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能不能留下陪我?
“这是谁他妈干的!谁干的!”罗珠冲上去,扶起付之幸,“哪个狗娘养的王八蛋干的!!”
付之幸趴在地上,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伴奏还在放,话筒里却传出了刺耳的电流声和惨叫声。
现场一片混乱。
聚光灯向旁边移了下,照到了趴在地上的付之幸。
刚才聚光灯关闭的时候,不知是谁跑到她的身后,用会场里吃东西的餐刀狠狠的划伤了她的后背。
有突发情况,会场灯光全部打开,异常明亮。
罗珠看着她后背上的口子,斜着从肩胛骨划到后腰,甚至滑破了腰间的裙子,长度惊人,正在慢慢向外渗出血水,触目惊心,地上则是扔着一把金黄色的餐刀。
罗珠扭头看向付之幸身后站着的几个人,恶狠狠的问:“是不是你!你?!还是你!!”
付之幸身后站着阿may、万香盈、蔡春婷和程紫涵。
阿may冷眼旁观,万香盈吓得后退了一步,程紫涵不知所措,蔡春婷尖叫着跑上来查看情况。
现场乱哄哄的,付之幸疼的出了汗,余光看到一双脚急促的走向她这边。
“付之幸!”商陆一手撑住了她的身体,一手拿着一条干净的餐布,大力的按在了她出血的伤口上帮她止血,“医护人员很快就来了,忍一下。”
付之幸疼的差点要跳起来。
她都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她的脑子嗡嗡的,只听见罗珠在旁边骂人的声音,还有很多悉悉簌簌的讨论声,然后她就被几个人抬到了担架车上趴着,推到了这层楼的应急医疗室里,医护人员给她止血消毒后,付之幸又被抬上了救护车。
她人生第一次坐救护车,虽然是趴着,听着救护车发出的鸣笛声,她忽然很害怕。
她伤的很严重吗?怎么就到了要坐救护车的程度了?
电视里出现这样的场景都表明主角活不了多久了,或者送到医院抢救无效就死了……她在极度的心理折磨中她呜咽着哭了起来,甚至开始忏悔自己一生没做什么好事,也没给父母买上大房子。
“别哭了,难听死了,像小狗一样。”商陆板着脸坐在旁边,“又死不了,顶多就是伤到神经变成植物人。”
我谢谢你啊。
付之幸彻底哭了出来。
到了医院里,她趴在急诊室的床上,医生检查了她的伤口,说:“伤口很长,好在都不深,伤到了一部分皮下组织,后期要想不留疤就得仔细护理。”
医生开了单子,“家属先去缴费吧,先抽血看看有没有感染,一会儿我给你缝针。”
听到“抽血”和“缝针”这两个字,付之幸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她从小就不怎么生病,记忆里唯一一次打针是在村里的赤脚医生的诊所里,她嚎了半天,踹了医生几脚,最后还是被一群大人按着打了屁股针。从此便落下了对针的深深的阴影。
学校组织打疫苗时她总是“逃单”,得了病吃药可以,打针一定不行,更别说抽血、扎手指这种极度刺激视觉的行为。
她一直觉得怕针这件事很丢人,就像有人居然怕蚂蚁,矫不矫情啊,但是她又无法克服对针的恐惧。
“等一下,先别缴费!”付之幸叫住了商陆。
“你有医保,算工伤,不缴费你打算怎么办?自然恢复吗?”
“不是,我是想问,罗珠在不在?我不想麻烦你。”
她怕针的事只有罗珠知道。
“她去配合警察做笔录了。我是你上级,今天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不算麻烦。”商陆接过医生开的单子。
医生狐疑的问:“你是她上级?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她老公吗?”
“是老公也是上级。”
交完费,因为付之幸行动不便,抽血的护士直接来到医生的手术室,现场给付之幸抽血。
付之幸趴在手术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针头,恐惧袭来,她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结结巴巴说:“等一下……”
“怎么了你?”护士有些不耐烦。
“我……”付之幸将脸埋在枕头上,不敢看,认命般伸出胳膊,“您给我扎轻点……”
护士扭头看到站在旁边的商陆,她用压脉带缠紧付之幸的胳膊,说:“你是她老公吧?你先出去吧。”
护士见怪不怪了,大部分情侣或者夫妻来抽血,女方会在男方面前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博取男方同情,一旦男方离开了,女方就恢复正常。
商陆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护士给付之幸抽完血时,拍拍付之幸的肩膀:“好了,不用埋着头了,你自己按压十分钟。喂,不用埋着头了。喂!你怎么了?!”
“嗯……”付之幸已经意识不清了。
护士急了,立马拽出床头的氧气罩给她吸氧。
“家属来一下!快来一下!”
商陆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护士拿着氧气罩按在她脸上,着急的对商陆说:“把她的衣领剪开!还有内衣脱掉!快!你不是她老公吗磨蹭什么?!”
于是,罗珠借给付之幸的这件衣服,彻底报废了。
付之幸恢复意识时听到商陆在她耳边说话,他的声音很轻,问:“付之幸,回答我,《暗夜十三刀》为什么没有按时交付?”
付之幸以为自己糊涂了,或者是穿越了,“不是早就交付了吗?”
“什么时候交付的?”
“7月23日。”
“那《烽火戏佳人》怎么还不交付?”
“你在说什么?”付之幸一头雾水,“我不是刚接这个需求吗?还没制作。”
商陆忽然笑了一声,“可以了医生,缝针吧。”
听到这个词,付之幸瞬间清醒,手比脑子快的抓住了商陆的胳膊。
“你能不能留下陪我?”
付之幸度过了一个混乱的手术缝合时间。
因为商陆一直在问她工作上的事情,当她刚感受到后背细微的刺痛时,商陆就开始提问。
“《烽火戏佳人》是哪个游戏ip的视频宣发?主要宣发什么?”
“是《梦魇》的游戏宣发视频,主要通过宣传游戏里的一对儿cp角色,角色是造梦女魅佳人和罗刹王百里极烽,售卖新年套装。”
“视频形式是什么?”
“三维建模加动作捕捉。”
“交付时间?”
“2020年1月18日,过年之前上线。”
针线在皮肤中拉扯,打了麻药不痛,但她想象力丰富,脑子已经随着皮肤的拉扯幻想出了后背缝针的场景,恐惧再次袭来,在脑子里还没待几秒,又被商陆的问题挤了出去。
“人员筹备好了吗?”
“筹备齐了,吴风哥是主负责人,我写剧本和分镜,春婷画原画,王勇哥攻克技术,新豪哥负责预算。”
“原班人马?看来他们对你挺信任。阿may呢?”
“阿may姐手上项目饱和,进度把控交给吴风了。”付之幸撒了一个谎,阿may不和她做一个项目的原因是,她怕付之幸接手的项目又出现高风险问题。
“创意方案给策划看过了吗?”
“还没,我刚写了一个方案,吴风哥说要写三个拿给策划部的人挑。”
“三个方案的侧重点分别是什么?”
“啊?”付之幸脑子停滞了一秒,“让我想想。”
嘴巴一停,背上的感觉更清晰了。
商陆见她的心思又跑到了医生的针头上,心中觉得好笑,在他过往的生命中从没见过哪个成年人怕针,而他也是第一次被医生要求和他的“老婆”聊天分散注意力。
他不知道和付之幸有什么好聊的,只能继续说点工作上的事吸引付之幸的注意力。见她没什么头绪,他继续说:
“三个方案不要雷同,否则就是花了三份精力完成了一件事。例如方案一的重点在于宣传精美服化道上,方案二的重点就要与方案一区别开。”
“我知道了。”
医生剪断线头:“好了,缝完了。十天内别碰水,别吃发物,不要大幅度运动,十天后来医院拆线。拿药去吧。”
“谢谢医生。”
付之幸披了一件商陆的外套,她的裙子被剪烂了,爬下手术台时,她踉跄了一下,被商陆撑住了身体,“能自己走吗?”
“能。”付之幸松开手,“我能。”
商陆送她回家的路上,付之幸想起什么,问:“那个,除湿机我还能得到吗?”
“歌没唱完,当然得不到。”商陆故意这样说。
他就是想逗她,看她为了一件小事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玩儿。
虽然这样说,付之幸还是收到了一台除湿机,罗珠抱来的,商陆的那台他不要,罗珠一鼓作气抱走了两台。两人一人一台除湿机,总算是圆了付之幸的梦。
后面三天,付之幸请假了。
她伤口刚缝针,运动幅度大一点就会牵扯到后背,有时只是抬手拿个东西后背都会疼,她只能趴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看看项目资料,写写创意方案,做一些在家也能完成的工作。
医生给她开的涂抹的药她自己够不到,罗珠干脆住在了付之幸家,下班回来给付之幸做做饭、涂涂药。罗珠说警察已经介入这事了,那层有监控,过不了几天就会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下午付之幸就收到警察的电话,说监控显示划伤她的是一个疯癫女人,经过警察后续的精神鉴定,疯女人患有精神疾病,无法担负刑事责任。
因为女人不是公司员工,是从外面偷跑进来的,团建承办方也打来了电话,说要给付之幸赔偿医药费,她刚想说不用了她有医保,手机就被罗珠夺过去,说:“好的好的我的卡号是……”
挂了电话后还骂了一句付之幸死心眼。
第三天,沈长阳回来了,付之幸趴在沙发上向他打招呼,无奈的说了自己怎么受的伤。
她说:“伤我的那个女人患有精神疾病,警察都无法拿她怎么着。”
沈长阳蹲在沙发旁边看着她,一言不发,眼里露出了深深的悲伤。
“你恨她吗?她是个怪胎,她不该打破你的生活。”他问。
“没觉得恨,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和倒霉。”
付之幸感觉他不对劲儿,她玩笑道:“我现在可享受了,带薪休假,同事们天天发消息关心我。等伤口结痂了,我就可以天天画画,画完送给你。”
他却说:“能收到你的画,沈长阳真幸福。”
付之幸不解:“你不就是沈长阳吗?你别吓我。”
他垂下眼睛,弓着后背,坐在地上,脑袋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侧面,说:
“我是江树。”
第22章 你说的,不离不弃
付之幸看着他的状态,确实十分像她第一次见他的感觉,整个人散发着低沉的灰色气息。
江树咧嘴笑了笑,抬头看向她的后背:“还疼吗?”
“还行,不动就还好。”
“要我帮你上药吗?”
“不了不了!我朋友下班跟我一起住,有她帮我呢!”
“原来你有朋友……”江树的眼睛再次黯淡,像是一点火苗被熄灭,“你们都有朋友,沈长阳也有朋友……”
江树将脸埋进臂弯和膝盖,低着头,几滴泪滴在地上又被他悄悄抹去。
“你别吓我啊,江树,沈长阳,你怎么了?”付之幸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他的性格变化太大,很难不让她多想。
“付之幸,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关于我和沈长阳……但是我怕你害怕,觉得我是怪物,然后远离我……”江树吸吸鼻子,“如果你要远离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人喜欢和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做朋友……”
付之幸大概猜到了点什么,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后背伤口抽了一下,有点疼,她安慰道:“不会的,别担心,要不你先说说看?”
江树定定的看着她,带着决绝,说:“好。”
江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不讨喜的人,他没有朋友,性格阴郁,不会表达,没有爱好,唯一有的只有那伤痕累累、不光彩的童年和过去。
在他的世界中,他是没有未来的,他是被神遗忘或者唾弃的孩子。他就不该有朋友,不该有妄想,不该有期待。
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
于是,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深夜,他用钳子剪断防护网,爬上窗台,二十三楼的高度,跳下去就解脱了。
想跳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忽然又多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饱满昂扬,说:“把你不敢做的事交给我吧!江树,我会帮你的。”
于是,两人用着一副身体,在窗台静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那一整天都是好天气。
那个声音爽朗的笑着,说:“江树,我叫沈长阳。”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竟然可以和沈长阳在脑子里对话。他看到了沈长阳的模样,沈长阳身姿挺拔、阳光开朗、健谈活泼,对一切事物都抱有积极的心态,在江树的心中,他很完美,且是自己期待的模样。
江树将身体交给了沈长阳,大部分时间里沈长阳都在代替江树活着,江树甘愿退居幕后,沉睡在虚无的黑暗中。
直到那次他搬家,江树才短暂的出现了一次,认识了付之幸。
也是那次,江树发现他想占据身体的次数变多了,而沈长阳也想占据这个身体,因为自卑,还是被沈长阳占了上风。
江树说:“沈长阳是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的那种男生吧,会打篮球,热情明朗,而我就像是花城阴暗潮湿处的蟑螂。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和我接触吗?”
