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一声暴喝出来,旁人可能不熟悉,但昭兰也算是念了两个月,怎能辨不出来?
她忙不迭回头,总算看见了那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面皮还是那么俊俏,但就是有点黑了。
果然,在夏天那个时节在外头拼杀,一个玉面郎君变成黑面郎君了。
算了,也不是很黑,还能养回来。
看到人,首先便是巨大的惊喜,都忘了问对方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全然不管那个还对着她举花的柔然少年,昭兰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往魏泫那边扑过去。
想来是来前特地沐浴了一番,魏泫身上带着家中熟悉的澡豆清香,配上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让久别了两月的昭兰有些沉醉。
还怪想得慌。
抱着少年窄瘦却紧实的腰身,昭兰心脏跳得飞快,仰起头,小脸洋溢着快乐。
“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说后日吗?”
眼下就想同魏泫说话亲近亲近,俨然已经将那个痴缠她的柔然少年抛到了九霄云外。
魏泫低头,对上少女水盈盈的双眸,被气得冷峻的面色也好了大半,但余光瞥见那个野小子,脸色还是很臭。
扶着昭兰的腰,魏泫舔了舔干涩的唇,强压着怒火安抚道:“这事待会细说,我先去将那野小子给收拾了。”
这一番提醒,让昭兰想起了后面还有个不知死活的。
魏泫瞧着是个醋劲不小的,这个叫什么彦的有福喽!
昭兰也不想去同情他,或者是去拦魏泫什么的,毕竟先前自己已经将余地留尽了,可这小郎君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昭兰觉得是该吃个教训,尤其是魏泫这个夫婿亲自来最好。
都说了自己有合意的夫婿,还来纠缠,是真不怕被套麻袋打啊!
随着魏泫走向那个柔然少年,他的脸色也一寸寸变得冷峻,再不复先前对着昭兰时的柔和。
闾彦自打看见喜欢的中原姑娘朝着一个大周儿郎怀里扑的时候,他心中也有了数,脸色不好地起来了。
眼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对上那双睥睨他的凤目,闾彦越发觉得背后凉凉的。
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杀气。
不仅是眼前这个人想杀他,还有他浑身散发的气息,有种喋血残酷的冷意。
他下意识退了一步,但想着不能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太过丢脸,还是提起了胆子,先发制人道:“你就是她的夫婿?”
闾彦还想着能不能扯几句,然话音刚落地,自己的脸上就挨了一拳,火辣辣的,感觉牙好像都掉了。
那力道不轻,直接将闾彦一拳揍翻在了地上,惊起一地烟尘。
本就因为方才闾彦示爱的行径引来了一波人,现下更是热闹,无论是男女老少,还是在互市做生意的大周人和外族人,都窃窃私语地凑过来了。
其中不乏有识得魏泫的朔州百姓。
若是放在平日,他们定是要上来问好的,但眼下这个档口,他们可不敢上去碍事。
瞧着少将军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他们哪里敢上去,上前怕是都得接一拳。
然经过这事,他们才知道,今日那个带着一众随扈在互市犹如进货的姑娘是何人了。
众所周知,少将军所娶的新妇,正是当今陛下幺女,宣阳殿下。
意识到这个柔然小子方才穷追猛打的对象是谁,众人皆为其默哀。
任是哪个男子也无法忍受妻子被旁的男子纠缠吧?
还是如此光明正大,少将军不气才怪。
“你竟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闾彦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疼得腮帮子都在发颤,理智也跟着有些崩塌。
从小到大也算是金尊玉贵的,如今竟然在这等地方被人狠狠揍了脸,还是在心仪的姑娘面前。
虽然确实是自己理亏,但他还是不能接受。
见这个野小子还敢吭声叫板,魏泫冷嗤道:“打你怎么了,还要挑你是谁?”
魏泫话语顿了顿,目光深沉地在闾彦右耳上那别致的银色鹰形耳饰上扫过,继续冷笑道:“就算你是柔然王子,老子照打不误,来人,将这小子给我带走,柔然王室竟敢招呼都不打便潜入我大周境内,这不是意图不轨是什么,可得带回去好好审问!”
“动手!”
这两字不用说,将军府的兵将便如虎狼一般扑上去将人给按住了,任柔然少年怎么扑腾,只一脸凶恶地将人扣押住。
猝不及防被揭穿了老底,闾彦神色僵了一下,紧接着就没了一点气焰,满脸忐忑道:“你怎么知道的?”
闾彦觉得自己伪装得已经很严实了,十足地像个柔然普通少年,然竟还是被眼前人一个照面发现了。
魏泫没有说话,只是嘲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笑得一脸灿烂。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刚刚还梗着脖子叫嚣的闾彦噤了声。
魏泫曾在对战柔然战场上俘虏过一个柔然王子,和眼前这个野小子一样,右耳上也戴了个这样鹰形的耳饰,银质的,在日头下尤其显眼。
当初也是魏泫突发兴趣,问了那柔然王子一嘴那耳饰的事,起初那人嘴犟,抽了几鞭子就老实了,便将柔然王室成员会在右耳戴鹰形耳饰的传统说了出来。
也亏得是那次的随口一问,今日才能将这人揪住。
两个身形壮硕的的军汉将闾彦押解着,这样称得上算是屈辱的姿态又让他来火了。
“就算是这样,你凭什么抓我,如今大周柔然已然休战和睦相处,要出面也轮不到你!”
彼时闾彦还不知自己惹上的是谁,只以为是朔州当地一个颇有权势的大族,想给自己讨个出路。
毕竟自己刚刚还被逮到纠缠人家的媳妇,这要是真被抓走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奇怪的是,自己这番雄赳赳气昂昂的话出来,不仅对方笑了,周围围观的大周人也笑了。
他隐约在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了少将军、殿下这样的字眼,眼皮子开始狂跳。
“呵呵~”
少年清亮的笑声仿佛能穿透这条热闹的街市,昭兰站在一旁,瞧见他嘴边的恶劣,知道对方寻到了乐趣。
叉着腰,魏泫笑意逐渐加深,在闾彦带着几分羡慕的目光中,将身边的妻子拉到怀里,玩味道:“知道我夫人是谁吗?”
不给他疑惑的时间,魏泫嘴角弯起弧度,语气轻快道:“她姓元,是我刚过门不久的新妇。”
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话,那被押着的柔然王子闾彦全都明白了。
大周皇姓为元,就算是周边小国,只要稍微关注过大周的动向,都知道近来驻守边关的魏家迎娶了大周皇帝的幺女,宣阳公主。
而眼前刚被他示爱的姑娘,正是能代表大周皇室的存在,而将自己痛扁一拳的人,也正是能在朔州这片土地说一不二的魏家人。
大周皇帝远隔千里,自然没心思收拾他这个柔然小王子,而驻守边境的魏家便是能主宰他安危的存在。
尤其是还有宣阳公主,这正是一种天然的、公正的优势,让魏家愈发占据公理。
闾彦也不敢吭声了,脸色灰败地被押解走,那不时回头的模样,似乎是还想求情。
魏泫扬着笑将周围的各族商贩和本地子民都安抚好,人群退散后,久别重逢的小夫妻总算能说上几句话了。
“好了,麻烦解决了,咱们终于可以说说话了。”
大庭广众之下的,虽然魏泫很想做些什么亲昵的举动,但顾及到影响不大好,便忍下了,只拉着昭兰的手,往互市外的马车走去。
如今已是秋日,但被魏泫牵着,她感觉到手心好像都泛起了潮意。
而且,见着他的脸,听着他的轻声细语,昭兰瞬间回到了临出征前的那夜,脸蛋开始烧起来了。
明明都过去两月有余了,怎的还这般清晰入骨?
“回去说吧。”
这里人多,昭兰生怕这厮说出什么不得体的,平白让她失了颜面。
魏泫暗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肉,看着明显是害羞了的昭兰,好笑打趣道:“成婚后竟腼腆了许多,想当初在金陵城,你可不是这般,那生龙活虎的,都像是要将我吃了。”
昭兰听得恍惚,也觉得自己不如以往生猛了,对,芙蓉私底下用这个词说过她。
也不辩解,尤其经了那事,昭兰觉得自己更容易落入下风了。
同魏泫手牵手走着,昭兰差点将带烤饼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那香味太过霸道,昭兰还就真被魏泫拉走了。
想起自己那扔出去的半块饼,昭兰顿时心疼不已,忙拉住了魏泫,表示要去买吃的。
魏泫自然是随着她,眼看着昭兰买了十来个,他挑眉道:“这饼这么好吃?”
昭兰也不顾烫嘴,拿着就往嘴里塞,听魏泫询问,也往他嘴里塞了一个。
“自然,我在金陵都没有吃过这口,除了要给阿湘和月娘她们带些,再多买些带回去,虽然不似出炉那般酥脆,但也是一番美味。”
不似昭兰吃得细嚼慢咽的,魏泫几口将一个饼子吞了,也赞不绝口。
“这家应当是新来不久的,以前在这没瞧见过。”
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一看昭兰将饼子吃完,这厮就想上来亲她,被她死命拦住了。
“别别别,咱们嘴里都是饼子味,我可不想感受,别逼我扇你。”
昭兰的拼命抗拒好歹拦住了人,魏泫有些不甘心,趁乱胡乱啃了昭兰的脖子几口,才罢休。
不能亲,但抱抱还是可以的,昭兰就像一个抱枕被他抱在怀里,一整个直接坐在他腿上,再亲昵不过了。
昭兰本也不想这样,但见人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神,想着反正也是在车里,随了他一次算了。
好在是秋日里,气候凉爽,被抱着也不怎么热,不似夏日,要是这般抱着,非得黏一身汗。
“说说吧,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大军提前半日赶回来昭兰都不算意外,然提前了两日,就很让人惊异了。
时隔多日,再次抱着这团温香软玉,魏泫心中别提多扎实了。
“我很想你,特地央求了父亲,准我提前回来的。”
那一口白牙,尽管在不算明亮的马车里也十分显眼。
“这两个月你想我了吗?”
自己念叨完了还不够,还得专门来问昭兰一嘴。
被那双炯炯有神,甚至有点冒着绿光的双眸紧盯着,昭兰觉得不说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吧。”
昭兰也觉得自己如今太奇怪了怎的一句简简单单表示思念的话都说得这般扭捏,太不符合她的性子了。
然这一句扭捏的回应,也足够让魏泫满意了。
这次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昭兰嫌弃地擦脸,想起那个好似被两人都遗忘的柔然王子。
“你都不问问我同那个柔然王子是怎么回事吗?”
那糟心的一幕恰好被撞见,人还发了那么大一通火,显然是极为在意的,然这会子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昭兰有些诧异。
提起那个野小子,魏泫眉头果然皱起来了,烦躁道:“提那晦气玩意作甚,想到那小子还敢趁我不在勾引你,要不是顾着些大局,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昭兰听了这番信任满满的话,挑眉道:“你就不怕我对他也有几分喜欢,不是他勾引的我?”
毕竟当初魏泫瞧她行事大胆奔放可是猜疑过她呢。
魏泫对上少女狡黠的眼眸,颇为傲慢地嗤笑了一声道:“就凭他?哪里比得上我半分,能让你神魂颠倒?况且我还没死呢,我可不认为你能瞧上他。”
这一番话很自傲,也很不要脸,但却也是实话。
昭兰原本就不是什么儿郎都能看中的,现下有了魏泫珠玉在前,她又如何能移情别恋?
只能说这厮太了解她了。
昭兰笑得畅快,将先前柔然王子犯得诨也拿出来说笑起来。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尤其厉害,我都同他说了我已成婚,他竟大言不惭说让我同你散了,再二嫁给他,还说不嫌弃我是二嫁,差点没让我笑烂了肚子。”
说完,昭兰兀自笑了起来,可那厢,魏泫却越听越气,脸色也沉了下来。
“岂有此理,这个王八羔子!”
骂了一声还不解气,魏泫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随扈道:“告诉他们,回去先抽那小子一顿鞭子,让他吃吃苦头。”
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挖他的墙角,魏泫长这么大,也算是开了眼了。
昭兰笑而不语,也没打算开口帮那个作死的柔然王子。
本来就干缺德事了,还是那般敏感的身份,这不是撞刀口上了?
