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雾中情人31
◎“这么舍不得我?”◎
景丽苑26栋地下停车场。
低调奢侈的商务车缓缓开至电梯口,一排排声控灯如同舞台光影,似多米诺骨牌那样有序亮起。
车子停稳,停车场所有灯全部打开,却照不亮车厢内的昏暗。
空气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座位上,两张好看的脸,冷到零度之下,谁都没开口,谁也不看谁。
直到声控灯全部暗下,周遭陷入一片黑暗,男人轻轻沉了一口气,似乎把情绪笑出去那般,轻哼一声。
“闫小姐还不下车,是习惯了我给你开车门,还是习惯了我给你按电梯啊?”
生疏冰冷的语气在耳边徘徊,闫诺回神,她庆幸是声控灯,在这个时候留了一片漆黑,当做她表情的保护罩。
她看着前方承重柱模糊的影子,视线没有焦点。
“路透,你找人拍的?”和陷入情绪里的眼神不同,闫诺语气淡漠,让听的人觉得,她很无情。
“我说了,接这部戏对你百利无一害,一张照片,一个小视频,你的口碑不是回升了?”
“你在威胁我?”
“就当是吧。”承潮脱下安全带,抽出烟盒,咬在嘴角,眉间自然蹙起,“当是给你的礼物,告诉你凡事要听话,否则我会随时引爆炸弹。”
金属咔哒一声,承潮拨开打火机。
不是点火,是摆在闫诺的脸颊附近。
火光明明灭灭,照亮暗影里那张美艳的脸,让她绝佳的轮廓剪影,打在车窗上。
闫诺不上镜,比起路透,现在的她,要美十倍。
承潮嘴角微扬,星星火苗点缀在漆黑的眸子里。
闫诺转头,对面的人立刻放平嘴角。
她透过火焰余温看着他,此刻,淡橘色的光线都没能将他锋利的五官弱化。
承潮语气淡淡:“闫小姐,就这么喜欢我的车?不舍得下?”
听得出他在赶客,闫诺垂眸,轻轻一吹,火焰熄灭,周遭就是一顿虚无。
她下车,砰地一声关上门,所有灯光再次亮起,白炽灯光线,凛冽寒凉。
她头也不回,越过车头往电梯方向走去。
驾驶座的男人看着赌气的背影上了电梯,关了门,显示字数慢慢往上跳着楼层,他一阵无奈哼笑。
周遭灯光又暗下去。
车厢内,橘色火焰再次亮起,火舌烧过烟头,亮起一抹猩红。
男人拿出手机,在密密麻麻的通讯录里,找出一个号码拨出去,外放,扔在中控台上。
电话嘟了几下,靠着屏幕淡淡的光,能看见男人脸上遮不住的烦闷。
“哟,承大经纪,没想到闲来事无还能接到您的电话。”对面是老肩巨滑的男音,带着小人得志的笑意。
承潮揉了揉鼻梁,“梁记者,开个价。”
梁营佯装不解:“你要买什么?我手里没有你名下艺人的料啊。”
“噢~还是说,承大经纪是要买闫大美女的料?你们不是对家吗?怎么?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有一天能在您身上看见?”
承潮笑笑,“开价就行,按流程走。”
“行啊,你要之前路透的内容,还是要今晚闫美女私会小鲜肉的八卦?”
“都要。”
梁营一阵大笑,然后长叹一声,似乎早就料到承潮会这样说一样。
“好消息,在你之前,有人花了两倍价钱把路透买走了,所以你放心,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承潮挑眉看向手机屏幕,“坏消息呢?”
梁营语气轻松:“坏消息是,买主让我转告你,这是下马威,希望你可以[在其位尽其职],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祖宗留下的计谋。”
“噢?那你替我谢谢他,第二个消息呢?还开价吗?”承潮不以为然。
梁营喝了一口水,含糊摇头,说:“没有第二个,我刚刚演戏呢,压根什么也没拍,那位买主要我带给你的第二句话,今晚只是演练,告诉你,他随时可以动手,既然你喜欢这个项目,他给你时间,但项目结束,你如何选择,蝴蝶效应带来的后果,你也得自己承担。”
电话挂断,男人的手摆在车窗外,指腹间的烟自动燃了大半,烟灰不堪重负,缓缓掉落在水泥地板上,消失不见。
在其位尽其职。
蝴蝶效应。
自己承担。
承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对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虽然威胁了他,但在他所有的计划里,是正向的反馈。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自动归回联系人的页面,他看向那个名字,深邃的眼睛里起了骇人的眸光。
恰好,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原杰渊。
原杰渊说:“有空?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解决一下。”-
闫诺回到公寓,换下衣服,去往健身房。
意外地,这次没有碰见承潮,电梯也没有移动过的迹象。
按照平时,就算两个人没有纠葛,她在健身房的时候,也能看见承潮的身影。
闫诺在跑步机上看看运动,落地窗的剪影透漏了她眉间的愁绪。
她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承潮的举动。
刚刚情绪太低,没去思考事情的本质,现在冷静下来,发现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副作用。
首先,今晚承潮确实帮了她,帮她躲开那些私生,免去一次舆论风波。
其次,如果这次路透没有后续,能算是一个成功的营销,吊足了观众的胃口,等到电影正式宣发的时候,会吸引更多人参与讨论,她有二次吸粉的机会,口碑估计能回春。
既然是好事,可刚刚承潮却说是在给她提个醒,是威胁她的引子。
威胁她什么?既然她接下来这部戏,肯定好好配合拍摄。
希望她别跟崇简联系?
可崇简明明被他弄去了国外,电影结束才回来。
没想出答案,闫诺在健身房呆了两小时,出去时,空荡的走廊,一丝不动的电梯,还有那扇幽闭的大门。
依旧不见承潮的身影。
电影拍摄还在继续,片场,江远度还是会做一些幼稚的举动,显示他对她的不满。
比如言语上刻意贬低,抓着她上次的NG说事儿,要她好好演戏,希望跟他对戏的时候,不要出现如此低级的NG。
偶尔杨劝在旁边会帮她说两句,阴阳江远度说他演技这么棒,影帝指日可待。
有时候休息室门口碰见,江远度还是会目中无人地撞过她。
偶尔被杨劝看见,杨劝便照猫画老虎地撞回来,然后装模作样道歉。
因此,闫诺和杨劝关系缓和不少,卖起CP来也得心应手。
电影开始宣发,官方发出定妆照微博。
闫诺营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全身淋湿,头发湿答答垂在脸颊两次,眼睛蕴着泪,眼眶泛红。
底下评论一阵沸腾:
【好有电影质感啊!没了偶像剧浮夸的磨皮滤镜,闫诺的脸赢得也太轻松了!】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适合大荧幕,而且,她五官有攻击性,演清纯小白花,可怜中自带韧劲儿,这照片看得我都心颤了。】
【谁说闫诺没有演技!你看着可怜兮兮的眼神,谁能想到是之前在红毯上大开杀戒的红玫瑰啊!】
【《祖宅环》我预订一张电影票!什么时候上映啊?明年五一能上吗?期待住了!】
【先住下,别到时候拉一坨大的,希望她的演技能跟得上平均值,别这张照片就是全剧高光了。】
当然也有反对声音:
【又营销了,女二营销得比女一还严重。】
【就是,还合适,笑死,什么挽尊话术,当初不是自己上赶着贴脸女一,没抢过才去的女二吗?搞得好像我多一段记忆一样。】
【要不说靠一张脸能红,一周八百条营销,强捧遭天谴。】
【电影还没拍完就想掀桌?女二就是女二,番位在那儿,光知道抢风头,到时候演技一坨屎,可别又说是女二戏份不多,观感不好是别人的错。】
……
一来一回对打才有热度,闫诺微博粉丝直线上升,话题讨论热度居高不下,视频网站上,她的颜值向剪辑一夜之间爆出几万条,更是占据视频热度榜前十。
还衍生出一批流派,评论称就凭她这张脸,他们能无限溺爱她云云。
人气回升的同时,闫诺也察觉到粉丝构成和之前有不同。
当初接女二角色,跑了许多虚假的“番位”粉,因为她不是第一,所以不喜欢。
这次吸引的,大部分是接受她转向大荧幕事实的粉丝,开始催工作室继续帮她接正剧,接电影,而不是那些刷刷脸就完事的快餐偶像剧。
……
电影名气大开,这几天,制作班底和工作人员喜笑颜开,片场氛围其乐融融,原先带有色眼镜看她的人,不知道是迫于咖位回升,还是迫于外界舆论,对闫诺都保留了一份尊敬。
闫诺团队也很满意,干起活来嘴角都快扬抽筋了,甚至有的在半场开香槟,迫不及待看一看电影上映的场面。
承潮口中的百利无一害,似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印证。
但闫诺依旧不觉得他的计划是为了她。
因为女一始终是蒋晴倩的,闫诺热度起来,蒋晴倩的热度自然也不低。
番位在那,咖位也跟着起来。
当初闫诺元气大伤,如今商业价值依旧被蒋晴倩压一头。
同理,被闫诺带起来的,还有杨劝。
官博第二天发了男女主、男二女二的双人照片。
两人cp超话一片过年好的气氛。
#野狗弟弟x美艳姐姐#变成#沉稳弟弟x清纯姐姐#
不论哪一种搭配,都磕生磕死。
这边拍摄还没结束,找上杨劝的本子都能堆成小山了。
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让他们二搭,演男女主的。
闫诺发现,这些天,片场一直没看见承潮的身影。
自从上次地下车库一别,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32、雾中情人32
◎“让了你七年都没赢。”◎
地下停车场当晚,承潮接到电话之后,驾车去往先尚传媒。
虽然已经是深夜,原杰渊却泡好茶,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内。
承潮走过去:“原总。”
“来了?”
原杰渊没抬眼,娴雅地冲茶刮沫,下巴扬向对面的客椅:“不着急,先坐一会儿。”
承潮轻笑,不急不缓坐下。
原杰渊斟了杯茶递到承潮跟前,茶面漂着小叶,一缕清甜的白雾盘绕而出。
“原媛不是正在筹备新专辑么,你们是大学同学,我这顿,劳烦你去趟英国指点指点她。”原杰渊好声好气说。
承潮眉头轻挑,颔首托起茶杯,若有所思问:“原总不会忘记了之前的约定吧?我只带原小姐三年,如今,我们已经四年没见过了,原小姐也一心闯欧美市场,我对那边不熟悉,您也应该知道。”
原杰渊若无其事摇头,“承大经纪可是天才音乐人出身,欧美亚洲对你来说,不在话下,况且,这不是临了了,让你过去叙个旧?”
原杰渊:“我看承大经纪最近这么念旧情,多找同学聚一聚,不是更好?”
承潮眉间松散,恍然大悟地和原杰渊碰了杯茶,一饮而尽,点点头说:“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飞机备好了,承大经纪,辛苦了。”
从原杰渊办公室出来,承潮嘴角的笑意落下去。
又听到原杰渊缓缓飘来的声音:“承大经纪是个聪明人,你的才华有目共睹,原媛欣赏你,我也很欣赏你,即使我们无缘当一家人,我也不希望走到针锋相对那一步,英国的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了。”-
伦敦,夜晚,酒店顶层。
承潮托着酒杯站在落地窗前,手机里,杨劝聊天页面,杨劝在汇报拍摄工作。
【承哥,你这段时间不在,不知道这江远度越来越过分了,嘴下没个正行,上次我还听见他在洗手间门口,跟诺姐说他手上有一部更好的片子,要是诺姐愿意,这女一号就是她的。】
【诺姐没搭理,之后江远度就处处跟她作对,昨天拍戏的时候,江远度还故意NG,把冷水泼在诺姐身上好几次。】
承潮拧眉,眼神闪过狠戾。
须臾,他缓缓打下一行字:【戏不是定死的,他可能是自由发挥,下一次,你试着接一接戏,和他学习学习。】
杨劝回复:【收到,承哥真爱学习。/奸笑jpg/】
身后,原媛推开门,一身黑色大衣,收腰,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卷曲的头发和浓厚的妆容搭配得体,还有浓厚的玫瑰香水气息。
承潮转身,将酒杯放到台子上,拿起桌上的谱子,递过去。
声音淡漠道:“demo我听过,这是修改版本,作词作曲写你的名字,其余与我无关。”
原媛接过,随意翻看两眼,扔到承潮胸口,谱子散落一地。
她抱着手,上挑的眼线带着怒气:“什么意思?我哥是让你来当监制的,你给我下马威?撂挑子?”
承潮带着体面的笑意,语气平缓说:“原小姐搞错了,我现在确实没有能力担任监制,只是给你哥打打工,跑跑酒局,这些什么音啊乐啊的东西,早就有心无力了。”
“况且,原总应该跟你说也说过一句,在其位尽其职,我现在,只是公司的经纪人罢了,监制不在我的工作范畴。”
不是原杰渊自己说的吗?