付之幸愣了很久才消化这些信息。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城市中的老鼠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卑微。不一样的是,江树的自卑从小伴随他到现在,而付之幸的自卑是上了大学才有的。
论严重程度,付之幸还远远不到分出另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的程度,所以江树是更可怜的那个。
人与人之间果然需要对比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幸福,虽然这样很卑鄙。
一股惺惺相惜的同类感让她不忍心拒绝江树。
付之幸再次握住他的手,“江树,我一点都不怕你,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朋友。”
江树缓缓抬头注视着付之幸,眼睛如同闪烁的星星,手也紧紧回握住付之幸的手。他的嘴巴颤抖了几次,鼻尖发红,带着祈求说:
“付之幸,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要不离不弃。”
“嗯,不离不弃。”
很多年后付之幸再想起那一幕,才明白当时江树看她的眼神是什么含义。
人在年少无知时对很多事都想的太简单,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番言语对江树来说,是生命的开端,也是死亡的警钟。
而她自以为的惺惺相惜,只不过是想拯救另一个自己。
罗珠下班回来后带了一锅筒骨粥,付之幸喝着粥,将江树的事将给她听,罗珠和她的看法完全相反,她说:“我觉得你应该离江树远点。”
“为什么?他连朋友都没有。”
“没朋友的人多了去了,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你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考虑别人。”罗珠将肉挑出来给付之幸,“他都有跳楼的想法,谁知道下次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会不会威胁到你。”
她觉得罗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呢?
她的脑袋开悟的太晚了,可以说上大学之前她就是个原始动物,大学四年中有三年都在受打击,工作后才慢慢领悟了一些人情世故和职场规则。若说人的身体七年就会全身更新换代一次,她这正好第七年。
吃完饭,罗珠照常给付之幸的伤口消毒。
卧室里的除湿机发出呼呼的抽气的声音,房间湿度低了不少。
罗珠给她消完毒,看着她趴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到她的身下摸了一把。
“幸宝你真是他奶奶的太奶奶啊!”
付之幸拉过毯子盖上,“猪爷,你这样我害怕。”
罗珠淫荡的笑了几声,装出一副不良少年的语气,“怎么,你这太奶只能给那个男人摸,本猪的手不能摸吗?”
“我的身体只忠心于我的老公,其他人打咩。”
“可你老公碰都不碰你,让猪爷我玩玩怎么了!趁你现在动不了,就从了我吧!”
说罢,罗珠将手伸进毯子里,不顾付之幸的死活又摸了几把她,惹得付之幸笑出了眼泪。
月上枝头,出租屋内传出两人的笑声。
每每想起,都觉得很动听。
另一边,珠江边上的宋式别墅的一楼客厅里,商陆坐在沙发上,正蹙着眉,面色阴沉的看着万香盈。
客厅明明开的是暖光,万香盈却感到了一阵阵的寒意。
她惧怕商陆的眼神,声音微微发抖,为自己辩解:“我都说了不是我,我虽然不喜欢付之幸,但是我真的没有想伤害她……”
万晴阿姨端着一盘糕点走出来,给万香盈打圆场:“哎呀商陆呀,不是都调监控了,划伤小付的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的,我们家香盈见都没见过那个疯女人,怎么会伤害小付呢!”
“你最好没通过其他手段买通她,否则……”商陆停顿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调查过了,那个疯女人确实和万香盈不认识,但是他总觉得太巧合。一个精神失常的疯癫女人,在聚光灯暗下去的那几秒,在漆黑的会场里穿过人群准确的找到付之幸,并且在灯光亮起前消失在灯光下。
那疯女人真的疯吗?
还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人在幕后指使?
如果是,那个幕后黑手是谁呢?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阿may,蔡春婷,程紫涵,罗珠,都给我查查。】
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为付之幸打抱不平,相反,他想为了公司揪出这个心狠手辣的人,那个人能伤害付之幸,自然也会伤害其他人。
那种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留在公司就是一个隐患。
离开那栋宋式别墅前,万晴阿姨叫住他:“商陆啊,今天也不在家里住吗?”
“我有自己的家。”
万晴阿姨赔笑,“是是是,你已经结婚了。那……改天我带着香盈去看看小付,不知道她的伤好点没,也好让你爸放心。我跟你爸说了这件事,他都急坏了,要不是在京城脱不开身,也不会托我去看她。”
最后一句话,万晴是故意的,她知道不那么说商陆一定会拒绝她,有他爸做借口,他断然不会再拒绝。
“什么时候?”商陆果然没拒绝。
“这几天吧,我去之前提前告诉你。”
“嗯。”商陆离开了。
万香盈见商陆走了,她抹抹眼泪,委屈道:“妈,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们为什么要去看付之幸啊!她和我哥真的是形婚,就是为了气我爸的!”
万晴优雅的吃了一块糕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万香盈,她当然相信这事不是女儿香盈干的,因为她女儿根本就没这个脑子。
“香盈,不管你哥和她形婚也好,真婚也罢,付之幸作为你哥法律上的妻子,咱们娘俩一定要给足她面子。你拆付之幸的台就是打你商陆哥的脸,商陆和你爸闹翻了,咱娘俩也没好果子吃。”
万香盈撇撇嘴,“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带我改嫁,我遇见商陆哥时,才九岁……”
她又想,如果没有这一层伦理线,万香盈恐怕已经被商陆拉黑了。
清晨一大早,付之幸就和罗珠一起挤地铁去上班。地铁上,罗珠学着电视剧里男主角壁咚女主角的样子,将付之幸圈在了自己的臂弯里,给她圈出了一片不被挤的小空间。
周围的人好奇的看了两人一眼,罗珠回怼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拉子吗?”
付之幸:“……”
果然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罗珠上班时间比她早,八点时,两人分道扬镳,付之幸来到了冠创,坐上了通往54层的电梯。
整层空无一人,她请假三天,来早点也好,现在伤口不那么疼了,她赶紧补一补落下的工作。
同事们陆续打卡上班,付之幸也敲完了第三个方案的最后一个字。同事们见她一个病号来的这么早,纷纷关心她的伤势,付之幸笑道:“我没事,过几天就能拆线了。”
刚好看到吴风经过,她叫住他:“吴风哥,三个方案我写好了,要不要我先发你看一遍然后我们再组内开会讨论?”
“这么快?看来你请假这三天也没闲着啊!”吴风来到她的工位旁边,拉出隔壁蔡春婷的椅子坐下,“打开我看看。”
付之幸打开文件,将椅子向右边靠墙的位置移了移,吴风又悄悄地靠近了她一分,长臂掠过她的身体,按着她的鼠标在上下翻页。
吴风属于长相干净的那种男人,穿着白色的T恤,淡蓝色的外衫,黑色西裤,细框眼镜架在他的驼峰鼻上,整体气质还不错。
但是对于付之幸来说,他还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同事,她很不习惯这样的距离。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站起来把位置腾给吴风时,旁边的同事喊了声:“商老大,早啊!”
“早。”
商陆插着兜经过这排工位,眼睛瞥了一下付之幸的位置,见到两人的举动,他停下脚步朝着她说:“付之幸,来我办公室一下。”
付之幸拿着本子和笔坐在了商陆办公室的茶几对面,听到商陆说:“坐过来。”
她起身坐到他办公桌对面,仰头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商陆侧身站在落地窗前,伸手挑弄着百叶窗,阳光从他的指尖流到他的手背,又被百叶窗挡上,反反复复。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谢谢您的关心,我身体好的很,恢复能力很强,很快就好了。”
“嗯,不影响工作就好。”
他彻底关上百叶窗,坐在付之幸对面,“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第23章 你不会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吧
付之幸离开商陆办公室时,整个人还在懵的状态中。
她想起商陆的话,他说是因为他后妈万晴阿姨要来看望她,但是不确定具体时间,所以她要提前搬进他的房子,熟悉一下他的家。
见她犹豫的样子,商陆还补充了一句:“你不配合我,以后我也不会配合你。”
付之幸坐在工位上,出神了很久。
直到蔡春婷拍了她肩膀一下,道:“阿辛,开会了,今天要和策划选方案呢。”
会议室内,付之幸作为编导,讲了她写的三个剧本内容和分别的侧重点。
“剧本一的重点在于故事的节奏快,画面和音乐都比较燃,引流效果会好。剧本二的重点偏向两个游戏角色的形象展示,放在售卖页的话会激发玩家购买欲。剧本三的重点在于两个角色的塑造上,cp感强。”
付之幸讲完,看向策划陈凌希,“您觉得哪个方案好些?”
陈凌希扶了扶眼镜,“每个点都挺不错的,能不能三个综合一下?”
付之幸下意识的想说可以,却被旁边的吴风接了话:“不行,成本就那么多,做不了太多内容。强行融合的话会超预算和时间,还是选一个侧重点吧。”
陈凌希和旁边的策划人员商量了一下,说:“第三个吧,鲜活的角色更能打动人心。”
陈凌希本对付之幸的印象不那么好,但是看到她写的剧本还不错,心态就放平了些。
会议结束后,吴风走在付之幸身边,“和策划部的人打交道不能一味的妥协,否则最后累的只是我们这群人。”
“嗯,我知道了吴风哥。”
吴风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道:“商老大让你跟着我学习如何成为负责人,你不要担心,我之前也是从你这个状态过来的,项目跟上半年就很熟练了。”
“嗯嗯,我一定好好学。”
其实付之幸担心的不是学不好的问题,而是,她满脑子都是她要和商陆住一起了,瞒着飞驰组八十多个组员,生活在同一个房子里……
她觉得兴奋,又为自己的兴奋感到羞耻。
蔡春婷跟上来,不解的问:“你脸红什么?”
她打量了一下旁边的吴风,“你对阿辛说了什么?”
吴风挠挠头,看了一眼脸颊发红的付之幸,尴尬道:“就那些话啊,工作上的。”
“真的吗?”
“没有啦,刚才有点热而已。”付之幸转移话题,“春婷,中午吃什么?”
“餐厅新开了一家阿婆牛杂,好好食!”
“那我们一起去吃吧!”
当天下班后,罗珠给她的伤口消毒时,付之幸说出了这件事。
罗珠大惊失色,她扔掉棉签,尖叫道:“天呐!你俩要睡了!”
付之幸:“……你重点偏了,重点是我要和他住一段时间,我竟然很兴奋,你说我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大学时你和张择锐睡觉兴奋不兴奋?”
付之幸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将头埋在被子里,没有说话。
罗珠见她这个样子,一股女性的直觉涌上心头,“你不会和张择锐什么都没干吧?”
“干、干了啊!”付之幸闷声闷气的说,“只是有些不记得了而已。”
“真的?那你说说他怎么样?每次问你你都不说,张择锐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他……挺好的。”付之幸不知道怎么说,“别问了,睡觉吧。”
“你看你又这样,难不成张择锐真的不行?看来你和他分手是正确的……”
付之幸闭着眼失眠到很晚。
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闪回大学,闪回2015年10月的那个夜晚。那时她上大三,张择锐上大四,话剧社刚结束了一场演出,社团里的人在学校外面庆祝,硬是把演出的男主角张择锐给灌醉了。
其实,那场庆祝很多人都醉了,付之幸也有点晕。
待饭局散去,付之幸和张择锐互相搀扶着,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两人就近开了一间宾馆。
在那个房间里,张择锐亲吻着她,说付之幸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啊付之幸。
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想到此,付之幸失眠了。
都过去了,他有更好的人生,她也正在慢慢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们都会遇到很多人,在生命的不同阶段互相影响。例如付之幸遇到了商陆,在某种程度上唤起了她隐藏深处的兴奋。
兴奋或许是一种渴望?
