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算计
门开了。
“小以, 你醒了？我给你带了早餐。”虞真站起来，拎着打包的粥。
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火气很大的人。
不是颜孟以。
走出来的人比颜孟以高一头，身形单薄纤瘦, 穿着显然不属于她的睡衣, 起床的怨气并没有使她的容貌减损, 越发衬得她五官英气清冷。
阿岑愣住了, 一个晚上, 她不知道这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就睡在一墙之隔，睡在颜孟以的身边。
厉棠从虞真手上接过粥, 随后“砰”地关上了门。
虞真这一口恶气咽不下去, 扭头看向阿岑。
阿岑摇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整个晚上我都没见到小以姐姐出来, 我以为她昨晚很累那么早就睡了。”
阿岑越说话, 虞真的脸就越黑。
厉棠脖子上有一处不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伤的。
丰沛充盈的想象力像毒药一样，令虞真如鲠在喉。
阿岑转移话题：“厉棠她也真是的，拿了你的东西, 也不说谢谢。”
虞真周身的空气冷了下来：“这个谢谢我倒是也不需要她说。”
此时, 厉棠忽地又打开房门斜斜地靠着门框。晨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斑驳地洒在厉棠的身上, 衬得她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精致而深邃。
“昨天那样的事别再发生了。她不喜欢过生日。”
“她没说不喜欢。”虞真狭长的眼尾上挑，挑衅的意味不言自明, “既然你没有爱护自己的老婆，那我只好代替你行使妻子的职责。”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厉棠不屑地打断了她, “需要我现在叫小以起床，问一问她喜不喜欢吗？”
“你别太过分！”
“对了，你那件礼服多少钱？我不能把它完整地还给你了, ”厉棠说，“我的经纪人会联系你，照价赔偿。”
厉棠一字一句，都引人无限遐想。
虞真气得浑身发抖，手扶着桌边，才勉强站稳身形。
“你回来！”屋子里突然传出颜孟以轻柔但坚定的斥责。
厉棠听到声音，虚掩了门，转过身去：“你怎么起床了？我不是叫你多睡儿？”
在媒体面前，厉棠一向是冷漠的。
阿岑从没有听到过厉棠用那样子的语气说话，那样缠绵的爱意，直钻进骨头缝里。
阿岑也从没有听过颜孟以斥责的口吻，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装成老教师模样粗着嗓子走进班级里管控纪律，让人更不想听话了。
“你坐下！”
颜孟以言简意赅，像是在训狗。
但关键是，厉棠听了。
颜孟以披了件外套走出来，向虞真道歉。
她一头中长发，发尾微微内扣，自然地垂在肩上，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贴在面颊上，叫虞真看得呆住了，攫取了她的呼吸，她不敢想象，这样的美丽被厉棠占有了多久。
“对不起，昨天走了以后，我也没有再问你，希望没有把场面弄得很难看。”
颜孟以的话让虞真回过神来。
“是我该向你道歉，老太太不懂事，身边人也跟着瞎胡闹，她们不了解你，她们也不配了解你。”虞真说，“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颜孟以倒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道方不方便，”似乎怕被拒绝，虞真先开口，“我家里有一幅字画，年头久了，有点发黄，我想请你帮我修复一下。这幅画对我很重要，我不敢轻易交给其他人处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我需要看一下受损情况才能评估是否可以修复。”
“那现在你换了衣服，我带你去看？”虞真摆明了要从厉棠手里抢人。
“抱歉，今天不行。”颜孟以说，“我们今天回去扫墓。”
“抱歉，我希望我能陪你一起去，不过，我看她怕是要看我不顺眼扫你的兴，”虞真拿出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很多朋友也有这个需求，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她们。”
以工作之名，颜孟以无法拒绝。
“虞小姐，”厉棠又从屋子里走出来，“该把我的太太还给我了。”
————
虞真走出屋子。
“我太太”三个字还在她耳边萦绕。
外面的天空是一片阴沉的灰色，小区里的老树在风中摇曳，落叶随风飘散，给人一种萧瑟的感觉。
虞真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洁白的烟雾从她口腔中氤氲而出，将她的怒气隐藏在半明半昧之中。
她靠在自己的车边，抽完了一支烟，忽然看到旁边停了一辆奔驰G550越野车。
这个小区又老又破，显然这辆车的拥有者绝不是这个小区的住户。
虞真打了个电话：“对，地址我发你了，十分钟内来，替我修一修她的刹车片。”