在其位尽其职。
他可没有签音乐类的合约。
承潮笑意深深。
“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所以现在你做什么,我都跟以前一样钱,一忍再忍?”原媛语气不屑。
承潮故作不解地拧眉,“原小姐曾喜欢过我?”
“你……”原媛无言以对看向承潮。
四目相对,他眼神是船过水无痕的淡漠,她却莫名生出愁绪。
那几年的付出,被他一句话,磨得干干净净啊。
或许是察觉到原媛的状态,承潮颔首挪开眼。
他长叹一口气:“很感谢原小姐当初对我的帮助,当然,原总的恩情我也会铭记于心。只是,这件事跟原总以及原小姐都没有关系,也不会涉及先尚传媒的利益,我希望二位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给别人当枪使的好。”
原媛冷笑,带着不甘连连点头,眼睛泛起泪:“七年过去了,当初是她离开你在先,飞黄腾达之后她有没有正眼看过你?有没有问过你一句活得怎么样?现在好不容易你事业有了起色,临了又全砸在她身上,值得吗?”
承潮笑意落下去一秒,又迅速提起嘴角,眸光沉沉看着原媛,语气冰冷道:“我什么时候允许原小姐,这样不顾情面地,指点我的私事了?”
原媛怔了怔,短促地呵了一声,“你是不允许我指点私事,还是不允许我说闫诺?难道不是她背叛你?不是她跟崇简走了?这七年她走的每一次红毯,最后在车上等她的都是崇简,你来英国之后她问过你吗?那崇简呢?她给不给崇简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这样你还觉得他们干净?”
“我劝你,现在最好闭嘴。”承潮笑着,后槽牙却紧紧咬着。
收在口袋的手握紧,青筋爆起,蜿蜒曲折。
他何尝又不知道这些?只是现在他需要自己去证明,就算当初是闫诺背叛,他也亲自去找一个答案,亲自去处理他们。
而不是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原媛只觉得可笑:“我说的不对吗?”
“出去。”承潮睨着她。
他语气越冷,眸光越骇人,原媛就越气不过。
等那抹带着怒气冲出去的背影消失,承潮伸出手,拿起台上的酒杯,砸向墙角,玻璃碎开一地。
空荡的房间,此起彼伏着男人克制脾气的呼吸声,像是要失控的野兽。
恰巧,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崇简。
承潮眼神看过去,仿佛在看一个非杀不可的敌人。
几日后。
英伦街头,暮色苍茫,古老的建筑与21世纪摩天大楼共存,路上开过一辆双层巴士,路边行人缓缓,两者在斑驳的路灯下一家餐厅前,擦肩而过。
餐厅中央,微微凸起的舞台上,钢琴演奏者和小提琴演奏者背对背,共同奏响《哈尔的移动城堡》曲子。
餐厅是金色灯光,深棕色墙壁,人不多。
靠窗的位置,一张长桌,两位年纪相仿,西装革履的亚洲男人,相对而坐。
崇简一只手食指伴着旋律点在酒杯旁,另一只手刷着手机,神采奕奕。
页面上是微博热搜,闫诺相关词条。
须臾,他轻笑一声,将手机关上摆在桌面,看向对面嘴角微微带笑的男人。
“承大经纪,怎么?是觉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过来陪我了?”
崇简联系的承潮,这次也是他约的。
承潮眉头微微挑起,将话锋转向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娱视娱乐的太子,怎么跟先尚传媒的创始人走到一起了?”
“想知道?”
“洗耳恭听。”
“抱歉,无可奉告。”
崇简爽朗一声笑,将酒一饮而尽。
承潮离开了闫诺身边,也就意味着暂时他们都没有下手的机会,好不容易反击成功一次,崇简这几天觉都多睡了几个小时。
“承大经纪不会以为,真有人光靠一张嘴,就能在娱乐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吧?”
“那崇大经纪以为,单纯地把我支开,就能让闫小姐爱上你了吧?”
没想到承潮如此直白,崇简笑意凝固,他保持体面,却攥紧拳头,压在桌子上,压得承潮杯中的酒晃动。
承潮垂眸,看向杯子里的涟漪,语气轻蔑,“我走了七年,你尝到甜头了吗?还是就缺这几天了?”
话落,他掀起眼皮看向崇简,捕捉着崇简细微末节的表情。
崇简面部肌肉气到颤抖,鼻翼扩张,呼吸加大,他用力咽下口水,拳头打在桌子上,打得酒杯挪了位置。
“闫诺是你炫耀的工具吗?”崇简猛地呼气。
崇简的反应,分明是他跟闫诺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按照崇简的脾性,但凡闫诺牵过他的手,都得拿出来炫耀十分,此刻却像是哑巴吃黄连,无能指着对方。
承潮轻轻舒一口气,笑出声:“不是,我只是替崇大经纪悲哀罢了,守了七年都没捕获芳心,一表人才,却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啧啧啧。”
餐厅里的曲子干净利落收尾,一如崇简眼底穆然卷起的狂风,他手撑在桌上,桌布揉得褶皱,眼白肉眼可见爬上红血丝。
承潮只是整理着衬衣袖子,不紧不慢,眉眼平和。
“我后天就要回京北了,为了答谢崇大经纪这次费劲儿把我弄来伦敦,等你回去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大礼。”
承潮插兜起身,黑色西装大衣,身姿落拓,锋利的五官在一众西方外貌的餐厅里,俊朗耀眼。
崇简起身拦在他跟前,攥住承潮衣领,低声怒吼:“你想对闫诺做什么?”
承潮偏头,半眯眼睛笑笑,“我说了,七年前我害怕的东西,七年后你也得尝一尝。”
承潮推开他,步伐果断往外走。
天空灰蒙蒙,复古的街道人烟寥寥,承潮走在雨里,没打伞,他嘴角肆意笑着,倒有一种大战之后的痛快。
崇简看着承潮渐渐消失的背影,身子发软靠在桌子上。
餐厅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这首是丹麦作曲家雅科比盖德的《嫉妒探戈》。
餐厅内的客人看向他,对于刚刚两个东方面孔的男人突然发生的摩擦,又很短促地压下去这件事,他们眼底带着疑惑。
崇简睫毛轻颤,缓过神来,朝他们荒凉地笑了笑,示意没事,只是一些朋友之间的矛盾。
他跌撞坐回原位,拿起半瓶威士忌,仰头大口喝下。
抛光金属色的液体沿着他嘴角缓缓流下,染湿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口。
威士忌酒性烈,不一会儿,男人的眼神变得恍惚,他单手撑在桌上,拿起手机,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
“喂,怎么了?”
或许是听见闫诺平静的声音,崇简心绪莫名缓和下来。
“没事,好好拍戏,回国见。”崇简眼神没有聚焦,眸光愁绪萦绕,嘴角却狼狈勾起。
“你喝多了?”闫诺问。
“没有,没事。”
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和闫诺说承潮在伦敦的事情,不能在她面前提承潮了,越提,她就越放不下。
挂断电话,崇简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精占据大脑。在闭上眼的前一秒,崇简看见一位年轻的东方女性,朝自己走来-
33、雾中情人33
◎“他明明选择了保护。”◎
拍摄现场。
今天是男一男二第一次,因为女二年年发生冲突。
主要内容是男一看见女二跟男二在一起,想起过去提分手而生气,于是摔了一碗酒,愤愤离场。
机器架好,谭霍坐在显示屏后方,戴着耳机,调度设备。
三个演员各自在桌边站好,寻找状态。
“诺姐,小劝。”江远度调整碗的位置,里面装满了白酒,“谭导说这碗酒要从你们两个人中间飞出去,待会儿酒肯定会撒出来,我事先道个歉。”
丑话说在前头,待会儿泼到了,也与他无关,江远度假笑着。
“没关系,都是为了戏好,怎样都行。”闫诺不以为然。
这段时间江远度为难她的地方不少,上次骑自行车的戏份,他也故意将她摔下去,好在她身手敏捷,没有受伤。
现在现场人这么多,他总不能明晃晃扔到她脸上。
准备就绪,谭霍一声开始,三人迅速转变眼神。
江远度这场戏是生气,他睨着她,太阳穴青筋暴起。
“年年!既然已经过去,你为什么还要……”江远度念着台词。
女二是内疚,闫诺手攥着衣角,垂眸看向地板,听着男一宣泄。
男二是不满,因为现在还没有在一起,但年年已经被男一贬低了。
杨劝带着少年不服输的劲儿,盯着江远度。
剧情慢慢推进,工作人员紧紧盯着三个人,只要江远度扔了那碗酒,这场戏就一条过了,大家也可以早些收工。
年年最后喃喃一句台词:“对不起……”
江远度一笑,举起酒杯,一泼。
酒撒出去,碗还在江远度手里。
杨劝伸手挡在闫诺眼前,但还是有一半泼在闫诺脸上头发上。
闫诺脸颊和领子立刻浸湿,浓重的酒精扑鼻而来,伴随着冰冷的温度,闫诺缩起肩膀,猛地咳嗽。
“咔!怎么回事?”谭霍从机器后方摘了耳机站起来,眉间不耐烦。
杨劝立刻凑到她跟前,他手上没有纸,又不敢直接碰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最后欲言又止,一副看傻缺的眼神看向江远度。
江远度佯装抱歉,连连说:“不好意思闫老师,我刚刚角度没选好,要是扔出,碗就砸到你身上了,所以……”
“没关系。”闫诺擦掉眼睛附近的酒摇头。
是不是故意大家心知肚明,争执下去只能影响后续拍摄。
苗苗跑过来,将羽绒服披到她肩膀上。
工作人员也赶来,用纸巾帮她擦拭着。
“闫老师,先去处理一下衣服,湿了会穿帮。”工作人员说。
休息室,酒精味扩散,迟迟没有褪去,苗苗帮闫诺清理头发,脸色不悦。
“江远度分明就是故意的!这种男人小肚鸡肠的,真是讨厌!”
“没事,别说了苗苗。”
闫诺自然知道苗苗担心她,但还是少说话的好,本来就有过节,别戏没拍完,两个人互相撒泼,连累了别的工作人员。
她自然也想报复回去,但本来这场戏演完,大家都可以收工了,他们一来一回互相咬,工作人员多受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妆造处理好,第二次开始。
还是和刚刚一样,前面的戏份流畅无意外。
杨劝眼神紧紧盯着碗。
他知道江远度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闫诺,而闫诺这场戏情绪是收敛的,没办法咆哮反抗。
但他不一样,男二性子只对女二温柔,本质还是个桀骜的寸头。
进度又到了泼酒的环节。
江远度抓起碗,嘴角一勾,朝着闫诺脸蛋摔过去。
闫诺一直低头,压根没看见,也从不觉得他回来真的。
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倒吸一口气,苗苗更是捂住嘴巴,差点骂出脏话。
任谁看,都是故意的。
说时迟,那时快,杨劝迅速将闫诺往外推,碗从她脸颊擦过,砸在墙角。
江远度没想到杨劝会来这一下,他错愕看过去。
正巧,两个眼神对上了,戏也就来了。
“你找死?!”杨劝补充台词。
这句话,剧本里没有,但承潮说过,都是可以临时加戏的,跟江远度学一学嘛。
于是,在江远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劝冲上去,一把拽住江远度衣领。
江远度这场戏的走位最后是出镜头,杨劝就趁机将江远度猛地推出去。
事出突然,江远度一屁股摔在镜头外。
砰地一声,他人都懵了。
工作人员诧异得张嘴瞪眼,碍于还在拍摄,只能用眼神交流,不明所以。
江远度作势要跟谭霍“讨公道”,但拍摄没结束,谭霍食指抵在嘴巴上,示意他别说话,眼睛直勾勾看着屏幕。
这一幕接的是闫诺的哭戏。
闫诺眼神带着愧疚,行尸走肉走到墙角,没有灵魂地捡起碎片,眼尾顺势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
谭霍露出笑意,大声喊:“咔!”
全场松了一口气,集体欢呼:“下班!大家辛苦啦!”
因为杨劝这一下发挥,大家都解放了,可以回去休息了,自然对杨劝抱有感激之情。
只有江远度眼神凶狠盯着杨劝,握拳的手,指甲攥紧肉里。
杨劝不在意,他的资本可比江远度硬,况且有承潮给他撑腰,怕个屁,想着就朝江远度抛了个媚眼,差点没给江远度气得冲过来打他。
“谢谢。”闫诺擦掉眼泪,跟杨劝说。
杨劝挠着脑袋傻笑,“不客气不客气,咱俩在戏里关系可好了,不说这个。”
闫诺心一暖,想着当初是不是太提防杨劝了,他似乎没有那么多心眼,好像只是为了演好这部电影而已。
“下次请你吃饭。”闫诺拍了拍他肩膀。
她这才发现,杨劝真是个大小伙,比她高那么多,都快赶上承潮了。
思绪带到承潮,闫诺笑容顿了一下。
不会这也是承潮让杨劝做的吧?