那晚付之幸好像想明白了,她对和商陆住在一起这件事感到兴奋,是因为她对商陆有欲望。而这种隐蔽的欲望,在不知不觉间入侵她,她对此是感到羞耻的。
好像女性的欲望不能搬上台面,只能安静的当一朵纯洁的花。
想到自己要和商陆同在一个屋檐下,她问自己:“要怎么办呢?”
窗外虫鸣幽幽。
有心事的小虫趴在窗台上。
没几天就到了拆线的时间,付之幸去医院拆了线,医生说她身体恢复力很好,开了祛疤的药膏,让她每天涂抹。
拆线回来那天是周末,罗珠在她家帮她收拾东西,衣服和洗漱用品装了一大箱,还带了一盒颜料和画笔。付之幸想,这样在和商陆相顾无言时,她起码有点事做,她准备画两幅,一幅给江树,一幅给沈长阳。
付之幸拎着包,罗珠抱着箱子,两人锁上门下了楼,刚到小区门口,门卫孙阿叔好奇的问她要去哪里,付之幸说:“和一个朋友住一段时间。”
商陆开着那辆迷雾蓝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后备箱打开,罗珠将付之幸的东西放进去,眼睁睁看着付之幸坐上了副驾驶。
她有种女儿长大嫁人的辛酸感,敲敲车玻璃,说:“幸宝,箱子里的白色盒子里有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做好安全措施,该喊停就喊停……”
付之幸脸慌慌张张的关上了窗户,隔绝了罗珠的话。
罗珠叹气,“女大不中留了啊!”
车子发动,路边只剩下罗珠和孙阿叔。
孙阿叔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说:“原来就是这个靓仔啊!”
罗珠见孙阿叔话中有话,问:“阿叔,你见过他?”
“当然,好几次阿辛都是他送回来的呢!”
“我丢!”罗珠惊呆了,“看来我给幸宝准备的东西是准备到位了!”
见罗珠自言自语的,孙阿叔问:“阿猪,跟我去农场干活吗?”
“不去,白菜都要被拱了,我要去喝大酒。”
这真是尴尬的行程,车里安静的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下,商陆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准备了什么安全措施?”
付之幸的心砰砰地跳,“没什么。”
见她紧张的样子,商陆想逗她的心思就上来了,“你不会想和我发生点什么吧?”
付之幸瞳孔收缩,心都要跳出来了:“我是个病号!”
“等你好利索了再和我发生什么?”
付之幸没有回答,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身体深处的兴奋再次被唤醒。他坐的端正,侧面轮廓立体,喉结突出;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分明修长,偶尔轻轻敲着方向盘;袖口处露着一截手腕,骨骼清晰……
她僵硬着身体再次陷入到羞耻当中。
她对他真的是有欲望的,这太令人难堪了。
商陆无意间看到她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和付之幸,或许真的可以像他设想的那样,在关系不变的基础上,再进一步。只是现在这个红着脸一动不敢动的付之幸,还没开放到他想要的程度,她现在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
一股得意的情绪在他脑海中活跃,他不再逗她,认真开车。
等到了地下车库,停了车,商陆一把抱起付之幸所有的行李,大步的上了电梯。付之幸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拿一部分吧,商陆却说:“后背伤口裂开怎么办?我还等着你好利索呢。”
这一路付之幸提心吊胆的,生怕电梯开门时遇到一个认识的同事。好在周末公司的同事并不多,一路畅通无比。
等到了68层802门口,开了门,商陆将她的行李拿到二楼,付之幸这才第一次目睹了二楼的全貌。
二楼有三间房,一间是商陆的卧室,一间是储存室,还有一间客房,现在客房是她的了。
客房比她的卧室还大,但布置的很简单。床、衣柜、桌子、卫生间,还带了一个全封闭的落地小阳台,依旧是工业风和灰蓝色色调。
付之幸从阳台向外望,无数高楼耸立,严肃的像一群战士。
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从箱子里找到了罗珠给她放的那个白色的小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几个避孕套。
她塞进箱子最底层,拿了件衣服盖上。
罗珠的消息发来:【今晚怎么睡?(坏笑)】
付之幸:【各睡各的。】
罗珠:【竟然不在一个房间?失落不?】
付之幸:【这样挺好的,不失落。】
发完消息,她又觉得自己好虚伪。
她明明是渴望的,但是她不敢说出真实的想法。过往的教育和认知让她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不敢面对身体的欲望,她有十八年的时间都在鲁南的传统思想下长大,她只能压抑、伪装。
哪怕是那一晚,张择锐抱着她说爱她的那一晚,她都无法直视自己的欲望。
她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她想,在这寸土寸金的CBD商业中心,有这样一间小卧室已经是很多人的极限了,商陆竟然有一套两层的房子,面积还不小,他怎么这么有钱?
如果她以后也当上了经理,是不是也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到时候把爸爸妈妈接过来,多骄傲的一件事啊!
她傻笑着。
一个小小的愿望在此刻种下,在今后的很多年中,这个种子不断的萌芽、生长、开花,督促着她前进,追赶他的步伐。
门被敲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商陆站在门口,“今晚有空吗?”
“干什么?”
“补习一下对我的了解。”
第24章 要不要和我试试?
商陆开车带着付之幸去了马场。
傍晚夕阳挂在天边,马场里的人陆续离开,只有保洁人员和饲养员在场内走动。
林管家见商陆再次带着付之幸来,对着付之幸礼貌问好。商陆摆手,“林叔,木兰在哪儿?”
“这边,我带您去。”
付之幸跟在后面,好奇的问:“你想让我了解你开了一个马场?”
“我想让你了解我的社交场,以及最近我在做什么,喜欢什么马,这样被万晴阿姨问话时显得熟络。”
穿过长长的走廊,林管家打开马房的门,付之幸便闻到了一股动物的味道,有点像狗味,不算浓,但也无法忽视。
马房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隔间,马儿见到有人来,探着头向外看,其中有一匹马儿像是认识商陆,对着商陆发出了兴奋的嘶鸣。
看到无牙仔兴奋的摇头摆尾的样子,商陆走过去摸了几把无牙仔的脑袋。
那是一匹灰色的马,鬃毛是深灰色,身体是浅灰色,很少见。
付之幸看着商陆的表情,原来他看马儿的眼神也是这样温柔如水。
林管家见付之幸好奇的样子,当了一回导游,介绍道:“小姐,这是无牙仔,小时候在马场调皮乱跑牙齿磕在了石头上,磕掉了一颗门牙,所以叫无牙仔。”
彷佛在验证这个名字的真伪般,无牙仔撅起嘴巴,露出了门牙,果然缺了一颗。
见付之幸笑了起来,林管家继续趁热打铁:“别看现在无牙仔这么精神,去年无牙仔在京都时生了一场大病,把先生急得三天没合眼……”
“可以了林叔。”商陆打断他,他并不想让付之幸知道他是怎么对马的,“走,去看木兰吧。”
林管家识相闭嘴,在前面带路。
三人来到了另一边的隔间,这个隔间明显更大,地上有几坨热腾腾的马粪,里面有一匹浑身发红的马儿,马儿见到有人来,冷漠的站在一角,没有上前。
“这就是木兰,刚一岁,经手了多个马场就是没人敢要。”林管家道。
“为什么?”
“因为……”林管家还没说完,就见那马儿冲了过来,对着外面的三人吐了一口口水,并焦躁的在隔间里跺脚。
商陆眼疾手快,抓着付之幸一个闪躲,口水吐在了林管家身上。
“因为它脾气不好……”林管家擦擦口水,“木兰气性高,经常咧嘴、翻白眼、吐口水,还试图咬人。”
这马简直刷新了她对马的认知,她以为马就跑步和吃草就行了,谁知道马儿也是有性格的,例如无牙仔和木兰。
商陆放开付之幸,问:“训练情况如何?”
“不理想。”
“这样一匹有稀有血统的好马,转手可惜了,再养一段时间看。把教具给我准备好,以后我亲自驯木兰。我就不信了,一匹马而已,还能不听我的话?”
“好的先生。”
天色昏暗,两人在马场吃了一顿便饭。
从马场回到冠创的68层后,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商陆洗完澡见付之幸穿的严严实实的呆坐在沙发上,他想起付之幸后背还有伤,问:“你怎么洗的澡?”
“就那样洗,后背尽量不碰水。”
付之幸的双手紧攥着一管药膏,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开了口好像显得她要勾引他。之前都是罗珠给她涂药,现在罗珠不在身边,她自己又够不到。
内心挣扎了一番,算了,明天白天找蔡春婷帮忙涂吧。
她实在没胆量。
拿着药膏起身上楼,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商陆问:“要我帮你吗?”
“什么?”付之幸扭头看他。
“帮你涂药。”商陆用眼神点了一下她手中的药膏。
“不用不用!”付之幸攥紧药膏,两步并一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她迅速钻进被窝,一颗心狂跳。
他明明没做什么,只是询问了她一句话,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且还带着……期待???
天啊付之幸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怎么这样,怎么对他有这样的欲望?
她在兴奋和愧疚中反复折磨自己,忽然门又被敲响,吓得她一激灵,问:“干什么?”
“开门。”
商陆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满脑子都是付之幸小跑上楼的身影。
她明明都拒绝了他,他却更想靠近她,想逗她,想捉弄她。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还是禁欲太久,看到女人就上头?
“开门。”他又重复一遍。
付之幸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
商陆见到她鼻尖的汗,心里像是爬过一只小虫,痒了起来。他一把推开门,不由分说走到床边,拿起那支药膏。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做什么?”
“你说呢?快点!”
付之幸见他语气变得不耐烦,生怕惹怒了他,急忙跑过去趴在了床上。
“要我帮你脱吗?”商陆看着她后背的浅黄色印着小鸭子的睡衣。
“我自己来……”
付之幸犹豫着掀开了自己的睡衣。
本不在意外表的她,在掀开睡衣的那一刻忽然担心起来,她后背的伤很丑吗?会不会很恶心很吓人?
担忧、嫌弃压过了兴奋,她将脸埋进枕头,一声不吭。
商陆并不知道她这么丰富的内心戏,他看到她后背的伤已经结痂,大部分的痂脱落,露出粉色的新肉。
旁边床头柜上放着几根棉签,他像是没看到般将药膏挤在了手指上,顺着她后背的伤痕,缓缓摩挲着下滑。
她的身材真的很好,肌肉紧实有力,皮肤光滑有弹性,趴在床上都压不住前胸的两团,他很喜欢。
付之幸大气不敢喘,后背的指尖温热,柔软的触感中带着骨骼的坚硬,配合着药膏感觉滑滑腻腻的,像是有微弱的电流,说不出来的暧昧感。
气氛暧昧的可怕,也安静的可怕。
商陆拧上药膏的盖子,脑袋紧绷绷的,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
他问:“付之幸,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略带沙哑的声音溜出嘴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见付之幸还在趴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装死般没有回应他,他有些懊恼,扔下药膏起身离开。
听到门被带着情绪关上,付之幸这才睁开眼,擦了擦头上的汗。
刚才他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要不要和他试试???
他说的“试试”是她想的那样吗??
天啊!!!
