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很贪心
宁纷今早起得晚,只涂了个防晒就出了门,急匆匆地赶到学校,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停好车走进办公室之前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跟王姐解释,就说昨晚看电视剧看得太晚,今早闹钟响了也没听见,所以才迟到。
可当她踏进办公室的时候,却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王姐也没向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只是抿着唇看向她,办公室里平时不怎么搭理人的几位领导也都朝她看了几眼。
宁纷觉得有些古怪,她朝王姐点头:“王姐早。”
王姐只是轻微颔首,没跟她说话,宁纷觉得她有些冷淡。
冉冉也发觉了气氛的怪异,待宁纷走到工位上的时候,轻轻地戳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你惹领导生气了?”
宁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王姐心情不好吗?”
冉冉愣了下:“没有啊!刚还跟其他几个领导聊天呢!”
宁纷沉默着拿起水杯,缓步走到饮水机前接水,余光飘向王姐的方向,她面容难得严肃,一分目光也没给她。
宁纷垂眸,抱着水杯回到工位上,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材料。
一个小时后,王姐突然走过来:“冉冉。”
“哎!”
“今天有个接待活动,你去帮下忙。”
“我?”冉冉指着自己,有些懵,“可之前不都是纷纷负责接待嘛……”
王姐:“你不想去吗?”
冉冉说:“怎么会?我是怕我不熟悉捅娄子。”
“凡是都有第一次。”王姐说,“你要是忙不过来,手头一些工作可以让宁纷帮忙。”
两人的工作一直都很稳定,如今怎么突然调换了,冉冉看了宁纷一眼,用眼神问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可宁纷只是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姐已经开始催促她:“快去吧,快开始了。”
冉冉忙收拾东西:“哦哦好的。”
冉冉走后,王姐才对宁纷说:“宁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宁纷抱着笔记本和笔起身,轻声说:“好。”
她将笔记本抱在胸前,穿过狭长的走道,跟着王姐的高跟鞋来到办公室,低眉顺目地进门,王姐背对着她说:“把门带上。”
宁纷依言关了门。
她站在办公桌面前,一身淡粉色的日系泡泡袖长裙,尽管是素颜,但依然不掩美丽和贵气,细看她从头上的发饰、脖子上的项链,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的鞋都是很好的质地,王姐细细打量着她,学校几千块的工资如何能支撑这样的生活品质?她早该猜到的。
王姐轻轻叹了口气:“小宁,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宁纷垂眼:“您对我很好,当年您是我的面试官,面试的时候我有些紧张,是您微笑着鼓励我,让我不要紧张,入职之后,您对我也很照顾……”
她的语气低缓而真挚,王姐无奈地看着她:“既然你都记得,为什么要在校领导面前背刺我?”
宁纷忽地抬起头,王姐如今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她咬唇:“我没有。”
“校领导昨天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对你不好,总让你干一些接待的活儿。”王姐缓缓道,“他还说,你是君扬集团郑总的太太。”
“宁纷,你是行政,在入职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接待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怎么现在又觉得我让你干接待,是委屈你了呢?”王姐问,“如果对工作安排有异议,可以私下提出,为什么要通过丈夫闹到校领导那边去?”
宁纷垂着眼,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郑子扬还是介入到了她的学校,这方她唯一可以摆脱郑太太身份的净土。
宁纷低声说:“王姐,对不起。”
她跟丢了魂似的,低眉顺目,王姐微微皱眉,打心底里不觉得这会是宁纷干出来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做的。”宁纷摇着头,嘶哑着声音说道,“王姐,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背刺您。”
王姐看了她几秒,缓缓道:“我相信你。但你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你从来没在单位提起过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可他明明是位成功人士,大多数人都会拿来炫耀的,你为什么不希望别人知道?”
宁纷咬着唇不说话,王姐试探着问:“怎么了?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既然不是你不想做这份工作,那是你的丈夫不想让你做?”
宁纷仰起头看她,眼眶似有水光:“王姐,关于我是郑太太的事情,您能不能帮我保密?就当……您什么也不知道,就像以前那样对待我。”
“您知道这份工作是我自己考进来的,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短暂脱离这段婚姻的地方。”
年轻的女人小声啜泣着,一双美目泪水涟涟,莹润的嘴唇微微翕动,目光渴求地看着她。
她什么都没明说,但却仿佛她真的有好多难言之隐。
王姐的心渐渐软化,她心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宁纷应该不会故意隐瞒什么,只是有不可言说的难处。
她没再多问,点头说好。
冉冉接待完回来,发觉办公室的气氛没有自己刚出去时候那么古怪,于是放松了些,在饮水机旁喝了好大一杯水,回到工位跟宁纷聊天:“纷纷啊,接待这活真不好干啊,今天差点忘了发水,被校领导瞪了好几眼,终于想起来,还好及时补上,没酿成大错。”
宁纷眨眨眼:“哪会是什么大错?”
冉冉摆摆手:“你说的也是,真是惯着那群老头,少喝两口也不会渴死。”
宁纷笑了笑,冉冉低头刷了会儿手机,刷着刷着,唇角扬起,甚至忍不住笑了声。
宁纷偏头看她:“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冉冉将手机屏幕递给她,美滋滋地说:“你看!秦帅哥回我了!”
宁纷笑容微僵,接过她的屏幕,对着聊天框反复看了好几遍,这两天冉冉跟秦书林聊了不少,从MBTI、星座,到兴趣爱好,喜欢的书和运动……
虽然的确是冉冉比较热情,可秦书林的回复也似乎有所转变——至少越来越长了。
第12章 钱买不来尊重和爱
对话的最后,宁纷看见冉冉对秦书林发出周末一起去公园散步的邀约,秦书林回了个好字。
她轻轻吸了口气,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断收紧,眸光冷淡,男人的喜欢如此廉价,上周还在湖边对自己深情泛滥的男人,这周就答应了别的女人的游玩邀请。
冉冉沉浸在爱情降临的喜悦里,并未察觉到好友的异样,美滋滋地跟宁纷说:“纷纷,最近我觉得自己好幸运啊,加到自己喜欢的人,发现他没有女朋友,现在我的攻略下,他竟然答应周末跟我一起出去玩儿!”
“纷纷,你说我穿什么衣服过去好啊。”冉冉从宁纷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点开橙色软件购物车,“你看啊,我加购了三条裙子,你看哪条合适。”
宁纷牵强地笑了笑,她的手指在一条浅褐色的裙子上停留两秒,挪到了另一条嫩黄色的长裙。
“跟我想的一样!”冉冉说,“他是程序员,应该是比较直男的风格,走温柔公主风应该没错!”
宁纷敷衍地点了点头,她没告诉冉冉,秦书林跟其他程序员不一样,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的缘故,他会更喜欢成熟风格的女人,从前约会的时候,他最喜欢看她穿的衣服,就是一件浅褐色的挂脖短上衣,搭配牛仔裤。
冉冉果断地下单了那条嫩黄色的长裙:“周五应该能到,周六洗一洗,周日能穿上!”
宁纷没再跟她说话,目光回到屏幕上的申报材料,可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
黎雪跟郑子扬大吵一架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在家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
她隐隐期待林锦琛过来找自己,可等了一夜,也没见人来酒店敲门。
不仅林锦琛没来,郑子扬也没来。
黎雪的心凉了半截,她生着闷气,于是深夜做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决定,那就是在跟君扬合作的项目上,撤资。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后悔,但骄傲不允许她回头。
郑子扬打来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她享受这种有人为自己着急的感觉。
早餐时刻,房门终于被人敲响,黎雪以为是郑子扬,唇角扬起笑意,快速走到门口拉开门,却在看见助理安娜的脸的那一刻,笑意凝固。
“怎么是你?”黎雪的语气难掩失望。
“我来给你送早饭。”
她举起手里的纸袋子,上面印着黎雪最爱的那家酒楼的LOGO。
黎雪泄气地坐在床上:“以前没结婚的时候我跑出去,他们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找我,现在倒好了,一晚上都没动静。”
安娜将纸袋里的包装盒拿出来,一个一个揭开,鲜虾饺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安娜,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面对自己的好友兼助理,黎雪吐露心声,闷闷不乐道,“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娜思索片刻,男人在爱情中的突然冷淡一向是女人热衷研究的课题,但其实答案非常简单,显而易见——没那么爱了而已,可偏偏很多女人找不到答案,或者说,她们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但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老板,安娜只是笑了笑,说:“黎总,郑总和林总或许只是在忙。”
安娜将食物和餐具递到黎雪手边,黎雪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放进唇里。
“子扬去厦门出差了,锦琛呢?”黎雪问。
安娜说:“林总应该还在市内。”
黎雪顿时觉得嘴里的虾饺索然无味,她有些难过地想,他即便跟她同处一个城市,也不愿意低头来找她吗?
