大魏尔伦低头看了一眼，递给他的那本，封面上印着《儿童分离性焦虑解析与治疗》*。
“……”
他没忍住，又瞅了眼旁边小魏尔伦手上捧着的那本——《幼儿藏、占有敏感期的分析与过渡》*。
很好。
大魏尔伦乐观地想。
至少在兰波心里他已经是儿童了，小魏尔伦还是幼儿呢。
第39章 18x18 马拉美觉得不行
兰波今天穿了件英式风格的纯白色无袖裙，宽大甜美的娃娃领刚好能遮挡住胸部，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像个白色的奶油蛋糕——衣服是大魏尔伦早上拿过来的，成年人的态度仿佛什麽都没发生一样，黑发少年也顺理成章地选择遗忘。
他拢了拢头上与衣服同色的蕾丝遮阳帽，敲响了勃朗特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刚好是安妮·勃朗特，兰波露出温和的微笑，
“上午好，安妮。”
安妮看起来有些惊讶，她打开院门，邀请兰波进来，
“安古兰小姐？您怎麽会过来？”
“叫我阿尔托莉雅就可以。”
兰波坐在沙发上，不露声色地打量屋内的环境——家具的质感很好，但款式和颜色都略显陈旧，沙发上碎花拼布的垫子也不像是从外面购买，还有安妮端过来的茶具，本应该有四个茶杯围绕着茶壶，此刻却只剩下三个，被均匀而稀疏地排列着，试图蒙混过关。
“抱歉，阿尔托莉雅。”
棕卷发的女孩不太自在地笑了笑，
“家里没有什麽好茶，这还是昨天阿加莎带来的。”
“没关系。”
兰波对茶没什麽要求——硬要说的话，他其实更喜欢喝成年搭档亲手炮制的花果茶，
“想和你聊一些事情，不知道你今天上午有空吗？”
上午？
安妮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刚从餐厅的方向走出来的夏洛蒂，而夏洛蒂却与兰波对上了视线，片刻后，她垂下眼帘，温和地劝说妹妹，
“和安古兰小姐出去吧，安妮。上午没什麽事，工厂的活儿还有两天才需要交呢。”
安妮眨眨眼睛，声音变得愉快起来，
“好的。”
勃朗特家的庄园已经有大约一百年的历史，墙面上的爬山虎被清理过几回，现在又已经快要能覆盖住一楼，花园的面积非常大，除了精心修建过的草坪外，还用矮灌木隔出不少小花坛，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鉴于勃朗特家现在应该没什麽钱请人修建，兰波猜测这些工作应该都是勃朗特姐妹三人在做。
“不，是布伦威尔打理的。”
安妮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深紫色的虞美人，
“他很喜欢花朵，对每种花的习性都了如指掌，偶尔还会给他的花们写一些小诗。”
布伦威尔？
数据中确实提到过，他曾经也是小镇上人人称道的天才少年，老勃朗特更是把儿子当成家族振兴的希望。
兰波歪歪头，语气惋惜，
“小勃朗特先生是经历了什麽吗？”
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
安妮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清楚。”
她抿着嘴，将一旁刚刚盛开的黄玫瑰摘下，随后站起身来，
“您介意……？”
兰波轻轻摇头，然后微微俯下身，安妮把那朵黄玫瑰插在了遮阳帽的侧边，她看着黑发少女的模样，眼中满是赞叹，
“果然很合适。”
“谢谢。”
兰波换了个话题，
“你的珍珠项链很漂亮。”
“是吗？”
安妮开心地摸了摸项链，
“是之前艾米利送给我的，珠子很小，但我很喜欢——你的耳钉也很好看。”
兰波眨了下眼睛——耳钉同样是大魏尔伦选的，金色的底托上嵌着碧绿的宝石，
“是堂兄送给我的。”
“很衬您的肤色，也和您的眼睛相映生辉。”
安妮的夸奖非常诚恳，但神情却在听到兰波的回答后变得有些纠结，她张开嘴好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说出后半句，
“我想——您的堂兄一定很爱您——但您应该知道，堂兄妹是不能结婚的。”
——？
兰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安妮颇为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
“昨晚那时候我刚好和小安古兰少爷在阳台聊天……看到了花园的方向。”
说到这里，她有些脸红，