付之幸心中犹如跑过了几千匹野马,踩的她的心激烈的跳,心脏的剧烈程度让她担心自己会得心脏病。
她自认为是从十八岁考上大学时才步入了现代社会,距今也就不过七年,竟然可以听到有异性问她要不要和他试试这种“倒反天罡”的话。
他太直白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土老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觉得自己落伍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不自爱。传统和现代两种思想在她脑子里打架。
最后她深陷在自责的情绪中,她认为自己太差劲了,为什么不能像罗珠那样坦坦荡荡、直来直去?为什么不能像蔡春婷那样从内而外的可爱?为什么不能像阿may那样强大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既不坦荡,又不可爱,也不强大。
她很差劲。
思绪还多,敏感,多想,内耗……
她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年轻的她还不能完全接纳自己,无法获得身份和行为的自洽。她也不知道了解自己是那么艰难,起码在她的眼里,她现在像个怪胎。
商陆在自己的卧室冲了个澡,拿出手机问宋承佑:【上次你说要给我介绍美女,说话还算数吗?】
宋承佑:【当然算数,商大公子最近思春了?】
商陆:【别管那么多。】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她要在同事们都没来的时候下楼。
68层有一间健身房,商陆也起的很早在健身。付之幸经过那间健身房时,商陆穿着无袖T恤正好回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付之幸的脸一热,加速跑向电梯。
下到十八楼坐电梯去了54层,要是遇到认识的人,她就假装自己是从一楼上来的。
坐在工位上,她打开项目文件便开始工作。脑子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商陆那句:“要和我试试吗?”
他们在形婚,合同中可没写有这事儿。
工作中的手又因为走神停了下来,她的思绪又飞了。
忽然听到旁边蔡春婷的声音:“阿辛!来这么早!”
付之幸扭头看到蔡春婷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洛丽塔,腰间一个白色的大蝴蝶结,头上还带着一个毛茸茸的猫耳发卡,化了精致的妆,整个人看起来像仙女下凡。
“好漂亮啊!”
付之幸看到她的裙摆处有白色的蕾丝和银色的铃铛,她羡慕蔡春婷这么有胆量穿洛丽塔,如果是她,她会十分不好意思。
“嘿嘿,今天我要提前完成工作准时下班!”蔡春婷左右压了压大裙摆,坐在工位上,“今晚我要去约会!”
见付之幸的八卦脸,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她看:“你看,这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一个又高又帅的coser!你觉得他cos的像不像?”
她小时候只在电视上看过奥特曼,其他的日漫都没看过,根本不知道蔡春婷的男友cos的谁。她假装自己认识,说:“挺像的。”
“我就说吧,他是天选五条悟!”
付之幸又仔细可看了看照片里的角色。
照片里,一个装扮成二次元角色的男人搂着娇小的蔡春婷,两人对着镜头微笑。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化着妆,穿着角色服,带着美瞳。蔡春婷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嘴巴也粉嘟嘟的。
他们俩真好看,真般配。
付之幸又想起了商陆,他会不会也觉得蔡春婷更好看?虽然蔡春婷有时笨笨的,不那么靠谱,但是与她对比,蔡春婷明显更好看不是吗?她穿着独特的漂亮的裙子,花城人的语调听起来嗲嗲的,这种才是女孩吧?
而她只能算一个雌性。
想到这里,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做对比。
她给罗珠发了消息:【猪,我陷入了一种自卑的怪圈,你能不能鼓励鼓励我?】
罗珠过了好久才回复:【自卑啥?】
付之幸:【自卑自己没别人好看。】
罗珠拿着手机仔细眯眼看上面的内容,昨晚她去酒吧喝大酒,这会儿头还有点头疼。
屏幕太亮她发语音:【别凡尔赛了,换上你最辣的衣服跟我去酒吧,自信就全回来了。】
扔下手机,她一翻身,突然看到旁边躺着一个裸体男人。
罗珠瞪大眼睛,断片儿的记忆缓缓清晰起来。
昨晚她去酒吧喝大酒,结果遇到了狗甲方宋承佑,看到他拿着酒瓶左拥右抱美女的得意样子,罗珠上去推开两个美女,捏着宋承佑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她与宋承佑不算关系好,她睡他也只是为了羞辱他,看他为自己弯腰的样子。
工作上对她指指点点,还不允许她在生活中掰回一局了?
宋承佑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同样赤裸的罗珠,捂着被子露出了一丝惊讶。
罗珠侧躺着,撑着身体,水葱般的手指摸了摸男人的脸,嗓音慵懒,似笑非笑:“醒了,小野猫,昨晚爽不爽?”
宋承佑:……怎么抢我词?
第25章 《送我上青云》
蔡春婷在加速工作,她是原画师,画画功底了得,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大气磅礴的场景。
最后一张概念图画完,蔡春婷露出了胜利的表情,她打包发给产品美术部和策划部的同事。她双手合十:“过吧过吧,别再卡我了!晚上要去约会呢!”
坐在旁边的阿may道:“又约会?还是那个机车哥吗?”
“早就不是啦!”蔡春婷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是个Coser哦!你呢阿may,你家Nick还在吗?”
“不在了,Nick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偷吃,花头花脑的,要不是看他长得有几分像商老大,他才入不了我的眼。”
两人聊来聊去,最后将话题转到了付之幸身上:“阿辛你呢,有男票没?”
“没……”付之幸假装忙碌,“没空。”
“哼。”阿may冷哼一声,“有人和我们不一样,有Boss养,不清不楚的要什么男朋友。”
付之幸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很想反驳阿may,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阿may说的也没错。她现在住在商陆家,上下班都是偷偷摸摸的,连她自己都在妄想和商陆发生点什么,这可不是不清不楚吗?
“阿辛怎么可能是这种人!”蔡春婷维护起她,“阿辛工作刚步入正轨,没时间谈恋爱很正常,是吧阿辛?以后你可以在隔壁组或者隔壁的隔壁组找找有没有中意的男生,组内就算了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见久了也烦。”
“怎么就烦了?组内也有组内的好处吧?”吴风走过来,“工作时间一样,进度一样,打车能拼车,还能一起吃饭,不也挺好?”
“呦,你这是想找个组内的女朋友?”阿may好奇。
吴风笑了几声,“有这个打算。”
“谁啊谁啊?”蔡春婷追问。
“追上了再告诉你们。”吴风来到付之幸身后,“阿辛,交给你一个试炼任务。”
“什么任务?”
“做《烽火戏佳人》的预算报价,要根据可执行的剧本进行拆分,精确到每个环节的预算,要不要试一试?”
付之幸眼睛一亮,“好!”
“有什么不懂得不会的随时找我。”
“嗯嗯,谢谢吴风哥。”
她其实不会做预算,《暗夜十三刀》是她中途接手的,项目的预算也是别人已经算好的,她当时是抱着检查的心态重新给算了一遍,思路都是用的原先的。
如果她学会怎么做预算了,以后就可以和PM新豪一起管理项目,多一项技能傍身,距离真正的负责人位置就更进一步,距离她给父母买大房子的梦想也更进一步。
中午在餐厅吃饭时,罗珠跑来找她了,她穿着一身紧身包臀裙,大波浪散在肩上,涂着大红唇,指着一个新开的档口,说:“幸宝我要吃这个!阿婆牛杂!”
付之幸问她怎么没去上班,罗珠吃了一口牛杂里的萝卜,说:“和男人混的太晚,迟到了,干脆请假”。
付之幸意外:“你谈恋爱了?”
“什么谈不谈的,只是为了解决需求罢了。”
“不会得病吗”这句话付之幸没有问出来,她怕问了显得她清高。
罗珠却看出了她得心思,说:“安全措施做好,身体成熟,双方心甘情愿,有能力保护自己,又不堕落放纵,健康又快乐!何乐而不为?”
这话给付之幸听得一愣一愣的。
罗珠简直是她人生中的心理与卫生导师,大学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她对和商陆的关系忽然就那么期待了一下。
罗珠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贼兮兮的笑了起来,“昨天我不在,谁给你涂的药?”
“……他。”付之幸不敢说出商陆的名字。
“哎呦喂!你们没再发生点别的吗?!”
付之幸拉住她弹起来的身体,示意她小点声,周围都是同事,指不定有认识的。
“你这么希望我和他发生点别的?居心何在?”
“当然是及时行乐啊,猪爷我的人生格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使金樽空对月!”
付之幸觉得这句诗有点问题,但她毕业多年又说出哪里不对,只能附和道:“好诗,等我有勇气那一天再说吧。”
两人吃着阿婆牛杂,实在是太好吃了,吃完又买了一份两人分着吃。
付之幸想起什么,问:“我们公司发了电影票,你看吗?这周就到期了。”
“这周是我的苦难日。”罗珠擦擦嘴,“上次给地产公司狗甲方设计完峰会时装后,公司又接了一个项目,竟然是给那狗高管公司的房产发布会设计服装,对接人还tm是宋承佑!这回是遇到真冤家了。我有预感,我睡了他,他会报复我。”
付之幸的手抖了一下,牛杂掉进碗里:“你是说你睡了宋承佑?商陆的那个朋友?”
“我管他是谁的朋友,就算是天王老子的朋友我猪爷都照睡不误!”
话毕,好巧不巧就见宋承佑神奇般从电梯下来,看到熟悉的背影,大步走向罗珠。
“你都不知道宋承佑体能多差,才两次就求饶!看起来肌肉挺多实际是个虚货!”
付之幸咳嗽一声,“猪,快别说了。”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听?没事儿,我好意思讲!你学着点,以后要是商陆也不行你就躲的远远的!真是物以类聚哈!”
“猪,快闭嘴!”
“咳咳……咳……”宋承佑尴尬的在罗珠身后咳嗽了几声。
罗珠回头:“干什么……哦宋老板啊,吃了么您?”
“罗珠女士,我纠正你一下,不是两次。”宋承佑抱着胳膊,“是三次。”
“哦。”罗珠轻飘飘的回,“你怎么在这儿?”
“我公司地产我来视察不行吗?”
果然物以类聚。
送走了罗珠,后面几天,付之幸都没怎么见过商陆,他又去出差了,晚上也不回去。
下班前,付之幸找蔡春婷帮忙涂药,蔡春婷在卫生间夸张的叫着:“吓!阿辛你好坚强!这么长的伤口就请了三天假!”
付之幸:“……”
“下班一起去看电影吗?”她问蔡春婷。
“猴啊猴啊!”
涂完药回到工位上,她正想看看附近的电影院晚上排什么电影,吴风便朝她走过来,严肃的说:“阿辛,你做的报价表我刚才看了,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少算了十几万。明天要交给策划,辛苦你今天加个小班?”
付之幸一听少算了十几万,吓得话都结巴了:“加、加班,我加班改!”
旁边的蔡春婷已经收拾好东西,“走不走阿辛?”
“春婷你先去吧,我今天得加会儿班。”
蔡春婷见吴风站在旁边,就知道付之幸真的脱不开身了:“那我先去看啦!拜拜~”
“拜拜!”
付之幸着急的打开刚关机的电脑,点开报价表,语速不自觉着急起来:“吴风哥,哪里少算了啊?我算了好几遍都是这个总价。”
吴风弯腰看着她的屏幕,伸手指了指:“资产里面的这几个模型,你只算了角色的模型报价,但是没有算这几个角色手里拿的武器报价。”
付之幸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没考虑到这一点……”
“还有,你参考的《标准效率库》是不是去年的?今年的有更新,有一些细微的价格变动,需要你在报价表上调整过来。”
“哦好!我马上改!”
如果在吴风没发现这个问题之前她就提交给了策划,可想而知这个项目后期制作会多么艰难。
“没关系,你改吧,我今天也加班。”
等付之幸全部改完,重新计算了总价,吴风又帮她检查了一遍,说:“这次没问题了。”
付之幸这才如释重负的关上电脑。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赶不上蔡春婷的那场电影了。她看着桌子上的电影票,想着自己去碰碰运气,有什么看什么,大不了就看个午夜场。
“你也准备今晚把电影票的券用掉?”吴风拿出自己的电影票,“要不一起去?票过期了就可惜了。”
于是付之幸和吴风一起去看了电影。
距离公司最近的电影院只有一公里的距离,两人到电影院时快九点,那个时间段能赶上的电影只有一个。
付之幸看到影院门口的海报,写着《送我上青云》,是姚晨主演的,海报上没有太多关键信息,付之幸对这个电影一无所知,两人交了票便进去看了。
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看的付之幸如坐针毡。
电影开始还好,一切正常。当她看到姚晨饰演的女主角为了享受一次性-爱而找了她工作的男同事时,她总感觉这个电影在点她……
尤其是到后面女主角和自以为是的男同事发生了关系后,男同事问她爽不爽,女主角却自己diy了起来。
女主角的手在身下规律的动作以及她的声音,彻底把付之幸吓傻了。
她没想到竟然能在电影院看到这种尺度的电影,整个人尴尬的坐着……
吴风倒是笑笑,悄悄地说:“真是让男性备受打击的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时她的内心还在凌乱着,吴风见她走的方向是冠创,问:“你不回家吗?”