况且,就魏泫这般爱醋的性子,昭兰若是开口求情了,估计对方会被打得更惨。
还是当没听见吧。
入夜,魏泫异常勤快地洗漱,甚至吃饭的时候还催促昭兰用快些去洗漱。
这厮简直一点也不藏着心思,就连月娘和芙蓉都看出来了,一顿饭用得昭兰脸红心跳的。
这夜,昭兰果然被折腾得厉害。
本就是初开荤,紧接着又经历了两月的分离,这对于魏泫这样一个年青力盛的儿郎来说是个折磨人的事,因而今夜他便放纵了许多。
初始,魏泫艰难地行着,一边吸气还一边感叹着:“果然,不常做的事总是生涩无比,本就难行,如今又隔了两个月,仿佛比头遭更箍人了,但没关系,这般最是舒爽。”
昭兰本就全身酥软,将这一听,更一发不可收拾了,心都跟着酥成一滩。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轻喘着,像是随时随地就要被夺走赖以生存的空气,她声音也软得厉害。
魏泫这边,因着昭兰的动情,他越行越畅,仿佛要飞起来,就是苦了昭兰,越发顶不住。
偏生这时候她脑子不知怎么想得,将一个此刻万万不该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你、你走后的两月,我竟、竟然没有身孕,明明那夜你也算……嗯是尽心尽力,当真是怪了。”
“先、先说好,我……身子可好着呢,特地让医官看了,说我比一般、一般姑娘家都好,不会是你的问题吧?”
也许是脑袋混沌了,昭兰才能说出这番在此刻要命的话,然一说完,她的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
现实很快给了她答案,上头的魏泫听了这话,先是顿了一下,眯起眸子盯了她半晌,盯得昭兰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你干嘛?”
昭兰本也沉浸着,忽地这般一停,也觉得有些难耐,说话的同时动了动腿,也牵动着连接处。
感受到了来自妻子身心一致的催促,魏泫笑得高深莫测,忽而发狂了起来。
“我有没有问题,夫人可感受仔细了!”
北风卷地,寸草不生,昭兰大半宿差点嗓子没喊哑。
只不过每到最后关头,魏泫还是没有将自己交给她,尽数洒在了垫在身下的巾子上,将巾子弄得脏污不堪。
“既然我都回来了,子嗣的事先不急,咱们先过好日子再说。”
昏睡前,昭兰听到了这带着轻笑的一句,似乎觉得也挺有道理,模糊地嗯了一声便疲乏地睡了过去。
第52章
翌日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天光大亮。
昭兰昨夜累得够呛,一夜睡得很沉,第二日便也觉神清气爽,疲乏空了大半。
就是腰有些酸疼,需要缓缓。
如野驴一般,一点也不知道累,耕地那活就该让他去干才是。
本以为魏泫还是像往常一样,晨起会去习武锻炼什么的,一睁眼,人就在跟前,仍旧是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
还在熟睡,安静地丝毫不能将其与昨夜联系在一起。
想必是经过了昨夜的一番劳累,魏泫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满是鲜活血色。
想必是两月来的征战和赶路让他也累着了,加上昨夜还如同挣命般折腾她,不累才怪了。
本想捉弄他的昭兰想到这点,也停下了动作,让人安睡了。
也不嫌觉太多,酝酿了一会,昭兰又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人吻醒的。
湿热滚烫,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让她浑身燥热。
一张俊脸放大在她眼前,正微阖着双眸兀自沉醉着,十足偷香的姿态。
仿佛是察觉到昭兰醒了,魏泫也睁开了眼,眸中满是细碎的笑意。
“醒了?”
还明知故问了一句,昭兰都懒得搭理他。
然这厮愈演愈烈,那双仿佛带着火星子的双唇开始不满足,不知不觉间开始下滑。
等到昭兰也从这场浑浑噩噩中恢复一丝清明时,她的寝衣几乎已经被褪去了大半。
察觉到他似乎有如昨夜一般过分亲密接触的念头,昭兰使劲推搡他。
“你的爪子往哪钻呢?这可是白日,你还要不要脸!”
隔着寝衣,昭兰摁住了那只手,红着脸低声呵斥道。
昨晚上都那样了,如今竟还有力气来,果然是身子骨强健的。
照这个趋势,如果昭兰再不阻止,怕又得来一轮。
她可从未想过在白天啊!
要是被月娘她们听到了可怎么办?
不住地扭动,抗拒的姿态十分明显。
将头从颈窝处抬起,魏泫双眸已不再清明,染满了情欲,像是下一刻便要与自己亲热一番。
恬不知耻地蹭了蹭自己,好让昭兰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受。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要脸,反正家中又没事,我们再赖一会床也无关紧要,至于白日不白日的,只要我们动静快些,动静小些,旁人不会知道的。”
说完,又凑上来含她的耳垂,好端端一块嫩肉,被他含得快成了火红的珠子,还火辣辣的。
“你简直是……”
昭兰都不知道怎么拦他了,半推半就间被魏泫得了手。
不想被外头听到二人羞耻的动静,昭兰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忍住因为魏泫的莽撞而想要叫出来的冲动。
到了难捱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时,昭兰干脆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样一来便只剩下些哼哼声,应当不会引起外头的注意了。
但昭兰忽视了一点,不仅是她会发出动静,床也会。
月娘知道驸马爷也是刚回来,定然疲惫些,多睡些也正常,怀着体贴的心思晚了一个多时辰再到门口,月娘想着人应该也差不多醒了,便试图去敲门看看。
然刚一靠近,月娘就听到里面明显是木制用具摇晃的声音,不算明显,但又很轻易地让人听出是何种家具。
月娘脸色一变,也不敢再敲门了,迅速示意婢女们待会再来。
芙蓉好似也明白了什么,脸一红退下了。
真是苦了殿下了,也不分日夜地在这事上被驸马爷折腾。
屋内,正是秋日的晨间,屋外冷飕飕的,两人又身上沾满了汗,酣畅淋漓。
魏泫还算守诺,说快确实要比昨夜快上许多,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动作也比正常时候要猛烈许多,快得让昭兰顾不上想别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场见不得人的小插曲很快结束了,两人相拥着喘息了好半晌,将浑身的异常压下去,才准备起身。
谁也没想到这厮晨起还会胡闹一通,垫子被撤下了,关键时刻魏泫将自己扔到床尾的寝衣垫在了下面,充当了巾子的作用。
用完后,魏泫将其揉作一团丢在地上,将外面等着服侍的婢女喊了进来。
不消多说,月娘让婆子备了热水,两人沐浴了一番,才悠哉用饭。
昭兰是有些难为情的,毕竟从月娘自觉备热水的姿态看来,八成已经知道她和魏泫方才做了些什么。
但见月娘脸色沉稳,平静如往昔,昭兰心中也缓了不少。
隔着满桌珍馐佳肴,昭兰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然得来的是对方笑嘻嘻的回应,昭兰无功而返。
明日大军才会抵达朔州,今日便很悠闲,饭后,魏泫竟拉着她在将军府逛了起来。
说实话,将军府所占地方不小,昭兰平日多的是出去逛,倒是没有细细逛过这偌大的将军府。
两人就那么手牵着手,在将军府中闲逛着。
期间,昭兰委婉地提示了一下小姑子的身子,想要魏泫这个做兄长的知道一声。
不过也没指望魏泫这种儿郎能做什么,照顾小姑子这等事还得她这个嫂子来。
可以说,昭兰现在就是魏家的女主人,行事不受父子两的约束。
期间,昭兰因为好奇还问了一句那个柔然王子是怎么处置的,魏泫笑容恶劣道:“既然是他们柔然的王子,贸贸然踏入我们大周境内,还敢冒犯纠缠咱们大周公主,想要回去,那可不容易,我和父亲商量好了,想要回这个小子,柔然便用他边境的吴城来赎,要不然柔然王就一辈子都别想瞧见他这个儿子。”
昭兰笑了,同时也提出了疑问。
“若是他们不肯呢?”
失去一座城的代价可不好受,昭兰怕柔然王舍弃这个儿子。
魏泫摇头,信誓旦旦道:“不会,这个小王子是柔然王平生最宠爱的儿子,没人能越过他,定然不会舍得心肝肉赴死。”
“如此这般,那应当能成。”
听这番话,昭兰也觉得十分有把握了。
她以前也曾听过老柔然王貌似有个千娇万宠的儿子,自小养在膝下,宠溺无度,原就是这个。
入夜,昭兰顾念着明日要迎接大军,不想再跟魏泫胡闹,导致明日难起,死活没让人得逞,三令五申不准他乱来。
魏泫还算是听话,这夜老老实实的。
翌日,大军抵达朔州城外,飞骑早早过来报信,夫妻二人忙赶过去迎接了。
至此,一家子总算在中秋前团聚了。
昭兰早早让府中备起了中秋一应事宜,虽然在这朔州的排场远比不上金陵皇宫,但昭兰也很知足了。
让厨房将金陵菜和朔州菜各做了一部分,如此一来两方口味都能顾得上了。
正是金秋,不仅是朔州城内外,就连将军府中也种了许多桂树,尤其是小姑子院子里最多。
昭兰很是喜欢桂子冷香的气味,想着等空闲了也在自个院子里栽种几棵,到了秋日增添些香气
在用饭前,一家人先行在院子进行祭月仪式,在庭院的台子上摆好月神的牌位,用时下最新鲜的水果进行供奉,一家人恭敬叩拜,为自己这个小家和大家祈福,以求来年平安顺遂。
祭月完成,才开始用饭。
朔州民风淳朴粗犷,魏家又是三代将门,自然没有金陵才子那些对月吟诵诗歌的行径。
说实话,昭兰本也不喜欢那些文士矫揉造作的模样,若真有大才,就该去官场上为国家为百姓做出一些惠利民生的实事,而不是会念两句诗词就叫大才了。
而且,有的文士才子因为名声煊赫,父皇也是授予过官职的,但明显能看出,有些人在诗书上造诣颇高,诗句风流华美,但对于做官,却不算稳妥恰当。
不仅不懂官场上的斡旋和分寸,得罪了不少人,还对政务不够尽心,未曾给百姓做出什么贡献,政绩平平。
长此以往,父皇在这些文士中选才便更谨慎了,都要反复筛选与甄选。
昭兰曾在金陵还被有些家的公子哥用酸诗搅扰过,对整日吟诗诵赋的文人有些反感。
烤得热乎乎的香甜月团被端上来了,还有中秋特有的桂花酒,两者相配着,倒是十分合宜。
今夜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月娘也不会阻止她多饮几杯,更何况是本来就想着大过节多饮几杯的昭兰。
桂花酿的酒带着花本身的冷香,还有甜滋滋的味道,酒味倒不是很明显。
这让昭兰产生了一种这酒仅此而已的错觉,然魏家酿出来的酒,哪里会软弱到这种地步?
起初魏泫见她饮得欢,还好心叮嘱了一句。
“这酒初饮觉得清甜不烈,但后劲不小,你别贪杯饮醉了。”
魏泫似乎记得这丫头说过不胜酒力,竟还敢这么贪嘴。
“无所谓啦,今夜是中秋,怎能辜负这大好时光,况且都是在家中,醉了便去睡,有什么得。”
这话听着让人挑不出错处,魏泫也反驳不了什么,笑笑便随着她去了。
公公是个话不多的,一顿饭下来也没几句话,主要都是看着昭兰几人欢声笑语。
小姑子悄悄凑过来告诉她,公公是在思念婆婆冯夫人。
昭兰顿时觉得非常同情公公了,而且也敬佩欣赏公公这般对感情忠贞的人。
就是不知晓作为儿子的魏泫,以后能否做到如公公一般的忠贞?