难道,真的是她昨晚太任性了?
的确,他推了一场重要会议来陪她吃完饭,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飙走掉,确实有点不给他面子。
她幽幽说:“安娜,你说如果我当初选子扬,现在会不会过的更幸福?”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黎雪面露难色,即便目前的她需要人安慰,但她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婚姻里的不幸。
林锦琛不但反复利用她,而且,他还从来没有碰过她。
这意味着她对他没有任何的性吸引力,对于黎雪这样骄傲的女人来说,这无疑是难以启齿的。
精致漂亮的妆容掩盖不了女人眼中的不甘,她五指攥紧了被单,不自知地咬着后槽牙。
安娜微笑着说:“人总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
黎雪醍醐灌顶般看着她。
“你说得对。”
“子扬和锦琛,对我而言就是红玫瑰和白玫瑰。结婚前,我仔细思考过,他们一个是爱我的人,一个是我爱的人,我应该怎么选?最后我选择了我爱的人,也就是锦琛。”黎雪跟安娜说道,同时也是跟自己强调,“男人的喜欢对我黎雪来说,多如牛毛,可我黎雪喜欢的人,却只有一个。”
“安娜,你知道吗,十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锦琛,他才刚被认回林家,虽然全身脏兮兮的,但他依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神秘、忧郁,似乎有很多故事。”黎雪说,“从那一刻我就发誓,我长大后要嫁给他,一开始他也是不搭理我的,后来慢慢地,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逐渐获得了他的心,而且,他顺利继承了林家的财产,这也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
安娜微笑着看着她,她知道黎雪是在告诫她自己她的选择没有错。
天之骄女黎雪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大学里她跟黎雪一个宿舍,她是靠奖学金和助学金生存的贫困生,可黎雪却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尽管一开始她表现得很有礼貌,可安娜很快便意识到礼貌下隐藏的疏离和轻蔑。
黎雪总是麻烦自己做一些琐碎的小事——例如帮她下楼拿外卖,又例如帮她扔垃圾,与此同时黎雪也很大方——会把自己吃剩的东西和用剩的物品送给她。
有一天,黎雪丢了一个很贵的粉饼,即便她反复解释,她仍然不相信,直接把警察叫来扬言要把她送进监狱,还说小偷不配做自己的舍友。
后来调查结果出来了,她什么也没做,是黎雪自己把东西放在包里忘记拿出来了。
她一直在等黎雪跟自己道歉,等到大学毕业,也没等来。
她等来了黎雪抛来的橄榄枝——来黎雪的家族企业做她的私人助理,薪酬丰厚,是她手头最好offer的两倍。
有钱人就是可以轻松地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安娜选择接下了这个并不喜欢的offer,因为——她需要钱,偿还助学贷款,偿还家里的债务。
安娜看向黎雪,精致高傲的外壳下她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一个不安脆弱的灵魂,黎雪或许不知道,有两样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尊重和爱。
就像她所目睹的,黎雪在自以为的,跟林锦琛的爱情里,黎雪依然未能明白这个道理。
没当过穷人的人怎么能理解穷人。
所以,林锦琛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即便她为林锦琛付出所有。
黎雪说服了自己,偏头跟安娜确认:“我说的对吗?我得到了我喜欢的人,这已经足够。”
就让她这样错下去,在自己的婚姻里自欺欺人,在别人的婚姻里当个小丑,安娜隐隐的报复心让她微笑着,继续给黎雪灌下迷魂汤:“黎总,您的选择当然没有错。”
第13章 舒心
入秋天气转凉,下了蒙蒙细雨,写字楼穿过厚厚云层矗立在城市中央。
林锦琛上午开了一上午会议,听市场部门的人汇报第四季度的工作规划,这个汇报人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有几个叔伯安插的老员工打断数次质疑计划的可执行性,汇报人还年轻,有些乱阵脚。林锦琛虽是笑着的,目光已然沉了下去,冷不丁诘问那几个插手的老不死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才平淡又不容置喙地说就按汇报人说的办,当然也给了点余地,说有问题再及时调整。
大哥去世,父亲病倒。接手林氏的林锦琛并不延续他大哥的温和做派,独断的处理方式惹得叔伯很不满,然而面对压力,他依旧我行我素,逐渐清退叔伯在集团的许多亲信。
不得不说,林锦琛虽然独断,但许多决策再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例如决定在众人都不看好的新CBD投资建设高档酒店,随着周边政府规划地不断落地,城市面貌迅速迭代,酒店也展现出了良好的业绩。
会议结束,林锦琛微笑着扶老人出门:“二叔慢走。”
老人拄着拐杖冷脸,用粤语大骂:“二叔?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二叔!”
林锦琛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目送他乘电梯离去。随着两扇电梯门缓缓合上,眸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秘书走到他面前,轻声说:“林总,太太打开两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晚餐。”
林锦琛静了会儿,眸中划过淡淡的不易叫人察觉的厌烦,他颔首,秘书离开后,他才拿出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会议的时候就已经响个不停。
这样的行为黎雪不是第一次做,她从不会延迟满足,只要她想做的事情,她立马就做,不会顾及别人。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说这是一种可爱的率真,现在就很难说是一种可爱的举动了。
林锦琛回拨电话,黎雪的嗓音带着不满:“锦琛,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在忙。”
黎雪说:“噢。晚上陪我一起吃饭嘛?”
林锦琛知道,这已是黎雪在给他台阶,如果不下,只会爆发更加激烈的吵闹。
“好,想吃什么?”为了避免麻烦,他答应道。
黎雪说:“我定好啦,晚点发你地址哦。”
林锦琛说好,挂了电话,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要是往常,他还会继续处理工作,但今日他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会儿,应付黎雪是他早已修得满分的必修课,但或许是叠加下午应付叔伯的疲惫,他有些倦怠。
微凉雨水铺在玻璃窗,繁华城市景观尽在眼前,他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穿着白裙带着粉钻项链,被丈夫独自扔在餐厅,纤弱又楚楚可怜的女人。
林锦琛勾了勾唇,下楼驱车驶离公司。
宁纷处理完手头工作的时候,冉冉早就已经离开,她这几天忙着购置周末约会的战袍,很早就下班了。宁纷出办公室前她看了眼窗外的景象,下着蒙蒙细雨,一拉开门,感受到冷空气几乎要钻进骨髓里,她打了个哆嗦。
她没带伞,将手放在额头上遮雨,小步跑到停车场,刚进车发动车子,却发现车辆报警,显示胎压过低。
宁纷蹙眉,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她打电话报了保险,看着窗外雨似乎骤然变大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车里闷,宁纷从抽屉里拿了把伞,撑伞下车。
眼前出现一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男人英俊立体的脸与雨幕融为一体,他嗓音低沉:“宁小姐?”
宁纷微微瞪大眼,没想到能在学校看见林锦琛:“林总?”
见宁纷似乎被大雨困住,林锦琛将车子朝她开近了些,他看了眼打着双闪的白色小车:“车坏了?”
宁纷说:“对,胎压有点低。”
林锦琛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雨很大,我送你吧,正好要去你家那边办事。”
宁纷警惕地看着他,她回想到上回两人在私房菜单独相处,那股奇怪的氛围,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告诉她,要远离这个男人。
宁纷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你了,等雨小了,我打车回去。”
林锦琛唇角的笑淡了下去。
“有个客户的叔叔在学校里当领导。”林锦琛说,“我今天过来拜访一下,正好看见你打着伞站在路边。”
“子扬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是他的太太,我对你照顾点也是应该的。”林锦琛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你像是视我为洪水猛兽。”
宁纷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应激了。
他只是碰巧路过,看见她被困于大雨,好意想要送她回家而已。
“不好意思。”宁纷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方便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林锦琛不着痕迹地勾起唇,女人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坐进车内。
她身上温柔的淡香水味幽幽地飘散在密闭的空间内,林锦琛眯着眼吸了口,沁人心脾。
余光瞥到她如坐针毡,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咬着唇,漂亮的眼睛看着前方发愣。
林锦琛微微一笑:“座椅靠背需要调整么?”