“我东西落公司了,回去拿。”
“我陪你一起吧,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不用,我就去拿个东西,然后打车回去,很安全的!”
吴风见她态度很坚决,妥协道:“我就把你送到公司楼下,行不行?”
“好吧。”
一公里的距离,两人一路走着。
付之幸满脑子都是这个电影的深意是什么,有很多细节她都看不懂。她用手机搜了搜影评,发现讨论度很高的是:女性的欲望也应该被拿到台面上,和男性的欲望一样。
而她觉得浑身不得劲儿甚至觉得羞耻的感觉,正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的欲望。同样的,她不敢面对商陆的欲望邀请,是因为她觉得性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像村儿里谈性色变的那群人一样,她不敢。
这个电影犹如一场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及时雨,赤裸裸的拍在她脸上,让她走着走着忽然站住了脚步。
她用自己的理解明白了电影的一个深意,那就是:性不羞耻。
2019年9月,付之幸25岁,在大城市待了七年,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
她开悟的慢,很多人早就知道的道理,她到25岁才明白。
也许有人会质疑她想的是什么歪理,但当下的她真的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刚学会了一个技能的孩子太需要被肯定了。
她豁然开朗,脸上露出了笑,“吴风哥,公司就在前面了你别送我了,我拿完东西还要去找一个人,你先回去吧!拜拜!”
“哎你……”
付之幸一路小跑进公司,她觉得浑身很轻松,她现在可以回答商陆的那个问题了。
他问:“要不要和我试试?”
她会回:“求之不得。”
第26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商陆出差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深夜,林叔开车接他回公司的路上,车子距离冠创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时,他看到付之幸和吴风从电影院出来。
吴风看着她笑,付之幸低着头走路,两人一直走到冠创附近,付之幸忽然笑的很灿烂的对吴风说再见。
商陆烦躁了起来,他不是吃醋,而是极强的控制欲在作祟。他习惯了被注视、被追捧,在他心里,付之幸是他的人,哪怕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作为形式上的夫妻,她也应该站在他这边。
林叔见他心情不好,问:“先生,车还是停地下车库?”
“嗯。”
从地下车库坐电梯到了68层,打开门,付之幸已经回来了。她有些兴奋的小跑下楼,穿着一身小黄鸭睡衣,看着商陆:“你回来了!”
商陆板着脸脱外套,“嗯。”
付之幸习惯了他的冷脸,跟在他的身后上楼:“我有话跟你说。”
“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商陆没理她,径直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付之幸还站在他的门口。
她也刚洗了澡,脸蛋红扑扑的,靠在墙上无聊的看着窗外,听到他的动静急忙靠过来,急切的说:“商……商陆,我真的有话对你说。”
商陆围了一条浴巾,露着上半身,拿着毛巾擦头发,不耐烦:“快说。”
付之幸的心又开始加速跳,她鼓足勇气:“上次你问我的事,我想了想,觉得可以……”
商陆面无表情的擦头发:“上次什么事?”
“就是那天,你、你问我……要不要和你试一试……”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复述这句话,毕竟之前光是想想她就要窒息了。
“哦。”商陆反应很是平淡,他扔下毛巾转身看着她,“那天我随便说的,你竟然放在了心上。”
付之幸晴天霹雳,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付之幸,你看我像是饥不择食的人吗?”
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了一圈,“自己几斤几两拎不清吗?”
付之幸的鼻尖一酸,巨大的耻辱感让她无法在商陆面前多呆一秒,她迅速转过身背对他,“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眼泪不争气的掉落,“晚安。”
“砰——”
她的房门关上了。
小丑竟是她自己,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的行为在他眼里一定很可笑吧?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她夜不能寐,甚至思考他话的可行性。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她趴在床上哭的时候,甚至想过她要戴口罩上班,以后再也不见他,她没脸见他,也不想见他。
还有,他怎么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让本就自信心不高的她又陷入了低谷。
以至于后面的几天,付之幸都在刻意躲着他,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付之幸也会尽量错开和他碰面的时间。
可她越逃避,两人越会碰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攘着她,迫使她面对他。
中秋节那天公司发了中秋月饼礼盒,礼盒是内部员工设计的,设计的很有趣。盖子打开后有一个类似投影的小装置,可以在昏暗的墙上投射出一轮黄色的月亮,还能改变月亮的形状。
付之幸拎着月饼礼盒来到罗珠家,和她分享月饼和这个好玩的装置,顺便躲避商陆。
罗珠拿出两个月饼放在自带的小盘子里,用自带的小刀叉将它一分为四,一边切一边说:“你看花城人多精致啊,一块月饼又配盘子又配刀叉,食用说明上还写着月饼要切成小块吃。”
付之幸也是来到花城才见识到这种吃月饼的方法,在她老家都是撕开包装拿起来就啃。
“哎呦呦,你看这个月饼,流心的呢!”罗珠吃了一口,“芝士味的。”
付之幸也吃了一块,挺好吃的,但是她不爱吃甜食,太甜的东西总是齁她的嗓子,让她想咳嗽,她急忙喝了口柠檬水顺一顺。
正喝着,商陆的电话打来,付之幸看着手机犹豫了,在罗珠的鼓励下,接了电话。
“喂,商老大,有什么事?”
“万晴阿姨中秋来看望你,这几天你别乱跑了。”
“哦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电话被他挂断。
付之幸撑着脑袋,看着墙上投影出的月亮,“我是个没脸的人,我现在很后悔跟他说那些话,显得我好贱。”
“别这么说自己,是他眼瞎不识货,和那个傻逼张择锐一样。”罗珠托着下巴看她,思索片刻,“幸宝,为什么你这么好你自己却看不到?”
付之幸下意识说没有没有。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谦虚、忍让,在家里成为一个好姐姐,结婚后成为一个好妻子,老了成为一个好奶奶,这样的人才是好女人。
罗珠想到了什么,又说:“不仅是你,很多女性好像都这样,明明已经很好很棒了,却看不到自己的闪光点。我奶奶、姥姥、七大姑八大姨的,是个女性多多少少都会这样。但是我爸、我叔他们,就自信的跟什么似的,哪怕整天吊儿郎当一事无成。”
“我是我们家的另类,我遗传我爸,换句话说,我是我们家的逆子。”
罗珠想到自己,她家在京城有房有车有拆迁款,随随便便找个只要本地人的单位,也不远嫁,混吃等死一辈子多好。
可是罗珠不干,她非要自己闯。
人生如果不握在自己手里,那还有什么意义。
罗珠的妈妈说:“等你撞的头破血流就知道家的好了!你看着吧,不出五年,你指定得自己滚回来!”
于是要强的罗珠整天在朋友圈晒自己的精装生活,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付之幸一直很羡慕罗珠,实际上她羡慕的人有很多,但是像罗珠这样坦率直爽的性格,是她最喜欢的。她一直在向罗珠学习。
“猪,不管你是不是逆子,你一直我的人生导师。”
“别介,您高抬我了。我顶多算一个让你觉得新鲜的人,人生的导师还得是您自个儿啊!”
听了罗珠的话,付之幸又崇拜起罗珠来。
回到86层时,商陆在一楼落地窗后面的方形浴池里泡澡,前面有窗帘挡着,侧面有酒柜挡着。
付之幸环顾一圈没见到他的身影,以为他在房间。
于是她拿出自己带来的画具,移了移客厅的茶几,在地上铺上一层一次性塑料餐布,搬来门口换鞋的小凳子,架起了自己的画架。
两张画的草稿早就起好了,就差上色了。她准备一张画向日葵送给沈长阳,一张画蓝鲸送给江树。
接好涮笔水,打开颜料盒,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艺考的那段时间。
她读高中时根本不知道还有艺考这条路,是一个刚返乡创业的徐老师在村儿里收玉米时,一眼相中了用玉米粒在地上摆小人的她。那个徐老师说:“妮子,你造型能力很好,要不要跟我学画画?”
付之幸摇头,“我要考大学。”
“学画画也能考大学。真的。”
于是付之幸跟着徐老师学了大半年的美术,徐老师没收她学费,说让她给新画室充当门面。谁料她不负众望的过了花城大学的校招,走了提前批。
徐老师激动的把她的名字和成绩挂在画室,付之幸去年回老家见老师,发现自己的名字和照片还挂在榜上。
照片上是她站在校门口的磅礴的牌坊下,牌坊上写着红字:“国立花城大学”。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和意外。
商陆惬意的在窗帘后的浴缸泡着,他听到了她的动静,透过酒柜和窗帘的间隙,看到她认真画画的样子。
她正对着落地窗,一笔一笔的画的很认真,偶尔响起洗笔涮笔的水流声。
付之幸身上有很多让他觉得有趣的地方,例如她工作两年了,竟然在还透露新人的状态,例如这个年头很少有人卯着一股傻劲儿跑步回家只为省那一点路费,再例如很少有人一坐在会议室或者画板面前就像一个学生一样。
他说的不只是外表,更多的是状态,比如现在,付之幸就差一副近视眼镜,就和他学生时代见到的那些好学生、乖乖女并无区别。
她的无区别在学生时代会泯然众人矣,但在偌大的一线花城,在快节奏的游戏公司,显得尤其特别。
还有一点他对她感兴趣的地方,是付之幸和他的母亲,在某些方面有点像,但是又不那么像。
一阵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付之幸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万晴阿姨、万香盈,万晴阿姨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商陆的爷爷。
怎么来的这么突然?她一点都没准备呢。
付之幸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你们好,请进,我去叫……”
话还没说,万香盈已经略过她,径直换了鞋走进客厅了。
“哎呀香盈你嫂子跟你打招呼呢,真没礼貌!”万晴阿姨推着轮椅进来,“小付啊,上次你受伤,我们太忙了没来及看你,这次中秋节想着看看你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万晴阿姨将手里的礼品递给她,“这是阿胶燕窝,美容养颜,你尝尝好不好吃。”
“谢谢万阿姨,麻烦你们了。”
万晴走到客厅就看到了付之幸的画架。地上散着一堆画笔,一桶洗笔用的浑浊的水,旁边还扔了一大堆用过的擦手纸。
这场景,看起来付之幸在这里住的很熟啊,感觉不像香盈说的两人在形婚。
“我哥呢?哥?”万香盈对着二楼喊了起来。
“吵什么。”
商陆的声音从一楼酒柜后面响起,一阵水流声,透过酒柜的缝隙,若隐若现的看到后面有个人在泡澡。
“哥你!你在泡澡?!”
万香盈和万晴都有些吃惊,万香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付之幸了,商陆大白天的泡澡,付之幸就在旁边画画??画的还是水里的鱼?
这怎么都不像形婚能干出来的事啊!
付之幸也惊呀了一下,她真的不知道商陆在窗帘后面泡澡,他连一点水花的动静都不发出,付之幸还以为他在房间睡觉。
“又没外人,我白天就不能泡澡吗?”商陆的声音传来,“之幸,帮我把浴巾和衣服拿过来。”
“好。”
她跑上二楼,轻轻的打开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又悄悄地打开商陆的房间,将自己的衣服扔在他的床上和地上,这才去他的衣帽间拿了他的T恤和短裤,又去卫生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件浴袍和毛巾。
第27章 不懂他的撩拨
她站在二楼的玻璃扶手处,一低头就看到商陆赤身裸体的躺在浴缸里。
他身材真好啊,肌肉清晰流畅,皮肤不算白但是很好看,屁股还挺翘……付之幸感觉自己很变态,竟然在偷窥一个男人……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听到了头顶的动静,他正好抬头,两人的目光好死不死的对上。
他并没有遮挡,反而对她挑眉笑了一下。
付之幸尴尬下楼。
“快点,水都凉了。”
“哦,来了来了!”