紧接着她又否认,不可能,承潮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诺姐?怎么了?说到请我吃饭又不乐意了?”杨劝弯腰看着她表情。
闫诺回神,摇摇头,“没事,走吧,收工。”
从剧场出来,外面站着一群粉丝,头顶是带有闫诺名字的牌子,要么举着手机,要么举着大炮。
自从口碑回升,狂热粉丝越来越多,甚至追到片场。
谭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拍摄到影片内容就好,别的也能给电影搞搞宣传。
闫诺站在门口跟她们打招呼,叮嘱说天冷,早点回去,注意保暖之类的话语,挥着手上了保姆车。
折腾了一天,一身的酒精味还没有散去,闫诺脑袋疼得快炸开。
她靠着椅子,盖上毛毯,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闫诺被车子突然的晃动吵醒。
“怎么了?”
“姐,我们被跟了!”苗苗趴在后车窗,看向后方紧追不舍的黑色轿车。
闫诺揉了揉鼻梁,疲惫问:“狗仔吗?”
“应该不是狗仔,狗仔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好像是私生。”
私生。
闫诺眉头拧起,心底一阵烦躁。
她想起上次躲在公寓里的私生,幸好开门的是承潮,好在他身手敏捷,换作是她,那天估计会被砸晕过去。
说是粉丝,却总做出伤害她的事情,赶都赶不走。
简直丧心病狂。
“叫人过来了吗?”即便她心烦,但对付私生的流程,她们也算得心应手。
“嗯,跟凌姐那边联系了。”
“行。”
闫诺长叹一口气,本以为下班早可以好好休息,看来在路上要多花费一个小时了。
算了。
她眯眯眼睛,又睡过去。
睡梦里,她清楚感受到车子飞速过弯、急刹车、急加速的动静。
后方车子并不害怕他们出车祸,反而嚣张地交换远近光灯,影响司机的行驶视线。
你追我赶的戏码上演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公司的商务车别了后方车子好几次,这才顺利甩掉私生。
闫诺回到公司,换了一辆小轿车,自己开回景丽苑。
抵达地下停车场,是晚上11点,四周空无一人,闫诺下车,趁声控灯没有关,快步走往电梯处。
却在半路被人拉往承重柱后方。
“啊……唔……”
闫诺想要喊,嘴巴被人捂住。
灯光暗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看不清来人是谁。
靠着掌心的温度和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闫诺却清楚猜出,是承潮。
“别说话。”承潮小声提示。
闫诺蹙眉,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有人。”承潮解释。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最里面,另一个进口处走过来三个女生。
“消息准确吗?不是说她住在这里?”
“刚刚我朋友看见她开车进来了,现在应该上电梯了,我们看看她停在哪一个楼层不就好了。”
“也是也是。”
三个人往电梯方向走。
灯光亮起来,闫诺被承潮按在墙上,困在他肩膀里,他的手还盖在她嘴巴上,距离很近,近到她掀起眼皮,卷翘的睫毛就刮在他脸颊上。
他面色冰冷看向那三人,眼神警惕,像蛰伏的狮子。
却不是狩猎,是守护,他这次,在明晃晃地保护她。
那会儿,闫诺不想公开,但两个人又是热恋期,难免喜欢外出约会、看电影,甚至是牵手逛校园。
但两个人在学校都是风云人物,即使承潮毕业了,认识他的学弟学妹还有很多。
闫诺跟他撒娇,就要牵手逛校园。
承潮拿她没办法,于是想出等夜深了他们再去田径场散步的法子。
闫诺说女生宿舍有门禁,夜深了她就回不去了。
承潮掐着她的腰,哑口失笑,“这会儿跟我装淑女是吗?住在我那多久了?也没见宿管阿姨抓你回去啊?”
闫诺红着脸,埋进他胸口。
两个人在夜里12点抵达操场,空荡荡的草坪上,他们两个人牵手散步的身影拉得细长。
闫诺看着它们,嘴角漾出蜜一样的笑容。
第一次这样明晃晃跟承潮在学校内牵手,晚风吹过,空气都是甜的。
不过,选择这种方式寻“刺激”的不止他们。
才走了半个操场,刚到主席台附近,就察觉远处有一对小情侣朝这边靠近。
“怎么办怎么办?”闫诺慌乱,拉着承潮的手要从另一头逃跑。
承潮一把将她拽回来,躲进主席台后方的墙角,将她抵在墙上。
伴着月色,她抬眸,将承潮锋利的侧脸尽收眼底。
他在全神贯注看着来人的动向,她在仔细欣赏他。
情到深处,闫诺踮起脚尖,在承潮嘴角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承潮垂眸,微风吹动他前额碎发,意气风发的五官在夜里闪闪发光。
“趁我不注意,搞偷袭?”他笑着打趣。
闫诺挑眉,得瑟抖着肩膀。
承潮手臂一弯,圈住她后脑勺,俯身吻下来。
闫诺听到那对小情侣靠近的声音,又听到他们发现“一路人”之后含羞的笑声,而后是“打扰了”的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等他们走远,她拍着承潮肩膀,承潮这才肯放开她。
“都怪你,刚刚他们看见了!”
承潮掐着她脸蛋,“是吗?好可惜,他们没有认出来我们。”
此刻,没有月色,没有旖旎缱绻。
闫诺看见承潮喉头不安地滚动,看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出她睫毛能触碰到的范围-
34、雾中情人34
◎“需要照顾到床上去吗?”◎
几个私生走到电梯处,发现两趟电梯都停在负二层,压根没有人使用过了。
其中一个给朋友打电话:“你确定吗?闫诺明明没有过来啊。”
趁她们不注意,承潮拿过闫诺的车钥匙,往后扔给赵琪。
赵琪快速上车,将闫诺开回来的车子启动。
那几个私生看见,立刻扭头,追着车子跑出去。
脚步声消失在黑夜尽头,停车场依旧没有人说话。
承潮紧紧看着他们过去的方向,眼神警惕。
闫诺看着承潮,眼底五味杂陈。
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被他保护的感觉。
承潮永远有办法,以前是,现在也是。
时间一分一秒,直到声控灯熄灭,承潮缓缓松下肩膀。
他转头,闫诺迅速挪走眼,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承潮拉着她的手腕往电梯内走,间隔地按下各种楼层。
电梯门关上,缓缓上升,他的手始终牵着她的手腕。
他手掌很厚,很暖,掌心有厚重的茧子,在冰冷的空间里,像是一个暖宝宝贴着她肌肤。
闫诺没说话,也没有挣扎。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贪恋这样的温度了。
电梯在二楼停止,开了又关。
在五楼停止,开了又关。
……
每一次开门,闫诺都透过对面的反光,看向他牵着她手腕的位置。
其实,在承潮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每次回来,闫诺都会看一眼对面的房子。
只是次数多了,她就以为承潮了走了。
她以为是他目的达到了,仇恨宣泄足够了,又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了。
每次有这样的想法,伴随而来的是隐隐约约的失落。
似乎他们之间还有一团未解开的误会,这样草草结束,好像更难以放下了。
直到第七层,承潮似乎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他松开手,动了动手指,收进口袋。
闫诺颔首,攥了攥手腕,小声说:“谢谢。”
如果不是他,私生肯定发现了她的新地址,又得搬家了。
承潮哼笑,“想多了,我只是怕麻烦,你住在我对面,他们骚扰你,我也不得安宁。”
闫诺没接话。
“喝酒了?”承潮微微侧头。
闫诺身上有很浓的酒精味,从刚碰见她开始,他就闻到了。
闫诺看了一眼披在肩膀的头发,或许是酒精泼过,没来得及洗,随便吹干之后毛毛躁躁的。
她摇头,“没,拍戏需要。”
电梯抵达,承潮走出去。
“你……”闫诺开口。
承潮停住,回头。
她站在里面,他站在外面,两人对视一眼。
似乎是因为刚刚私生的刺激,一致对外的时候,他们暂时站在统一战线,此刻两人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柔情。
但又深知这几分感情不该存在,所以默契地挪开了眼。
“什么?”承潮轻咳一声问。
闫诺抿了抿嘴唇,“你这段时间……”
问到一半,她又说不出口了。
这样的问题太过暧昧,承潮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电梯门缓缓关上,慢慢将闫诺的脸挡住。
承潮伸手,嘭地一声抓在门上。
闫诺肩膀一抖,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惹了他。
门缓缓打开,果不其然,承潮的脸色又沉下去了。
“闫小姐很喜欢知道男人的动向?”承潮歪头,视线紧紧跟随闫诺的表情。
他想起英国时候原媛说的话。
崇简去英国,闫诺会第一时间知道,而他已经回来了,因为他帮了她,她才想起问一嘴,像是为了感谢走流程问问。
“抱歉。”闫诺垂头。
“闫小姐关心的话,为什么前几天不问?是因为前几天我不在,时间全拿去跟崇大经纪撒娇了?”承潮勾起嘴角,笑得阴沉。
又来了。
闫诺沉沉叹了口气:“上次的事情我骗你的,我没跟崇简上床,跟他也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避孕套是助理拿回来的,没打算用,这样可以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但总觉得如果不说,承潮会抓着个点磨她很久。
但这样一解释,闫诺心底压抑的委屈突然全部释放。
七年前她会这么选择,有一半原因是在承潮身上。
“这样的解释我不知道你满不满意,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当然,如果你跟原媛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恶意揣测到我身上,我也不介意,反正你已经先入为主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闫诺眼眶泛起红晕。
当初原媛架在两个人中间,承潮说过和原媛没关系,闫诺相信,但架不住……
分开后,她签在崇简手底下,他又何尝不是去了原媛家里的公司,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她先撕破脸的。
但这个点不能成为困住她所有手脚的理由。
闫诺越想越委屈,她眨巴眼,下巴含到胸口。
却听到头顶传来承潮的笑声,“怎么?闫小姐吃醋了?”
“没有。”
“是吗?”
“嗯。”
“好,没吃醋。”
承潮这句话,有了莫名的宠溺,闫诺咬紧牙关。
两人这样对峙许久。
承潮才缓缓开口,语气舒缓:“既然想知道我去哪里了,为什么我刚走的时候不问?”
为什么要问?
况且她上哪问?
闫诺重重呼出一口气,她将这两个问题写在脸上,不友好看着承潮。
承潮只是眉梢轻挑,“闫小姐不回家,是打算住在电梯内?”
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是没看出来她的问题吗?
闫诺挪走眼,不看承潮,故意放大声音踩着高跟鞋,走出电梯。
闫诺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她不想承认,或许太久没看见承潮,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被江远度压着,今天又被泼酒,还赶上私生追车,心头压着一股怒火和委屈。
她想找一个可以发泄的途径,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给承潮摆了臭脸罢了。
现在的承潮,不会和以前那样哄她了。
闫诺往自家门口走,承潮抓住她手腕。
他掌心慢慢从她手臂往下,抢过她的手机,用她指纹解锁,开始在屏幕上滑动。
他不会又要给崇简打电话说一些无聊的东西吧?
闫诺伸手要抢。
承潮举起手机,另一只手圈在她纤细的腰间,将她拥到胸口。
闫诺双手推着他肩膀,要挣脱。
“别动。”承潮命令。
但他不看她,他侧着脸,眼神淡漠盯着手机。
距离拉进,她能靠胸口感受他呼吸的起伏,很轻。
他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木质香味,沉稳,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
也有一股满满的安全感。
闫诺看着他想,其实,如果现在他是她经纪人,她所遇到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吧。
她想到杨劝泼江远度的那杯咖啡。
如果这段时间承潮在,江远度应当不会这么嚣张吧。
发现自己开始莫名依赖承潮,闫诺不自然挪走视线。
不可能的,承潮现在应该恨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电影可以顺利进行,让蒋晴倩和杨劝升咖罢了。
须臾,承潮垂头,眼神柔和下来,看着她说:“闫小姐以后有问题可以直接找我,是我将崇大经纪调走的,现在他没办法照顾,那他的关照,就暂时由我来补偿。”
说着,他俯身,凑近她耳边,“如果以前他对你的关照,需要滚到床上的话,我也不介意。”
如今,承潮自然心知肚明闫诺和崇简没有什么,但他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比如原媛的那些话。
光是闫诺在崇简身边呆了七年这一点,就够他将崇简大卸八块了。
承潮的呼吸吹在闫诺耳朵内,痒痒的,酥酥麻麻。
她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承潮太了解她,知道怎么勾起她的欲望,上次就是这个地方,她被戏耍了,这次,她不会上当。
闫诺接过手机,语气冷冷:“我刚刚已经解释清楚了,承大经纪还要开这样的玩笑,会让我以为,是你自制力不好,或者,承大经纪习惯跟自己的艺人有这样的关系?”