宁纷愣了下:“啊,不需要……”
“那你紧张什么?”林锦琛看向她,淡淡道,“黎雪坐在子扬车上的时候,可不会像你这样。”
宁纷听到黎雪的名字,面色立刻就有了波澜,她偏头:“黎雪是什么样的?”
林锦琛:“至少不会像你这么紧张。”
心思被人看破,宁纷的耳根红了红,梗着脖子说:“我没有。”
她只是第一次坐陌生男人的车,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好朋友,有些不习惯而已……
她反驳的声音依然是轻柔的,不会像黎雪那样尖锐,林锦琛享受地眯起眼,心想如果把她娶回家当太太,他的生活或许会舒心许多。
第14章 我当然爱他
车内空调开得很低,出风口干燥的冷风徐徐吹到裸露的皮肤上,上车前宁纷淋了些雨,这么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锦琛瞥了她一眼,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这两天降温。”林锦琛说,“不过,后天气温就会回升。”
宁纷又打了个喷嚏,眼眶也有些酸涩:“今年入秋是不是有点早,以往我记得十月底才会真正冷起来。”
“广州哪有秋天?”
宁纷笑了笑:“也是。”
众所周知广州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
到等红绿灯的空隙,林锦琛从后排拿了件西服递给宁纷:“披上吧。”
他的视线落在她潮湿的连衣裙:“我看你淋了雨。”
宁纷想,他还挺绅士的,懂得照顾女生,在这一点上,他比郑子扬要好太多,此时此刻,如果是郑子扬,他只会责怪她怎么没看天气预报。或许,她能够理解黎雪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郑子扬了,女生总会被细节打动。
宁纷穿上西服,衣服上似乎有淡淡的不知道是须后水还是香水的味道,沉稳清冽。
林锦琛用余光瞥她一眼,西服有点大,衬得她似乎更加娇小柔弱了。
宁纷好奇地问:“你跟黎雪还有子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锦琛:“十四五岁吧,记不清了。”
“怎么会记不清?”宁纷笑了笑,“一个是你太太,一个是你最好的朋友。”
林锦琛眯了眯眼:“那时我刚被认回林家。”
红灯转绿,男人踩下油门,宁纷的笑容凝固了片刻,她对林锦琛的过去并不了解,但此时此刻结合太太圈关于他是私生子方面的传言,她好像能明白他为什么记不太清。
或许是那段记忆并不好,所以他才下意识地选择忘记,草履虫都是趋利避害的,何况人。
宁纷:“抱歉。”
林锦琛偏头看她:“为什么要抱歉?”
“我之前有听说过你……以前过得不好,无意间提起你的伤心事。”
“过得不好就代表一定会伤心?”林锦琛淡淡地回想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尽管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似乎并未感觉到跟如今勾心斗角的生活体验有什么差别,一个是物质上的匮乏,一个是精神上的疲惫,他偏头问宁纷,“嫁给子扬前,你过得也不如现在好,会有现在难过么?”
宁纷怔了怔,她咬唇,手指轻轻地捏住西服的袖口。
嫁给郑子扬前,她的确过得不如现在好,可那时的生活似乎纯粹简单许多,至少,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得到的,不像现在,掌心向上,仰人鼻息。
那时候也没有黎雪。
宁纷垂眼:“我不知道。”
她看向窗外:“那天在餐厅,你跟黎雪吵架了吗?”
林锦琛:“有一些争执。”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生意上的一些事情,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有合作。”林锦琛淡淡道,“有个项目黎雪一直想做,她缺钱,所以背着我拉林氏入局,后来被我发现了,考虑到公司内部的很多原因,我叫停了投资。”
宁纷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是林锦琛伤害了黎雪,没想到是黎雪先背叛了林锦琛。
不过她对这位大小姐的任性已经早有见识。
宁纷抿了抿唇:“原来是这样。嗯……她可能也是太着急了。后来我回到家,看见她在家里,子扬应该是在劝她。”
林锦琛淡淡地嗤笑:“你还真是大度。”
宁纷不是没听明白他话语间的嘲讽,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安慰你。”
林锦琛偏头,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垂又挪到她被自己咬出齿痕的唇瓣:“帮自己的情敌说话,还不算大度么?”
宁纷咬住唇,她看向窗外,她就不该安慰他。她真是被这个男人短暂的温柔迷了眼,竟然忘记他跟黎雪是一伙人,他们才是夫妻,她的安慰除了引来他的嘲讽,没有任何意义。
“你怎么了?”林锦琛淡淡问,“心理学上说,你现在这种姿势代表回避。”
宁纷:“我确实应该离你们远一点。”
“你们?”林锦琛挑眉,“你是指我和黎雪?”
宁纷不说话,林锦琛说:“黎雪我可以理解。但我呢?”
“就因为我是黎雪的丈夫,所以你要恨屋及乌?”林锦琛扬眉,“我并没有伤害你,这对我来说不公平。而且……”
他顿了顿,说:“我跟你一样,都是子扬和黎雪关系里的受害者。”
调高空调温度后,车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相处到现在,林锦琛除了偶尔有两句言语让她感觉到不适,倒是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的举动。
宁纷垂眼,睫毛颤动:“你爱黎雪么?”
男人迟迟未答,宁纷忍不住接着问:“如果你真的爱黎雪,怎么会容忍她跟别的男人走的这么近?”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结婚前就是这样,因为结婚断了关系,这不现实。”林锦琛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模棱两可道,“人总是有很多不得已,不管你多有钱。”
宁纷苦笑:“抱歉,我很难理解。”
“你可以理解。”林锦琛淡淡道,“你现在不也在容忍子扬跟其他女人么?”
宁纷怔了怔。
不知不觉,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小区,林锦琛低沉的声音回响在车内:“你呢?你爱子扬么?”
雨似乎下得大了些,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加速摆动,宁纷从恍惚中回神。
车胎划过地面的积水,朝停车场的方向驶去。
宁纷轻轻蹙眉,偏头疑惑地看着林锦琛:“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女人嗓音笃定:“子扬是我丈夫,我当然爱他。”
林锦琛捏着方向盘的指骨凸起,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
车子滑入停车场,在宁纷和郑子扬房子所属的单元停下。
“到了。”林锦琛说。
宁纷偏头:“谢谢你。”
她拿起包下车,关上车门。
后视镜里,女人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厅走去。
第15章 照顾
直到钻进电梯,宁纷转身面对全身镜中双眸失神的自己,才感受到自己心脏的失重。
林锦琛循循善诱,先是把自己放在了跟她一样的受害者的位置,然后又慢慢地引导她向他吐露心里话,好像他只是她的朋友,而不是郑子扬的好友,黎雪的丈夫。
她差一点就露馅。
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件因为慌乱而忘记脱下来还给他的衣服,女人神情冷漠地要不要将它直接丢掉。
可她看了眼牌子,这件衣服必然价值不菲。
宁纷将衣服丢到衣帽间的角落。
接到琳达的电话是晚上八点钟,宁纷正坐在床上做精油按摩,原先不懂的时候是去美容院做,后来自己也跟着学了点,方便在家里做,现在已经相对专业了,坚持按摩能让她的皮肤更加紧致。美容院的兰姐曾经说过,她是她见过的漂亮女孩中最勤于保养的。宁纷不置可否,很多人评价过她很漂亮,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她对美一直都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执着,她必须要十分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琳达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过:“太太,您在家吗?”
宁纷:“我在家,怎么了琳达?”
琳达:“这两天黎总撤资的事情,影响好像比预想的大,让郑总好一阵焦头烂额。”
宁纷愣了愣:“子扬怎么了吗?”
琳达:“郑总病倒了,您……”
她犹豫了两秒,说:“要不要来看看?”