未来她不一定能料准,然现在看着还算不错,应该是个专一的。
魏泫刚夹了一筷子菜,还没送到嘴里,就看到昭兰用审视的目光凝着他,让魏泫莫名心慌。
晚饭用得差不多时,孔明灯也送来了,昭兰几个小辈到一边燃起了灯,欢呼地看着灯笼越飞越高,汇入了千千万万百姓放逐的祈愿中,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三千明灯,甚至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耀眼。
中秋夜这顿饭,是以昭兰的醉酒收场的。
昭兰放完灯后,只觉得思绪越来越迷糊,最后没了印象。
魏泫看着无知无觉倒在自己怀里的姑娘,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跟父亲和小妹打了声招呼,魏泫将人打横抱起,回自个院子了。
醉酒的人没有什么自理能力,沐浴洗漱,都是魏泫抱着去的,此刻也只有魏泫这样一个身强力壮的儿郎能拿捏住昭兰这样一个醉鬼,将人洗刷干净了。
将人放在床上,帐子落下,婢女也将屋内灯火全熄了。
看着昭兰红润的双颊,魏泫上去轻啄了几口,本想再干些什么,但发现人真的醉成了一条死鱼般,这事一个人也没甚意趣,还是等着人清醒再说吧。
扭过身,将醉酒熟睡的少女拉到怀里,浅笑着睡去。
……
八月二十那日,朔州城落了一场大雨,豆大的雨点将庭院的地面砸出了一片烟尘,芭蕉叶也被打得噼啪作响。
这场雨不仅来得很大,也来得猝不及防,昭兰看着外面的雨幕,不免有些心焦。
只因不久前,魏泫说牧民家的小犬满月了,可以抱回来养着了,一大早起来便去领小犬去了。
既然聘狸奴有章法,抱小犬也不会吝啬,魏泫临走前给主人家带了许多茶叶和盐糖,还带了一袋子肉干给小犬的母亲,就当是聘小犬回来了。
走之前还算是风和日丽,谁能想到才不到半个时辰便噼里啪啦落了大雨,魏泫没有带伞,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果然,在昭兰又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拿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出去后,她看见了在雨里策马奔腾的少年。
正是淋着雨回来的魏泫。
看见昭兰等在门廊下,他速度更快了些,将马交给门房小厮,怀里鼓鼓囊囊地过来了。
昭兰立即就想给他撑伞,但还没靠近,魏泫就避开了。
“我身上衣裳都被雨水浸透了,你过来铁定沾你一身水,我自己撑一把伞就行。”
风雨里,魏泫的话语有些不够清晰,但配合着他的动作,昭兰也算是明白了意思。
雨里不是久待的地,一行人往芷兰院赶去了。
进屋后,热水早已备好,昭兰催促人进去洗个热水澡。
“这样冷的天,被雨淋成这样,怕是会得风寒,热水提前备好了,快去洗洗。”
魏泫本想说这点雨淋不出什么毛病,但想着一身湿漉漉得确实不好,不过在沐浴前将怀里的鼓鼓囊囊的小东西掏了出来。
是那黑白色的牧羊幼犬,虽然娇小,但虎头虎脑胖墩墩的,十分可爱。
由于是被揣在怀里,小犬并未淋到什么雨,只是有些蔫巴,被掏出来后,立即左看看右看看,这里嗅嗅那里嗅嗅,然后朝着昭兰摇尾巴,模样十分讨喜。
昭兰似乎一瞬间将魏泫这个可怜的落汤鸡忘记了,伸手抱起了这只小犬,稀罕得不行。
魏泫也没打扰她,径直接过婢女奉上的干净衣裳,去了浴房。
一番洗刷后,人干干爽爽地出来了,见昭兰还在抱着小犬,笑得像朵花。
“给它取个名字吧,叫铁将军,或者赛金刚如何,多威武。”
听到上半句,昭兰还欲赞同,但那个铁将军一出,昭兰朝魏泫翻了个白眼,埋汰道:“这么可爱的小犬,你竟给它取这样粗犷难听的名字,我可不同意。”
魏泫神色郁郁,讪笑道:“那你说叫什么?”
昭兰将鼻头眼睛黑黢黢又湿漉漉的小犬抱起,目光柔和道:“听过一个传闻,如果牲畜被赋予了人的姓,那下辈子便可以投胎做人,它便跟着我姓元,它是我的宝贝,所以它就叫元宝了。”
见昭兰用着那股满含爱意的目光看着一只小犬,魏泫有些吃味了,一口气喝下昭兰给提前备好的姜汤,龇牙咧嘴道:“它是你的宝贝,那我是什么?”
听着魏泫这明显是争风吃醋的话,昭兰无奈笑道:“你跟一只狗争什么,争赢了你难道会很有面子?”
魏泫撇了撇嘴,顿时觉得自己带回来一个麻烦。
罢了,谁叫她喜欢呢,瞧着那笑脸,魏泫都觉得心中雀跃。
喝了口八宝茶将嘴里的姜味压了下去,魏泫状似无意说起了一件事。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跟父亲知会过了,准备下月初同你回金陵,又是一段长途跋涉,你提前准备准备要带些什么回去。”
这话一出,昭兰暂时连小犬也不稀罕了,整个人蹦蹦跳跳地扑到了魏泫身上,满脸惊喜道:“下月初,具体是初几呢?”
“随你定了。”
魏泫笑着应道,语气柔和宠溺。
昭兰期盼这一日已经很久了,如今乍然听到马上就可以回去,她高兴地像什么似的,反复确认着。
魏泫环着她的腰,不厌其烦地说与她听,让昭兰面上的快乐愈发浓郁。
吧唧。
喜悦之下的昭兰毫不吝啬地在魏泫脸上落下一个重重很高的吻,月娘几个笑着低下头,同时心中也在为殿下高兴。
可以回金陵看看了,焉能不喜?
刚抱回来的幼犬不知新的主人为何这般一惊一乍,歪着小脑袋看着,眼神天真又懵懂。
第53章
夫妻二人确定了出发的日期后,便向金陵去了信,确保父皇母后知晓她的归期。
一转眼,到了出发那日,昭兰将能带的都带上了,看得魏泫直发笑。
此番倒没有上次送亲队伍那般冗长累赘,随扈只五百,本来昭兰还担心五百人不够,想多带些,魏泫信誓旦旦道虽数量比不上送亲时,但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是在军营中精挑细选的。
昭兰这才放弃了之前的想法,继续愉快地收拾着她的东西。
……
季秋时节,草木凋零,大地一片荒芜,再没了春夏时的葳蕤。
一支军容整肃的骑兵队伍穿行在林中,最后听令驻扎了下来,忙忙碌碌地进行着扎帐篷还有喂马等杂事。
中间仍旧是簇拥着一驾华丽阔绰的马车,其后还跟着几架马车,是此次殿下的近侍所乘。
最后还有自朔州带来的财货物品,算是此次的回门礼。
天色微暗,伴着林间的轻风,不再是春夏那般解热,而是带着有些刺骨的冷意。
但胜在天高气爽,四方旷远,叫人心情不错。
就要入冬的时节,昭兰也不能再穿那些美丽但单薄的衣裙了,尤其她还有些怕冷,就算是在烧着炭火的马车里,也穿得厚实。
虽然马车中比外头暖和,但待久了也总会气闷,一听扎营了,昭兰便兴致勃勃地要下去。
不忘回头叫一声正在软榻上躺着,闭目养神的魏泫。
“下车透气了。”
这厮也学会了惫懒,大好的儿郎,外头有好好的马不骑,日日钻到马车里和她黏在一处,忒没出息。
随行的人都能看出,少将军就是想要同媳妇黏在一处,笑归笑,但心中都是理解的,毕竟要是自己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自然也是想寸步不离的。
既然是在野外,将士们难能不想去打个野味,魏泫临走前还打趣地问昭兰要不要一起去。
昭兰不可避免想起上次那等糟心事,知道他是故意调侃她,怒瞪了魏泫一眼,果断拒绝了。
“你自个去吧,我才不去,我要留在这放风筝。”
这都是芙蓉那小丫头顺手收拾的,说路上可以玩,便一股脑带了些七零八碎的。
现在看来倒是没错,这爽快的天气,甚至还有风,正适合放风筝。
“那便不去,今晚想吃什么,我去打些回来。”
背上弓箭,跨上马,魏泫扯着缰绳,回头问了昭兰一句。
“兔子吧,要是有鹿肉更好了。”
兔肉涮锅子吃,鹿肉烤着吃,都是极美味的,昭兰很难不喜欢。
“知道了,你等着就是。”
留了一句话,魏泫策马离去,背影端的是自信满满。
找了一片树少的空地,昭兰带着芙蓉去放风筝了。
放风筝前,昭兰让照顾元宝的婢女将元宝也放出来。
一出来,黑白小犬便撒欢跑到了昭兰脚下,蹭着她的小腿肚子。
此次出行时间不短,元宝太小,昭兰不舍得丢下,便将其一道带着了。
元宝很乖,不用牵绳子也不会乱跑,只会跟在主人身畔玩耍嬉闹,到了时间便睡觉。
昭兰放风筝也放得很安心。
那是一只金色神鸟凤凰图案的风筝,画师技艺出众,每一根翎羽都画得栩栩如生,飞在天上,乍一看倒像是真的凤凰。
想来是老天爷都在帮她,风力也变得越来越大,她的神鸟风筝飞得越来越高。
一转眼玩了许久,就在昭兰有些累了,想歇歇手,将风筝给芙蓉放一会时,风筝线嘣地一声断了,那只神鸟凤凰在昭兰的连声哀叹中飘飘荡荡地挂在了一个高枝上。
昭兰不舍得这只风筝,加上芙蓉这丫头竟只带了一个风筝来,便只能想法子营救她的神鸟凤凰了。
若是枝头低些,还能试着用石子打下来,但这棵树委实太高了些。
几个自称擅长爬树的将士自告奋勇要爬上去捞风筝,但竟也失败了。
正待昭兰一筹莫展,想着干脆不要了,回去时,营地那边传来了动静,想是打猎的将士们回来了。
魏泫放下猎物,便朝着昭兰这边来了。
一过来,就瞧见昭兰对着高挂在树枝上的风筝发愁,一看便知是没法子了。
正巧,魏泫还未解下箭,顿时有了个好主意。
“这是哪个可怜虫的风筝挂树上了呀~”
操着一口幸灾乐祸的腔调,魏泫走到昭兰的身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放的好好的风筝被挂到了树上,昭兰心情本就不好了,现在还被他笑话,当下拧了一把魏泫的腰,将人掐的面目扭曲才罢休。
“你还敢在这说风凉话!”
没过瘾,昭兰甚至还想再来一下,但被魏泫躲开了。
“别别别,我是来帮你捞风筝的,快饶了我。”
昭兰停手,狐疑地看着他道:“难道你爬树技艺精湛?”
先前那几个都失败了,昭兰还猜想着魏泫还藏了一手?
魏泫抽出背后的弓箭,摇头否认道:“又不是只有爬树才能将风筝取下来,用箭也能。”
话音落下,一支长箭穿云破风,对着那只神鸟风筝飞驰而去,一箭射断了那根挂着风筝的树枝,风筝终于得救了。
芙蓉兴高采烈地去拾了。
昭兰也露出了笑,双眸泛着喜色夸了他一句:“还算是有用。”
将风筝捡回来接上,昭兰又玩了会,不过这回芙蓉识趣地没有凑上去,将位置让出去给了驸马爷。
这一场风筝放的昭兰酣畅淋漓,期间没少被魏泫占便宜。
回去的时候,猎物和饭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肉香味飘散在冷冽的空气中,倒更吸引人了。
没有辜负昭兰的期望,魏泫打到了兔子和鹿,带着的厨子已经煮沸了锅子,也架起了烤炉,昭兰见状,忙净手过去享受美餐了。
将士们那边想必也是收获满满,聚在火堆旁忙活着
魏泫先是到将士们那吃了几口肉、喝了几口酒便又黏到了她跟前。
向来是行军打战多有炙烤野味的经历,魏泫一手烤肉技艺出神入化,配上各种精细的酱料,差点没让昭兰香掉了舌头。
今夜肚子都撑得圆圆的。
出行在外不似家中方便,又是秋冬,便不用日日沐浴,只简单擦洗即可。
入睡前,魏泫仍旧是躺在身边哀怨地看着她,昭兰仍是心硬如铁。
被这样哀怨的眼神瞧久了,昭兰忍无可忍转身捶了他几拳。
“都说了这段时间不可,营帐外都是人,要真依了你,我白日还怎么见人?”
“给我老实睡觉,回金陵再说。”
嫁给一个武人就是这点不大好,精力太过旺盛,一天到晚仿佛有使不完的牛劲。
被说了一通的魏泫也知是这个理,但就是浑身刺挠不得劲,唯余叹息。
少见魏泫摆出这副落寞的可怜模样,昭兰竟还有些心软,双手环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轻哄道:“你忍忍,到了金陵加倍补偿你。”
说这话的时候,昭兰也有些脸红,但效果很显著,魏泫的情绪立即昂扬起来,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老实睡觉了。
要问为何只是亲脸而不是别的地方,那便是一句不敢。
此次回门比起上次可以说是轻装简行,速度也快了不少,让归心似箭的昭兰很快到了金陵。
信已经提前一日送出去了,想必父皇那边已经派人来接应了。
果不其然,在将士通报已经到了金陵城门口时,昭兰探出头去看,果然瞧见了一队进军候着,瞧为首的将领,似乎是何将军。
送她的人是何将军,来迎她的也是,父皇倒是知道有来有回的。
除此之外,城门口还停着一驾看着朴实无华的低调马车,昭兰本没多想,然等到了跟前,同何将军才说了两句话,就卡见马车里呼啦啦出来了不少人。
“母后!”
“长姐、四姐!”
昭兰惊喜地喊出声,将三人抱了又抱,高兴地都不知说什么了。
“好了,这还是在外面,别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姚皇后也双目通红,但不忘给女儿擦眼泪。
两个姐姐也是又叹又笑,觉得这一见好似隔了好多年一般。
母后说,二姐有了身孕,近来正孕吐难受的厉害,便没来。
“那三姐呢?”