付之幸抱着衣服,钻进了帘子里面。
她闭着眼,伸着胳膊,将衣服递给他。
商陆觉得好笑,刚才还大胆的偷看,这会儿面对面又怂了。
他一起身,水流哗啦啦的流下来,踩着台阶下来接过浴巾,擦了几下,说:“帮我擦下后背。”
付之幸给他盲擦了几下。
期间她悄悄睁开了眼看了看,嗯,身材真的好,肌肉真清晰。果然健身房里的每一块铁都不是白举的。
商陆穿衣服的时候又嘟囔了一句:“怎么不给我拿内裤?”
付之幸本想说她没找到内裤,但是一想这样说显得她很不熟悉他的房子,于是她嘴一硬,说:“你平时白天都是不穿的啊,我就没给你拿。”
话一出,帘子里面的人和帘子外面的人都愣住了。
付之幸感觉到空气凝固,她睁眼,看到了商陆一脸无语的表情。
“行,付之幸,今晚你等着。”
付之幸燥的脸热,一把将他的上衣甩在他身上,“自己拿着,不伺候你了。”
转身从帘子里钻了出来。
万晴阿姨见付之幸红着的脸,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他们像极了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妻。想到这里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万香盈,她可别再招惹付之幸了,老说人家形婚不形婚的,太没礼貌了。
万香盈更是傻眼,本来还想嘲讽一下付之幸的画具用的啥破烂玩意儿,牌子听都没听过。见到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嘲讽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当晚,万晴阿姨大展身手订了一桌子菜,湘菜粤菜各占一半。为了彰显诚意,她还自己下厨做了两道菜。
付之幸想去给她打下手,万晴阿姨却说:“哎呀小姑娘家伤还没好,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后转头语气一变:“万香盈,你给我滚进来切菜!”
付之幸闲着无聊,也不能专注画画,她就和商陆的爷爷聊天。
商卫国自言自语,甚至有点生气,颤颤巍巍道:“混账!竟然敢不听你老子的话!商镇言!你竟然敢不听你老子的话!”
见他情绪激动,付之幸急忙安抚他,商卫国却像看到熟人般抓着她的手,说:“小妍啊,是商陆配不上你,他是个混蛋,你好好生活……”
商卫国第二次提及这个人名,小妍,她到底是谁?和商陆有怎样的关系?
付之幸看向商陆,他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也没有什么表情。
吃饭时,万晴阿姨问:“怎么不请个阿姨给你们做饭啊?”
商陆一本正经的撒谎:“没有之幸做的好吃。”
“你啊,和你爸一样,你爸就爱吃我做的饭!”万晴试探着提了一句商镇言,见商陆不搭话,又问:“中秋节出去玩?还是和小付呆在家里?”
商陆指了指客厅那一堆画具,“她要画画,谁也拦不住她,等她画完再说吧,到时候想去哪都行。”
付之幸埋头吃饭。
他的语气让她想起联合团建时,他唱的那首歌,还有他如水般的眼神,温柔、宠溺。
不知道哪个女人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得到他这样的对待呢?
是那个叫小妍的女人吗?
“小付去马场没?喜欢哪匹马啊让商陆送你!”万晴阿姨果然问了马场的事。
“去了,无牙仔就挺可爱的。”
万晴阿姨夹菜的手一楞,立马恢复如常,“好呀好呀,无牙仔性格最好了。吃菜,吃菜!”
万晴最清楚无牙仔的来历和地位了。
商陆与商镇言的矛盾导火索就是一匹灰色的小马驹,商镇言为了让商陆乖乖听自己的规划,亲手了结了一匹灰色的小马驹。那时商陆才十几岁,他抱着小马的尸体,哭着对商镇言和万晴吼:“我恨你们!”
后来商陆自己开了马场,一眼相中了无牙仔,高价买回后,万晴一看那无牙仔,长的和那匹死去的小马驹一模一样。
商陆爱马,更爱无牙仔。
如果他爱付之幸,无牙仔给她骑,也无可厚非。
万晴又看看旁边的女儿,香盈苦苦哀求商陆多次让她和无牙仔培养感情,商陆都拒绝,最后干脆不让万香盈进马场。
万香盈也想到了自己的囧事,她放下碗,不爽道:“吃饱了,我先走了。”
“你这孩子刚吃了几口啊?香盈,别又耍小孩子脾气!”
“我就是不想吃了!”万香盈走到门口换上鞋,拿起包,“我回家了。”
饭后,保洁阿姨打扫了卫生,万晴阿姨推着爷爷离开了,室内重归平静。
付之幸洗完澡出来,看到商陆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站在她的门口,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我的房间是你搞的?”
他回到房间就看到了她那件小黄鸭睡衣,散散懒懒的搭在他的床边,地上还扔着一件她的T恤。
付之幸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我以为万晴阿姨会上来检查你的房间,看我们是不是真的睡在一起……”
“她还没资格检查我的卧室。”
甚至,除了付之幸,还没人上过二楼。
“还有,你真的很想和我睡么?”
之前付之幸想开的那些感悟在此刻化为虚有,什么勇敢接纳自己的欲望、求之不得的屁话,在他的面前,她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
商陆想起她今天的演戏,不由得笑了一声,他觉得她很好玩,睡觉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戏演完了,我这搬走。”
商陆收了笑意,“随你。”
付之幸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商陆默默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他有些懊恼,懊恼付之幸不经逗,不懂他的撩拨。他谈过的女性朋友中,各个都是上赶着进他的套,甚至他不用做任何事情、任何暗示和挑逗。
而付之幸不同,她会很认真的看着他说这样啊那我就先走了,甚至还带着尊敬。
他要表达到什么程度她才能意会?非要他赤裸的说出“和我睡觉吧”这种话?就像要他直白的问出“需要我的帮助吗”一样掉价。
付之幸收拾完所有的东西,整整一大箱加一个袋子,和来的时候一样。
箱子很重,她搬着下楼,刚下楼梯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吴风的电话,她放下箱子,接通电话。
“阿辛,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阿卓和王勇有事,用不到票就过期了,我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她看看时间,晚上十点了,她还要打车把这堆行李送回家,再去看电影估计得看午夜场了。明明不想看这么晚的电影,她却不知为何故意大声了几分,回复:“好啊吴风哥,正好我在公司附近呢,一会儿就能到。”
挂了电话,她仰头问二楼的商陆:“明天我再搬走行吗?”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和贪心,迫使她离他近点、慢点。
谁料商陆走下楼,脸冷的仿佛要结霜,“戏演完了,趁早走,我这儿又不是救济所。”
付之幸最后的一点期待被他碾的粉碎,她眼睛酸了一下,弯腰抱起那个箱子,“麻烦您帮我开个门。”
“没空。”
商陆拿了一瓶苏打水,坐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付之幸抱着箱子来到门口,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门,又折返回去那那个大袋子。她一个人是拿不了这些东西的。
吴风的电话又打来,付之幸靠在门口的过道上,带着点鼻音,问:“吴风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话还没说完,商陆已经大步走了出来,一把将她手里的电话夺了下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手机在楼道的灰色地毯上弹了两下,屏幕闪烁着吴风的名字,“喂,阿辛你在听吗?你需要我帮什么?我一会儿就到公司附近了……”
付之幸红着眼,“你做什……”
没说完的话被他含进嘴里。
他知道,她对他有欲望、有感觉,但不会主动出击,如果他不主动,两人将会永远停滞不进,他也不信付之幸能大胆到主动勾引或暗示他。
所以,他再不主动,付之幸真的要走了。
“在和吴风在谈恋爱吗?”
他湿糯的气息缠绕着她,将她扣在楼道的白色墙上,不容她反抗,又问了一句:“你在和吴风在谈恋爱吗?”
付之幸呼吸急促,眼前是他放大的脸,大脑彷佛宕机又重启,“没有……”
他的吻又加重了几分。
湿漉漉的,火热热的,犹如花城九月的天气。
“付之幸,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第28章 爱如潮水将你我包围
她凭本能回应他,说:“我想和你试一试。”
她确实馋他的身子,她确实对他有欲望,且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人一生能有多少关键镜头?
付之幸25岁之前有三个关键镜头。
一年级还是学前班时,她坐在第一排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不会,老师说:“你想一想。”可她连“想”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从那之后,她就会“想”了,她从猴子变成了人。
第二个镜头是她一觉醒来发现搂着她的姥姥已经凉了,那时她不过七八岁,被窝还有余温,她不知道什么是死,看着姥姥的脸觉得姥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第三个镜头是大学期间,她站在夜晚的珠江边上,看到发着光的邮轮上有很多光鲜亮丽的人在笑,她突然就哭了。
如今,商陆密集的吻和不客气的侵略,成为了她四个关键镜头。
在86层的楼道里,白色的小筒灯照在两人身上。她踩着柔软的灰色地毯,背抵着冰凉的墙,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身体。
灰色的门敞开,有风吹过来,将他的体温吹向她。行李就放在门口,手机被扔在地上,看起来有些乱。
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被搅乱,她的眼睛左右看了圈,脸颊通红,小声说:“能不能不要在楼道里?”
“这一层只住了我一个人。”
“有监控……”
“没人敢外传。”
他的眼角是下勾的,在这种情况下微微眯着眼,像极了嗅到食物的野兽。
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她一个战栗,紧紧攀住了他的脖子。
看着她的反应,商陆却停了下来,手指粘腻,眼神意味不明,“你还是处女?”
语调上扬,带着惊讶,付之幸却敏锐的听出来那么点儿烦躁的意思。她闭着眼嗯了一声,脚下一轻,整个人被他抱起进屋,扔在了沙发上。
“麻烦。”他俯身解着她的衣衫。
门依旧开着,行李还放在门口,大风吹进来,扬起浅灰色的窗帘。
这是他少的可怜的怜悯,很少很少,一个沙发就是他所能给的最大温柔。他知道自己就不是那种温声细语的男人,所以在一段关系中他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处女,最好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也不会暴露他的耐心缺乏。
听他说“麻烦”的那一刻,付之幸内心也在懊恼,为什么自己还是处女?为什么那一夜她没有和张择锐发生点什么?
这样的自我pua她当下却意识不到。
同一件事在不同的年龄和心态下,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例如第一次性爱这件事,读大学时她封建又保守,都和张择锐躺在一张床上了,想的还是“这件事被爸妈知道了怎么办”、“同学知道了怎么办”和“我是不是很放荡”。
张择锐喝的很多,没一会就睡了,她庆幸自己还能保持“清白之身”。
而等她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另类”,她干脆隐藏自己还是处女的事实,让室友误以为她和张择锐发生了什么。这一瞒就瞒到了25岁,不,过了今年就26了,她的想法却变成了:我怎么还是处女?