宁纷静了大概两秒:“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赶过来。”
最近的机票是一个半小时后,宁纷换好衣服,从衣帽间拿了五套衣服,塞进行李箱里,原本已经打包好准备出门,后来又想起自己忘了拿饰品,重新去衣帽间翻出搭配的视频放进包里,思忖片刻,又从衣帽间拿了几件布料极少的睡衣,才拿车钥匙出门。
郑子扬最近遭遇了入行以来最大的危机,跟黎雪合作的项目是新能源方面的研发项目,当初有不少人看好,其中不乏有实力、有资金也有相关技术、人员资源的大公司,原本合作对象已经差不多谈好了,黎雪突然知道了这个机会,说要出资合作。郑子扬知道这个项目有多好,于是谢绝了其他人,让黎雪入局。
项目进行到关键的时候,黎雪却因为意气用事直接撤资,而且还拒不沟通,这让一向对她好脾气的郑子扬气得胃疼,以往黎雪耍些小脾气他都能包容,她从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娇气任性在他看来有时候是一种可爱。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自己潇洒抽身,将烂摊子留给他,搞不好对君扬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郑子扬在跟黎雪的相处中很少有计较,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寒——原来她真的从没考虑过他,从来没有。
其实他的心也不是这一瞬间就变冷的,自打她没跟他打招呼就直接跟锦琛领了证,带着钻戒来到他这里耀武扬威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开始冷了,锦琛也是他的好兄弟,原本他已经决定好要退回朋友的位置上,可婚后黎雪却过得并不开心。
在郑子扬看来,林锦琛待她并不薄,林氏内部有多复杂,郑子扬也知道,锦琛是私生子,上位之路虽有他和黎雪的助力,但依然很艰辛,即便拿到了控制权,集团内部也是危机重重。可即便林氏事务繁忙,林锦琛仍愿意抽出时间陪黎雪去欧洲度蜜月,去澳洲晒太阳,去马尔代夫看海,林锦琛几乎每天都回家陪黎雪,可就算是这样,她仍然也不满足。
郑子扬不明白婚后黎雪的坏情绪从何而来,但黎雪从小就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他第一次看她如此脆弱的样子,他实在不愿看到一贯骄傲的她伤心流泪,所以尽他所能地陪伴,即便他有时候会因此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对她这样好,她却在关键的时候做出这样不顾他死活的举动。
郑子扬烧得迷迷糊糊,他从腋下取出体温计,近乎39度,他觉得有些渴,抬手去拿琳达给他倒好的水,没拿稳,水杯翻在地上。
看着寂静黑暗的房间,他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宁纷的脸,安静、美丽、毫无攻击性,叫人怜惜,即便他无数次抛下她去找黎雪,她也没有半句埋怨,他在家里的时候,她总是温声细语的,仿佛能抚平所有的不安和焦灼……
门突然被推开了,郑子扬以为是琳达,可似乎琳达是短发,来的人却是长发,而且琳达似乎要高很多,来人没开灯,只是小步往他这里走,郑子扬沙哑着声音问:“谁啊?”
直到温柔的淡香水味漫过来,他才发觉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宁纷的声音很轻柔:“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黑暗中郑子扬笑了,他自己都没发觉,宁纷柔软温软的手背抚上他的额头,她有些惊讶:“好烫,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她的手腕顿时被男人滚烫的手掌握住,下一秒,她跌入柔软的床褥,郑子扬的吻疯狂地侵袭了过来,宁纷先是愣了几秒,她想推拒,但是他的力道很大,她根本无力挣脱,只能柔声劝道:“子扬,你现在发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郑子扬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笑着说:“很烫么?”
“挺烫……”宁纷抿了抿唇,“得有三十九度吧?”
“三十九度算什么。”郑子扬半阖着眼,抱着她吸她发间香气,“你躺下来陪我会儿。”
宁纷没再乱动,任由他抱着,屋子里很静,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宁纷无意间触碰到他干燥的嘴唇:“子扬,我去给你倒杯水?”
郑子扬没阻拦,宁纷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的面容上,更显温柔,拿了水递到郑子扬唇边,郑子扬喝了两口,喉咙里那股干痒终于有所缓解。
将杯子放回到床头柜,郑子扬问:“你怎么过来了?”
宁纷说:“听琳达说你生病了……”
郑子扬低笑:“你是担心我?”
宁纷抿唇不说话,郑子扬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口:“所以你就买了最近的航班过来?纷纷,你好爱我。”
第16章 温柔
两人肌肤相贴,宁纷能清晰地感觉到郑子扬浑身的滚烫,她猜想他或许有些烧糊涂了,先是顺着他的意思哄了他几句,然后又起身下床,从包里拿出琳达给她的药,又加热了两瓶矿泉水,灌进保温杯,把药和水都放到床头柜上,以便郑子扬醒来的时候可以喝,然后又去洗手间,将小方巾打湿,送到床头,缓慢地帮郑子扬擦拭额角的汗。
郑子扬出了不少汗,整个后背都是湿润的,宁纷扶着他起来,帮他换了衣服,擦干身体。郑子扬看着眼前低眸细细帮自己擦身的女人,要说心里毫无波澜,那一定是自欺欺人的。
黎雪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背叛了他,在他生病的时候,她也不闻不问。相比之下,宁纷似乎才是真心待她的人。
其实郑子扬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黎雪,或许在他对她的感情里,年少得不到的执念占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不希望黎雪过的不好,他对黎雪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感情,但对宁纷,他却很多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怦然心动。
譬如此刻,她长发散落,神色认真地坐在他面前,帮他擦身,偶尔指甲会轻轻地划过他的皮肤,然后她会抬起头露出抱歉的眼神。
或许,他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对宁纷的感情。郑子扬眼神柔软了几分,喝完药之后,他抱着宁纷入眠:“你什么时候回去?”
宁纷摸了摸他搁在他腰上的手:“我请了一周假,所以不着急。”
郑子扬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嘶声:“你是专门请假来照顾我么?”
宁纷无奈道:“不然我还能照顾谁?”
郑子扬笑了笑,安慰道:“你老公我强壮得很,这点小病,不用吃药自己就能好。”
“知道你身体好,但吃药症状会减轻一些。”
郑子扬扬眉:“好吧。”
宁纷问:“明天你要去公司处理事情吗?”
公司的事情急也没用,能做的这几天他都加班做了,剩下的只有等,郑子扬摸了摸她腰腹上的软肉,慢悠悠说:“不去了。”
“为什么?”
宁纷偏头,月光下美目中透出些疑惑,左肩的吊带滑落,胸前起伏着雪白。
郑子扬眸色更深:“这几天都在酒店办公,陪你。”
宁纷愣了片刻,然后缓缓笑了,眼尾也跟着弯起,眼眶里似乎有莹润的水光,在郑子扬看来,那是种幸福和感动糅合的神情,这令他的心也跟着温柔起来。
宁纷主动抬起下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郑子扬直接含住了她的唇瓣,闭上眼。
他的吻要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温柔,耐心地轻轻抚摸她地身体,宁纷双手钩住他的脖子,有些羞涩地主动迎合,从郑子扬眼里的疯狂和失控,她能够感受到,他对她似乎不同了,无论是身体,还是那颗心。
事后宁纷侧躺在床上,郑子扬的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嘴唇落在她的头发上。
宁纷看着窗外的夜色,唇角微微勾起。
隐忍了三年,终于等来了时机。
她知道,黎雪已经快输了。
郑子扬的病情在第二天就有所好转,宁纷在厦门陪他的这一周,白天他在酒店远程开会,晚上就会开车带着宁纷在附近的景点转一转,路过海边的时候宁纷看到两排漂亮房子,问了一句这房子是不是很贵,郑子扬轻嗤一声,说也没多少钱,要是你喜欢,我们也在这儿买一套,每年定期过来度假。宁纷笑着说不用,郑子扬揽住她的腰说不用给我省钱,你生日快到了,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宁纷这才说好。
期间宁纷似乎看到他手机屏幕上闪过黎雪的名字,来电却被男人面无表情地按掉。看来他对黎雪的态度是真的变了,宁纷并不觉得得意,反而有种淡淡的唏嘘,同为女人,她对黎雪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婚姻。如果真如太太圈的传闻,黎雪在婚后过得并不幸福,那她只会觉得,林锦琛是个混蛋。林锦琛能上位,黎雪功不可没,他却并没有让黎雪在婚姻里过得幸福。
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算什么有边界感的人。宁纷突然想到上回她不小心带回家的、属于林锦琛的西服外套,心中一惊,走的太匆忙,她忘记处理这件衣服了。她绞尽脑汁地回忆,大概想起似乎是被自己扔在了衣帽间的角落。
宁纷觉得有些忐忑,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桌前办公的郑子扬,男人刚洗了澡,面容清爽英俊,电脑屏幕上的光线洒在立体的五官,似乎察觉到宁纷的目光,他朝她方向看过来,勾唇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宁纷走过去坐在他的腿上,男人的手很快滑入她的胸口,宁纷微微瞪大眼,瞥了眼电脑上的会议界面:“还在开会,你能不能待会儿……”
郑子扬:“音频和视频都关了,不信你检查。”
他手里的动作没停,宁纷咬着唇没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回头仔细检查了一眼屏幕,的确发现会议已经关闭视频并静音,但电脑里陆续传来其他参会高管的声音,这毕竟是在开会,宁纷咬着唇瞪他,郑子扬吊儿郎当地笑,抬手将她的浴袍剥开,女人只穿薄薄的一层纱,玲珑有致的身材影影绰绰。
“宁纷,你来厦门是来照顾我的么?”郑子扬声线含着情欲,“你是来勾引我。”
男人的吻落在胸口,宁纷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他,脸微微红了:“我只是觉得好看。”
“好看?”郑子扬抬手将轻纱剥落,勾起唇,“确实秀色可餐。”
轻纱掉落在地毯上,似乎每一寸空气都沾染了情欲的味道,宁纷害羞地捂住胸口,然后迅速被他抵在桌前,她看着他,莹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郑子扬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电脑里传来陌生的声音:
“郑总,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郑总在吗?”