昭兰也没瞧见三姐那个冤家,有些好奇。
听昭兰问起三姐,母女几个都是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四姐悄悄凑到自己耳边说得,言三姐近来得了一个极喜爱的男宠,可那人是个坚贞不屈的刺头,可将三姐愁坏了,昨夜更是为了追那个夜半出逃的男宠冻坏了,今日直接起了热,便卧病在榻,没能来。
昭兰又是都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了。
然哭着哭着,想起了自己此番还带着夫婿,忙回头去看魏泫。
少年正沉默地看着,眉梢带着浅浅的笑,十足地乖巧沉默。
等到昭兰和姚皇后的目光都看过来时,魏泫才姿态谦和地行礼。
“魏二见过岳母,长姐、四姐。”
少年身姿挺拔俊秀,态度谦和端正,是长辈最是喜欢的模样。
姚皇后也算是从丈夫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将这对冤家之间的事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荒唐又有趣。
“二郎多礼了,都是自家人,快随我们回去吧。”
知道了女儿同女婿的两情相悦,姚皇后对魏家二郎愈发满意了。
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金陵皇宫行去,这一路,有岳母和妻姐在,魏泫倒没好意思再去黏在昭兰身边,换作骑马行在一侧,展露出一个英武儿郎应有的姿态。
知晓小夫妻一路奔波,姚皇后便先让女儿女婿先回了寝殿,将满身尘土拂去。
对于昭兰来说,回到娘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乾元殿找父皇算账。
魏泫这算是告一段落了,父皇这个帮凶可还没过问。
没有按着母后先前说得吃过饭再去拜见父皇,昭兰直接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杀过去了。
魏泫被拉着往乾元殿走的时候,还一头雾水的。
“不是用完饭再去吗?怎的这么急?”
只见昭兰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去找我父皇算账!”
尽管没有明说要算双目账,然做了亏心事还告诉岳父的魏泫立即就意会了。
她要去算那桩自己刚挨过去的账。
魏泫顿时不敢吱声了,内心为岳父默哀。
轻车熟路地到了乾元殿,昭兰逆着光踏进去,将正在用午膳的平熙帝筷子都差点吓掉了。
不仅是猝不及防出现的小女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因为小女儿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再看看后面跟着的心虚地频频给他递眼色的女婿,他心噗通噗通地跳,知道山雨要来了。
“吾儿来了,要不要坐下用饭?”
平熙帝扯出笑,满脸的牵强。
昭兰见到这般心虚的父皇,更是诡异一笑道:“好啊,可是在用饭前,女儿有件事想同父皇聊聊呢。”
此话一出,平熙帝笑容更僵硬了,魏泫更是乖巧在后面站着一声不吭。
好半晌,守在殿外的宫人就听见,殿里头宣阳殿下挥斥方遒,而自家陛下回应甚少,且基本都是有些理亏造成的唯唯诺诺,吞吐难言。
至于驸马爷的声音,她们更是从未听到,要不是亲眼瞧见驸马爷进去了,她们都要以为殿里没这个人。
良久,里头没了动静,就看见宣阳殿下带着驸马爷走出来了,一脸的爽快解气。
而驸马爷则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第54章 正文完
时光飞速流淌,一转眼就到了四姐成婚的日子。
是日,天朗气清,微风徐徐,是个天公作美的景象。
因着第二日要参加四姐的婚宴,不好闹得太厉害,昨夜魏泫便收着些,千忍百忍地只闹了一轮,便熄灯歇息了。
就像是半途中说得那般,昭兰到了金陵城没少补偿他,魏泫日日都瞧着神清气爽的。
昭兰除了某些时候特别疲惫,然总体来说也算是畅快,芙蓉总说她近来气色愈发鲜妍了,这让昭兰都有点不好意思。
婚礼同昏礼,不必起得太早。
嫁去朔州的这段时间,家中变了许多,不仅是二姐那边有了身孕,三姐为一个倔强的郎君操碎了心,还有长姐那边。
有一日,昭兰去找长姐,进去就看见顾昀那家伙在亭子里对着长姐抚琴,奏得还是《凤求凰》,不仅顾昀在笑,长姐面上也一改往昔的淡漠,竟也带着柔和的笑。
昭兰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后来一问才知,顾昀这家伙痴缠得厉害,以赘婿入了长姐的门,只求长姐给个机会。
想必现在便是得了准许,在长姐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卖弄。
昭兰觉得这厮真是活该,落到今天的地步,也是他的造化。
不过当着长姐的面,昭兰并没有说这些有的没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允不允,还是看长姐自己的心思。
魏泫在金陵很是受欢迎,金陵城那些儿郎们都很喜欢叫上他一道去打马球,斗鸡走狗的。
再多的就是去酒肆中饮酒,那种寻欢作乐是万不敢的。
都是自小在金陵长大的,哪里会不知道宣阳公主的性子,敢拉她的夫婿去一些腌臜地方,被知道了,不得被收拾死。
再说这位魏二郎倒是得了何驸马的真传,是个二十四孝好夫君,很会守夫德。
对此昭兰还算是满意,夜里浅浅夸了他几句,也多允了他一次。
四姐成婚那日,夫妻两兵分两路,一个去灵犀殿陪新嫁娘,一个去同两个姐夫去拦门去了。
顾昀此刻勉强算个姐夫,以文章辞赋拦新郎,魏泫自然是以射术武艺,而二姐夫那个滑头的,便是想些旁门左道的来使坏。
不用想昭兰都知道安家姐夫此番不会太容易。
皇宫中再次洋溢着喜气,入眼皆是一片艳丽绯红。
昭兰到灵犀殿的时候,四姐刚沐浴完,一张脸上尽是将要同心上人喜结连理的娇羞幸福。
说实话,这种和心悦之人顺顺当当有了婚约,再结成夫妻的情路,昭兰觉得甚是美好。
昭兰忍不住想着,若是她与魏泫是青梅竹马来的,那会是什么感觉?
会从小便玩得来,还是两人时常对着干?
昭兰真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要更大,想到这个可能,昭兰笑意不断。
三个姐姐都住在宫外,昭兰是来得最早,紧接着是长姐、三姐,最后是身子不适的二姐。
四姐说,二姐这身子貌似就是昭兰远嫁没几日诊出来的,到现在已经有五个月了,肚子十分显眼,像是揣了个什么。
当说起这个,长姐笑着回她道:“可不是揣了个孩子。”
二姐有了孩子,面上也总是带着一种温暖柔和的笑,昭兰知道这是身为母亲才会拥有的,就像是母后也常这般对着她笑。
长姐的心绪看着也不错,想必是顾昀近来表现得不错。
三姐就不大一样了,偶尔唉声叹气的,不用问姐妹几个都知道是因着那个倔强的小郎君。
姐妹几个也知道三姐正难过着,也不去戳她的痛点,只努力地传授着自己所知不多的经验。
昭兰就是其中经验还算丰富的,各种劝解三姐。
“不是我说,三姐手段还是不要太过强硬,有的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三姐学着以柔克刚,攻心为上,人心都是肉做的,那小郎君又不是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铁定会心软的。”
元昭云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被小妹指点如何拿捏郎君,,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小妹将魏家妹夫调教得很好,都能指导你姐姐我了。”
如今家里都知道了昭兰干的乌龙事,知道了昭兰在外头寻男宠寻到了魏家二郎头上,笑话打趣的同时也赞叹一声姻缘天定。
这事虽乌龙,但当真是巧合又幸运,误打误撞让小妹寻到了喜欢的良人。
然她们也很好奇这桩误会后来是怎么解开,或者说平息的,毕竟小妹出嫁前还生无可恋、整日拉着个苦瓜脸。
一看就知道那魏家小子没吭声,将小妹继续逗弄了。
“话说,你和魏家妹夫的事如何善了的?”
想到这个事,元昭云连自个的不愉快也忘了,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
其他几个,包括今日的新妇四姐也一脸的求知若渴,昭兰见状,也不藏着掖着了,将这事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遍。
也就是看在喜婆妆娘都还没曾过来,灵犀殿都是自己人,昭兰才敢将自己这等私事说出来。
从一路上的故意挑逗再到新婚夜她大发雷霆,将人一顿打骂,最后把人折腾够了才给好脸色,一番话听得几个姐姐啧啧称奇。
就连三姐元昭云都钦佩起自己这个妹妹了,连声赞她驭夫有术。
在几个姐姐的打趣下,昭兰渐渐红了脸,好在妆娘喜娘还有一堆人接二连三涌过来了,解了昭兰的危机。
四姐心疼夫婿,目光在三个姐妹身上扫过,不禁联想到几个姐妹的夫婿都是难缠的,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将话说出来。
拜托她们去同那几位姐夫妹夫的说说,让拦门的时候手下留情。
姐妹三人又是一阵笑,将四姐笑得差点抬不起头来。
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昭兰身上,加上坐不住的三姐,两人说笑着往外走了。
一路上,昭兰也将三姐那个倔强小郎君的来路套出来了。
那小郎君原是个提前来京城寻亲的,但因为颜色好人又傻被骗进了南风馆,一直坚贞不屈,恰好被来寻欢作乐的三姐瞧见,觉得新鲜便带了回去。
本以为就是个需要调教一番的,没承想犟得像头驴,让三姐大动肝火了许久,偏生三姐还越来越稀罕人家了。
日暮降临,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随之而来的还有长生侯家的迎亲队伍。
一堆人扎在宫门口,都在看热闹。
昭兰本想着安六郎想要过关进来也得好一会,然她人还没到那,就看见安六郎喜气洋洋地带着一群傧相进来了。
昭兰和三姐都诧异了。
眼看着完成任务的魏泫几个人跟着进来,尤其看着直奔小妹而来、堆着一脸笑的妹夫,元昭云识趣地走开去向那两个便宜姐夫打探消息去了。
“怎么回事,四姐夫怎的这样神速,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你们三给拿下了?”
不是昭兰看轻四姐夫,顾昀也算是文采斐然,娶长姐那年也是金榜题目,直入翰林院。
魏泫就不必说了,战场上一刀一剑练出来的,不说勇冠三军总也不会差。
更别提二姐夫那个脑子灵活心思腹黑的,竟这么快就结束了,昭兰实在是意外。
魏泫牵起她的手,也不管周围还有许多人瞧着,神色惬意地指着眼前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道:“看见眼前这一片海了吗?”
魏泫说这话时,眉宇间神清气爽,丝毫不见一丝痴了的迹象。
可这话……
“你说什么胡话,哪里来的海?”
忍不住探了探魏泫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生病把脑子烧傻了。
魏泫失笑,将昭兰的手拿下来,朝着正急吼吼往灵犀殿那边走去寻人的顾昀和何斐怒了努嘴道:“是我和他们一起放的水,成海了。”
明白了这话什么意思,昭兰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都不知说他些什么了。
这下不用交代了,三个都是懂事的。
话毕,两人也跟着去凑热闹,眼看着安六郎神采飞扬地将四姐迎出来,一人坐上婚车,一人骑上高头大马,缓缓离开了皇宫,往长生侯府归。
昭兰同魏泫手牵着站在人群中,看着缓缓发动的婚车,感慨道:“我们姐妹五个,也算是都各有归处了。”
虽然三姐没有成亲,但又怎么不能说现下不是她所选择的归处呢?
至于长姐,昭兰算是发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长姐对那顾昀还是有些感情的,加上顾昀努力表现,估计日后长姐那自有他一份地方。
魏泫仿佛受到了这股喜气的传染,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
“瞧四姐与四姐夫那模样,就如同我们一般。”
不要脸地又夸了一遍自个,少年面上的笑灿烂过了头,仿佛今日是他做新郎。
昭兰故意气他道:“你本来可不是要同我说亲的,我原本想着,我上头有好几个姐姐,再怎么轮也轮不上我,计划以后在金陵找个俊俏伶俐知我心意的郎君,与他一辈子待在金陵好好过日子,没承想两个姐姐速度那样快狠准,生生将我这个小妹推了出来,这才有了和你的婚事,你就该多谢谢我两个姐姐。”
一番话听得魏泫直皱眉,但想到如今自己抱得美人归,思路又清楚了许多。
“这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你看,你本是最不可能嫁我的,但还是这般阴差阳错地同我做了夫妻,若不是月老专门给搭的红线,我都不敢相信。”
昭兰默然,也反驳不了什么,这事确实太巧,加上自己寻男宠兜兜转转寻到魏泫头上,昭兰都怀疑这是上天安排的姻缘了。
算了,反正最后也合了自己的心意,挺好。
牵着魏泫的手,昭兰就要乘车去长生侯府吃席,突感对方身子一顿,没拉走。
“你怎么不走?”