她在两种价值观中左右摇摆,在家人那里她是清白的姑娘,可回到了都市里,她知道她又成了跟不上潮流的土老帽。
商陆很强势,她感觉自己在任意被他摆弄。
他并不怜香惜玉,甚至大部分时候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付之幸还无法做到要求他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她觉得能赤身裸体的躺在他的身下,已经是她对过去思想的反击,也是她勇敢的第一步。
灼烧感和涨痛感让付之幸从情欲中短暂抽离,一旦清醒一点,她便看到他,感受到他。
他的眼里带着野蛮,动作不加克制,如台风过境。
他不说话,只有喘息声在深夜的沙发上此起彼伏。他的手仿佛带着电,碰到哪里哪里就被电的酥麻。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在这件事上的真实反应竟然是这样的,原来她的欲望可以这么直白。
身体代替语言,每一声嗓子里起伏的音调、每一个动作,甚至她的手大胆的抚摸过他的后背、脖颈、胸膛,连这样的动作都在叫嚣着:我需要你。
待欢爱渐入佳境,她也体会了那首歌《爱如潮水》里写的那句:“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紧紧跟随,爱如潮水她将你我包围。”
之前听觉得唯美,现在一想,简直是写实。
如果说罗珠是她生理卫生知识的理论老师,那商陆就是她的生理卫生知识的实战老师,一次实战胜过无数次纸本理论,以至于付之幸在之后的很多年,想起她和商陆发生的这场欢乐,都觉得这场实战很值得,因为她确实无比快乐。
她的身体比她想象中更诚实、更快乐。
除了他事后的态度。
事后,商陆冲了个澡,上楼休息,中途扭头看了一眼滩在沙发上的她,说:“你随意,我休息了。”
付之幸盖着毯子蜷缩着,看刚才的快乐是真快乐,现在的失落也是真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或许和她想象中的“售后”不一样,想象中两人结束后,男方应该把女方抱在怀里温存,而不是晾在一边,显得他很无情。
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没有感情,她想象中的温存不是留给他的。
他们之间是形婚,他们这样的举动也只是生理需求,没有爱。
想明白后,她先是唾弃了一番自己刚才的失落,然后去洗了个澡,将商陆随手扔的衣物拿到洗衣机洗,打扫了客厅和沙发。最后,她去楼道里捡回手机,电话早就挂断。
她整理好了一切,身体很累,但还是将袋子背在肩膀上,抱起那个大箱子,走出了商陆的房子。
已是深夜,她抱着箱子在路边打车,出租车停下来问她去哪里,她忽然很想见罗珠。
她在车上给罗珠打电话,罗珠听她声音不对,说:“来吧。”
到了罗珠所在的楼层,电梯一开门,罗珠已经在电梯口等着了。她接过付之幸的箱子,眼神落在她的脖子上,她面色惊讶,语气却依旧轻松:“哪个饥渴的男人给你嘬成这样啊!属水蛭的吧?”
付之幸笑了起来,“好恶心。”
那一晚,她和罗珠彻夜长谈。
付之幸全盘供出,她说:“我骗了整个宿舍的人,那晚我和张择锐什么都没发生。”
罗珠震惊:“那你这是第一次?”
付之幸点头。
罗珠发出几声叹息,说付之幸你这是何必呢,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久。
付之幸侧躺着看着她,眼泪流了出来,“因为当时的我怕被你们看不起……猪,那时候我自卑,总想和你们学。回到宿舍我才知道你们都有过性生活,我不能没有……”
学生时代,她什么都学,生怕被这个现代都市抛弃。学化妆,学吉他,染发烫发……但她并没有收获真正的快乐,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经济危机中。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暑假,你们都出去旅游了,我说我也去旅游,实际上……”付之幸哽咽。
实际上她在鲁南的村里帮父母摘山楂。
好在有张择锐,让她的大学时光过的不那么黑暗。张择锐总是帮她,开导她,帮她分析问题和提出解决方法,他说:“最好的逆天改命的方法就是创业,打工是一辈子都成不了富人的。”
付之幸赞成他的想法,但是她缺乏勇气,她说:“我不敢,我只想给别人打工。”
也是因为后来的思想观念不同,导致两人分道扬镳。
“幸宝,我和你成为朋友并不是因为你的家庭,我是看中你人品端正,讲义气,实在,踏实。”罗珠也侧躺着,拿出纸巾给她擦泪,“你这么棒的人,别自卑。”
“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毕竟我都25了。”
“那……25岁的你和商陆的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付之幸笑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开始不行,后面很不错。”
罗珠兴奋:“细讲细讲!”
付之幸:“……这是付费内容。”
“那你告诉我几次?”
见付之幸不说话,罗珠一个翻身下床,打开了她的箱子,找到那盒避孕套数了数,“行啊商陆!妈的不愧是有大料的男人!”
然后罗珠又告诉了她很多其他的生理常识,有一些付之幸都知道,但她没有打断罗珠,依旧听她喋喋不休的讲完。
两人盖着一床夏凉被,灯关了,罗珠看着漆黑夜晚中的付之幸,突然来了句:“我真的觉得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是什么时候?”
“上大学的时候。毕了业一工作,尤其是这一年,你更成熟了。”
她什么时候成熟的呢?
应该是她向罗珠学习,在这一年,把命运和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吧。
她拒绝了父母回老家相亲、结婚生子、种地的要求,并学着用张择锐教会她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思维,选择了和商陆形婚,换来了留在大城市打拼的机会。
她对她的选择负责,这就是成熟吧。
接近天亮两人才睡去。
早上商陆起来时,发现她房间的门开着,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仿佛没有人住过。他扫了一眼客厅,依旧是干干净净,昨晚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梦,连付之幸这个人仿佛都不存在。
她就这样干干净净的走了?
感觉自己被她摆了一道。
第29章 还没有梦想
“早,阿may!早,春婷!”付之幸放下包,“早,吴风哥!”
“早,阿辛!”吴风端着两盒糕点出现在她对面。
“今天空调很冷吗穿这么多?”吴风打量她的穿着,长袖长裤还系了一条丝巾。
“没有,今天碰巧想这么穿而已。”
付之幸以为他看出了什么,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算是长见识了,网上冲浪看到别人晒出的吻痕都是暧昧的暗红色,可她的吻痕第二天就蜕变成了淤青,碰一下还疼。这两天,罗珠给她又是热敷又是冷敷的,硬是没弄掉痕迹。
吴风见她低头拽衣角,笑着将手里的糕点给了她一盒,“马拉糕,你尝尝。”
他的举动引来了阿may和春婷的不满,吴风解释说:“你们俩一个本地人一个在花城呆了十几年,什么糕点没吃过。”
付之幸说不用了,吴风直接将糕点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她不好意思的道了谢,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的整整齐齐的音乐盒递给他,“吴风哥,那天实在抱歉放了你鸽子……这个送给你。”
虽然第二天早上她就打电话向吴风道歉,但是她始终过意不去,大半夜的让他白跑一趟不说,自己还了无音讯。
吴风说没关系他一个人可以看两场电影,还说如果24小时联系不到她他就报警。
蔡春婷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点什么,八卦道:“风哥,你怎么不请我看电影?”
见吴风有些不自然的眼神躲避,蔡春婷立马懂了,“你不会想追的组内人就是阿辛吧?”
话一出,周围的同事带着吃瓜的表情看向了付之幸和吴风。
吴风局促着,还没来得及解释,坐边儿上的王勇喊道:“早,商老大!”
“早。”
商陆从王勇身边经过,余光掠过付之幸,听到蔡春婷叽叽喳喳的声音。
“风哥!阿辛可不是那么好追的哦!阿辛盘靓条顺,你可要好好下功夫啊!”
付之幸见商陆经过,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一夜,想起他用牙齿咬她的肩膀和胸口……她的脸涨红一片。
他会和她一样回想那一夜吗?
她不敢回头,坐在工位上通过黑色的显示屏上的反光,看到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办公室,他好像很不在意,在意的只有她自己。
“喂!阿辛!”蔡春婷叫醒了她,“你觉得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付之幸附和:“好啊挺好的。”
实际她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我们就定这周三吧!”
付之幸:“好啊好啊。”
中午吃饭时间,大家都在聊职级评审的事,付之幸刚入职没有资格参加职级评审,只能默默吃着饭听其他人讲。
阿may、吴风和王勇被商陆提名,这次有很大的机会晋级,阿may说她要从T3-3晋升到T4-1,吴风说他这次可以从T4-1晋升到T4-2……
王勇吃着烧鸭饭,道:“哥几个,你们知道商老大从几晋升到几吗?”
阿may说:“我知道商老大刚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T5-1了。”
王勇笑了几声:“这次商老大要从T5-2晋升到T5-3,虽然是小层级的竞争,但是各个部门的老大都在发力,全集团百分之八十的部门经理都在T5,简直神仙打架!可上边就卡着每年20%的晋升率!”
“商老大肯定行啊,商老大的能力远超于评审标准里面的那几条内容。”蔡春婷说。
“符合标准的部门老大多了去了,可20%的晋升率就摆在那里……”
午休时,付之幸打开自己的OA后台,查看自己的信息和员工职级表。
自己在T3-1,商陆则在T5-2。
两人的等级从员工职级表上就显示出了巨大的差距。
她一格一格数着,她和商陆之间差了7个格子,假如以后每年两次的晋升她都被提名且成功了,那她最快需要四年时间才能走到他的位置。
这还是夸张的晋级速度,实际的晋级并不是熬时间。
她仿佛看到了四个字:遥遥无期。
办公区的窗帘拉着,灯关着,大家都在午睡。
关掉电脑,她埋着头,也不知怎么就有点难过。她回头看了一眼商陆的办公室,巨大的单面镜子看起来漆黑幽暗,彷佛要将她吸进去。
她睡不着,干脆反复检查《烽火戏佳人》的分镜有没有可优化的地方。
剧情里的造梦女魅佳人和罗刹王百里极烽,她亲手给这对儿游戏cp设计了一个圆满的结局,最后一个镜头,两人互相依偎着坐在摘星楼楼顶,看烟花漫天。
罗刹王百里极烽说:“新岁既至,瑞气盈门。愿吾罗刹,世代昌盛,山河永存。”
而造梦女魅佳人却说:“流年辗转,魅心不移。愿君岁岁如意,年年欢喜。”
男人们都看重事业,女人们却看重感情,连游戏里的角色都是如此。她改过很多个版本,最后策划敲定的还是这个。
她想,她可千万不能把男人放在心上,她要打拼事业。
那时她以为她可以像商陆、罗珠一样,把性和爱分开,像个真正的都市丽人一样潇洒转身。可是后来她才知道,攻占她太容易了,只要攻占了她的身体,随着亲密次数的增加,她的心也会被他攻占。
这听起来很傻、很不可思议,甚至想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坚定呢?但是这确实是她与商陆纠缠中最直观的感受。
每一次撞击,她便主动与他融合一分,直至她看清真相后,再痛苦剥离,鲜血淋漓。
除了早上商陆从她附近经过,其余时间她都没见商陆。
下班时她和同事们等电梯,这才第二次见到商陆。
他的目光淡然的掠过付之幸,也淡然的掠过其他同事。
电梯里人很多,付之幸站在他旁边,脑门就开始冒汗。她控制不住的回忆那一晚,声音、味道、感觉,以及那晚从窗户外面刮进来的大风。
电梯终于下到一楼,众人走到前厅就看到接待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女人看到有人走过来了,微笑起身。
王勇拽了拽吴风的袖子,“哪个哥们的桃花啊!”
就见商陆走向那个女人,语气略带不满,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你啊,听小佑说你最近很忙,我就直接来你公司了。”
商陆无语,这就是宋承佑给他介绍的美女?把宋承佑自己的姐姐介绍给他?宋承佑是怎么想的?
宋承悦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走吧,再不走明天等着上公司新闻头条吧。”
看着俊男靓女一起走出旋转门的身影,几个同事发出感慨:“原来这就是商老大的女朋友啊,真靓!”
“今天早上我去找商老大汇报看到他脖子上有个草莓,原来是这个美女种的啊!”
“他俩简直太般配了!是吧阿辛!”
付之幸笑着附和其他人,“般配,很般配。”
心里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立马就有新人了?是她的身体不够吸引他吗?不过那个女人确实看起来身材更好,长得也漂亮。
“配个屁!走路扭来扭去的!一点都不配!”阿may语气不爽,看向付之幸,“你说他们哪里般配?”
“哪里都挺般配的。”付之幸说。
“我呸!”
阿may气冲冲的走了。
那天本来打算坐地铁回家的她,忽然想跑步回去。
她和同事分开,带上耳机,头也不回的跑了起来。
她沿着大路人行道跑,跑过斑马线,穿过小路,经过城中村,一直跑到农场附近,她听见那匹叫红豆的马儿在嘶鸣,农场的土狗听到她的动静也在对着她叫。
小静园长听到动静,隔着大铁门朝外看到付之幸,她见付之幸的样子,打趣道:“又受挫了?”