宁纷后撤想要离开他的唇,郑子扬笑了笑,反而抬手开了话筒,怀中女人变得更加慌乱,他神色愉悦,第一次没有批人:“我没什么意见,大家散会吧。”
将话筒关闭,郑子扬将女人拦腰抱上了床。
他的吻落在她嘴唇,温柔缱绻,宁纷搂住他的脖颈,像一颗浮萍,被风浪裹挟着飘荡,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郑子扬轻抚她的头发,声线微微嘶哑:“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17章 感情的周期
宁纷曾听过一句话,夫妻感情是有周期的,时好时坏是常态,就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可能每天都是阴天,也不可能每天都是晴天,所以就算感情不好也不要情绪失控,因为这是婚姻的常态,再模范的婚姻,也会有不堪的一面,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宁纷深有体会,她与郑子扬的感情就是这样,她觉得现在自己和郑子扬正处在冷淡期过后的甜蜜期,感情甚至比当初谈恋爱的时候还要浓厚。
从厦门回家后,郑子扬仍然会因为工作四处出差,但每周都会回来两次陪她。宁纷在积极地备孕,她去做SPA的时候跟美容院的兰姐分享这个消息,兰姐表现得很高兴,给她分享了许多备孕的知识,譬如要吃什么保健品,要做什么运动……兰姐还说,要主动调节身体的酸碱度,争取第一胎就生个男孩。
宁纷摇摇头说,生男孩生女孩都无所谓,女孩反而更加懂事贴心。兰姐说,那不行,郑总家里那边肯定是希望生个男孩继承家业。宁纷说,孩子过得开心就好,不一定非要继承家业。兰姐点了点她的眉心,语重心长道,你不给他生继承人,外面有的是人给他生继承人。
宁纷垂下眼不再反驳,兰姐摸了摸她的手,说人性经不起考验,郑总英俊多金,身边有多少诱惑,你自己是知道的,要趁现在你们感情不错,赶紧多生两个,生两个孩子,在郑家的位置也就稳了,看在孩子的份上,如果以后他真的变心,也不会威胁到你的位置。
宁纷一言不发,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在她看来,养孩子不是一件功利的事情,他们不是她用来稳固自己地位的工具,只想让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她的童年充斥着贫穷、困厄和恐惧,她童年遭受的一切,她不希望她的孩子遭受。无论男孩女孩,她会像重新养一遍自己那样对待自己的小孩。
按摩差不多结束,兰姐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唇边的笑容没来得及收回,宁纷穿好衣服问兰姐怎么了?兰姐说,今天我们店的老板过来了,中午我要陪她吃个饭。
宁纷不动声色地问,老板?你不就是店里的老板么?
兰姐说,我哪算,我顶多就是个经理人。你看看咱们这店面,这环境,这地段,我没关系没背景,一个人哪儿做的起来?上边还有投资人呢,咱们店主要靠她拉客源。不跟你说了哈,我先去招待领导。
宁纷抿了抿唇,穿好衣服走出包房,大厅角落的大理石桌面旁,站着一个戴墨镜的短发女人,提着爱马仕Kelly包包,脖子、耳垂、手腕都带着祖母绿翡翠。兰姐满面笑容地跟她寒暄,称呼她为Amy姐。
似乎感受到了宁纷的目光,Amy姐的目光越过兰姐,在宁纷身上停留,年轻的女人,皮肤姣好上身着一字领荡胸白色长袖,下身微喇牛仔裤包裹纤细的身材,端庄又妩媚。
宁纷远远地跟她对视,Amy姐扬起唇若有似无地笑了,目光像是在看一位学有所成的故人。宁微微颔首,神情看似松弛,攥紧裙角的手却泄露了情绪,匆匆垂下头离开。
中午跟郑子扬约好一起吃饭,宁纷走到马路对面的公园等他,很快看到郑子扬的车驶来,将车停好,郑子扬下车,宁纷刚走过去,他就很自然地主动牵起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宁纷轻轻回握他的手,仰起脸看着他笑,郑子扬身着一身商务休闲POLO衫,阳光洒在他英俊的五官,他的瞳色很浅,五官立体,气质又矜贵,在阳光下像是动漫里的西方贵公子,不过,他本身也是贵公子。
郑子扬见她盯着自己,摸了摸她下巴,问:怎么了?被帅到了?
他放松下来偶尔会像学校里家世好、阳光又臭屁的校草,宁纷笑着说,你好自恋。
郑子扬捏了捏她腰部的软肉,低眸将人牢牢扣在怀里,装作生气道,你说什么?难道不是么?
宁纷仰起脸快速在他唇角亲了口,郑子扬愣了下,眸中荡漾起笑意,低头就要亲她,宁纷却低下头不给亲,郑子扬掐了下她的腰,宁纷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车的后视镜,郑子扬及时用手托住她的腰,帮她挡了一下。
男人的骨节磕碰到后视镜,哐哐作响,宁纷连忙抬起头,拿起他的手细细检查,担忧道,没事吧?
郑子扬先是冷脸了几秒,在宁纷有点忐忑的时候,他抓住时机含住她的嘴唇,宁纷闭上眼,在快要深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子扬……”
宁纷听到这声音,心一沉,郑子扬离开她的嘴唇,某种的情欲褪去,他偏头看向前方的女人,淡淡问:“你怎么在这儿?”
黎雪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路边撞见郑子扬跟一个女人亲吻。郑子扬并不是重性欲的人,他一向洁身自好,从小到大除了她没有交过其他女朋友。良好的家教让他在为人处世方面极重礼节,可他竟然公然搂着宁纷在路边打闹和接吻。
黎雪心里不是滋味,她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对郑子扬无礼的不齿,还是心中那点她不愿意承认的微末嫉妒,难道宁纷这个土包子真的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她能让子扬对她神魂颠倒?
黎雪转过身就走,什么话也没说,郑子扬下意识地皱眉,在她偏头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
他往前走了半步,手掌被身侧的女人轻轻握住,宁纷咬着唇看他,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郑子扬知道她的眼睛在说,你又要去追她么?
郑子扬转身将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地解释道:“她很少哭,突然来找我,我怕是真有什么事,我先去找她,你先自己简单吃个饭,晚上我再陪你。”
宁纷闭眼,他都这样说了,她再阻拦只会惹人讨厌,刚建立起来的好感情,她不想毁于一旦。
郑子扬走后,宁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阳光照在她有些苍白的嘴唇上,她感到腹部一阵隐痛,忍不住弯身蹲在地上。
她的额角迅速冒出冷汗,她闭着眼咬牙,她告诉自己不能一下子奢求太多,郑子扬肯跟她解释再去追黎雪,已经是一种进步。可即便这样跟自己强调,不甘还是溢满心口,她做了这么多,仍然比不上黎雪的一个转身和一滴泪,难道黎雪真的要像摆不脱的影子一样,缠住她的婚姻一辈子么?