回头,见人一副想起什么大事的严肃模样,昭兰还以为他是落了什么东西没拿。
只见魏泫忽地抚上她的鬓发道:“我们好似一直都未曾结发。”
昭兰神色一愣,将新婚夜的那场闹腾细想了一遭,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好像是诶。”
双肩被握住,昭兰对上少年一本正经的脸,就听到:“等回朔州,我们在成一次亲吧。”
昭兰先是一怔,后笑骂道:“你别太幼稚。”
“我认真的,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对上魏泫热忱的双眸,昭兰突然明白了些许,她们大婚那日不仅没有结发,也不曾像天下所有新婚夫妻那般甜蜜。
这或许是个遗憾吧。
喧闹的人群中,昭兰听到自己应了一声好。
纵使身畔萦绕着无数嘈杂的人声,两人却能清楚地听到各自蓬勃有力的心跳。
能于这广袤的世间寻到一个命定的良人,亦是一种天大的幸运。
【正文完】
第55章 番外 醉酒
自金陵回到朔州,已是年后,连花灯节一起过了。
原本两人也没打算留在金陵过年,只说多待一些时日,毕竟回一趟金陵不容易,魏泫深知这个道理,便没有急着赶回去。
反正边境如今更安分了,还有父亲坐镇,他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去。
这一待便被留到了年后,昭兰都和魏泫说笑起小姑子定是要念叨她二人了。
因而,年一过完,夫妻两便快马加鞭赶回去了,同时还盘剥了父皇不少好东西,将父皇整得心肝疼。
多日未见,小姑子将两人想的慌,好几日都来缠着昭兰这个嫂嫂,将魏泫都挤到了一边,叫人那几晚都气哼哼的。
元宝也从一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幼犬变成了它的父母那样挺拔矫健的成年牧羊犬,整日精力都很旺盛,在府里撒欢。
好在将军府占地不小,勉强也可以让元宝遛弯,不过顾念着牧羊犬的天性,昭兰还是会时不时带着它去城外跑马。
每当那个时候,元宝浑身上下都会写满快乐,在草场上同旁的牧羊犬一道玩耍。
也许是这种犬类的血脉天性在作祟,尽管没有被训练过如何驱赶羊群,元宝每次看见别的牧羊犬开始驱赶自家羊群,便会凑上去,学着它们,像模像样地一起驱赶,无论是牧羊人还是昭兰,都时常看笑。
刚入春,温度还没有完全暖起来,出行仍需披着斗篷御寒。
温度偶尔会出现反复升降的情况,忽冷忽热的,让人不敢小觑。
某日,天气又比前两日降了许多,还刮起北风,吹得人脸疼。
昭兰本计划今日去跑马,但因为太冷便取消了。
正巧厨房那边送来了许多白果和栗子,昭兰突发兴致,准备今夜烤些栗子白果什么的,配上一壶温酒,定然舒坦。
不过昭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选了个真正不会醉人的青梅酒。
魏泫回来时,白果和栗子已经上了端了上来,昭兰还弄来了几个梨和橘子准备一同烤着吃。
屋子里烧着地龙,地板上又铺着厚绒地衣,一屋子都暖烘烘的。
昭兰沐浴过后,只穿着单薄的寝裙,两只脚丫子也不曾着罗袜,光溜溜地展露在外。
头发也是简简单单绾成一个单螺髻,甚至两鬓还有些松散垂下的碎发,烤炉中红通通的炭火将少女白净的脸颊映照得一片红润。
魏泫自军营回来,带着一身的冷气,萧瑟又冷寂。
进入屋子的那一刻,就被屋内的甜暖给削去了。
魏泫先是将目光落在了浑身慵懒闲适的昭兰身上,眼神不受控制地在那雪白的颈项上飘忽了一阵,紧接着看见那双赤裸在外面的双足,脱下大氅就走了过来。
“就算是屋子里暖和,也不能不穿袜子,凉气自足底生,若是病了到时候又要喝苦药,何苦呢?”
魏泫知道她的身子远不如自己壮实,感觉好似随便冷一冷就能生病,娇弱得很。
昭兰正拿着镊子拨弄着烤盘上的白果,听魏泫这絮絮叨叨的,也不在意,靠着小几,满不在乎道:“哪里会到那种程度,地龙都烧得那么旺,何况地衣那么厚,就算是朔州再冷都不怕,你多虑了,我脚可一点都不冷。”
魏泫听了这话,挑着眉头走到昭兰跟前,蹲下。
也不在乎旁边还有人在,他握住了昭兰半掩在裙摆下的脚,感受着温度。
明明是从冷风飕飕的外头回来的,那双手却暖得吓人,甚至比她的脚都暖。
因着魏泫手暖的缘故,纵然昭兰其实脚上也不凉,但这番对比下,竟也落了下乘。
“还说不凉,我摸着便觉得不热。”
对于驸马爷这时常亲昵的举动,月娘等人都见惯了,也不觉奇怪。
然昭兰还是会有些窘迫,被这般握着脚摸索,总会让她这颗已然装了许多不干净东西的脑袋联想起什么,比如在某些时刻,他也总喜欢这般握着,让本就处在惊涛骇浪中的自己更难以自持。
昭兰不能再让自己这般胡思乱想下去,将魏泫的手拍开,拉扯回自己的脚,反驳道:“是你的手太热了,衬得我脚凉!”
魏泫也不反驳,笑而不语。
昭兰以为他放弃了,转头继续去烤她的美食们。
才拨弄了几下橘子,就看见魏泫拿着一双罗袜过来,捏着她的脚踝往她脚上套。
昭兰连着哎了几声,正给梨翻着身,也不好乱动,就这样成功被魏泫将袜子套上一只脚。
既然这样,昭兰也就放任他继续套另一只脚了。
“犟驴一般。”
昭兰甩了甩被罗袜束缚住的双脚,低声嘟囔了一句。
魏泫也不回嘴,拿着衣裳就去里头沐浴了。
出来的时候,烤炉上的栗子已经飘出了香味,橘子也被烤得酥了皮。
魏泫顿觉腹中空空,提议道:“不如再搬个炉子过来烤些鱼肉,正好不用让厨房那边备晚饭了。”
昭兰一听也觉得不错,忙吩咐人去办了。
厨房效率很快,才大约一刻钟,就将切好的各色肉片整整齐齐地端了上来,一看那鲜红柔嫩的模样,便知是极新鲜的。
炉子和酱醋辣椒碟也通通备好了,只等主人挑选。
炙烤美食本就是一桩趣事,魏泫未假于人手,非常自觉地炙烤起来。
厨娘的刀工很是精湛,那肉片备切得极薄,只是在红通通的炉火上烤制一会,便完全熟了。
魏泫本就擅长,加上动作麻利,竟赶上了昭兰,肉和白果栗子差不多时间熟了。
两人离得很近,自己的碗碟里开始堆满了肉,昭兰怕错过了最美味的时候,将手里的活歇了,扭头去吃肉。
“你也吃,别光顾着烤了,肉很多的。”
昭兰边吃便催促魏泫,只觉少年一张俊脸备炉火映照得更浓丽俊俏了。
昭兰顿时胃口更好了,深觉秀色可餐是顶顶有道理的。
“就快好了,你吃就是。”
见昭兰的碗里堆不下了,魏泫才慢悠悠开始吃起来。
天色不早了,二人也不用仆从一直在身边守着,便让月娘她们回去了,待吃完了再传人进来收拾残局。
吃得腻时,昭兰便饮下一杯青梅酒,顿时就爽口了。
魏泫的目光起起落落,几番停在那壶青梅酒上,心中有了个好主意。
“光吃有什么意思,不如玩点有意思的?”
微魏泫托着腮,一双凤眸带着逗引,面庞映着灯火,时刻牵动着昭兰的心弦。
她有些意动,接话道:“什么有意思的?”
魏泫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到博古架上一通翻,翻出了一副骰子。
“我们摇骰子,谁的点数大谁赢,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说真话,如果不能应答,便要罚酒。”
“玩不玩?”
魏泫摇了几下骰子,神色诱惑,眼眸弯似新月。
鬼使神差的,昭兰没受住诱惑,点了点头。
本想着,自己这青梅酒怎么喝都醉不了,便不带怕的,然下一刻,发现魏泫拿来了平素他用来小酌的烧春,昭兰有些不愿意了。
“我能不能饮自己的酒,你那酒太烈,我酒量很差的。”
昭兰可不想没摇几次骰子自己就成死猪一般,那太没意思了。
魏泫不急不徐道:“不行,你那青梅酒就如同水一般,对我实在不公平。”
“也许你运气好,总能摇到大点数,何况你只要能答得出,怕什么酒烈?”
“这样吧,你若是答不出,每次饮一口便是,不让你一杯全饮下。”
昭兰一听,觉得也挺有道理,再配上魏泫最后的一句补救,她顿时没了意见,两人开始玩起了骰子。
第一局便是昭兰赢下了,她顿时生了底气,满脸都是笑。
“既是你赢了,便随意问吧。”
夹起一筷子肉送到嘴里,魏泫姿态坦荡。
看着魏泫无所畏惧的模样,昭兰兴致勃勃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时是什么想法?”
这无疑是个难回答的问题,魏泫有些纠结,但也不好胡扯,他还是艰难地将真话吐露了。
“那时,我只觉你莫不是疯了,竟直接从画舫上跳下来,要不是我接住你,怕不是掉下来要将我的小舟砸翻喽~”
这句真心话一出来,昭兰险些气笑了,逮着人就是一顿捶。
不过这对于魏泫来说就是挠痒痒而已,任由她去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
昭兰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好歹跳船之前还交涉了几句话,难道就只剩下她英勇跳船了?
看着昭兰愤慨得小脸通红,魏泫生了些哄人的意思,低咳了两声,小声补话道:“有的,觉得你浑身都在发光,很好看。”
这话说得虽然没有多么华丽精巧,但却让人很直白的感受到其中隐含的意思。
昭兰立即就不气了,面上挂满笑意。
对视间,昭兰隐约间看到魏泫发红的脸颊,知道他不好意思了。
欢快之下,她抱住了对方,亲了一下他的面颊,以示奖励。
偏生第二局又是她赢,昭兰更有底气了,又问了魏泫一个会让他脸红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两人自认识来,昭兰都感觉好像一直是自己在付出一腔热情,也不知魏泫是何时对她动心的。
这个问题比先前那个更刁钻,魏泫沉吟了许久,脸都有点憋红了,还是没能开口。
昭兰的敏锐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盯着魏泫别扭到了极点的脸,将心头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不会……第一面便喜欢我了吧?”
若是后面被自己征服了,那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但这个反应。
莫不是起先就中意自己了,所以才不好意思说?
不得不说,昭兰这回抓住了关键点。
乘胜追击下,昭兰看见对方更加不自然了,甚至会不自觉地去搔自己的面皮,这是魏泫紧张无措下才会有的小动作。
“还真被我猜对了,是就是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两彼此彼此。”
昭兰咯咯笑出声,臊得魏泫直接猛喝了一杯,然后大口吃肉,做出忙碌的姿态。
这两个问题问得可谓是让昭兰心情舒畅,然后面几局,昭兰仿佛将运气耗光了,全是小。
只见魏泫扬着恶劣的笑,像是终于等到猎物的猛兽,嘴角噙着笑,将一个个昭兰压根不能招架的问题抛了出来……
“你喜欢我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我亲什么地方你最舒爽?”
“你最喜欢我用什么姿势?”
……
第一个问题就砸得昭兰眼冒金星,更别提后面接二连三的,昭兰都要烧着了。
“你怎能问出这么不要脸的问题!”
又羞又气,昭兰脸红的能滴血,怒瞪着他。
魏泫丝毫不慌,甚至还选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淡笑着应道:“反正就你我二人,说些闺房秘事有何不可,又不会让第三个人听到。”
这话说得没错,但委实是苦了昭兰,她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说出来,只能认栽地去饮酒。
大抵是因为心神大乱,她忘记了自己只需喝一口的规则,次次都将一杯酒喝进了肚,嗓子眼火辣辣的。
“糟了。”
待喝完,昭兰才想起先前定好的规则来,低骂了一声。
她的酒量着实丢人,尤其还是这般的烈酒,区区几杯她怕是都要丢脸。
偏生后面几局那骰子就像是投靠了魏泫一般,次次都是她小,而魏泫这张嘴也问不出什么干净的问题来。
昭兰难免又饮了酒,就算后几次她想了起来只饮小小的一口,也于事无补了。
“不玩了不玩了~”
烤盘上,只剩下零星的白果和栗子,肉倒是剩的不少,但很快被姿态悠闲的魏泫三两口解决了。
收拾了剩下的东西,魏泫又是猛灌了一大口酒,倚着凭几,目光如水般迷离,欣赏般地看着姿态乱七八糟的姑娘。
人俨然已经醉糊涂了。
“这才几杯,就软成面团了,果然和说得一样没用。”
饭也吃完了,人也醉倒了,魏泫便唤人进来将屋子收拾了。
月娘和芙蓉便负责拉扯软成面团的昭兰洗漱,好在昭兰在月娘手里还算是老实听话,乖乖顺着洁牙净面了。
将主子收拾干净送上了床,月娘几个又安静地退了出去,将一切交给了驸马爷。
吩咐厨房煮的醒酒汤也很快好了,魏泫只是开门取个醒酒汤的功夫,回来光景就不一样了。
也不知那面团一样的人是怎么从床上下来的,魏泫一到内间就看见少女小小的一团在地上乱滚。
地衣厚实,躺一躺倒也没什么大碍,但躺久了便容易着凉。
这样想着,魏泫将醒酒汤搁在案上,俯身想将人抱到床上去。
然还没靠近,地上的姑娘就像是受惊了一般,睁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防备。
“你是何人,怎么在我房间,出去!”