毕竟当初的绯闻,承潮可是虚假澄清,谁知道绯闻是真的假的。
“闫小姐这是又吃醋了?”
“不,是提醒承大经纪注意身体。”
“我的身体?你要检查一下吗?”承潮挑眉。
闫诺对视回去,“不用了,我嫌脏。”
承潮勾了勾嘴角,松开她,整理一番西装外套。
“看来闫小姐也成熟了,希望你能一直记住这句话。”
闫诺摸不着头脑,“什么话?”
“男人跟别的人发生过关系了,是会脏的,是不能要的。”
懒得搭理承潮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闫诺扭头回了公寓,走进洗浴室。
温热的水从头淋到脚,赶走一整天的疲惫,也洗去一身的酒精味。
她闭上眼,迎面让雾气腾腾的水淋在脸上,脑子蓦地闪过明天的拍摄戏份。
明天是她跟江远度的双人对手戏。
男一发现女二当卧底,要把她推倒在地上,扼住她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完蛋了。
这次没有杨劝帮忙,她也不能篡改戏份,这江远度怕是要往里弄她。
闫诺走进浴缸,沉入水底,暂时将自己大脑麻痹。
另一侧,承潮回到公寓内,询问今天拍摄的是什么戏份。
杨劝一五一十和他说完整个过程。
难怪一股酒精味。
承潮走到落地窗前,夹了一支烟,半眯眼睛看着窗外的夜景。
杨劝再次发来消息,是明天的戏份。
杨劝:【承哥,我怎么觉得明天江远度一定会报复诺姐的,这可怎么办?】
承潮扫了一眼,又看看明天第二场戏。
沉沉吸了一口烟。
有新好友申请添加,他按下同意键。
将备注改为:【闫诺】
闫诺洗漱出来,拿起手机才知道,刚刚承潮用她手机添加了他的微信,还存了他的号码。
这会儿,已经有一条信息了。
【你跟江远度有什么过节?】
闫诺蹙眉。
难道承潮真的和他刚刚说的那样,这段时间担起崇简的角色?
她将原因一五一十说完。
承潮只是回:【嗯。】
【嗯?】
闫诺有些不悦。
骗她讲故事,却没有给她解决方法。
承潮像是看出她心思那样反问:【闫小姐希望我回什么?】
【没。】闫诺重重呼出一口气。
不帮忙,就不要问。
很烦。
【闫小姐是希望我去解决的意思吗?】
【不是。】
【如果闫小姐需要我的话,我一定会出面的,当然,就像刚刚说的,无论哪种需要,都行。】
【承大经纪如果只是单纯想要调戏我一下,那就不必了。】
【闫小姐真聪明,不过调戏你这个词不太对,应该是拿你寻开心。】
【你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脸颊微微鼓起来的样子,像一只河豚吗?】
闫诺抬眼看向落地窗,左右看看自己的脸颊。
哪里鼓起来了?哪里像河豚了?
嗡-
承潮信息又发过来:【闫小姐真可爱,我骗你的。】-
35、雾中情人35
◎“成年人的恩怨自己打回来才爽。”◎
翌日,片场。
闫诺弄好妆发,披着羽绒服走往场地。
苗苗抱着保温瓶,满脸担忧:“诺姐,待会儿江远度会不会故意整你啊?”
待会儿男一要把女二的脑袋按进水里,要是一条过还好,就怕江远度故意NG,一条条重来。
况且,这场算是重头戏,演好了能变成高光,不可能删,所以闫诺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没关系,就一场戏而已。”闫诺无所谓说。
本职工作,这类戏谭霍很看重,本就要动真格才对,所以待会儿她免不了一顿痛,但如果因为江远度多次NG,谭霍看在眼里的话,也算是他自砸招牌。
片场,闫诺站在镜头内,副导演上来给她讲戏,江远度站在她身侧,一副认真的模样。
“副导,待会儿我要真的拽她头发吗?”他一脸单纯问。
副导好歹混了片场多年,早看出这两个人有过节,听见江远度这样问,也知道他想搞鬼。
但演戏是本分工作,即使他有恻隐之心,也无可奈何。
他看一眼闫诺,朝江远度说:“当然,肯定要真演,那样才能出效果。”
江远度饶有兴致点头,“好。”
副导演离开,两个调整状态,江远度转动手腕,活动筋骨。
“诺姐,咱们待会儿尽量配合好一些,这大冷天的,你又得泡水,又得拽头发,万一受伤了多不好。”
苗苗站在身侧,气得牙痒痒,她往前走一步,想开口过过嘴瘾。
闫诺脱下羽绒服递给她,打断说:“苗苗,去,准备开始了,到旁边等我。”
苗苗只好将脏话咽下去。
江远度歪嘴笑,“还挺忠心,比我家大黄懂事。”
“你……”苗苗瞋目。
闫诺拍了拍她后背,让她不要冲动,又朝向江远度,“小江啊,苗苗听话是因为她有教养,不过你倒是跟你家的大黄一样,随主人,挺好。”
倒反天罡了,大黄是江远度主人,没想到闫诺也会阴阳怪气骂人,苗苗没忍住噗呲一声。
江远度鼻腔出气,不屑道:“多笑笑,马上你们就笑不出来。”
谭霍在对讲机内说准备开始,无关人员迅速撤离镜头内,空出一大片空间。
寒风呼啸,吹得闫诺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她走到水缸旁边,水缸有她腰身那样高,水满到溢出来,看下去像是无底深渊,光靠近都刺骨。
闫诺余光看向显示器,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坐到了谭霍的身侧。
承潮穿着驼色高领,黑色大衣,靠在椅子上,眼神淡淡看向显示屏,手底拿着个保温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导演。
杨劝乖巧站在他身后,像个忠心的助理。
只是,承潮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总不会真的替崇简来帮她解决问题吧?
况且,这场戏只能这么演,承潮压根没办法救她。
导演喊开始,闫诺收起思绪,深吸一口气,和江远度进入角色。
男一先是质问女二,为什么要伤害他两次。
第一次不顾他苦苦哀求离开他。
第二次又潜入他的团队,当卧底,试图将他踩进深渊。
从缓缓质问,到眼眶发红地咆哮,江远度走到闫诺跟前,双手抓在她肩膀上。
他抓得很用力,指甲陷进肉里,闫诺瞬间拧眉,有一秒,她疼到扯动嘴角,表情出戏了。
好在镜头暂时拍不到她的脸,所以看着屏幕的谭霍没发现。
但承潮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指尖慢慢点在保温杯上,压着眉头,眸光锋利看向江远度的手。
镜头里,戏还在继续。
“对不起,我没得选!一边是我最爱的男人,一边是我哥哥!我的家人,我没得选!”
“闭嘴!”
男一彻底被激怒,一把将女二拽到水缸旁边,抓着她头发。
江远度抓得用力,闫诺头发散开乱成一团,头皮像是快要被掀起来那般,她表情狰狞,被迫和他对视。
“说!你都传出去了什么信息?他们有什么计划!”
闫诺猛地摇头,急促呼吸,她抓着江远度的手,眼底是失望和恐惧,“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对不……唔……”
闫诺台词没有说完,江远度一把将她的脸按进水缸。
瞬间,眼睛嘴巴鼻子灌入冰冷的水,闫诺身子猛地打颤,呛了一下,在水里猛烈咳嗽,带起一大片水泡,咕噜咕噜作响。
按照原来的排练,江远度按下去就会把她抬起来了,因为他再恨,也还有一丝旧情在。
但闫诺在水里呆到快要窒息,手胡乱摆动拽着江远度衣服,挣扎到虚脱,江远度才将她从水里揪出来。
“说不说!你说不说!”江远度扯着她头发。
闫诺咳嗽着,继续摇头。
还没来得及说台词,又被江远度按进去。
一秒,两秒,三秒……
半分钟过去了,江远度迟迟没说出之后的台词,也没有把闫诺放出来。
“咔!”谭霍喊停,一脸烦躁。
这场戏闫诺情绪很好,江远度就算有恨,刚刚好是男一需要的情绪,也还算不错,所以全程谭霍都很激动,觉得能一条过。
可江远度突然宕机的停顿,让谭霍好不容易挑起的兴趣坠入深渊。
“怎么回事?怎么不接台词?!”谭霍朝对讲机吼。
就这样,江远度还没有把闫诺放出来。
苗苗抱着羽绒服冲上去,撞开江远度,包裹住闫诺,闫诺已经咳得睁不开眼,整张脸都是红的。
苗苗心疼地抱住她。
江远度却在一旁满脸委屈说:“抱歉导演,我刚刚见诺姐太入戏了,一下忘了台词……”
显示器后方,承潮后槽牙深深。
这是谭霍的主场,闫诺要进水缸也是不争的事实,想转型,就必须熬过这一关。
但,这一关原本没有这么难。
承潮松开紧绷的眉头,眼神上下扫描一番江远度,又侧头,看一眼杨劝。
杨劝本就是个热血青年,这段时间跟闫诺关系好了不少,见朋友被这样欺负,自然愤愤不平。
得到承潮的信号,他抱着手,在一众工作人员当中朝江远度喊:“我说,你要是不会演戏,这男一的角色给我得了!你说说你,这开机以来NG多少次了,换作我是导演,我都能给你剪光光!”
他一边喊还一边用手做了个剪刀的姿势。
闫诺在组里对大家很好,经常请下午茶,请咖啡,光是苗苗这吆喝劲儿,就在组里交了不少朋友,大家心底都偏向闫诺。
刚刚闫诺的挣扎,工作人员也跟着揪心,借着杨劝的东风,纷纷朝江远度投去嫌弃的眼神。
这下,江远度瞬间耳朵发烫。
为了整蛊闫诺,每次他都故意拖节奏,确实NG不少次,但之前每次都被闫诺化解了,要不就是杨劝出手相助,压根就没整过瘾。
谭霍摘掉耳机去看闫诺,问她还可以吗。
闫诺点点头,演戏而已,拿钱办事,这点苦吃不得,她还谈什么转型。
“没事,还行。”她说。
谭霍看向江远度,他也忍了江远度不少,带资进组这件事,他给足了面子,结果江远度一而再再而三搞小动作,浪费多少经费不说,回回被拖着加重工作量,手底下的人也有怨言。
这次,仗着杨劝这直肠子,谭霍脾气也收不住,他瞪向江远度:“你能不能演了?”
江远度自知理亏,赶紧收敛道:“能!”
谭霍冷脸回去:“再来,不行就给我滚蛋!”
被这么一审判,剩余的戏份,江远度按照正常的力度和情绪表演,小心翼翼。
闫诺虽然还是被按进水里,但两人有了配合,没那么难受。
这场戏结束,闫诺回到休息室,脸都快贴到小太阳里面了,牙齿还在打架。
大冬天,冷水,天寒地冻的。
杨劝拿着保温杯走进来,打开,递给她:“诺姐,喝吧,暖身子。”
闫诺接过,“谢谢。”
她认出来是刚刚承潮手里那杯。
是预防感冒的姜茶,很烫,水面飘着缕缕白雾。
但,承潮呢?
闫诺不自觉转头,外面也没有承潮的身影。
苗苗正巧帮她拿回来午餐,见杨劝,立刻想起许久不见的承潮。
“承大经纪呢?怎么不跟你一起过来呀?”苗苗又是一副迷妹的样子。
闫诺跟着提起耳朵。
杨劝:“承哥在跟谭导聊天呢,大人的事,小孩别好奇。”
苗苗翻了个白眼,好歹她大学毕业了,杨劝才19岁好不好。
闫诺接过午餐,打开。
杨劝又是一阵嫌弃,“诺姐你怎么天天吃这个,太难吃了。”
全是绿油油的沙拉。
闫诺笑笑。
现在吃的还算多了,以前更夸张,沙拉才吃几口,为了保持所谓的魔鬼身材,瘦到极致又有曲线。
娱乐圈嘛。
吃过午餐,闫诺吃了杨劝带过来的预防感冒的药,孙思拿着剧本从外面进来,递给闫诺。
“下午的戏份,谭导临时修改了,诺姐你看看。”
改了?
原先下午的戏份,是女二的家里人知道男一把女二按进水缸,于是抓住男一,让女二处置。
但女二心软,把男一放了,临走前和男一彻底断绝关系。
也就是这一场戏之后,女二彻底对男一失去好感。
但现在改成了,抓到男一之后,女二把男一放走前,想起自己被折磨的情况,于是给了他两巴掌,当做一笔勾销。
她要打江远度?