眼前出现一团阴影,男人锃亮的皮鞋和西装裤腿,淡淡的冷冽香气席卷而来。
宁纷抬眸,日光刺眼,逆光下男人面容英俊冷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不可测的双眸似乎要看透她所有的不甘和脆弱。
宁纷吃力地站起身,一个趔趄,林锦琛敏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触电似地,宁纷本能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直接被林锦琛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宁纷瞪大眼,“快放我下来了!”
将人塞进车内,林锦琛淡淡道:“放你下来?你能走么?还是说你想让我看着你死在这里?”
第18章 误会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宁纷曾经许过愿,希望自己天黑有灯,雨天有伞,路上有良人相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来到大城市,没有见过纸醉金迷,幸福对她而言很简单。后来,嫁给郑子扬之后,她见识了有钱人的幸福,也得到了很多自己之前没见过也不敢想的东西,可她却觉得,幸福对她来说越来越难了。
譬如现在,她生理期痛得全身蜷缩,所求不过是丈夫一个温柔的怀抱,可在郑子扬这里,是一件比购买一个爱马仕包包更加奢侈的事情。
宁纷知道自己很贪心,在有爱情的时候渴望物质,在有物质的时候渴望爱情,她知道自己很卑劣,可她却忍不住如此。
在林锦琛的车内,她痛得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林锦琛沉沉看她几秒,发动车子开往马路。
“你要带我去哪儿?”宁纷虚弱地问。
“医院。”
“不要……”宁纷勉强抬起头,双唇惨白,“不用了,就是很正常的生理痛,我休息一下就会好。”
她的声音透着某种哀求,林锦琛松了油门,瞥见路边的药店,停车。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了布洛芬和一小杯开水,宁纷没矫情直接喝下。
在车内缓了好一会儿,宁纷终于睁开眼,她偏头半阖着眸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谢谢你。”
林锦琛淡淡地开口:“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这么狼狈?”
的确是,宁纷长睫颤动,好一会儿才扯了扯唇角:“也许是因为,每次你都是跟着黎雪来。”
有黎雪在的地方,她会格外狼狈。
身侧的女人闭着眼,一字领露出的漂亮锁骨轻轻起伏,纤细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碎掉。
林锦琛看向前方,午后微风拂过公园的树叶,绿波起伏
“既然过得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婚?”
宁纷偏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透着自嘲:“离婚?我不会离婚。”
“为什么?”林锦琛冷淡的双眸盯着她,透着眸中看透人心的锐利,“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爱子扬。”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爱他?”宁纷喃喃,“在你们眼里,爱情是最廉价的东西么?”
林锦琛静了片刻,声线很淡:“爱情本身并不廉价,但爱错了人,就会廉价。”
宁纷没接话,她看向窗外,双目无神。
“饿了吧?”林锦琛问,“你中午还没吃饭。想吃什么?”
“你知道五山么?五山地铁站附近有一家开了好多年的鱼火锅。”宁纷说,“我想去试试。”
车轮几乎是即刻就开始移动,宁纷偏头看他:“你都不问是哪家店?万一你不喜欢那里怎么办?”
“五山地铁站附近有两家高校。”林锦琛说,“其中一所是你的母校,所以这家店应该是你学生时代常去的地方,味道应该不错。”
“可环境不算好。”宁纷轻轻咬唇。
“你怕我会嫌弃?”林锦琛扯唇,淡淡道,“你别忘了,我跟子扬不一样,子扬是从小含着金汤匙的独生子,而我,我以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私生子。”
宁纷抿了抿唇:“虽然出身不同,可现在你们一样。还成为了朋友。”
“被接回林家之后,我过得并不顺利,如果不是子扬帮我,我可能早就被扫地出门。”林锦琛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娶黎雪?”宁纷皱眉,“你明知道你的好兄弟喜欢她。”
林锦琛顿了顿,眯眼回想起黎雪对自己表白的情形,她很残忍,当着郑子扬的面说爱他,说要跟他永远在一起,不然就不可能幸福,他知道黎雪是为了让郑子扬死心,一个是自己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己的青梅,郑子扬只能退出:“子扬的爱并不是得到,而是希望她过得幸福,况且那时候,黎雪用整个黎家做嫁妆。”
宁纷再次陷入沉默,她偏头看着窗外,直到到达火锅店,她才开口指挥林锦琛停车:“可以停在对面小区的路边,不会有人抄牌。”
林锦琛:“你对这里很熟悉。”
宁纷看着熟悉的街景,大学生来来往往,捧着奶茶说笑,往事一寸一寸在脑海里轮播,她喃喃:“来过很多次。”
走上狭窄的楼梯,两人终于来到火锅店,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店里没什么人,宁纷随便找个了地方坐下,林锦琛坐在她对面,店家拿了碗筷水盅和菜牌:“想吃什么可以扫码点单。”
宁纷抬起头,眼前这位店员有点面生,她不知道是时间太长自己忘记了店家的模样,还是这家店早已经换老板。
“你有什么忌口吗?”宁纷问。
林锦琛说:“没有,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决定。”
宁纷说好,点好菜,林锦琛将洗好的碗筷推到她面前,他打量四周过于朴素的环境,又看看桌上粘稠的油渍,淡淡道:“子扬不会来这种地方。”
服务员很快将木桶端上桌,白色的鱼汤冒着热气,鲜香扑鼻。
“这对于当年的我来说已经是一顿大餐,可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踏入过这样的地方。”宁纷舀起一片鱼呈入自己碗中,“这里的鱼汤很鲜,你尝尝。”
廉价的味精味让林锦琛不着痕迹地皱眉,不过他依然配合着喝下鱼汤,淡笑着说:“挺好喝的。”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到来这里?”林锦琛问,“为了怀念大学生活?”
宁纷又吃了两口鱼,笑着说:“算是吧。为了避免走得太远,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
林锦琛:“最初是什么样子?”
宁纷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投向玻璃窗外,马路很窄,车流很慢,路上的行人也走得很慢,她仿佛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捧着奶茶跟男朋友走在这条街道上……
楼梯口传来谈笑声,宁纷有些恍惚地看过去,冉冉跟秦书林并排走上来,明明是她预见的场面,可真正来到的那一刻,她却像个胆小鬼似的低下头喝汤。
秦书林温润的嗓音穿过袅袅鱼汤飘过来,他问冉冉:“想吃什么?”
“你来点就好啦。”冉冉笑嘻嘻地说,“你不是说,这里是你大学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吗?你尽管点最好吃的菜,我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秦书林嗓音含着笑意:“好。”
冉冉说:“好想早点跟你认识呀,这样就可以多参与一些你的人生……”
秦书林说:“第一次来吃鱼火锅的时候,我还是个穷学生,或许你现在遇见的我,才是你喜欢的我。”
“才不是!”冉冉说,“喜欢是一种感觉,并不以任何外在条件转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冉冉的感情热烈坦荡,几乎要灼伤宁纷的双耳,她羞愧地低下头,喝汤的速度越来越快,林锦琛察觉到她的异常:“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宁纷低声,“我吃饱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林锦琛觉得愈发古怪,他敏锐地察觉到宁纷的异常是从新进来那两个人之后才发生的,回头看过去,正好撞见年轻温润的男人望过来,他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缩在角落低头喝汤的女人,那目光十分复杂,眷恋、温柔中隐藏着不甘。
林锦琛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她突然提出要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怀念大学生活,更加是为了怀念某个男人……
又或许,在她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那个男人要来这里。
“你认识他?”林锦琛唇角勾起,目光里依然没了温度,“他是谁?”