很好,醉得都不认识他了。
大约是觉得太滑稽,魏泫忍不住笑出声,也不去抱人了,两手叉腰,气定神闲地低头看着在地上扭来扭曲的姑娘。
“你好好看看,你确定你不认识我?”
魏泫想不通,一个人醉酒还能认不出自己的男人。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醉醺醺的昭兰迷迷糊糊看着上方含笑站着的小郎君,混沌的脑子继续作祟。
“你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你再凑近些。”
完全是一副见陌生人的反应,魏泫叹了一口气,依言蹲下身来,让昭兰好好辨认。
只见那个醉鬼痴痴看了他几息,然后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当成玩具一般揉捏了几下道:“小模样倒是长得可以,许婚了没有?”
醉酒后的人有一点倒是没变,就是对他的色胆。
魏泫看着傻乎乎的姑娘,忽地有了个好玩的想法,并且付诸了实践。
“殿下怕是忘了,我是三殿下送给您的男宠,您允诺了让在下今夜侍寝的。”
魏泫就看见,少女迷蒙的眼睛逐渐睁大了,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丝跃跃欲试。
“你说的是真的?”
昭兰简直将什么都忘了,甚至忘了自己已经嫁到了朔州,有了驸马,只当自己还是在金陵皇宫未出嫁的公主。
想了想三姐确实是会给她送男宠的性子,然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出了昭兰那仅存的一点疑惑,魏泫再接再励道:“当然,要不然你的侍从怎能让我在殿下的屋子里,当然是您允了呀。”
昭兰听着也觉得有理,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魏泫抓住空档,捏住了昭兰的腰肢,眼神暧昧地示意道:“那殿下,咱们去床上吧。”
那眼神太过热辣,醉酒后情事一片空白的昭兰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面颊顿时染上了两团红晕,咬了咬唇点头了。
“三姐真是厉害,从哪找到的这样俊俏合我心意的小郎君,明日定要好好谢她才是。”
醉了酒,便没有什么能说没有什么不能说了,就算是一些羞答答的心里话,昭兰也如拉家常一般说了出来,听得魏泫一边抱着她走一边轻笑。
“怕是殿下明日没力气去谢了。”
又是一句暧昧不清的话语,魏泫将人平放到床上,回身将帐子落下。
下方的巾子早早地就被安置好了,熟知殿下月事时间的月娘知道,除了那几日,其余日子备上总是没错的。
落好床帐,魏泫回头看见乖巧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姑娘,神色既懵懂又局促,倒真像是头一遭的模样。
魏泫觉得今夜真是有趣极了,也觉得自己这想法有趣极了。
他直视着昭兰的双目,气定神闲地脱着身上的衣裳,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诱惑非常。
若此刻昭兰清醒着,定会嘲讽他故意引诱,精心设计,可惜现在的昭兰已然糊涂了,只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蛋越来越红。
她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衣裳之下,是少年郎精壮流畅的肌肉,虽然有些疤痕,但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威风凛凛。
尤其是纨裤之下的那玩意,简直让人心惊。
昭兰的呼吸肉眼可见地急促了起来,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身上的寝衣。
眼看他脱完了自己的,又来脱她的,昭兰心都差点跳出胸腔了。
本想阻拦,说一句自己来,但也不知怎的,对方熟练地像是脱了无数次,她话还没出口,自己就光溜溜的了。
那具身躯滚烫又硬朗,像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一双手掌,一张嘴灵活地游移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本就软成面团一样的身子彻底化成水了。
直到将军剑指玉门关时,昭兰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低头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当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生得这般吓人?”
忍不住感叹了一下,昭兰目不转睛抵看着。
魏泫刚就绪,准备披挂上阵驰骋一番,就听到这句懵懂惊叹的话。
魏泫拿出了些耐心,没有急着上阵,学起了大禹过门不入的一套,让本来还专注看他的昭兰气息紊乱不已。
“哦?有多吓人?”
面对醉得不识人的昭兰,魏泫总想逗逗她,看她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比我看的册子上那些都吓人。”
醉了的昭兰说出的话也很让魏泫满意,听得他兴致大起,顷刻间贴近,引得昭兰惊呼了一声。
这一声不仅有不适,还有些惊诧。
既入了城,魏泫也不闲着,动作带动垂落的发丝来回轻晃。
细细感受了一会,昭兰一边喘一边惊诧道:“母后同我说头一遭会很疼,但我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刚刚虽然也有点不舒服,但应该是你太大了才不舒服的,也没有很疼诶。”
听着身下少女傻乎乎的嘀咕,魏泫也不解释,只觉得醉酒后的她当真是有趣,看来以后要找机会多骗她喝几次才行。
一轮结束,感受到对方已经不在了,刚想动一动,就被人提着腰翻了过来。
正当昭兰纳闷他为何这般做,扭头想问问他时,就被欺身上来的人吻住了,再不能说话。
同时,那个比册子上所有人都可观的玩意也跟着过来了,只不过这样的角度,好似更难以承受了。
昭兰的闷哼声被吞下,帐内的春光被那一层帐子锁得严严实实,只有零零碎碎传出的粗重呼吸声,还有高低不一的柔柔轻哼声。
又是一个荒唐又酣畅淋漓的夜。
第56章 番外 花灯节
时光荏苒,冰雪消融,又是一年春来。
这一回,昭兰赶上了朔州的花灯节,正满心欢喜地为快要到来的佳节做准备。
去年仲夏,昭兰本以为魏泫都忘了在四姐婚仪上说得幼稚话语,早已忘了要再成一次婚的事。
事实证明,他还是很幼稚,特地选了与成婚同一天的日子,让小姑子将自己骗出去跑马,称自己去军营办正事,实际上是自己在家偷偷布置。
不过这厮也知道这事有些羞耻,只在自个院里撒欢,没有多大动静。
然饶是如此,将军府的下人几乎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皆在私底下偷笑他们少将军的行径。
昭兰什么都不知道,只在和小姑子回来后,看到芷兰院满院子的披红挂彩,她愣了好半天都没敢进去。
还是一身喜服的魏泫出来将昭兰给拉进去的。
起初昭兰的脑子还糊涂着,没转过来弯,问了句:“你这是又要娶媳妇了?”
话一出口昭兰就反应过来了什么,也想起了曾经在四姐婚宴上两人探讨的话。
想收回自己那句荒唐话,但也来不及了,被魏泫快准狠地敲了一下脑袋。
“瞅你说得什么混账话,快随我回去换嫁衣。”
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昭兰被拉进了屋子换上嫁衣。
自不必再问他要做什么,一切都已经很明了。
接下来的事都在昭兰的意料之内,挑盖头,饮下合卺酒,还有最重要的结发礼。
看着魏泫小心翼翼将两人的头发编在一起,又找了个锦囊装起来挂在帐顶,那虔诚的模样,看得昭兰笑的同时又心中泛着丝丝缕缕的甜。
然,刚感动完,就被按着婚礼流程走的魏泫按倒在了床上,度过了一个激烈热情的“新婚夜”。
自那日起,两人结发的锦囊就挂在床帐上,昭兰对它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大汗淋漓时它在上面晃个不停,就如同魏泫一般。
花灯节前,锦囊的带子不知怎的松开了,锦囊也掉了下来,魏泫见了蹙着眉非说是凶兆,巴巴去庙里求了个姻缘绳回来,将锦囊牢牢系上了。
这事被昭兰笑了许久,不过魏泫丝毫不在意,他只会在晚上用行动来回报嘲笑他的昭兰。
……
天幕渐暗,满城灯火燃起。
朔州城的街道很是宽阔,感觉比金陵的街道都要更甚一筹。
四通八达的街市如今挤满了人,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华美花灯。
有官方承包的灯棚,也有街市上商家包揽的彩灯,主街还有一棵巨大的灯树,上面尽是流光溢彩的花灯,满城都被灯火的辉煌包裹着,丝毫没了夜的沉寂黑暗。
刚入春,寒气未退,为了出去看灯,昭兰裹了个厚实的斗篷,又捏了个手炉,准备了万全才出发。
一路上皆是灯火璀璨,昭兰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车的时候,欢快地像一只小鸟。
魏泫紧紧跟在后头,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碰了的。
随着少女轻快活泼的步伐,发髻间的珠玉钗环也在灯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不时闪着魏泫的眼睛。
他看着发髻上有些歪斜的蝴蝶流苏步摇,魏泫帮忙扶了扶,忍不住埋汰道:“花灯节人挤人,年年结束后大街上都是姑娘家遗落的簪钗,你偏戴这么多,到时候被挤掉了可别后悔。”
昭兰听罢,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你帮我看着,要是有簪子掉了,你就跟在后面捡,这样我就不会丢东西了。”
在金陵时昭兰也是被挤掉过钗环首饰的,但她不是因噎废食的性子,不会因为怕挤掉钗环便不打扮。
反正她也不缺这些,何况还有一个大活人看着,昭兰更不在意了。
说完,她继续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害得魏泫都怕她飞了,紧攥着她的手,如今夜花灯节上数不清的眷侣一般,徜徉在人海中。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丈身畔,昭兰看着草棒上插着的红艳艳的山楂果,突然嘴馋了买了一串。
老丈乐呵呵地给她挑了一串最大最红艳的,临了,还祝福了一句:“永结同心”。
花灯节一对对的有情人太多了,老丈丝毫不怀疑眼前这对少年男女的关系。
可惜的是,那根冰糖葫芦,昭兰只热度上头啃了两颗,便丢给魏泫解决了。
一路上亦是如此,昭兰看什么都想吃,但每个顶多吃上两口,剩下的便都塞给魏泫,反正他胃口大,都能解决。
对于昭兰塞过来的东西,魏泫也不计较地照单全收,全吞进了肚子里。
一路吃下来,两人都吃得七八分饱。
“卖花喽,卖花喽,这位阿兄,要给姐姐买朵花簪上吗?”
人潮中,一个瞧着机灵的小姑娘凑上来,她提着一篮子刚摘的鲜花,脆生生地给自己招揽生意。
小姑娘卖的花很多,迎春玉兰栀子梅花应有尽有,姹紫嫣红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昭兰并没有说话,只是给魏泫比了个眼神。
成婚许久,魏泫也算是将这姑娘的脾性摸了个七七八八,一瞪眼他便知她在想什么。
魏泫立即便去买花了。
深知昭兰喜欢艳丽硕大些的花朵,魏泫目光掠过了迎春玉兰那种,挑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粉色山茶。
小姑娘笑盈盈地接了比这朵山茶价值多许多的卖花钱,说了几句吉利话,便锁定下一对眷侣去了。
“想戴在哪,是侧边还是后边?”
将粉色茶花在指尖转了几圈,魏泫比了比昭兰的头发,笑吟吟问道。
“就左边吧。”
昭兰侧身,将脑袋往魏泫那里凑了凑。
魏泫将多余的花枝折去,轻轻将粉色茶花簪在那乌黑的发髻上。
余光瞥见路人投来的打趣笑容,昭兰蓦地有些脸热。
很奇怪,都成婚这么久了,昭兰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脸皮很薄,禁不住外人调侃打趣。
“好了。”
簪好花,魏泫收回手,怎么看怎么满意。
目光一转,看到昭兰面上绯红,魏泫眼眸轻转,神色带着几分轻挑,凑到昭兰耳畔道:“怎么脸红了,是想到我们昨晚了吗?”
一语惊起波浪,昭兰差点没烧成猴屁股。
昨夜里二人玩了些新花样,想起来她腿肚子都打软,偏生这厮还要在这人山人海中提起,愈发让昭兰羞窘。
“吃你的东西去,少说些不干不净的!”
将手里吃剩下的枣泥糕一把填到魏泫嘴里,总算是让人噤了声。
花灯节这日,街市上还会有许多杂耍表演,两人循着人声到了最热闹的一个圈子外,准备瞧瞧里头的情景。
可惜这里早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前面的观众还人高马大的,昭兰根本看不到。
转头一瞧,同样人高马大的魏泫气定神闲地看着里头的情形,时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响,明显是来逗引她的。
“里头在表演什么?”