“谭导有说为什么修改吗?怎么这么突然?”闫诺诧异。
孙思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谭导就说既然是要断干净,这样比较符合情理,而且女二虽然是小白花,但有韧劲儿,又是家里娇生惯养的,肯定恨男一,所以打两巴掌,也算是出气。”
闫诺看着剧本扉页,明确写了是两巴掌。
一巴掌,打断她以前对他的爱意。
一巴掌,证明以后他们就是两个阵营的人。
合情合理,但很突然。
正巧,承潮从她休息室门口走去,闫诺想起什么,她将剧本放下,说:“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闫诺站在走廊处。
承潮从里面出来,打开水龙头,从镜子里看向她。
“闫小姐这是……来接我的?”
“修改剧本的事情,你提的?”
承潮轻笑,并不意外她的问题:“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合理吗?”
“你是在帮我?”
承潮抽出纸巾擦擦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到闫诺跟前,脸色淡漠说:“我帮不了闫小姐什么,不过某些道理,我七年前就知道了,今天也告诉告诉闫小姐。”
闫诺拧眉,“什么道理?”
“成年人,自己的恩怨,自己打回来才爽。”-
36、雾中情人36
◎“松开!不要!很多人!”◎
片场,机器、灯光准备就绪。
镜头里,无人的小巷,男一女二面对面站着。
江远度脸上鼻梁红一片,眼角紫一块,五官本身就好看,这点受伤造型并没让他的颜值产生太大波动。
但他眼神却隐隐透着恐惧。
这场戏是女二将男一放走,但离开前,女二会打男一两巴掌。
而上午的时候,他刚把闫诺按在水缸里。
江远度这段时间肆无忌惮找闫诺的麻烦,因为剧本里,闫诺和他不会有肢体接触,所以他断定闫诺没有机会打回来。
谁知道短短一个中午,剧本突然修改了,不止打他,还明确写了要用力打他两巴掌,这不是明摆着给闫诺复仇吗?
江远度以前只知道闫诺是崇简手底下的,他对崇简无所谓,娱视娱乐再强大,也没有他舅舅背景强大,舅舅可是投资方,片场里就连谭霍都敬他三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找闫诺不快。
但这一下,江远度不禁怀疑,难道闫诺背后有更厉害的资本?
这边,谭霍对讲机内说一声开始。
江远度和闫诺眼神对上。
闫诺的五官攻击力强,当初就是靠这个演了无数校霸成名,这会儿就算没有眼线加成,也很锋利。
看得江远度莫名背后打颤。
她开始走台词,面色冰冷,“今天,我们做个了断吧。”
男一这会儿应该是坚定无畏的,但江远度潜意识知道,闫诺一定会趁机复仇,担心、害怕、仇恨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表情变得乱七八糟。
显示器前,谭霍脸色更是五味杂陈,哪有男一这么怯生生的。
他想用对讲机喊停,却被承潮打断。
“就当走戏了。”承潮语气淡淡。
谭霍六十多岁,指导过无数的戏,他自然知道这种走戏用处大不大。
这个圈子里,走的就是人情世故,没露出底牌,敢充满底气说话的人,不能惹。
况且,杨劝这样硬的背景都敬承潮三分,谭霍更不想晚节不保。
以及,中午承潮找到他的时候,谭霍就知道这场戏加的两个巴掌是做什么用的了。
看来他这部电影,承潮不是塞了两个人,是三个人啊,一开始他就被套路了,还以为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其实完全就是承潮自己的局。
不过这种双赢的局面挺好,至少这个年轻人没有踩着他上去,不是敌人就好。
对此,承潮突然越界指导这件事,谭霍并不介意,于是又将对讲机放下去,看向镜头里的闫诺。
闫诺攥了攥拳头,坚定的眼神有了松动。
副导演指导的时候说要真打,她之前演校霸之类角色,也打过别人巴掌,但那些快餐偶像剧大都只是借位,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别人耳光。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一番心里建设,又睁眼,斩钉截铁盯着江远度的脸颊,出手却收了力道。
啪-
江远度被打得侧过脸,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巴掌印。
周围的工作人员屏住呼吸。
闫诺在剧组向来是好脾气形象,碰到人会说对不起,工作人员给她拿点东西能说上两个谢谢,吃的喝的也不挑,给什么用什么,这么有礼貌的顶流,被一个资本咖压得喘不过气,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了。
这一巴掌,就算不够用力,但也把他们压在心底的气打出来。
各个嘴角都有压不住的趋势。
而显示屏后方,承潮修长双腿随意交叠,眸光深深,沉稳的神色上,不经意皱了皱眉。
打得这么轻?看来还是没教会。
这边,闫诺继续走台词,“这一巴掌,是我以前看错你!”
啪-
江远度脑袋偏向另一边。
另一侧脸颊又是一个浅浅的巴掌印。
“这第二巴掌,证明我们以后是两个阵营!”
“咔!”谭霍揉了揉鼻梁。
对两个人的表现都不满意。
被打的和打人的,怎么都怯生生的。
闫诺像是完成什么大业似的松了一口气,立刻朝江远度抱歉说:“不好意思,怎么样?还可以吗?”
江远度的表情已经不能看了,第一次被人打脸,全场幸灾乐祸,还不能发脾气,对于他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来说,怕是人生中最大的坎了。
此刻,对于闫诺脸上的笑意,他只觉得她虚伪。
还问他怎么样?难道不是她故意加戏的吗?打爽了还要做表面功夫?
江远度忍着脾气,面部肌肉气到发抖,咬牙切齿强撑着笑说:“没事,演戏而已嘛。”
演戏而已嘛,你给我等着。
不等江远度表情缓释,谭霍无奈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来,威严喊:“再拍一条!闫诺你力度大点,打的什么玩意儿!还有江远度,你控制点表情,男一号,到死都不会恐惧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挑明了就是说江远度害怕被打,他面子更挂不住,瞬间脸颊和耳朵火辣辣,连连点头。
闫诺寻着声音看过去,承潮的眼神正巧从显示屏上出来。
四目相对,他眸光淡淡,毫无波澜看着她。
背后操控者,像是不谙世事的路人,不明所以那样。
闫诺紧抿着双唇。
其实打两下就好了,如果真的是演戏,她倒也无所谓,但明显就是承潮故意的。
化妆师过去给江远度补妆,副导演给江远度继续讲戏,点出他表情管理不对。
闫诺眼神示意一番承潮,便转身往休息室走去。
承潮后一步走进休息室,反手将门关上。
休息室空旷,无人的时候安安静静。
承潮站在门后方,黑色大衣衬得他肩膀宽阔,身形修长,一脸风轻云淡看着她,似乎在说:找我做什么?
闫诺站在化妆镜前,透过镜子看着他。
他总是很简单的一身黑,却因为挺拔的身材,在整个片场脱颖而出,反而更像艺人。
对视间,或许是没有人,承潮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入侵,紧紧盯着她。
闫诺败下阵来,转走眼。
“其实打两下就好了,犯不着这样架着他,大家都难堪。”她没底气说。
都是同事,演戏还得双方配合,她需要这部电影,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即使要报仇,也得等拍摄结束才行。
“你对谁都这么关心吗?”承潮缓缓走过来。
休息室就他们两个,皮鞋踩在地板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踩在闫诺心头上一样,搭配承潮刚刚那句问话,冷冰冰的。
“我不是关心他,”闫诺的手紧紧抓在桌子旁边,“之后还要一起演戏,犯不着撕破脸。”
察觉身后有黑色影子笼罩着自己,闫诺无意抬眼,看见镜子里承潮白皙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凝着自己,带着锋利的意味,她背后一凉。
“所以,你割伤我脸颊的时候,也会内疚吗?”承潮语气凛冽,像是要跟她清算那样。
闫诺心脏揪起。
对于那件事,她何止是内疚,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我当初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争吵太激烈,我没想过……”
闫诺想说,没想过碟片会往他脸上飞过去了。
但却说不出口了。
承潮从她后方微微俯身,双手覆盖在她抓着桌子的手上,下巴抵在她肩膀,透过镜子看过来。
他手掌很暖,她因为打江远度的两巴掌导致紧张,手发冷,承潮的体温灌进来,仿佛一颗火球,还顺便灼着她耳垂。
“你别这样……”闫诺不敢动。
她不知道承潮这样是想做什么,他们距离太近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推门,从后面看,他们会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我反锁了。”像是看出她的担忧,承潮声音沙哑道。
他侧头,唇瓣轻轻摩挲过她耳垂。
闫诺耳朵立即酥酥麻麻,身子打颤,她不自觉往旁边躲了躲。
承潮轻笑,“躲什么?闫小姐不打算谢谢我吗?”
闫诺转走眼。
就事论事,很多事情于情于理,她是该说谢谢。
“谢谢。”她轻轻说。
“这个圈子的感谢,有这么简单吗?”
“你……”闫诺拧眉。
他这是耍什么流氓?
没等闫诺回过神,承潮拽着她的手,将她反过来,抵在桌子上,捻住她下巴,吻了上来。
太过突然,闫诺没有准备,下意识拒绝。
以往承潮莫名吻她,都是基于周边无人的环境,闫诺并不拒绝,但现在,外面工作人员的脚步声阵阵,稍有不慎,八卦绯闻会满天飞。
于是,她拼尽全力推着他,抓着他的衣服,用力打在他胸口。
但身高差距,力量悬殊,她的反抗变得娇羞,仿佛是什么调情的意思。
承潮舌尖撬开她唇瓣,无情入侵,咬住她。
闫诺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可以。
一旦被人发现,那就完蛋了。
她想起七年前他们做的时候,承潮在发疯的时候是听不到她呼叫的,所以必须在覆水难收之前,打断他。
恐惧蔓延,闫诺喉咙发出颤抖的低吟,眼角泛着泪光。
她含糊喊着:“停下来!不要!”
察觉到她的激动,承潮挪走唇瓣,双手却紧紧锁在她腰间,他胸口起伏阵阵,垂头看着她颤抖卷翘的睫毛。
看着怀里受惊的、呼吸动静很大的人,承潮心头隐隐作痛,但只是咬咬牙,帮她抹掉凌乱的碎发,和隐隐出现的泪。
没有对话的休息室,闫诺剧烈的呼吸声,变成呵斥承潮的谩骂,他就这样看着她,静静受着。
须臾,闫诺呼吸轻缓下去。
他这才哼笑:“刚刚知道打我,江远度试图对你下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打他?”
现在他只是模拟,可当初江远度却是实打实想要欺负她,况且,当时闫诺还没有现在的心态,肯定比现在慌乱许多。
承潮不自觉紧了紧手臂,让闫诺靠在他胸口。
片场是工作人员忙碌布置的身影,休息室两个人却拥在一起,好似多年前工作室内,那份不见阳光的爱情。
闫诺的睫毛刮在他毛衣上,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味,隔着血肉和衣服,她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紧接而来的是许久未有的安全感。
戏服的单薄、对峙的恐惧、掴掌江远度的内疚在一瞬之间消散。
对啊,本就是江远度的错,她早就该扇他几巴掌了,对于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留有情面呢?
况且,江远度这种记仇的人,就算待会儿她留了力道,他也已经记恨她了,不如就把仇恨全打出来。
靠背景欺负人,她这样的咖位他都敢骑在脸上嚣张,更别说别的剧组,指不定那些龌蹉的事情,他得手过了呢,打这种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想着想着,闫诺肩膀打开,身体放松下来,连承潮什么时候松手她都没有缓过来。
直到男人胸腔震动,头顶传来沉沉的声音:“闫小姐这是……赖上我了?”-
37、雾中情人37
◎“他说我是你背后的男人?”◎
闫诺从休息室出到拍摄地,苗苗走过来,递给她保温杯。
“诺姐,你刚刚去哪了?我怎么没找到你?”
闫诺接过喝了一口,笑着回:“洗手间。”
余光却不自觉瞥向那道黑色的背影。
承潮错开她一步从后方走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样,自然坐到显示器旁边,眉目舒展,神情悠闲和谭霍聊天。
想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贪恋半丝旧情的自己,闫诺羞愧垂眸。
刚刚她确实失态了。
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温暖了。
奶奶离世之后,陪着她的是承潮,离开承潮之后,她全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逢年过节一个人在公寓、酒店或者下一个通告的路上。
身边有很多工作人员,崇简也会嘘寒问暖,可这些是不一样的。
“诺姐,你怎么脸红了?是不是太冷了?”苗苗一脸天真。
苗苗声线尖锐明朗,这一句音量不低,周围都能听见。
闫诺羞得背过身拍了拍苗苗肩膀,将保温杯塞回去,支支吾吾说:“……对,太冷了……没事。”
承潮身后,杨劝以为她是真冷,秉承着承潮交代的照顾闫诺的任务,他立刻举起手里两个暖宝宝喊:“冷?诺姐,要不我这两个也给你吧?”