“不认识……”
“敢来不敢认?”林锦琛冷静地看着她,眸光中却有冰凉火焰跳动,“宁纷,只要我打一个电话,二十分钟内我就能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包括你们第一次接吻和第一次上床的时间。”
宁纷陡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知道林锦琛疯,却想到林锦琛竟然这么疯,又急又怕秦书林那桌听见,她尽量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坐在一个角落,楼梯口又进来一大群学生,应该是来团建,吵吵闹闹地大声说话,两人的声音淹没在喧闹声中。
林锦琛冷笑:“你跟子扬三年,难道不知道我们这种人,最厌恶的事情就是被人耍。你想来这里怀念前男友,又怕子扬发现,所以拿我当挡箭牌,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没有!”宁纷说,“这只是偶然!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先走了!”
她匆匆扫码结账,拿起包就要走,人还没站起来,就被林锦琛拉住小臂,男人漆黑的眸中透着冰冷:“你怎么敢?你不怕我告诉子扬?”
宁纷被迫仰头跟他对视,他的手劲很大,几乎要折断她的骨头,宁纷眼眶中泛起水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回学校吃一顿鱼火锅而已,就算你告诉他我也不怕!你放开我!”
高大的男人将柔弱美丽的女人控在角落,这一幕很难不引人注目,冉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听到熟悉的声音,走过来,看到宁纷,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纷纷?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目光落在拧住她手腕的林锦琛:“咦,这是?”
宁纷面色惨白,她没想让冉冉看见自己跟林锦琛拉扯的样子,下意识地使劲想要挣脱林锦琛的手,可男人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笑着看向冉冉,轻轻颔首。
冉冉哦了一声,两人举止亲密,俊男美女模样又十分般配,这男人气质非凡,她联想到宁纷那个有钱的神秘老公,灵光一闪:“这是你老公吧纷纷?”
宁纷唇色惨白,顿时没了力气,无助地看向林锦琛,男人的手滑落在她的手掌,跟她十指相扣。
“你好。”林锦琛勾唇,礼貌地跟她打招呼,“你是纷纷的同事?”
第19章 弱点
疯了。
在林锦琛并不否认两人的关系,反而微笑着跟冉冉攀谈的那一刻,宁纷大脑一片空白,只剩这两个字。
他为什么不否认?
三年都没得到郑子扬的心,宁纷更不觉得见过寥寥数面的林锦琛会对自己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愫,她只觉得这是林锦琛的一种惩罚——
因为她惹他不快,所以他故意让她难堪。
可若是此时辩解只会显得两人的关系更加奇怪,两个不是夫妻的人在一家简陋的火锅店单独吃火锅,还要开玩笑跟对方是夫妻关系。
“哇,纷纷原来你老公这么帅哇!”冉冉笑着感慨,“之前你藏着掖着,我还以为是什么有钱的糟老头呢。”
“纷纷从没在你面前提起过么?”林锦琛唇仍然是勾着,笑意不达眼底,他看向宁纷,“纷纷,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嗯?”
男人骨节用力,捏着她纤细手指的一块块关节,宁纷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叠加方才发现她正思念前男友的愤怒,林锦琛莫名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跟蜜桃果冻一样莹润,很多次他都想狠狠吻上去,试一试是否像他想的那样软。
“没有啦。纷纷只是比较低调。”冉冉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点不对,笑着岔开话题,“纷纷,原来你老公这么年轻,那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出来玩呀!”
冉冉偏头看着秦书林,年轻俊朗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两人似乎陷入了深思,冉冉一向神经大条,只当他是有点好奇,并未多想,挽住秦书林的手臂,她笑盈盈地跟宁纷介绍:“纷纷,这是上回我跟你说我在植物园遇到的Crush,他叫秦书林,现在他已经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啦!”
“书林,这是我在单位最好的朋友,宁纷。”冉冉又跟秦书林介绍道。
秦书林看着宁纷没有血色的脸蛋,隔了好一会儿才开腔:
“你好。”他顿了顿,“我是冉冉的男朋友,秦书林。”
他竟然承认得这样干脆,宁纷看着秦书林和冉冉紧紧缠绕的小臂,咬唇。
明明是他发朋友圈引诱她来这里的,却让她看见他已经跟别人在一起,道这就是他对她的报复?
宁纷心有不甘,在这一刻她只想跟他较劲,尽管知道利用会惹林锦琛不快,但又想反正他已经不快,那再不快一点也没啥,事已至此,不如怎么开心怎么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动挽起林锦琛的手臂,甜蜜地笑:“你好,我是宁纷,这是我老公。”
男人腕上精致的表盘在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书林的表情如她所料地变了变,宁纷唇角笑意愈发深。
想必秦书林不难看出来,林锦琛手腕上的表,身上的衣服都很贵。男人的自尊心总是会让他们将自己和前任的现任比较,秦书林现在跟从前虽然今非昔比,但跟林锦琛这个阶层还是有差距的。
冉冉提出要不要凑一桌一起吃饭,宁纷拒绝了她,说已经吃过了,还有点事需要先走,冉冉笑着答应,还弄了个面对面建群,说方便以后组四人局。
直到离开火锅店,走到路边,宁纷才狠狠甩开林锦琛的手。
她美目瞪大,控诉地看着他:“你现在满意了?”
林锦琛低眸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宁纷的眼眶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仿佛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林锦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什么?”
“故意不否认我们的关系,让我的同事误会,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我。”宁纷控诉道,“林锦琛,玩我让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愤怒地看着他。
林锦琛嗤笑:“你在发什么脾气?”
“因为看到你前男友跟你的姐妹在一起,所以愤愤不平?”
宁纷怔了怔,林锦琛的目光冷若寒潭:“你还爱他?”
宁纷心里突然涌起被戳中心思的慌乱,下意识地拔高音调:“你不要乱说!”
林锦琛步步紧逼,他的影子几乎要将她压倒:“难道不是么?其实你从来没忘记过他,所以你才不会在意子扬心里有没有黎雪,因为其实你根本不爱子扬,你爱的是刚刚那个男人,你……”
“林锦琛!”宁纷瞪大眼陡然打断他,“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又有多了解我!”
她转身就要走,林锦琛看着她白皙又纤弱的脖颈,勾了勾唇。
宁纷并不爱郑子扬的认知让他的心里陡然升起某种快感。
她跟着郑子扬去厦门那段时间,他听说他们感情变好,那几天睡觉都有些寡淡,那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似乎真的对宁纷产生了某种占有欲,这是他人生中极少数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时刻,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得到,可她是郑子扬的女人。
可如今却让他得知她并不爱郑子扬……
林锦琛唇角笑意愈发深。
温柔对她似乎并不是一种好用的武器,前段时间他使出了他人生中罕有的耐心,也没见她对他动心,反而成了她怀念前男友的障眼法。可他却越来越觉得,她是他势在必得的,既然如此,那便来点硬的。
宁纷不想再跟林锦琛这个男人纠缠再多一分一秒,所以她决定走远一点再打车回家,可刚走到斑马线,男人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子扬,你们感情不是刚刚变好?”
最后半句话让宁纷脚步一顿,他怎么会知道她跟郑子扬的感情动态?
宁纷忍不住停下脚步,咬唇问:“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在备孕。”林锦琛嗓音低缓,“我还知道很多子扬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
男人缓缓向他凑近,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内心的慌张让宁纷忍不住死死咬住唇不让它颤抖,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可她已经撒了很多谎。她无法判断从林锦琛的眼眸判断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事还是只是在哄骗她。
“你还知道什么?”宁纷努力平复。
她微妙的表情变化让林锦琛证实了心里的猜测,他扬眉:“你说我知道什么?”
宁纷看着他,她告诉自己不要被他套话,握紧拳否认道:“什么也没有,林锦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锦琛勾唇,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慌张。
他看了看侧后方那所声名在外、历史悠久的一流大学,第一次去她单位找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如果真是毕业于这样的大学,又长得漂亮,怎么会仅仅在一所不入流的学校当行政?
所以他前段时间去她学校调了她的档案,她的过去果然很有趣,现在还冒出来一个看上去对她恋恋不舍的前男友。
盯上的猎物跑得太快,不自知地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
“是么?”林锦琛勾了勾唇,“宁小玲?”