“我清楚在一些传统的贵族家庭中，会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持血统的纯正，但现在已经是20世纪，我们应该明白科学——尤其是生物学和遗传学。”
“……嗯，我知道。”
兰波努力地微笑，
“我——”
“——还有那位泊拉小姐。”
安妮的脸更红了，昨晚看到的香艳画面在脑海中清晰地闪回，
“其实我觉得您和泊拉小姐在一起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会生孩子。”
“……”
兰波的表情一片空白。
“我……”
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生孩子。
不、不对。
“我没有……”
说没有关系的话肯定会被认为是玩弄感情的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劝服力也会下降。
兰波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过载前，勉强找到一个自认为还算可以的答案，
“我清楚安妮想要告诉我的道理，所以一直都没有答应他——他们的追求。”
黑发少女的神色黯淡下来，
“但人心是没办法控制的，我也无法忽视和冷漠地拒绝……”
苦涩的笑意顺着唇角弥漫上那双碧绿的眼眸，蒸腾出冰凉的水汽，
“你能……替我保密吗？”
晶莹的泪滴在尾音停止时落下，仿佛鸢尾抖落晨露，安妮看得呆愣了一瞬，随即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
“抱歉、很抱歉，我不是——真的很抱歉。”
她忙不叠地连声道歉，几乎要对天发誓，
“我肯定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您相信我。”
“没关系。”
兰波接过手帕，眼神温和而悲伤，
“我只想等再过几年，等到他们忘记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找到真正属于他们人生的伴侣……”
“……”
安妮幽幽地叹息一声，不敢再说什麽，干脆把话题拉回来，
“您今天要和我聊什麽？”
终于进入正题，兰波松了口气，擦擦眼角，伪装出隐藏情绪的样子，随后抛出今天真正的问题，
“你对斯特芳的印象怎麽样？”
“……小安古兰少爷是个不错的人。”
“那你，希望成为他的妻子吗？”
兰波看着安妮，棕卷发的女孩今天穿了件条纹格的衬衫裙，看起来简练又干净，她听到这个问题，抿着嘴思考片刻，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您认为女人必须结婚吗？”
“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选择。”
兰波简短地回答，
“只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行。”
“我也这麽认为，夏洛蒂有喜欢的人，我会祝福她的婚姻。”
安妮笑起来，
“但我不会结婚。”
她的声音并不甜美，皮肤也并不细腻，甚至于长相都是三姐妹中最普通的那个，脸上还有些雀斑，可现在，那张平凡的脸上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让她看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的时间没有余额留给结婚。”
她眨眨眼睛，语气有些遗憾，
“所以，没办法和阿尔托莉雅你成为家人了。”
……结果完全不需要他劝些什麽。
兰波叹息一声，
“真遗憾，和你相处很舒心。”
“放心吧。”
安妮又蹲下身，采了一大束黄色的小花，用一根花茎灵巧地把那捧花做成了小花束，她将花束递给兰波，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艾米利的性格更适合小安古兰那样活泼的人，你也会喜欢她的。”
“……也就是没我什麽事情了？”
马拉美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
“夏洛蒂有喜欢的人，安妮不打算结婚，‘斯特芳·安古兰’能选择的只有艾米利·勃朗特——真好。”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不会真的举办订婚仪式吧？”
他才17，他真的不想现在就结婚。
“铁塔不会为没用的事情花钱。”