闫诺咬牙闭眼沉一口气。
杨劝都听见了,承潮肯定也听见了。
她挤出笑容转身,朝杨劝说:“不用了,谢谢。”
收回目光的时候掠过椅子上的承潮,他嘴角轻轻勾着,笑意淡淡看向显示屏。
没有看她。
闫诺松了一口气。
杨劝却将脑袋凑到显示器前,喊着:“诺姐你真的不冷吗?这里面看,你脸蛋更红,粉扑扑的。”
刚落地的石头砸脚了,显示器还有她的画面。
闫诺眼神看回去。
果然,承潮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视线从屏幕上挪出来,云淡风轻落到她脸上,半眯起眼睛,眸光带着未知的缱绻。
“没……不冷。”闫诺硬着头皮回。
正巧,谭霍朝对讲机吩咐工作人员准备,要开拍了。
闫诺迅速转走眼,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她深呼吸。
转头对上江远度这张脸的时候,一切羞涩烟消云散。
江远度此刻看她的眼神,像是多年未见的仇人,闫诺知道,这个时候手下留情只可能失误,导致再来一遍,反正他是恨上她了,无所谓。
谭霍喊开始。
镜头从她掴掌开始。
啪-
响彻片场的声音,显示器后方,谭霍看得眉头跟着皱了皱,似乎打在他脸上一样,连杨劝都倒吸一口气,觉得脸颊辣辣的,庆幸自己跟闫诺同一个阵营。
承潮眉梢轻挑,嘴角总算漾起满意的笑容。
这场结束,江远度今天的戏份也结束了,他在走之前,给了闫诺一个白眼。
毕竟熬过今天,之后可没有机会加戏了。
闫诺没当回事,自顾自去休息室,准备下一场。
下一场是跟杨劝的对手戏。
这边,显示器后方,承潮瞥一眼江远度,起身去往停车场。
杨劝看见了,立刻跟上,“承哥,你不等我了吗?我还有一场戏呢,跟诺姐的,我俩骑摩托呢。”
承潮拿出车钥匙,按下解锁,“嗯,你好好拍。”
他准备上车,发现杨劝手里多了一个暖水袋,粉色的。
杨劝可不用粉色的东西,别是恋爱了,这电影还在拍,cp炒得火热,要是他私生活爆出问题,票房会大打折扣。
“哪里来的?”承潮停下动作问。
杨劝举起暖水袋,一脸天真道:“诺姐送我的啊,上次看我怕冷,她给了我一个。”
闫诺?
承潮转身睨着杨劝。
杨劝以为他不信,于是继续说:“真的,这段时间诺姐对我可好了,给我带吃的,晚上还请我吃饭。”
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掏出几根棒棒糖,“你看,诺姐给我的。”
承潮垂眸,看着各种口味的棒棒糖,独独没有橙子味。
确实是闫诺。
他指尖摩挲车钥匙,陷入沉思。
杨劝只知道承潮交给他的任务快完成了,毕竟闫诺对他卸下防备,就要cp大卖了,迫不及待跟承潮炫耀说:“要不你再留下来看看,待会儿拍摩托车的戏,诺姐还得搂着我的腰呢!”
承潮没有聚焦的眼神骤然落在杨劝脸上。
杨劝自顾自开心,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前几天跟她开玩笑,让她记得搂紧我的腹肌,我还给她验收过,她说我腹肌过关的。”
承潮听得拧眉。
拍戏时候,这些行为很正常,尤其他们在戏里还是CP,但承潮此刻就是不想看见杨劝。
“去,好好拍戏,周围都是媒体,别乱碰。”
他重重拍了拍杨劝肩膀,打开车门,砰,关门声震天。
杨劝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闫诺抱他,应该让闫诺别乱碰才对吧?
他摇摇头,见驾驶位的承潮要打电话,便随便摆摆手,离开了。
余光看着杨劝的背影,承潮心头莫名萦绕一股说不上来的不爽。
另一边。
江远度灰溜溜上车之后,立刻拨通电话。
“舅舅,有空吗?我现在去找你。”
KTV包厢,几个小年轻在唱歌,沙发上,几位中年男人推杯换盏,脸上笑盈盈,心底各自打着小算盘。
今晚这一场大都是传媒公司的老板,虽然是竞争者,但某些大项目上也会是合作对象,各公司之间难免会有走动。
而最中间的,除了原杰渊,便是钱宇。
钱宇,四十多岁,标准地中海啤酒肚,喜更传媒老板,投资过多部电影,江远度就是喜更传媒底下的艺人。
两个人面对面,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捧谁的眼光好,谁手底下的艺人能赚钱。
正巧此时,江远度包裹严实,推门而入,直接坐到最中间钱宇的身侧。
他脱下口罩,拿起酒杯猛地喝下去。
“远度,你怎么回事?这么没有礼貌?”钱宇面色凝重,语气严厉说。
平时他这个外甥虽然比较闹,但好歹懂点礼节,这在场的都是大人物,他进来居然一个眼神也没给,成何体统?
江远度看了周围一圈,这才发现有几位熟悉的面孔,他嘴角立刻上扬,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原叔叔赵叔叔,几位叔叔都在啊,不好意思,刚刚脾气有点着急,是我不懂事了,我赔三杯给各位道歉。”
说完,江远度便一杯一杯喝下去,用酒气压火气。
桌上人知道他跟钱宇的关系,既然道歉了,他们的面子也得给到,纷纷附和。
“小江还是豪放啊!”
“好酒量,年轻就是好,我们都不敢这样喝。”
“一看就是钱董带出来的兵,有礼貌哈哈哈哈哈。”
……
这中间,原杰渊眼神算计看着江远度。
他是《祖宅环》的男一,今天还有戏要拍,按理说刚刚结束,这会儿气呼呼过来,铁定是那般吃了瘪。
而那里能让他吃瘪的,可没有几个人。
敬酒结束。
原杰渊嘴角上扬,露出慈祥的笑容,“远度啊,怎么火急火燎过来找你舅舅,有什么事吗?”
江远度一听,脸色沉下去,转向钱宇,“舅舅,能不能把女二给我换了?或者把她戏份删了,这女的太招人烦了。”
“胡闹!那可是谭导的戏,说删就删?况且,你也知道这是谁投资的,给我好好拍,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无缘无故惹怒人家,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钱宇不打算理他。
这部电影投资方是英御传媒,中国电影界数一数二的公司,京北本地起源,底子厚,关系网深。
虽然不能一手遮天,但两家公司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闹矛盾。
江远度一看舅舅的态度,知道砍戏的路走不了了,便一言不发坐着,闷闷不乐。
原杰渊笑笑,关切问:“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我没记错的话,这部戏女二是闫诺吧,怎么?她惹你了?”
江远度一听闫诺的名字,又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杯子愤愤说:“就是她,居然能让导演加戏,就为了打我两巴掌。”
原杰渊挑眉。
崇简不在国内,闫诺在圈子里低调,应酬局虽然落落大方,但豁不出去,能用的关系网没几个。
在片场,还能劝动谭霍,就剩承潮了。
原杰渊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没想到闫小姐性子这么烈,圈里不是说她脾气好么?”
江远度一拍桌子,“好什么好!天天跟我做对,肯定是攀上什么关系了,装样子!”
“话不能乱说,我们可没听见她背后的人是谁。”原杰渊笑笑。
“管她是谁,我一定把他揪出来!”
酒精上头,江远度拿出手机,给闫诺发了一条微信。
彼时,收到消息的闫诺,正在电梯内,查看孙思发过来的行程消息。
过段时间的跨年晚会,她需要参加。
闫诺出道之后,之前唱的歌还在某平台,粉丝挖过去,顶起不少热度,大家都知道她会唱歌的事。
虽然她现在很少唱,但逢年过节依旧会有各大卫视邀请她参加,无非就是去录个音频,直播当晚假唱几分钟,熟悉的流程了。
不过此次舞台是四个人合唱,为了宣传《祖宅环》。
她正准备回,江远度的消息弹到最上方:【不管你背后是哪个男人,我一定亲自弄死他,然后再处理你。】
而闫诺身边,就是承潮,他正巧偏头,看见了这条信息。
承潮眉梢轻挑,“他说,我是你背后的男人?”-
38、雾中情人38
◎“帮彼此解决需求,考虑一下?”◎
抵达26楼。
闫诺没点进江远度的信息,直接关掉手机走出电梯。
“怎么?不打算跟你背后的男人说说话?”承潮后一步走出来,他看着自顾自往前走的婀娜的背影,语气有半丝旖旎,仿佛是在调戏。
闫诺转身,两个人差点撞上。
闫诺吓一跳,往后挪了半步,承潮无动于衷,垂眸看向她,似笑非笑。
走廊空旷,白炽灯光刺眼无情,直愣愣照在他们身上,连影子都没有交集。
“承大经纪,我现在不太能理解你的作风。”闫诺直白说。
承潮确实帮她打回去了,同时也彻底激怒了江远度,而他似乎只是让她激怒江远度罢了,顺便激怒她。
比如下午的事情,明明一句话可以说清楚,偏要亲身示范一遍,将她困在休息室吻她,又一次惹怒她。
承潮偏头,细细看向她卷翘的睫毛。
四目相对,承潮眼神如鹰,侵略性极强。
闫诺莫名心虚,身子往后弯,转走瞳孔。
承潮慢慢俯身,故意凑近了观察她。
闫诺手攥着衣角,咽了咽口水。
他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又开始攻击她的鼻尖,闫诺心脏突然砰砰跳动,连带她呼吸速度加快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用指尖抵住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再凑近了。
这一下,承潮确实没再俯下来,却也没离开。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闫诺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要跳出胸腔了。
她感觉到男人视线肆意停留在自己脸上,像是一片羽毛在轻轻挑弄她脸颊,痒痒的,让她猛地眨眼睛去调整注意力。
须臾。
承潮轻笑:“闫小姐可以理解为,我对你的行为,皆来自成年男人的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
所以他还是想要报仇?
闫诺脑子嗡地一声,转头,恍如梦中醒来那样,拧眉,警惕看向他。
承潮勾起嘴角,指尖轻轻揉在她眉心上,缓缓说:“江远度这样的弟弟,崇简这样的成熟男人,都对你动心,更别提我这样的了。”
他指尖冰凉,点在她额头的时候,闫诺身子颤了一下。
嘴上明明是爱她,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爱意,眉心的指尖,更像是一把抵住她的软肋利刃。
“承大经纪喝酒了?”闫诺握紧拳头。
承潮的手迅速圈到她腰间,手臂收紧,她便轻盈落到他怀里。
距离拉进,她眼前是锋利的下颌、上下游走的喉结,他圈得很用力,她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下一秒,他另一只手盖住她后脑,按住她脑袋,让她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像是在抱一位小心翼翼护着的爱人。
闫诺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杂乱无章。
也听见了他的心跳,平静却有力。
或许是被他的手护着,安全感席卷,闫诺拳头慢慢松散,身上竖起的荆棘也慢慢卸下。
这次,承潮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就这样抱着她,手指一下一下点在她脑袋上,抚着她柔顺的黑发。
闫诺以为这是一片祥和的领地时,她听见了一阵的低语:“作为一个曾经跟你翻云覆雨过的男人,再次看见你,难免胸腔起火,仅此而已。”
从他刻意搭建的梦中清醒,闫诺蓦地睁眼,推开他。
承潮没有反抗,砰地一声撞在电梯门口,他双手举着,嘴角轻轻上扬,明明是投降的姿势,眼神却像是看自己的猎物。
“无耻。”闫诺懊悔咬紧后槽牙。
一边愤恨承潮的手段,一边讨厌沉沦他陷阱的自己。
明知道他不单纯,她还是会上当。
“闫小姐这身材,哪个人不觊觎?加上这洁身自好的名头,更抢手了,你要知道,男人都喜欢逼良为娼。”承潮眼神上下扫描她,眉梢轻挑。
“再这样耍流氓,那承大经纪以后也像别的男人一样,离我远一点。”
这行玩得花,有时候真正玩起来,包厢的洗手间压根不够用。
闫诺一开始也被各种明示暗示过,后来强硬拒绝多了,加上咖位慢慢起来,这些事儿的频率逐渐降低,从每顿饭局都被调侃,变成大概三四顿被调侃一次。
但总归免不了的,谁都免不了,只要是个身材不错的女性,就会被恶意调侃。
想到这儿,闫诺她看着墙壁,叹了一口气,嘴角冷笑,心底沉沉犹如一潭死水。
承潮没当回事,他放下手,整了整领带,掀起眼皮看向她:“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有生理需求,如果闫小姐也需要我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闫诺脑子闪过七年前一幕幕他们欢愉的画面。
她跟承潮在这方面很合拍,他像一头永不疲劳的野兽,而她沉浸在这种长时间享受的体验感里,喊到声音沙哑也没关系,那种身心抵达巅峰的快感,强烈又刺激。
她不是圣人,七情六欲、生理需求,再正常不过。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到当初,所以和承潮重逢到现在,每一次他的接近,他抱着她,她强硬吻上来,闫诺都是不拒绝的。
她的身体还记得以前,并且很享受,就连下午的时候,她害怕的只是因为地点不对,而不是承潮会对她做什么。
但这样是对的吗?