自己的曾用名从男人口中缓缓吐出,宁纷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
第20章 过往(一)
宁纷失魂落魄了一整个下午,期间郑子扬给她打来电话,跟她解释关于黎雪的事情,郑子扬说,黎雪是因为爷爷去世,才突然来找他的,郑子扬还说,黎雪的爷爷对他很好,小时候他父母忙,都是黎雪的爷爷过来学校接他跟黎雪回家。
身边的老人突然逝世,郑子扬显然有些感伤,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低落,说到了这个年龄,不得不接受身边有人离开,所以更要珍惜眼前人。
郑子扬还说黎雪之所以养成了如今骄纵的性格,是因为父母早就离婚,各玩各的,在外面有私生子,实际上真正关心她的只有这个爷爷。郑子扬柔声安慰她,他这几天会回黎雪的老家帮黎雪处理关于他爷爷的后事,是因为黎雪的爷爷也是把他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叫她不要多想,在家等他,他很快就会回家。
郑子扬很少这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关于他跟黎雪的事情,原本宁纷是应该高兴的。可那一刻她只是神情木然地听完电话,呆坐在沙发上。
此时此刻繁杂的心绪让她完全无法与郑子扬共情,她沉浸在自己的秘密被林锦琛发现的恐惧中,慌乱不能自已。
虽然林锦琛没有多说,但内心深处的恐慌却让她思绪冗杂,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他既然已经知道她曾经叫宁小玲,那是不是也猜到了她并非如之前所说的毕业于双一流大学,而是一个连本科都没读的社会小妹,在考进高校做行政之前,她在社会上打过好几份零工。她也并不出身在小县城的书香门第,而是西南边陲一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
在婚姻这座围城的角落,她掩埋了一个装着秘密的盒子,她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那个角落被人松土,散出潮湿幽暗的气息,里面的东西是她自己才知道的烂臭,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怕这些东西被人掀开。
可林锦琛却翻出了这个潘多拉盒子……
愤怒和惶恐让她情绪失控,华丽的衣帽间内,透明的玻璃门内摆满了各类奢牌包包衣物,一贯温柔的女人面目狰狞,将展示台上的香水砸了个遍。
宁纷怨恨地想,黎雪这对夫妇一定是来克自己的,一个介入她的婚姻,一个非要揭开自己的秘密。
一夜没睡,宁纷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发暗的眼底,勉强地牵起唇角。
叫来打扫卫生的阿姨问见满屋子的香水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宁纷面无表情地交代她,昨晚自己不小心打烂了衣帽间的香水,让她去衣帽间打扫的时候注意碎玻璃。
阿姨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回神说好,只是异样的阳光还是忍不住投射到了宁纷身上,在她印象里,宁纷一向性格温柔,做事不急不缓,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间打烂这么多东西?
这几日广州总是下雨,城市灰蒙蒙的,宁纷在去上班的途中遇到一个行人横穿马路,她吓得立即踩了刹车,车胎在潮湿的马路上划出一道水痕。
行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宁纷慌忙下车,她没有撑伞,精致的头发很快沾上细密的雨丝,在喧嚣的马路上,她慌乱地大声问:“你怎么样?”
年轻女孩穿着餐饮店的工作服,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说:“我没事……”
见她似乎没事,宁纷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四周都是滚滚车流,心里的后怕叠加昨晚一夜未眠的烦躁让她忍不住发火:“你不懂遵守交通规则吗?!为什么要横穿马路!”
年轻女孩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呵斥吓懵了,惶惶然:“我……因为我上班要迟到了,斑马线在很远的地方……”
“领班说迟到一次要扣100块钱,可我一天的工资也就是250块钱……”
女孩发丝凌乱,她的伞掉落在地面上,衣服和头发都湿了,因为害怕全身有些发抖。
宁纷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恍惚。
脑海里晃过几个画面,她刚来广州的时候,也是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她的领班是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老板的亲戚,对她很是苛责,有一次不小心将茶水溅在客人的衣襟,客人没有说什么,领班却罚了她一个月的工资。
那个月她没有钱交房租,只能求房东赊账一个月,房东是村民的儿子,模样猥琐,面色蜡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早就盯上了她的美貌,赤裸裸地提出,如果能陪他睡一晚,他可以直接给她免租金。
宁纷又气又怕,连夜搬离了房子,她手里只剩上个月工资花剩的两百块钱,拎着单薄的行李,在马路边忍不住痛哭,那天也下了雨,跟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年轻女孩早已经离开,直到后边的车鸣笛,宁纷才回过神来,神色麻木地坐回到自己的车内。
她再也无心上班,在微信上跟领导请了假,王姐很快就回复说好,也许是这段时间请假太频繁,还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宁纷回复说,没有,就是最近身体不太好,想休息下。王姐说,那好好照顾自己。
宁纷紧紧地抱着手机,看着方向盘上的车标深呼吸,如今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关怀她的领导,又有一位年轻的富豪丈夫,富裕的物质生活,她再也不用住在廉价、逼仄、看不见阳光的城中村,也不用害怕半夜醉汉的敲门声,从门缝底下伸进来的皮带。
女人握住方向盘,掌心跟皮质品摩擦发出滋滋声响,她咬牙,目光冰冷决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才换来如今的日子,决不能因为林锦琛就毁掉。她绝不要回到过去。
美容院的包房内,音乐轻柔舒缓,两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姑娘低眉顺目地将下午茶送至房间内,兰姐笑盈盈地跟身侧的女老板介绍道:“咱们店的员工都是经过统一培训的,先前在高端店招了一批人,带来了好的经验技术,然后我就要求她们对这些新员工做一对一的培训,后来头批人走了,好经验还是留了下来。”
Amy拿了块小点心,细嚼慢咽:“这点心差了点,香精味太重,买来也没人吃吧?”
兰姐脸微微一白,Amy将吃了半块的蛋糕放下,看向她:“你没有想清楚这家店的定位,要走高端,各方面细节都很重要,那些富太太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体验过?我看目前各方面都差了点。所以,这半年经营报表的亏损,也是有原因的。”
兰姐挨训,心里有隐隐不服,忍不住辩解道:“Amy姐,咱也没那么差吧,这半年经济不好,消费大盘本来就疲软,但是我们还是留存住了很多优质客户,我们这儿最大的客户是君扬集团郑总的太太,一年在这儿消费一百多万。”
“郑太太?”
“对。上回您第一次来咱们店里考察,她就在我们这儿。”兰姐趁机邀功道,“这个客户可是我花大力气维护下来的,她对我们这儿很满意。”
Amy看着她似乎很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声:“你维护下来的?”
兰姐说:“对。我给她提供的是一对一的服务,她可喜欢上我这儿了。”
兰姐对宁纷的过去应该一无所知,Amy也不想多谈,于是岔开话题,淡淡道:“这样吧,下周你去我上海另一家门店参加培训,学习那边的管理经验。现在经济是不好,但不代表没有人消费,只是竞争更加激烈了而已,下半年我手头还有几个客户介绍给你,都是刚嫁给有钱人的富太太,有的是嫁给明星,有的是嫁给企业家,你好好维护着,争取下半年的业绩做一些冲刺。”
兰姐一听到Amy要给她介绍客户,喜上眉梢,她的工资是跟美容院的业绩挂钩的:“好,好的。”
兰姐并不知道Amy姐哪儿来那么多客户,这位幕后老板十分神秘,兰姐只知道她单身,早年是靠开高端会所起家的,不光认识很多漂亮女孩,还认识很多有钱老板。
会所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兰姐不知道,但男女之间能有什么生意?情色罢了。有钱人的第一桶金大多都是黑的,兰姐曾经猜测Amy或许也是这样。
当年兰姐跟Amy认识,是因为她当年的美容院濒临破产,走投无路,经过一个有钱的远房亲戚的介绍,这才认识了Amy,从那时候开始帮她打理一些生意,才度过难关。
兰姐对Amy一直是感激的,所以这些年帮忙打理美容院也是兢兢业业,虽说成绩不大,但也不难看,Amy的主要营收并不在这里,所以也就由着美容院这样不温不火地经营。
Amy起身:“今天就这样,我先回上海了。”
兰姐连忙说好,两步跑前面帮忙开门,问了句:“Amy姐,我送您去机场?”
Amy摆摆手说不用,她看了眼手机里发来的短信,扬眉。
离开美容院后,她步行至附近一家私密性极强的高端茶室,拉开门后,她打量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头发凌乱的女人。
Amy扬唇,语调平静,似乎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已经是稀松平常:
“怎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她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宁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