小魏尔伦冷哼，
“收回你无聊的担忧。”
“……”
马拉美哽了一下，他坐直身体，转过头，
“魏尔伦前辈。”
银发——现在是黑发的少年语气迷惑，
“您到底来干什麽的？”
除了通知他一声，不用自作多情地担心昨天和安妮勃朗特聊得太开心，对方会看上他以外，难道就是单纯来嘲讽他的吗？
“……”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小魏尔伦，他眉头紧皱，双唇也绷成一条直线。直到马拉美无聊到端起茶杯，他才终于开口，
“我亲了兰波——亲吻。”
就算再怎麽不把自己当作人类，金发少年也清楚，昨晚在花坛中的冲动行径根本不是曾经诡辩的“吃”，而是切切实实的亲吻。？？？
马拉美差点一口茶呛死自己，
“咳咳咳咳咳——抱歉。”
他先是下意识道歉，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努力平复呼吸，
“额……你和兰波，表白了？”
他是不是可以回去赢钱了——大仲马坐庄开的匿名赌局，赌魏尔伦和兰波到底什麽时候“睡”到一起，铁塔里不少人都暗中下了注。
“表白？为什麽要表白？”
小魏尔伦的语气听起来比马拉美更疑惑，不仅如此，还带上了一丝愤怒，
“那家夥——保罗，他也亲了兰波。”
大魏尔伦的身份还没有对马拉美公开，目前马拉美也只知道对方叫保罗，是铁塔行动部的编外成员。
“……啊？”
马拉美有点呆滞，
“你们……三、三个人一起吗？”
“一起？”
小魏尔伦看着马拉美，放弃探究不理解的话，
“他不重要。总之，兰波似乎不太喜欢。”
……呼。
马拉美松了口气——他就说嘛，兰波的行事风格看起来就是个很严谨保守的人，怎麽会做出三人行还都是炮友这种事，
“所以？”
“兰波认为这是我占有欲过强的表现，还认为我幼稚。”
想起那本簿册的内容，小魏尔伦有些隐隐的委屈，
“我觉得不对。”
他盯着马拉美，要不是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人类”角度的看法来辅助思考，他也不会想到来问对方，
“我要怎麽做，才能让兰波意识到我不是幼儿，并且愿意被我亲呢？”
马拉美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用陈述的句式，重复了刚才所说的第一句话，
“你和兰波表白啊。”
而小魏尔伦同样重复了反问，
“为什麽要表白？”
……我觉得兰波把你当幼儿实在是太正常了。
马拉美扶额，
“先表白，然后成为情侣、爱人、伴侣——随便你怎麽称呼，就可以做各种亲密的事情，包括亲吻。”
“……”
小魏尔伦沉默了许久，在成年人的刺激下，他已经明白自己不讨厌兰波，可是表白？
金发少年的睫毛急促地眨动了几下，心脏跳得很快，胸腔的空气仿佛随着话语消耗殆尽，
“但我——我不爱兰波。”
——哈？
马拉美表情怪异，他看着小魏尔伦，忽然萌生了斗志——
“——你爱兰波。”
他斩钉截铁地说，
“先不要否认，我肯定会让你弄明白的。”
就当是为了他的赌注。
第40章 18vs34 问答式引导与自发性思考……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马拉美已经不复方才懒散的模样，他坐到了小魏尔伦对面的沙发上，身姿挺直，像是参加什麽重要的会议——甚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笔记本摊在腿上，
“我们用几个问题来证明这件事。”
小魏尔伦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迟疑地点点头，而马拉美得到同意后，立刻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如果铁塔方面忽然提出，因为你的情况已经足够稳定，所以要给你更换搭档，你会同意吗？为什麽？”
“……”
这是两个问题。
不过小魏尔伦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马拉美可能只是随口一问，但更换搭档这个假设，确实曾被提出过。
去年九月份，魏尔伦和兰波执行过一次国内任务，那也是两人负责清扫农神集社残余势力的最后一次行动，敌人的领头者曾经在农神集社中担任高位——也就意味着，他见过“黑之十二号”。
因此，在见到魏尔伦的时候，他胡言乱语了许多诸如“铁塔也只是把你当作工具”“你旁边的这个人就是铁塔派来监视你的”“你永远都只是一个人造人”“只有农神集社才是属于你的家”之类的话语，试图挑拨魏尔伦的情绪，谋求一线生机。