昭兰好奇问他,同时又连着在原地蹦几下,但都是无用功。
“是胡人的幻术,精彩绝伦。”
又逗引了她一句,昭兰急得不行,看着魏泫那个头,忽地生了个主意。
叉着腰指着魏泫道:“你蹲下,驮着我看。”
盛气凌人的,活像是在欺负人,要不是朔州百姓识得这是他们少将军,都要以为是哪家赘婿了。
不过当公主的驸马,终究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了。
魏泫就知道这丫头想了什么主意来闹腾他,听到这番带着几分骄纵的话,魏泫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拖沓,随即蹲下了,示意她上来。
花灯节本就是有情人亲昵的时候,何况她们本就是夫妻,再亲昵些又有什么干系?
美滋滋地坐在魏泫的脖子上,扶着他伸过来的手,她随着对方的站起逐渐看到了里头的表演。
昭兰发现也没有很精彩,这些幻术她在金陵都看过的。
顿时,没了意趣,拍了拍魏泫的胳膊,示意放她下来。
“怎的,觉得没意思?”
见昭兰兴趣缺缺地下来了,魏泫含笑问道。
“确实,差不多都看过,没意思。”
扭头看向魏泫,发现因先前她坐在那,他衣领外翻着,有些凌乱。
昭兰下意识踮脚去给他整理,面上神色柔和恬静,眼眸淬着说不出的温柔情愫。
魏泫低头看着那双眼睛,没忍住,亲了上去,在那双犹如蝶翼般的眼睫上辗转了几息,惊得昭兰闭了闭眼,笑骂道:“你这是做什么,眼睛有什么好亲的。”
唇瓣被少女纤长的眼睫扫过,麻麻痒痒的,被这话勾起了弧度。
“你哪里都好亲的。”
这不禁让昭兰又回忆起了些羞耻难言的事,双眸含怒掐了他一把,再不理他。
然魏泫倒是往上扑了,将人扯到怀里,咬着耳朵道:“今晚回去再给我亲亲?”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诱惑,昭兰听得心口一阵火热,身子也被这句话激出了些生理反应。
“这里这么多人,你就不能不说这些。”
昭兰压抑着胸腔中的羞愤,压低声音斥道。
魏泫丝毫不带怕的,若不听那话,只看那潇洒自如的神情,任谁也猜不到这厮正说着一些诳言浪语。
“人多又怎样,周围吵成那样,我又没喊出来,只叫你一个人听见,你不觉得这般很刺激吗?”
“刺激你个头!”
昭兰都不知道骂他什么了,人如果不要脸就没有弱点,此刻的魏泫正是这样。
正在两人一个逗人,一个被逗时,天空炸开五彩绚烂的烟花,那光彩,几乎照耀了整个朔州。
今夜的烟花是魏泫专门找烟花匠人打造的,每一支都能炸出图案绚丽的烟花,甚至还有一身着华美衣裙,挽着惊鸿髻的美人图,随着烟花炸开,美人也渐渐展露在天际,朔州城中的每一个百姓都能看到,更是能认的出来。
他们朔州城的少夫人,宣阳殿下,最爱挽惊鸿髻,此烟火,也是出自将军府的手笔,意思不言而喻。
在昭兰附近的百姓,纷纷看了过来,虽然里头没有一丝恶意,但那样直白的目光还是将昭兰看羞了,一个绷不住一头埋进了魏泫怀中,引得周围百姓都在偷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怪不好意思的。”
抬头对上少年乌黑亮泽的双眸,昭兰既羞涩又幸福。
魏泫紧紧环着那截柔软的腰肢,语气轻而缓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是在祝福我们,以后的每一年花灯节,我都会带你来看烟花,就算是老了,也得让儿孙将我们抬去。”
似乎是想到了那个场景,昭兰笑出了声,声音中不自觉带着一丝哽咽道:“那不得被人笑话死,我才不要,就在自己家里看,烟花也在门口放。”
魏泫蹭了蹭少女柔软的发,笑着应声道:“好,一切你说了算。”
“我们还有许许多多个岁岁年年,只要你不会腻烦便好。”
昭兰笑中带泪,驳斥他道:“怎会腻烦,我只觉远远不够,都想与你再续百年、千年姻缘才好。”
听着昭兰的祈愿话语,魏泫亦是叹息道:“我亦是。”
烟火还在持续,就如同这场灯会,绚烂不绝。
漫天烟火中,无数男男女女相视一笑,情愫静静流淌着,融入万千灯火中。
此刻,昭兰眼中只有那个自己一眼钟情的少年郎,而少年郎眼中,也只有那个灿烂明媚的姑娘。
一如当年画舫相遇,两人对视的一瞬,天地为之寂静。
第57章 番外完 先婚后爱
孟秋时节,热意退散,朔州城被初秋的凉意笼罩着,走街串巷的百姓和茶酒客也换去了夏衣,褪去了满心浮躁。
这一日,满城的仕宦权贵都接二连三地朝着将军府涌来,魏家门口车马络绎不绝。
这一日,全朔州城的百姓都领到了将军府的喜饼和喜糖,大街小巷、茶肆酒楼都在议论今日的盛况。
还有许多百姓兴致勃勃地跑到将军府附近围观,想看看这全城一等一的热闹
只因今日是他们少将军迎娶新妇的日子,新妇是当今圣上的幺女,宣阳殿下。
身为土生土长的朔州百姓,他们可能不知晓这位殿下是何种性情模样,但总归觉得他们少将军那样的少年英才就该配这般金枝玉叶的姑娘。
这场婚事,不仅被平熙帝放在心中,也被全朔州城的百姓放在心中。
魏将军家如今就那么一根独苗苗,如今也终于娶妻了,那生子也不远了,魏家后继有人了。
身为朔州城的黎民百姓,他们也算是为将军家捏着一把汗,时刻记挂着魏家的后嗣问题。
魏将军家这样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存在疑虑,记得上次赐婚时,那道赐婚圣旨还被拒了,如今又应得干脆利落,转眼就将公主娶进门了,这前后变化倒是有些快。
不过这不是小老百姓喜欢探究的问题,他们只知道将军家有了大喜事,街头巷尾都是谈论这事的商贩百姓。
这场婚礼从白日持续到夜里,酒宴欢畅热闹,宾客出口闭口皆是祝福之语,让魏戍笑得嘴都合不拢。
对比魏戍,今夜的新郎便没有那般热情了,虽不至于拉着脸,做出不情愿的模样,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兴致缺缺,姿态不甚热络。
还算体面周正地招呼着今夜的宾客,一杯接一杯地接下宾客的敬酒,尤其是军营中关系好的兄弟,敬起酒来丝毫不客气。
这场酒宴一直持续到戌正才罢休,宾客尽欢,拖着半醉不醉的身子被家中仆从扶着回去。
大厅内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宾客,魏戍看着一身酒气的儿子,将人叫过来,嘱咐道:“这里差不多了,就交给为父,你回去吧,殿下还在等着你。”
瞧见儿子面上一闪而过的郁燥,魏戍有些头疼,好声劝说着。
“你也松了口,人也娶来了,婚仪也成了,殿下从此便是你的妻子,你便该好好善待人家,何况殿下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远千里跋涉而来,正是孤单害怕的时候,你今夜可千万别欺负人家。”
魏泫又是一口酒下肚,尽管浑身沾染着酒气,但面色正常,眼神也还算清明。
天生的好酒量让魏泫应付了这么多宾客还清醒着,这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烦闷。
还不如让他醉死过去呢,这样他就不用去应付那个娇公主了。
他打听过了,宣阳公主元昭兰,是今上的幺女,也是最受宠溺的,也正是因此,脾气骄纵泼辣些,又爱华服美裳,性情奢靡安逸。
这些种种,都说明了他刚娶的妻子是个十足的金陵娇花,还是最不好伺候的那一种。
想起这个,魏泫就头疼,恨不得现在就装昏,可他只能想想罢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既应了,就应当直面风雨才是。
尤其父亲又千般万般叮嘱,他总不能到这个时候了再临阵脱逃。
罢了,不就是个姑娘,他再凶恶的敌军都应付的了,还能怕娇蛮些的新妇?
“知道了,这里就麻烦爹了。”
小妹魏湘也催他快去,笑得眉眼弯弯的,那模样好似今日是她入洞房一般。
魏泫则是在心里叹了口气,丝毫感受不到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快乐。
走出正厅,魏泫踏着初秋寂寥的夜色,抬步往新婚院子走去。
新房内,龙凤喜烛燃得正盛,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身形窈窕的新嫁娘孤孤零零地坐在喜床上。
一方大红的盖头将少女的面容遮盖殆尽,看不见神情,也看不出心绪。
眼前一片刺目的艳红,低头是自己同样艳红的嫁衣裙摆,昭兰此刻十分地紧张,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尽管月娘和芙蓉先前已经竭尽所能安慰劝说了她,但摊上这门婚事,昭兰真是有苦难言。
她本就不想远嫁到朔州来,不如金陵繁华不说,更关键的是此一去,想见家人一面都难上加难了。
更何况,她猜想自己这位夫婿可不是什么如玉君子,翩翩郎君,听闻魏家二郎膀大腰圆,五大三粗,黝黑粗犷……
昭兰是有几分相信的,能在沙场上战来战去的,能是什么孱弱儿郎,定然生得人高马大,威武雄壮。
昭兰越想越难过,恨不得当场哭一鼻子,但想到她的威猛夫婿马上就要来了,她不好新婚夜丢人,只能继续深呼吸平复着心情。
没关系,她如今的公公是个很好的人,先前拜高堂时,对着她言语温和又袒护,想必以后自己也不至于太难过。
忽地,昭兰听到新房外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根本不是女子的脚步声。
能在此刻过来的男子,定然是她那夫婿无疑了。
昭兰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绪再度因为这道脚步声被搅弄得天翻地覆。
她下意识攥紧了衣裙,心跳如擂鼓一般密集,吵的她差点听不清外头的说话声。
“驸马爷。”
这三个字分外的清晰,至于她夫婿的声音,有些模糊,昭兰没有听清,只大概听到一个嗯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然后再是一声,阖上的房门将两个连面都还未见过的夫妻关在了一处。
她的夫婿似乎在外间踌躇了片刻,才拖着脚步慢慢走过来。
昭兰听到珠帘被拂动发出的清脆灵动的声响,但此刻对于昭兰来说一点也不动听。
怎么办,要过来了!
明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但昭兰还是想挣扎一下。
脚步声来到了内间,但并没有来到她的跟前,她甚至看不见对方的半点身影。
规规矩矩地交叠着双手,昭兰手心都快要出汗了。
脚步声又来了,但好似不是朝着她这边来的,只行了几步,昭兰听到了椅子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他坐下了。
意识到这点,昭兰愣怔了片刻,盖头下的神色有些古怪。
他不应该先过来揭了她的盖头,然后说些话促进一下感情最后进入正轨吗?
虽然昭兰内心也有些排斥,但对方不按着这等正常流程来,她又觉得忐忑了。
这是什么意思?
空气随着两人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冷寂,甚至逐渐尴尬了起来。
就这样,这种气氛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昭兰受不了了。
“你怎么不掀盖头,再不掀我可就自己掀了!”
要杀要剐直接来,这样晾着算什么意思,只会让她原本就忐忑的心更煎熬罢了。
还不如来个痛快。
抱着豁出去的心思,昭兰气哼哼地说话了。
“呵呵~”
几息过后,昭兰听到一阵轻笑,意外的没有她想象中的粗犷,反倒是清朗富有朝气。
就,还挺好听的。
紧张的氛围下,昭兰脑子不合时宜地飘过这个念头,自己都觉得荒谬。
但,也正是自己这一句话的作用,对方动了。
昭兰听到衣料摩挲过椅子的沙沙声响,很快,眼前出现了一双红色的锦靴,是魏家二郎过来了。
原本,魏泫还没有做好应付这个娇公主的准备,便想坐下来沉思一番再去揭盖头,然刚发了一会呆,就听到少女那气冲冲偏又分外娇憨的声音。
魏泫被勾起了些兴趣,觉得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
魏泫伸出手,挨上了盖头的边缘,向上一掀。
没有给昭兰太多反应的时间,忽地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盖头被挑开。
猝不及防的亮光让昭兰下意识闭了闭眼,过了几息才适应过来。
视野再度清晰时,昭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什么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莽汉,而是一个身形清隽挺拔的少年郎。
不只是那副身子值得夸赞,那张脸更是生得俊美昳丽,唇畔挂着的笑如同三月的春风,呼啸而来,吹得她这棵桃花树簌簌作响,落了一地的粉色花瓣。
昭兰看着那张脸,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魏泫也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眸静静地凝着,似乎在出神。
两人就这般对视了许久,还是魏泫先行反应了过来,眼底情绪翻涌,一条腿顺势踩在脚踏上,笑问道:“怎么,刚刚不是还很厉害,现在怎么变成呆头鹅了?”