承潮像一团迷雾,她不知道他行为的目的,这样陷进去,难道不是羊入虎口?
“闫小姐在考虑利弊?”承潮走到她跟前,打断她的思绪。
闫诺回神的时候,他已经弯腰,与她平视了。
距离太近,他英隽深邃的五官在眼底放大,她眼皮颤了一下。
“不着急,如果闫小姐还没做好准备,我可以慢慢等,闫小姐知道我家密码,午夜梦回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过来。”
明明是下作的话,承潮却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他嘴里过了千万遍那样熟练。
他在唇瓣蜻蜓点水吻了一下,冬季,他嘴唇冰凉,吻得她瞳孔震惊。
“闫小姐的嘴,很甜,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味道。”承潮不着调地笑着。
他直起腰,转身往2602方向走去,轻飘飘留下一句:“闫大美女,晚安。”
闫诺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从门口走进客厅,再走入洗手间,打开热水,从头淋到脚的。
她想的全是承潮的话,问她做不做,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正巧住对门,没有被曝光的烦恼,况且他们需要彼此,何乐而不为。
闫诺脑子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是做,反正不需要负责,况且已经验过货了,安全而且满意。
一个是不做,她和承潮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他明明还在利用她,谁知道他是不是恶意报复?
没得出结果,闫诺走进花洒底下,让水淋在脸上,试图清醒清醒。
洗漱好,闫诺换上亲肤的居家睡衣,踩着拖鞋擦着湿润的头发走到客厅,腰上绑着摇摇欲坠的细绳,圈出她窈窕的身形。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江远度的消息她刚刚没消掉,还有红点提示,看着怪难受。
她随手点进去又出来,解决那个提示罢了,并不打算理会。
嗡-
承潮的信息发过来。
【江远度的消息不用回。】
想法居然意外地吻合。
闫诺挑了挑眉。
承潮:【这部戏结束之前,江远度不会为难你了。】
【你怎么知道?】
承潮:【钱宇不会允许他得罪《祖宅环》的投资人,本就是小打小闹,犯不着撕破脸。】
所以承潮对这些人的背景了如指掌,连他们的脾性都知道?
【那之后呢?】
这条消息发出去闫诺就后悔了,不到两秒迅速撤回。
之后?之后的事情跟承潮有什么关系?她和承潮是两家公司,为什么要问承潮怎么去解决?他并没有义务帮她。
但承潮已经看见了,并且回了消息:【之后的事情,闫小姐还希望我帮忙?】
闫诺都能想象到承潮发这条消息的表情,嘴角微微扬着,眼底带着调戏,要和她谈条件。
【发错了。】闫诺撒谎回。
【不是发给我?难道闫小姐是想发给崇大经纪?还是你现在的经纪人凌姐?】
【不用套我的话,也别想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
别想用这个作为交换条件,让她跟他当火包友。
闫诺想这样说,但话说一半就好,承潮自然能懂。
以及,也不用太绝对,毕竟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她已经七年没有那样的生活了,说不想,太虚伪。
偏偏,承潮就是装作不懂问:【交换什么?】
闫诺想到上次他莫名发消息调戏她那一句,便不打算正面回复。
【没,我要休息了。】
【躲我?】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好,没有躲的话,你以为我想交换什么?】
闫诺:……
她总算深刻体会到承潮笑面虎的头衔是怎么来的了。
确实,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没办法反驳。
闫诺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
承潮又发过来消息:【戏拍完,崇简会回国,到时候让他去处理就行,这点小事崇大经纪都解决不了的话,闫小姐还是踢了他的好。】
闫诺看着那串信息,突然怀疑,这似乎是承潮在故意挑起她和江远度的矛盾。
崇简怎么算也是娱视娱乐太子,之前闫诺跟江远度的仇没有摆到明面上,也不好直接对付他,现在江远度摆明了挑衅,崇简背景虽然不如钱宇强,但带点脑子还是能玩得过的。
所以,与其一直留着江远度这个不定时的炸弹,让他偶尔出来骚扰她,打扰她心情,不如直接上手引爆,把他踩了,之后她也能安安稳稳拍戏。
【你故意的?】闫诺直接问了。
承潮的消息又是在装傻:【故意什么?故意让崇简去解决?我可没有本事对付江远度,崇大经纪背景硬,让他去是应该的。】
【不是这个,你是故意惹火江远度,然后帮我解决他对吗?】
【不是江远度惹你的吗?而且,打他的可是闫小姐,这需要我帮你什么?】
看承潮这打太极,闫诺大概知道他不会承认,便没有继续询问。
承潮消息再次发来:【跟杨劝的CP,闫小姐怎么看?】
【挺好的,小劝年轻长得帅,下午那场戏,摸着他腹肌,手感很强,跟之前承大经纪的比起来,过之而无不及。】
他能故意这样说话,她可以。
闫诺不自觉勾起嘴角。
承潮只回了两个字:【是吗】-
39、雾中情人39
◎“要不要坐上来试试?”◎
翌日,片场,天气灰蒙蒙。
闫诺从保姆车下来,裹紧围巾,嘴巴呼出厚重的白雾。
工作人员见了纷纷笑脸相迎:
“闫老师早!”
“诺姐早!”
“早。”闫诺搓着手,客气回。
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的声音比平时和气许多。
一开始进组的时候,大家虽然客气,但话语间还是隐形透着对她流量身份的不屑。
久而久之,看见她的演技,还有素颜曝光带来的利益之后,态度慢慢温和。
昨天她解决了一个“拖延下班”的累赘,大家俨然已经跟她站在了一个阵营里。
此时看见她,恨不得高呼一声好。
上午是她和江远度的戏。
闫诺原以为江远度依旧会给她制造麻烦,比如故意不接戏,或者给她扔错误信息。
但整场戏下来,尽管没有额外交流,却一切顺利,连NG也没有。
看来承潮说的是对的,而她之后的工作,应当会轻松不少。
闫诺松了一口气,在天寒地冻的在院里,她心底涌出一股暖意,想来还是得跟承潮说声谢谢,尽管他不承认他在帮她。
午餐时候,闫诺坐在休息室沙发,手搭在小太阳上,翻着剧本,时不时吃两口沙拉。
杨劝抱着盒饭,捧着粉色的暖水袋,从隔壁屁颠屁颠走进来,自然坐到闫诺身边。
这段时间杨劝的午餐时间大都在闫诺休息室度过,闫诺也不拒绝。
一来两人关系拉进了,能聊聊天,二来可以抽空对对戏。
闫诺将手边的热饮递给杨劝,他接过,插了吸管大喝两口。
杨劝满足啊了一声,说:“谢谢,不过姐,跨年晚会录音,咱们一起去呗。”
闫诺抽空扫了他一眼,“可以啊,应当就这几天了,选一个我们都没有戏的时候就好。”
临近跨年,录音之后修音,还得提前去走位彩排,也花上一段时间。
杨劝点点头,翻出歌词,“对了,你会唱了吗?”
这首是新歌,《祖宅环》的插曲,用做宣传。
“差不多。”
“也是,你是音乐学院毕业的,这点事情对你来说都不算事儿。”杨劝说,想起什么又补充,“哦对了,承哥也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你们还是校友呢。”
正巧,承潮和助理正经过门口,要去往蒋晴倩的休息室,看见里面有熟悉的身影,还有人说起自己的学校,他停下脚步。
杨劝转头看过去,扬起笑容,“说曹操曹操到!承哥快来,我还跟诺姐说起你呢。”
闫诺抬眼望去。
外面估计下起了毛毛雨,承潮深色大衣的肩膀上起了雾,脸色也冻得更凛冽了。
四目相对,有外人在,他们眼底像是平静的湖面,毫无变化。
承潮朝赵琪示意,让赵琪把带来的东西拿去给蒋晴倩。
他转头往里面走来,嘴角淡淡勾起,眼神扫过闫诺,最后落在杨劝的暖手袋跟盒饭上。
“说到我什么?”他语气轻缓,似是在跟杨劝开玩笑。
杨劝也有眼力见,立刻让出沙发的位置,坐到旁边的小椅子,回:“说你跟诺姐同一个学校,挺有缘的,你们以前不认识吗?”
承潮和闫诺礼貌笑笑,颔首说打扰了。
闫诺也抬头,生疏微笑,说了句不打扰,随便坐。
仿佛是八百年不说话的陌生人。
“哎,你们之前认不认识啊?”承潮刚坐下,杨劝又问一遍。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人朝他异口同声。
杨劝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这句话怎么那么冷呢?难道是他离小太阳远了,没热度了?
杨劝抱紧怀里的暖水袋。
闫诺和承潮并肩坐着,两人余光对视一眼,默契笑笑,挪开。
她其实想和承潮说话,说他猜测得没错,江远度确实不再为难她了。
但现在杨劝在场,她只能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剧本上。
“怎么不回那边吃饭?在这里打扰闫小姐。”承潮看向杨劝问。
杨劝咬着勺子,“不打扰啊,这段时间我经常在这里吃饭呢,呐。”
为了表示闫诺很欢迎自己,他又举起一旁的热饮,“这还是诺姐特意给我留的,她每天都给我带。”
承潮看看热饮,又看看那粉到刺眼的暖水袋,笑意深深说:“你吃这些,闫老师却不吃饭,在这里不是刻意为难她么。”
剧组伙食不错,不是鸡腿就是红烧肉,油滋滋,空气充斥着勾人的油香味。
要是饿肚子的人闻见,口水不断,全然没心思做别的事了。
不过闫诺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从剧本里抬头,淡淡回:“没关系,他喜欢的话,呆在这儿也行。”
来吃顿饭而已,没什么。
“就是就是。”杨劝满嘴饭附和,又垂头,恨不得攥紧鸡腿里。
承潮手指紧了紧,蹙眉看向闫诺,漆黑的瞳孔散着质问的情绪。
闫诺没看懂,朝他拧了拧眉。
见她一脸茫然,承潮眉头散开,眉梢轻挑,“不打扰了。”
他拍拍杨劝,起身说:“吃完回来,我去看看晴倩那边怎么样。”
他这次过来是给她带代言的样品的,先自己试用过,才决定要不要接。
十分钟后,杨劝擦着嘴角,咬着热饮的吸管,满足走进隔壁休息室。
里面只有承潮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中央,一身黑,配上白到发光的皮肤,仿佛是矗立在雪中一样,没什么感情。
“承哥,找我做什么?”杨劝在一旁坐下。
“跟闫诺的CP,组到这里就好,之后不用刻意贴近她。”
“为什么?”杨劝神色失落。
好不容易跟闫诺打好关系步入正轨,又不用了?
当个朋友也好啊。
杨劝细微的表情被承潮捕获,他眼神锐利起来,冷冷说:“电影上映结束,肯定会提纯粉丝,你太主动,到时候占据下风,对自己不利,以及……”
承潮压下眼皮,“闫小姐大你十岁,CP归CP,不要参杂别的感情。”
前面那些话杨劝都理解,但后面那句他不懂。
参杂别的感情?还有什么感情?朋友也不能当吗?
他半知不解,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又嘴欠补了一句:“不过承哥,你知道诺姐后来为什么不唱歌了吗?”
承潮咬紧后槽牙,“不知道。”
“噢。”杨劝耸耸肩,“你消息这么灵通,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你有空可以去听听她的歌,以前她唱得可好听了,要是能坚持,现在一定是一代歌星。”
“好好拍戏。”承潮冷冷回,起身离开。
不想听前女友走了之后,跟情敌发生的事情。
承潮想,或许是崇简不喜欢她走老路呢,毕竟当初说要让她红遍大江南北的是他,想帮她实现音乐梦想的是他,崇简应该不允许她身上有他的影子,所以不允许她走唱歌这条路。
这些,都与他无关-
下午时间,片场,闫诺跟副导演对戏。
按平时这个点,杨劝都会眼巴巴跟在她身边,就算他没有戏份,也会凑个热闹。
这会儿居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可怜兮兮看着她。
每次她看过去,杨劝又掩耳盗铃地挪走。整个人蔫儿巴巴,连桀骜的寸头都委屈了起来。
看得闫诺一头雾水。
拍戏结束,杨劝直接去往自己的休息室,也不等她。
“姐,杨劝这小屁孩是不是生气了?咱们得罪他了吗?”苗苗都看出来了,凑在她耳边问。
闫诺摇摇头,“算了,我去找他,你去休息室拿东西,待会儿直接回去。”
“好。”苗苗回。
闫诺快步走,跟在杨劝后面,进了他的休息室。
杨劝转头看见她进来,吓了一跳,之前闫诺可一次都没进过他的休息室。
“诺姐?你怎么过来了?”杨劝一边问一边挪走眼,脸上有些为难。
“怎么不开心?一个下午没理我了。”闫诺偏头,追着他的视线,“我惹你了吗?”