那是魏尔伦第一次见兰波那麽毫不留情地杀人。
可他没有什麽感觉——在金发少年看来，对方说的都是真到不能再真的实话。
他确实是铁塔的工具，铁塔安排兰波成为他的搭档，除了因为是兰波把他救出来，他对兰波比较眼熟以外，也确实是因为兰波的实力够强，即使少年人造神明出现什麽问题，兰波也能用异能力压制他。
“你不是。”
兰波的眼睛因愤怒而闪耀，
“我说过，你是人类，我们都是在为了国家和人民而工作，等到——”
“——我不是人类。”
那时候的小魏尔伦冷冰冰地回答，他受够了兰波的自以为是，受够了兰波总是这样洗脑一样的言论，
“不论你说多少次，我都不是人类，你说我是人类，和说我是青蛙没有区别——然而事实上，我既不会成为青蛙，也无法成为人类*。我和你永远都不是同样的存在，铁塔让你来和我搭档，也正如他所言，不过是为了监视我，防止我暴走而已。”
“……”
那也是魏尔伦第一次见兰波那麽生气。
黑发少年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回到铁塔，完成任务报告后，没有等他一起便自行离开。
第二天，大仲马来测试他的情况时，开玩笑似的询问，
“魏尔伦，你想换个搭档吗？”
他愣了很久，用大仲马形容“非常凶恶”的语气表示拒绝。
“我不可能换搭档。”
小魏尔伦对着马拉美强调，
“我的搭档只能是兰波——兰波的搭档也只能是我。”
马拉美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三个单词，
“——唯一且排他。”
他语气严肃，
“这是人常有的情感，和占有欲相关，通常只会出现在重视的人身上。”
“可这和爱情的关联性并不大。”
小魏尔伦记得兰波曾经回答过他“什麽是真正的爱”，
“爱是信赖、重视和包容，会被彼此的行为和语言牵动情绪，会为了彼此而退让……”
“你信赖兰波吗？”
马拉美打断了小魏尔伦的话，
“你认为兰波会伤害你吗？”
又是两个问题。
“我信赖兰波。”
小魏尔伦已经能猜到马拉美接下来想要问什麽，干脆不等他一个一个提问，直接一股脑地往下说起来，
“我重视兰波，如果兰波说了什麽重要的话或者做了什麽行为，确实也会牵动我的情绪，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对兰波是那种‘爱’。”
说到“爱”时，金发少年做了个双引号的手势，语气严肃而认真，像是要说服自己，
“我们只是搭档和亲友的关系，能够和兰波成为亲友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他是优秀的谍报员，是强大的异能力者，我当然会信赖他、重视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马拉美有点无语，
“那你昨天为什麽要亲兰波——你为什麽希望以后兰波都愿意接受你的亲吻？”
“因为那个男人亲了兰波。”
小魏尔伦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也撇了下去，声音里蕴藏着暗暗的愤怒和委屈，
“兰波既然愿意被他亲吻，为什麽不能愿意被我亲吻？明明我们才是最亲密、最重要的搭档和亲友。”
“……”
马拉美的表情变得很怪异，
“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抿着嘴，语气也十分飘忽，
“如果兰波和保罗是情侣，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有别于你和兰波，是更加亲昵，能够进行更多身体接触的关系——所以，兰波会愿意让他亲吻，而不愿意让你亲吻。”
这是很正常的解释，就算是再亲密的挚友，也不能亲嘴和上床吧？
可惜，小魏尔伦不能接受，他猛地抓紧了沙发扶手，钴蓝色的眼眸中凝聚着海啸到来前的灰暗，
“不可能，兰波和他绝对不是情侣。”
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而且，就算以后兰波有了爱人——不。”
沙发的皮革表层与实木的内里被捏在一起，在金发少年手中成为一团分不清彼此的垃圾，
“……不会有的。”
——兰波讨厌和别人接触。
——可是兰波曾经有过恋人。
——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过去，是兰波舍弃的过去，现在的兰波早就和曾经不一样了。
——你没有办法确定不是吗？