上来便笑话她,昭兰不愿意了,顶着红润的脸颊反驳道:“你才是呆头鹅,你全家都是。”
局促之下,昭兰连反击的话都显得那么幼稚无力,竟又让对方笑了。
“可你现在也是我的全家,自己骂自己倒是真行。”
又掉进了一个坑里,还是自己给自己挖的,昭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膝盖上的裙子都被她揪成了一团,这一幕被魏泫眼尖瞧见了,逮住机会就逗弄道:“你很紧张?我瞧你那裙子都要被你揪烂了。”
昭兰猛地松开手,直视少年的眼眸,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谁成婚不紧张,难道你不紧张?”
眼中像是燃了两簇小火苗,衬得那双眼眸愈发明亮透彻,让魏泫心中阵阵涟漪。
悄无声息的,他耳后红了个遍,但拒绝承认自己的心事。
“我又不是你这等面皮薄的姑娘,胆子小的吓人。”
昭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面庞,有些反驳不了。
是了,他看着游刃有余,哪里像她,心跳得跟有人擂鼓似的。
一回神,发现人顺势坐在了自己身边,那副硬朗滚烫的身躯也紧挨上了她,透过层层衣料传递到她身上,连着她的心一起发烫。
下意识躲了躲,往旁边挪了挪。
他坐过来,是打算做些什么了吗?
胡思乱想间,昭兰脸都要烧起来了。
魏泫余光瞥见少女裙摆下躁动不安的足尖,魏泫挖空心思想要寻些话来,忽地想起先前刚掀起盖头时少女诧异至极的神色,他有了开腔的由头。
“你先前见我第一眼的时候很诧异,为何?”
诧异、疑惑、不可置信。
这是魏泫那几息间在对方眼中看见的,他有些好奇。
昭兰性子本也不是扭捏的,见人问起了正经事,心绪渐渐平复,直言不讳道:“我本听闻你不长这样,方才见了你觉得意外而已。”
魏泫再次被挑起兴趣,继续追问道:“听闻我长什么模样?”
听这话,昭兰忍不住又扭头瞧了魏泫一眼,那张仿佛为她量身打造的昳丽面庞映入眼帘,昭兰心里就跟开了花一样,嘴也不自觉放开了些。
“听闻魏家二郎是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莽夫,我不喜欢这般的。”
说到最后,昭兰还撇了撇嘴,有些嫌弃。
她虽不喜欢孱弱的文人士子,但也绝不喜欢五大三粗的壮汉,观感太差了。
少女生动的小表情成功被魏泫捕捉到了,他忍不住勾唇笑出来,再接再励道:“那现在如何,觉得我这般的如何,可有不喜欢?”
被对方的笑晃花了眼,昭兰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将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你自是一等一的俊俏,我很是喜欢。”
嘴皮子太快,昭兰想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说出这等不压抑表明心迹的话。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昭兰感觉脖子都红了。
这才第一面,她这般是不是有些狂放了?
自觉丢脸地将脸扭过去,昭兰不想再说话,免得被诈出更多不体面的话。
这样的她好没出息,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夫婿的脸迷得忘了先前的一切,好似她多好色一般。
而她不知的是,自昭兰那狂放热情的话一出来,魏泫面上便溢满了笑,一双眼眸亮如星辰。
他知道昭兰这是害羞了,没有动她,只是又凑近了些,耳根子红红地哄了句。
“我亦是如此。”
不需要千言万语,只这短短五个字,昭兰心情顿时开阔了。
压根收不住唇畔的笑意,昭兰心中的喜悦几乎化成了实质。
正待昭兰不知回些什么时,对方很好的又开了个话头。
“你饿不饿,厨房备了饭菜,要不要吃点?”
魏泫觉得新嫁娘忙碌了大半日,应当都是饿着的,他觉得有必要吃一顿解解饿。
昭兰感受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立即点头应道:“要的要的。”
先前倒是偷吃了些糕点,但糕点哪有饭菜诱人,她现在恨不得吃一头猪。
魏泫看着小鸡啄米一般的姑娘,又注意到了昭兰头上沉甸甸的冠子,想着吩咐备饭前将这压人的冠子取下来让人舒服些。
“我帮你将冠子取下来吧。”
昭兰扶了扶沉重的脑袋,一时觉得对方倒是很贴心,嗯了一声将脑袋凑近了些。
乌云一般的发髻贴近魏泫,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女身上的一股淡淡暖香,甜丝丝的,丝毫不腻人。
魏泫心火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挑了起来,手脚也跟着僵硬起来。
他本就低估了女子婚冠的复杂难解,如今又心神荡漾,哪里能解得开。
不仅如此,还好几次扯痛了昭兰,这让昭兰有些一言难尽,终是忍不住了。
“行了,行了,瞧你笨手笨脚的,还是让我的婢女来弄吧,你去传饭,再让她们进来。”
头皮被扯痛了几次,昭兰也不羞涩了,气鼓鼓地埋汰今夜才认识的夫婿,语气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魏泫抿着唇,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但很快又自我调节开了。
也不拖沓,麻利地起身去吩咐了。
很快,月娘和芙蓉等一众婢女进来,神色都夹杂着些许喜悦。
芙蓉那丫头,更是挤眉弄眼地,不时朝着她的新婚夫婿那边瞥,让昭兰臊得脸热。
昭兰知道芙蓉什么意思,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庆幸。
在新婚之前,她们都知道昭兰害怕这魏家二郎当真如传言一般粗犷,毕竟哪个姑娘不想自己嫁个容貌姣好,姿容俊美的夫婿?
如今一照面瞧见驸马爷容貌,芙蓉和月娘便知这一关殿下定然是极满意的。
远嫁让殿下心中郁结,但愿驸马爷这等出色的容貌能让殿下心情好些吧。
月娘手巧,温柔细致,三两下就将昭兰的冠子和发髻摆弄好了。
紧接着就是服侍沐浴。
热气蒸腾中,芙蓉不时打趣着,说得昭兰害臊不已。
人长得不错,瞧性子,还算是知道爱惜体贴妻子,目前看来,抛却自己远嫁朔州的事,昭兰觉得这个驸马属实是合她心意。
新房内,见新婚妻子去沐浴了,魏泫便坐在喜床上发呆,不时拨弄着上面的桂圆红枣什么的。
然看着那些寓意早生贵子的玩意,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红了脸。
待昭兰从浴房出来,他脸上的红润还未消除,神色有些发窘。
生怕昭兰看到他的异样,魏泫拿着换洗衣裳进了浴房。
昭兰本觉得他急匆匆的有些疑惑,但饭菜在这时被端了上来,昭兰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
她忙坐下,开始填饱自己的肚子。
魏泫出来的时候,人正大快朵颐着,吃得分外香。
这让魏泫也生了几分饥饿感,也坐过去一块吃了。
刚成婚的小夫妻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只偶尔瞥对方几眼,看得月娘一行人哭笑不得。
用完饭,经过了最后的洗漱,月娘等人退了出去,新房中再次只剩下小夫妻两人。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找些事做,就算是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魏少将军也不例外。
他闷不做声地将上面的花生、桂圆这些硌人的东西收拾下去,背影忙碌的很。
昭兰站在旁边,看着那些寓意生子的东西,不自觉又想起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一颗心怦怦跳。
“咱们还有结发和合卺礼还没完成……”
似乎是出于不想让那事来得太快,昭兰灵机一动,想起这两桩大事。
魏泫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完,听到这话,也恍然想起,忙拿起了床头小几上的剪刀,那是提前为结发礼备下的。
桌子上,也备了两只金杯,旁边是装着合卺酒的银酒壶。
两人各自从自己的发间剪了一小撮头发下来,相互缠绕在一处。
只这个发丝相缠的情景,两人都看得耳根子发热,觉得莫名新潮澎湃。
等到两股发被装进锦囊中,魏泫问道:“该将这锦囊放在何处为好?”
昭兰随口答了句:“这是个私密的东西,找个咱们日日能瞧见的地方就好。”
然后这只锦囊就被魏泫挂在了床帐上,后面随着床晃得尤为欢快。
紧接着,魏泫去倒了两杯酒过来,昭兰有些迟疑地接过,魏泫注意到了遂问道:“怎么了?”
昭兰诚实相告道:“我酒量奇差,这酒会不会很烈?”
魏泫指尖轻点了点酒杯边缘,摇头安抚道:“无碍,怕耽误正事,合卺酒都是不烈的。”
这话虽解释了昭兰的问题,但也挑逗了双方的心弦。
魏泫暗自骂了自己一声,脸也跟着泛红了。
两人甚至都不敢对视,只默默绕臂将合卺酒饮下了。
最后,两人都拘谨地站在窗前,像两只呆鹌鹑。
“你习惯睡里边还是外边?”
“我可能习惯于早起练武,你……”
正巧,昭兰是个爱睡里侧的,忙不迭顺着话道:“巧了,我习惯睡里头。”
说着,人爬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平躺着,那板板正正的身板一看就是太过紧张造成的。
魏泫心脏也活跃得厉害,尤其在跟着爬上床,将帐子放下后,看着少女那怯生生偷瞄过来的羞怯眼神,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脸。
这也是魏泫属实没能想到的,金陵来的娇公主竟如此合他的眼缘,他很难去排斥对方,甚至很想亲近对方。
果然如父亲说得那样,或许他与她便看对眼了呢。
深呼吸躺下,他身子热,也没好意思去拉扯被子,便一身轻地躺着。
还是昭兰意识到自己占了全部的被子,心怀愧疚地将匀了一半给他盖上。
天转凉了,要是因为自己占了被子让他第二日染上了风寒总是不好的。
只是一会,被子里便染上了些少女的馨香,魏泫不自觉耸动了鼻子轻嗅了几下,心火欲盛。
两人硬邦邦地平躺了好半晌,就在昭兰差点都要放松准备睡去时,对方嗓音发涩地开口了。
“愿意吗?”
只有短短三个字,但蕴含着魏泫滔天的欲念。
昭兰起初没有领会,诧异地嗯了一声,扭头看他。
“什么?”
不需多解释,当昭兰看到身侧夫婿那充满热烈的眼神后,她便全懂了。
心中的羞窘让她拿胸前的被子盖住了自己,心中天人交战着。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再跑回金陵去,夫婿俊美合眼,瞧着也是个不错的,她有何好拒绝的?
这是她今夜刚得的夫婿,天经地义的,有什么不可以?
想通了这一点,昭兰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事上犯倔,痛痛快快一点自己也开心。
她的驸马,瞧着当真是英武,就不知届时是不是真的英武了。
记得人正等着她的回应,昭兰鼓起勇气,主动环上了少年窄瘦有力的腰身,用行动暗示了对方。
而在被子外,见昭兰躲进去,没有第一时间给他回应,魏泫以为她不太愿意,脸色刚要一暗,就感觉道一具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魏泫眼神大亮,一把将昭兰头上的被子掀开,对着那张他早已觊觎的红润双唇吻了下去。
一瞬间,火花四溅,情愫在空气中崩裂开来。
魏泫的唇瓣离开昭兰的双唇,往下游移轻啄时,昭兰得了空闲,细细喘息着在他耳边轻声拜托道:“你、你待会轻些,我、我是头一遭,我怕疼。”
少年一双唇同样是嫣红润泽,于百忙中抬起头道:“谁不是头一遭,不过我记下了,会轻些。”
随着话音落下,被子里接二连三抛出了衣物,细细看去,都是今夜二人身上的衣裳,还有些贴身的小衣……
费了好大的力气,两人才经过初期的磨合,成功达到了夫妻一体。
帐顶上,那只刚系上的锦囊随着晃动不断摇曳着,让昭兰本就迷离的眼眸愈发看不清,她脸红似血地嘱托正卖力表现的夫婿慢一些、轻一些,但效果甚微。
适应了初期的不适,昭兰逐渐也尝到了甜头,微蹙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配合着节奏忍不住发出抑扬顿挫的羞耻声音。
这一夜,刚认识的小夫妻都沉浸在对方给予自己身与心上的极致快乐,沉醉不知天地为何物。
被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昭兰是在最后一次,魏泫抱着她喘息的臂弯间睡着的,等她再醒来时,正是翌日晨间。
她颤动着双睫睁开眼,第一眼便是少年微笑着凝视她的模样,瞧那劲头,像是不知凝了她多久。
“醒了?”
问了一句废话,但是昭兰乐于回应他。
“嗯。”
少年弯着眉眼,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嗓音如三月春风,和煦得仿佛带着暖阳。
“休息好了咱们再起来,去见过父亲后我带你去外头瞧瞧如何?”
纵然再疏离,经过昨夜的极致亲昵与缠绵,本就相看两欢的两人,关系瞬间拉近到了极致。
“好啊,正想出去走走呢。”
如昨夜一般,一头扎进对方的怀中,只不过这次昭兰的动作熟稔多了。
听着少年蓬勃有力的心跳,昭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其实前路也没有那么差,不是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