杨劝摆摆手,难以启齿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你怎么了?”
“我……”杨劝欲言又止,这种事情怎么说的出口呢?
他难堪到耳朵泛红。
闫诺笑容凝固了。
她想到昨晚承潮的话,“江远度这样的弟弟对她……”,杨劝也是弟弟。
不会吧?
不可能,江远度比她小了十岁。
闫诺摇摇头,直接刨根问底:“到底怎么回事?”
杨劝叹气,破罐子破摔说:“哎呀,就是承哥说不用跟你卖CP了,我们之后还是保持一点距离。”
承潮?
闫诺神色严肃下来:“所以之前你每天缠着我,也是因为承潮的命令?”
杨劝这才反应过来,这可是承潮的计谋啊,为了帮他升咖,怎么因为跟闫诺关系就出卖他了呢?
但说了就说了,这件事确实是他得利,于是他垂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那样说:“一开始确实是。”
“但后来我发现你挺好的,我也是真的想跟你当朋友!”杨劝又补充。
闫诺眼皮颤了颤,难怪每次江远度耍小动作,杨劝都冲出来帮她。
“没关系,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听他的话,这件事我来解决。”
“啊?”
不听大经纪的话?那听谁的话?
杨劝还想问,闫诺已经转身离开了。
返回景丽苑的车上,闫诺点开微信,害怕苗苗无意看见聊天备注,闫诺将手机偏向自己。
【承大经纪,在家?】
承潮快速回复:【闫小姐才一天就想通了?】
闫诺提起一口气,真是无耻啊,还有心思跟她开这个玩笑。
【不,有事商量。】
【不巧,今晚在外谈合同。】
【是吗?不是躲我?】
【闫小姐这是……查房?】
闫诺呼吸一滞。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承潮也会开这个玩笑,但每次这两个字之后都会带一张照片。
嗡-
手机振动,承潮的消息。
【图片】
闫诺手指蜷了蜷。
照片拍摄在KTV,一张黑色桌子,一整排酒杯,里面是五颜六色的酒,隐约带到中央唱歌的人群,男男女女,一般都是小年轻。
她看见了承潮手底下带的小艺人了,应当是替他谈合作去的。
嗡-
承潮的消息又来了:【好好看看,看我有没有不忠的地方,或者闫小姐觉得异性太多的话,我也可以回去。】
闫诺迅速跳出他的聊天页面,关上手机,捂着胸口快速呼吸。
按照以前,这条应当是她发给他的。
那会儿,她会开玩笑说看见他怀里坐着别人了,承潮总是第一时间配合她,回复说已经赶走了,问她要不要坐上来试试-
40、雾中情人40
◎“如果你有感觉了怎么办?”◎
公寓走廊。
闫诺抱着手靠在墙上,白炽灯顶光倾泻而下,照在她卷曲的黑发、暗红的嘴唇上,美得像是九十年代画报上的人。
那双漆黑的眼睛却蒙上一层雾,没有焦点地看着对面墙。
承潮没有再发来消息,她也没有回复承潮微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怎么回。
这段时间承潮总有意无意和她提及以前,似乎想和她靠近,却戛然而止在进一步的节点上,像是拽着她身上的风筝线,控制她周围的环境和人,比如崇简,比如杨劝,比如《祖宅环》。
真想报复她的话,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直接冲着她来不就好了?抢走她的资源,散布舆论,按照她摇摇欲坠的口碑,轻而易举就能咖位降级。
娱乐圈更新迭代速度快,要不了一两年,她就可以查无此人了。
但他没有这样做。
相反,她虽然被大规模黑了两次,但口碑却慢慢往演员的方向偏,逐渐淡化掉流量的身份。
分明是对她有利的。
叮-
电梯抵达的声音,没得出结论,思绪被打断,闫诺眼皮眨了眨,漆黑瞳孔聚焦看向前方。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男人身形颀长,看见她,他怔了怔,锋利的眸光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原本松散的眉头萦绕着浓烈的兴致。
承潮插兜,开口打趣道:“闫小姐也学会在电梯门口堵人了?”
语气半丝轻浮,让闫诺蓦然闪过的“他是来帮她的”这个想法,荡然无存。
他哪里是来帮她的,分明是故意折磨她,要看她像蚂蚁一样被人玩耍,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他才开心,才能泄恨。
闫诺放下手臂,站好看向他,“你为什么让杨劝离我远一点?”
电梯缓缓关上,承潮看着她,娴熟按开门,大步走到她跟前,俯身半眯眼睛。
他应当喝了不少,身上的香水味被酒精盖住,还染了淡淡的烟草味,眼白若隐若现的红血丝,让他看上去似乎很容易兴奋。
“怎么?闫小姐喜欢我家的小艺人?”
承潮轻笑,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鼻尖,厚重缠绵。
以前承潮出去喝了酒回来,他们是不会这么规整聊天的。
闫诺咽了咽口水,转走脸。
“我有交朋友的权利,请承大经纪不要因为吃醋,就随意干涉别人的生活。”
“吃醋?我吃什么醋了?”承潮越凑越近。
闫诺身子往后倒,靠在墙边,语气定定:“难道不是承大经纪看见我送杨劝的暖手袋和热饮之后,心底不快所以故意和杨劝说那些话的吗?”
她下午并没有无视他,他走进她休息室,眼神全落在那两样东西上面,配合杨劝的话,她没办法不做这样的猜测。
承潮双手撑在她两边,呼吸声音很大,阵阵热潮打在她脸上,像是一个个巴掌,火辣辣的。
“闫小姐不会觉得,七年过去了,我还喜欢你吧?”承潮语气沉沉。
闫诺攥着拳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承潮一只脚抵在她双脚前方,漆皮黑压迫着高跟鞋,像是跟它亲吻,又像是要将它吞噬。
闫诺往后退。
承潮往前挪动,彻底将她困住。
“一个背叛过我的前女友而已,闫小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崇大经纪乐意等你七年,我可没时间没耐心陪你玩这些。”
闫诺咬紧牙关,指甲陷进掌心。
她抬眼看过去。
四目相对,承潮眼尾带着玩味,似乎很喜欢看她窘迫的模样。
又想故意惹怒她?
闫诺鼻腔轻哼,“不喜欢的话,承大经纪天天在我家门口堵我?”
“闫小姐记错了,这也是我家门口,现在,是你在堵我。”承潮迅速接话,声音很小,却异常坚定。
闫诺嘴巴张了又闭,欲言又止。
这样的感觉,好像是开机仪式那天,记者问崇简每次都陪她赶通告一样,偏偏那天崇简没出现。
也偏偏今天,是她堵他。
“你这是狡辩。”闫诺拧眉。
承潮轻笑一声,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说:“好,不狡辩,如果堵你就是喜欢你,现在闫小姐堵我,是不是也可以当做,你喜欢我?”
“你……”
闫诺哑口无言,她哼了一声,转走脸。
玻璃窗上倒映着承潮困住她的身形,修长好看,黑色风衣和白色风衣缠绕,漆皮鞋和高跟鞋对峙。
他看着她,侧脸线条清晰锋利。
她别过脸,用力呼气着,让他知道她生气了。
“真可爱。”承潮轻嗤,缓缓说,“外人知道闫小姐的脾性吗?一生气就跟河豚一样,还会哼别人。”
闫诺闭上眼,深呼吸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真的受够了承潮的调戏,他似乎觉得她永远不会反抗一样,她想,如果不反击的话,他只会越演愈烈。
闫诺鼓起勇气,转回脸。
距离太近,她嘴角擦过他唇尖。
闫诺吓得眼睛一眨,承潮却不以为然,反而勾了勾嘴角,等着她反应。
怕什么?她不是小白兔。
闫诺扬起下巴,迎上他眼神问:“承大经纪是很讨厌我的意思吗?因为当初我背叛你。”
“嗯,太讨厌了。”承潮饶有兴致点头。
闫诺紧盯着他脸色的变化,将双手搭到他腰带的位置。
承潮瞳孔诧异一秒,垂眸看向她侵略的手,挑眉笑笑,“闫小姐这是想要验证什么吗?”
“做个实验吗?”
“什么实验?”
“忍住,别对我有反应,我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恨我。”
“这个实验……”
承潮抬头,话没说完,闫诺已经吻上去了。
她闭着眼,手一会儿捧在他脸颊上,一会儿插/入他的发缝,一会儿盖在他肩膀,胸口……
承潮一开始任由她发挥,直到她掀开他的衣服,想往里面探。
他猛地扼住她手腕,举过她头顶,眼尾猩红问她:“你确定要玩这个游戏吗?”
闫诺舔了舔微微红肿的嘴唇,带着一丝尽兴笑说:“怎么?承大经纪怕自己把持不住?”
在这方面,男人的反应,往往比女人要大。
“好,那就看看谁先失控。”
承潮单手困住她双手,将她钉在墙面上,侧头吻下来。
原本寂静的走廊,瞬间充斥着热吻的动静,胸腔闷闷出声的动静,两股难耐的呼吸声。
承潮咬着她嘴唇,撬开她牙齿,抬起她的腿,无限制贴紧。
闫诺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被控制着,哪里都被他调戏,每一个毛孔都住着荷尔蒙,心脏砰砰砰跳动,他捧在掌心,狠狠捏着,随意控制她的节奏。
她喉咙变得干渴沙哑,整个人发烫,不自觉挺起腰杆,喉咙克制不住发出阵阵浪潮。
即便如此,承潮依旧没有放过她,他单脚抬起膝盖,抵在墙上,让她坐在他腿上。
闫诺瞬间双手握拳,敏感到整个身子都在不停颤抖。
他咬着她耳垂,呼吸灼热,“现在呢?要验证我起来了吗?所以我是不是也得验证一下闫小姐来感觉了吗?”
承潮慢慢松开她的手。
他站好,圈住她腰身,将她紧紧贴住他,冬裙的裙摆撑开,凉风灌进来,闫诺打了个寒颤。
她发疯般扯着承潮的衣领,他们还在亲吻,像不需要呼吸那样,多猛烈的动作都分不开。
闫诺脑子一片空白,被拉高的情绪,亢奋的心跳控制着声音四肢和舌尖,她的呐喊声在承潮口腔回荡。
时间一分一秒,久久未平息。
直到她彻底失去力气,全身瘫软在他怀里,承潮才牵住她的手。
他和她十指紧扣,掌心湿润,故意染到她手背上,却不忘在她耳边问一句:“这算不算你失控的证据?”
闫诺已经没有力气了,她松开拽着他衣服的手,慢慢往下滑落。
承潮将她拦腰抱起。
闫诺紧闭双眼,脸颊上有未褪去的红潮,身体还很畅快,心底已经是无尽的羞耻。
这次明明是她先开始的,为什么又占据下风了。
而且,她很过瘾。
等她稳稳落在柔软的沙发里后,耳边响起承潮耐人寻味的声音:“第二次了,希望下一次,我也能尽兴一次,别把我当服务员了。”
闫诺双手捂住脸。
好像是这样的。
上次过瘾的也是她,这次过瘾的也是她,他像是她的工具人。
承潮起身,将大衣盖住身前,转身快步往自家方向走去。
进了客厅他才脱下外套。
熨烫得体的西装裤在男人脚踝处意外地叠了一圈,偌大的客厅里,落地窗上,男人坐在沙发上,扶手挡住腰部以下,只看得见他仰着头,喉结性感而快速地游走着,呼吸阵阵,急不可耐。
等到那宽厚的肩膀轻颤,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他拿过纸巾,一愣。
刚刚从她客厅回来的时候,似乎忘了擦手。
他摇摇头,抽出一大堆纸巾,擦拭之后,起身去往洗手间。
而另一侧的洗手间,闫诺站在花洒底下,热水冒着白雾,萦绕在身侧,她双眼紧闭,脸颊热潮久久未散。
说是每次她尽兴,但这并不算尽兴,以前他们才算尽兴。
闫诺莫名觉得身子空空的,一阵落寞。
她双手将头发往后捋,睁开眼,看着镜子上婀娜的倒映。
那个时候,承潮会帮她处理干干净净,还会给她放好热水,有时候她懒了,还要撒娇他抱她进来,帮她冲洗。
但刚刚,不知道是她没看清,还是他藏得好,至少他真的没有拿她怎么样,忍得天衣无缝。
或许,他真的不喜欢她了呢。
闫诺垂眸,卷翘的睫毛被热水打湿,耷拉下去。
她不理解自己,知道承潮不喜欢自己后,感觉心底沉沉的。
他们分明不可能了,从七年前她转身离开的那天,就宣告不可能了。
更别谈,她在崇简手底下呆了七年,承潮一定恨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