——兰波还说过，爱情之类的情感之于谍报员是累赘和毒药。
——他可以等战争结束之后不当谍报员，再去谈恋爱和结婚。
……
小魏尔伦的脸色难看到过分，以前从未深入想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在脑海中和自己吵架，哪一方都无法占据上风。
“你不希望兰波有爱人，你认为不论在什麽关系中，你都应该是兰波的唯一。”
马拉美叹了口气，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除了搭档和挚友之间的爱以外，你对兰波还拥有爱情的爱——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小魏尔伦神色晦暗，沉默不语。
“……”
马拉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
他咬着嘴唇，做了个深呼吸，
“如果、还是如果——如果让你和兰波做。爱，你会是什麽心情？”
——！！！？？？
小魏尔伦的大脑瞬间停止转动。
……看来不需要回答了。
马拉美看着对面的金发少年先是浑身僵硬，然后猛然面色通红的样子，无奈地耸耸肩，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
“所以，你爱兰波。”
无人反驳。
兰波在看书。
他们租住的这套庄园，建成时间大概比勃朗特家晚一些，花园也小得多，唯一更好的地方是有一个圆形的阳光花房，屋顶还开了几扇窗，保证了阳光和温暖的同时，也没有一般的花房那样令人胸闷。
深深浅浅，颜色纷杂是英式花园的特征，兰波也认不出所有花朵的名字，他随便找了个阳光和煦的地方，躺椅随着翻书的动作轻微晃动，薄薄的一本小说很快便来到了结局——悲伤的女人逃离了侦探和家人们所在的房间，于倾盆的大雨中自我了结，渴望这样的行为能够抹去一切罪孽。
虽然是以兰波的推理能力能够很容易猜到凶手的故事，但这位不知名的作者笔力够强，章节中诡叙的地方也颇为有趣，即使是用英语写的，也让兰波看得十分满足。
“阿蒂尔。”
大魏尔伦的声音遥遥传来，他四处瞅了瞅，看到躺椅上的黑发少年，快步走过来，
“午餐准备好了。”
“嗯。”
兰波站起身，将那本书递给对方，
“保罗可以看看。”
“？”
大魏尔伦疑惑地眨眨眼，
“哪里来的书？”
“不清楚，克里斯蒂给我的。”
兰波上午从勃朗特家回来后无聊地在庄园里转了两圈，刚好碰到回来拿东西的克里斯蒂，金发的淑女顺手就塞了几本书给他。
“……哦。”
成年人沉默地收下书。
等两人回到屋子中时，却发现餐桌边少了个人，兰波看着左手边的空位，眉头微蹙，
“泊拉呢？”
“她有事。”
马拉美回答得很快，
“刚才跟我说不吃了，不用管她。”
“……？”
兰波有些疑惑，
“泊拉主动跟你说话？”
“是——不，不是。”
马拉美揣摩了一下兰波的表情，
“她有一些不好意思问你的问题，才来找我的。”
千万别吃他的醋，他可打不过超越者。
兰波又瞥了眼空位，没再说话，大魏尔伦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随后示意佣人上菜。
然而，直到连晚餐也吃完，兰波都没能看到小魏尔伦的身影，他有些忧虑，可以小魏尔伦的实力，确实不可能出什麽事情，下午时他也曾从几名佣人处得到“见过”的答复——所以小搭档只是在躲着他？
黑发少年死死地咬着下唇，
“我……是因为我昨晚太独断的教育，让他不开心了吗？”
“不会的，昨晚本来就是我和他做得不对。”
成年人温柔地捧起兰波的脸，在少年人光洁的额头印下轻巧的吻，
“我去找他。”
“……嗯。”
屋里有人。
大魏尔伦看着没有拧紧，只是虚掩着的门，迷惑地挑眉。他迟疑了一下，径直推开门，旋即冷笑一声——看来不用去找人了。
“你来干什麽？”
屋内没有开灯，微凉的风吹动冷色的月光，从小魏尔伦的身后照耀进来，令成年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个问题。”
金发少年抬起头，钴蓝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
大魏尔伦皱着眉头关上门，
“你要问什麽？”
未来的事情？
之前不是挺不关心的吗？
“你……”
小魏尔伦停顿下来，像是在思考该用什麽样的词汇，片刻后，才一字一顿地扔出后半句话，
“你想和兰波做。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