“没有。”付之幸擦擦汗,“我回家了,小静姐再见。”
跑到小区门口,依旧和孙阿叔打招呼,然后上楼,洗澡。
她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江树坐在沙发上,他刚到。
“江树?”她试着喊了声。
“是我,沈长阳。”沈长阳笑着起身,指了指桌子上的补品,“听江树说你受伤了,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打比赛没空,比赛结束立马就来看你了。”
“我已经没事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付之幸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恢复的很好了,不用他担心。
“那等下次再一起打篮球?”他从包里拿出一身衣服,“球衣我都准备好了,送给你。”
“谢谢谢谢!”付之幸受宠若惊,急忙从卧室里把那两幅画拿了出来,“我画完了,送给你!还有江树!”
一幅是蓝天下盛开的向日葵,大面积的黄蓝对比色显得整幅画十分亮眼,为了更丰富她保留了很多笔触,还在向日葵上混合了一点石英砂增加肌理感。这是送给沈长阳的。
一幅是深海的蓝鲸,不过蓝鲸不在海里而是在粉紫色的云朵上,旁边点缀着月亮和星星,很温柔的色调。这是送给江树的。
“天那,你画的真好看!你可以当画家了!”
“我距离画家还远着呢。”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顶多是个画工。
沈长阳很会聊天,两人从画画聊到专业,从专业聊到就业,最后聊到了梦想。
他说:“我的梦想是打职业赛,获得一次MVP,致敬科比!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付之幸想了半天,她的梦想是什么呢?
她好像还没有梦想。
画画是她的专业,编导是她的职业,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天赋,也不追求什么技能。她只有一个特长,那就是记忆力好,她能记起很久远的事,回忆的起细节,甚至记得当时的感受。但这种特长能干什么呢?
她想起面试冠创时周茹问她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当时她说她以后要当导演,让角色生动的留存于玩家心里。现在一想,她当时说的有几分真她都不知道。
小时候总是说我要当科学家、舞蹈家、这个家那个家,实际上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说说而已。
沈长阳离开后,付之幸在微信问罗珠:【猪,你有梦想吗?】
罗珠:【当然!我的梦想是凭自己的本事挣一大笔钱,然后回京城让我爸妈目瞪口呆。】
付之幸:【好!那我以后的梦想就是凭自己的本事走到商陆那个位置,然后回村给我爸妈盖三层洋楼!】
提到商陆,她的脑子又开始自动播放那晚的记忆。
要是能再来一次多好。
呸呸呸!
付之幸猛然惊坐起,她在想什么!
第30章 哪个傻冒写的
付之幸能感觉出这几天大家都很忙,因为除了项目外,还有职级评审。
吴风他们提交了申请材料,面临着后续的项目案例答辩,于是又重新着手准备答辩材料。
组内人一忙,很多活都交给付之幸和蔡春婷,蔡春婷无所谓晋升不晋升,她这次差点就走人了,留在这里她已经很满意了。
付之幸看着电脑屏幕里一个又一个的聊天窗口,内部的、外部的,模型的、动画的,本组的、策划的……
有时回应不过来,策划部的人就会强硬的给她一个弹窗,吓得她思维中断,急忙先回复策划。与此同时,供应商那边许久不见答复,也焦躁的给她打电话。
付之幸恨不得会分身,三头六臂最好了。如果哪吒生活在现代,一定是商陆最喜欢的牛马下属。
她正想着自己变成哪吒呢,一个供应商的电话就打来了。
“付老师,我们这边的场景以现有的技术和时间真的达不到你说的那个效果,造梦女的那个幻术做简单点就行了,我给你做一个烟雾缭绕的效果怎么样?”
供应商王盛是和她对接的人,仗着付之幸好说话,很多内容都被他修改了。
“可是我见之前的一个项目视频里见过类似的效果,那个视频的供应团队也是你们啊,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付老师您不知道啊,那个项目是S+级别的,有钱又有闲,同事们有时间慢慢打磨,可您这个项目只是普通的A级,预算连人家一半都不到呢。”
“要不您给我做一半效果,剩下的我这边找同事做?”
“您那边能做干脆内部做呗,文件转来转去的还麻烦。”
她又和王盛扯了几句,讨价还价失败,挂了电话她郁闷的看着电脑屏幕。
她做乙方时可不敢这么跟甲方说话,她之前闷头制作两年,写了两年的剧本和分镜,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怎么在大厂做管理和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呢,还需要砍价。
中午吃饭时,她问吴风遇到这样的供应商要怎么解决,吴风用的是怀柔政策。
他说这样的供应商就是犯懒而已,可以先表示理解,再重新说明需求和自己的难处,一次达不到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来二去的彼此磨合的差不多了,供应商都不会再找事了。
付之幸觉得可行,坐旁边的王勇嘿嘿一笑,说:“付妹子,春婷儿,今天下午互评的问卷,你给我分儿打高点啊。咱们几个都互相打高点啊,以后你们俩晋升,我也给你们打高分!”
下午她果然收到了组内人员的同事互评问卷,是匿名的,她给每个人都勾了是。提交后,又收到了一封问卷,这次,竟然是商陆的。
点开一看,里面的内容更多。
她觉得自己有些双标了,吴风他们的问卷她看都不看就点了是,商陆的问卷她竟然从头看到了尾。
“当团队面临挑战或困难时,经理是否挺身而出,带领大家找到解决方案?”
“是。”
“经理是否关注团队成员职业发展,提供必要的培训和指导?”
“是。”
“经理是否尊重团队成员,关心大家的工作和生活?”
付之幸犹豫了下,点了“否”。
下面立马多出一行:“请文字补充说明。”
她想了一下,打字:“应该多亲近组员,和组员一起聊天、说笑。不要皱眉头,不要冷脸,不要面无表情,不要发火踢凳子、砸东西,很吓人。”
提交成功。
旁边的蔡春婷忽然兴奋道:“我给商老大都勾了是,满分!希望商老大碾压其他部门的大佬啊!”
付之幸默默关了问卷。她这样做会不会阻碍他晋升?
她用怀柔政策继续和供应商周旋了一会儿,忽然吴风的消息弹出:【《烽火戏佳人》的阶段汇报你去做吧,我最近实在太忙了。】
付之幸向吴风的方向看去,他专注的看着电脑,最近连午休的时间都在忙,下了班也走的很晚。
她回复:【好的,要注意什么吗?】
【讲清楚现阶段的进度、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就行,一般商老大不会为难你的。】
付之幸看到这个名字一紧张:【找商老大汇报?不是找策划?】
【不一样,侧重点不一样。】
结束对话后,付之幸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不想见他,一见到他她的记忆就控制不住的翻涌,她觉得尴尬。她又想见他,说不清具体的原因,可能是很久没见了?或是她对他还抱有什么期待?
胡思乱想着,她将文件拷贝到平板里,拿着平板起身走向商陆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阿may也在,她正在汇报她带的项目进度情况,她带的两个项目都是S+级别的,其中有一个是新年的贺岁片,分量很重。
付之幸坐在旁边偷师。
阿may特别专业,她说起话来仿佛不用思考,脱口成章,专业术语和英文很多,付之幸有时候都听不懂。
她在商陆对面,指着一行数据说:“这个贺岁片的转化率会在30%,预计有一千万的购买金额。”
付之幸发现商陆竟然罕见的露出了微笑,他眼里有赞许和欣赏,“好,辛苦了。”
阿may微微一愣,像是被他的笑迷了眼,“应该的。”
等阿may汇报结束离开,门被关上,商陆朝付之幸看了一眼,示意她坐过来。
付之幸强装镇定的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她隐约能闻到空气中的男士香水味,味道很高级,高级到她说不上来怎么形容,就是好闻。
商陆逆着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她开始。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仿佛那一夜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大风?
付之幸坐直身体,磕磕巴巴的讲着的进度:“截至9月20日,《烽火戏佳人》已经完成了剧本、分镜、概念设计……”
“供应商找的哪一家?”
“爆炸星球。”
“感觉怎么样?”
“他们之前的作品挺好的,但是对接人王盛有些难缠。”
“解决方法是什么?”
付之幸把吴风告诉她的那套怀柔政策讲了一遍。
商陆没有开口,也没有什么表情,他看了看时间,“今晚有空吗?”
“什么?!”
付之幸双腿一用力,后背紧贴靠椅上,带轮子的办公椅瞬间向后滑了一米。
商陆皱眉,“别多想,只是作为上级关爱下属而已。”
他起身穿上外套,“今晚一起吃饭?”
付之幸确实多想了,他问她今晚有没有空,她脑子里一个蹦出来的念头竟然那种事,听到他邀请她一起吃饭,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
“走吧,到点了。”
他今天难得准时下班,因为周茹一个劲儿的给他打电话,说:“你知道你的下属评审问卷里哪部分问题最大吗?是领导的个人品质方面,不够关爱下属,你看这一份问卷写的,还踢凳子砸桌子!”
“哪个傻冒写的?”
商陆无语,他承认自己有时候脾气不好,但也只是接到他爸商镇言的电话被气的才那样。一般情况下,他只是一个不近人情的领导而已,还不到暴躁狂的程度,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别管谁写的,商大经理,再这么下去,这次的晋升恐怕悬啊!上次新人转正我就说过一次这个问题,您能不能放一点在心上?”
“上次又是哪个傻冒说的?!”
周茹沉默了一会,“保密。”
付之幸回到工位,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关电脑,蔡春婷好奇的问:“阿辛,今天走这么早?”
“嗯,约了朋友吃饭。”
“男朋友?”
“不、不是。”付之幸背上她的包,“我先走了,回家加班。”
阿may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都说了人家有boss养。”
她和商陆分开下电梯,她心虚的厉害,等她坐电梯下到地下车库,早就找不到商陆的身影。正是下班时间,有车的同事都在地下车库,忽然一辆车亮起了双闪,吸引了她的注意,正是商陆。
看着副驾的车门自动打开,她犹豫道:“我想坐后面。”
商陆移了移座椅,付之幸快速的钻进去,系上了安全带。
车子行驶,付之幸又向下缩了缩身体,保证外面的同事看不到她。
商陆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样子,“心虚什么?吃个饭而已搞得氛围好像真的要去干什么。”
车子一路行驶,下车后付之幸才发现这是一片历史文化保护区。这里在清末明初时是华侨、富豪和政客的聚居地,留下了很多漂亮的红砖洋楼,现在成为了年轻人的网红打卡地。
她之前来过,当时是和朋友们来这里拍照打卡,虽然有商业店铺,但因为价格太贵她从没在这里吃过饭。
傍晚时分,穿着亮眼的年轻人格外多。
商陆走在前面,高挺的身影也很养眼,浅灰色的西服搭在胳膊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付之幸跟在他后面,仿佛自己是个小跟班,负责给他擦皮鞋。
周围很多人看他,年轻人格外直白大胆,有的甚至直接跑上来要联系方式,全都遭到了商陆的拒绝。被拒绝的男男女女不死心,问:“能拍张合照吗?”
商陆无奈,“不能。”
付之幸暗想,要是哪一天他不上班了,来旅游景点当NPC也不错,合照一次50元,加微信100元。这不得富可敌国。
商陆带着她进了一个叫“兰亭”的两层半小洋楼,看到院子里的破损石门和歪曲小树,她就想起了“诧寂风”,朴素、自然又残缺,带着简约的丧。
两人在二楼窗边就坐,点了这里的私房菜。
她看了菜单的介绍,是米其林餐厅,每一个菜听名字都像是很贵的样子,她弱弱的问:“你请?”
“我请。”
“我胃口很大的。”
“那就放开吃,我今天不踢凳子不砸桌子。”
付之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不是说是匿名评价吗?!”
“呵。”商陆喝了口茶,“我又没说什么。”
她缩了缩脖子,她懂了,商陆诈她话,她竟然上钩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看着窗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