电话那头接到命令的人显然是有些迟疑的。
“任何风险，虞氏都会帮你抹平，”虞真说，“何况，我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事物有变化才会有转机。
舅舅的死让虞真失去了许多耐心，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而且这个过程要加速。
虞真的车走了没多久，保安探出头还在感慨最近小区里怎么这么多豪车时，又有一辆价值上百万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很富贵，但气质阴沉，身边跟着一个网红模样的女人。
保安不敢拦住她叫她登记，隐隐听到女人叫那老板“章姐”。
章姐对着之前下属传给自己的照片，在一栋旧楼前站定。
她捂住鼻子，嫌弃地打量散发着臭味的污水沟和楼体外即将脱落的墙皮。
“章姐，您来这种地方干嘛？”
“有个女孩子，一直拒绝我，我想看看她哪来的底气。”章姐话语间全是十拿九稳的自信。
网红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那可有一辆奔驰G550，你以为人家不识好歹，我看人家是心高气傲，攀上高枝了。”
章姐认得这辆车，以前厉棠开过，又想起颜孟以跟阿岑一起下楼散步的事，以为颜孟以拿厉棠的钱养阿岑。
“难怪。”章姐冷笑了一声，“有这个钱，也得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住。”
章姐拍下了车牌，发给自己手下的地痞流氓们。
【都认清这辆车，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
厉棠和颜孟以一前一后下楼。楼梯间的灯光昏暗，墙涂鸦有些陈旧。
厉棠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颜孟以。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
在远离繁华的老小区里，她们得到了暂时的宁静。
一个人戴着鸭舌帽从车库出来，小步快走，只顾看路，没有看人，结结实实撞了厉棠一下，也不道歉，急匆匆地就走了。
“真是什么人都有。”颜孟以扭头看了一眼，随即问厉棠，“你有受伤吗？”
“没事。”
去扫墓，厉棠轻车熟路，不用开导航。
万翠容打来电话，盘问厉棠行程。
上次酒店事件发生后，万翠容心有余悸。
“厉棠！我一个没看住，你要给我捅多少篓子？”
“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万翠容质问她：“昨天你不是差点把慈善晚宴掀翻吗？”
“我这不是没掀翻吗？”
万翠容被气得发抖：“说不过你！你今天去做什么？你已经两天没有练吉他了，这不像你。有什么事能比你的音乐更重要？那么多助理你放着不用，每件事都是亲力亲为，你是怕你那双手不出事吗？”
“不会有事的。”厉棠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给万翠容发了个定位叫她放心。
车里放着古典音乐，乐声如水静静流淌。
颜孟以浑身不自在了：“你有事，你去忙，把我放在路边就可以。”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想麻烦你。”
“麻烦”这两个字一出来，厉棠整个人都不好了。
妻子和妻子之间，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用不到“麻烦”这两个字，可她们眼下确实在冷静期，颜孟以的客气和生分似乎也合情理。
厉棠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心烦意乱，她喜欢颜孟以麻烦她，不管为她做什么。
厉棠想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份。
可颜孟以又把她越推越远。
旁边还有个虞真虎视眈眈。
厉棠的危机感越发剧烈。
————
颜孟以家人葬在郊区的一处陵园，一路上道路宽阔，车辆很少。
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排列整齐，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在柏油路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偶尔有车辆经过，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离陵园越近，颜孟以越是沉默。
厉棠静静地陪伴着她。
车子最终停在了陵园的入口处。
陵园坐落在一片宁静的山谷之中，被高大树木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松针的清新气息。
厉棠的目光一直在颜孟以身上停留。
浑然没有发觉路边一个流氓模样的女人对着她们的车拍了张照片。
【姐几个帮我看看，今天章老板说的是这辆吗？】
第72章 第72章 偷心大队
陵园里很冷清。
走到父母的墓碑前, 颜孟以惊讶地发现墓碑光亮如新，前面还摆着怒放的鲜花，像是有人不久前才来过一样。
她因为害怕伤心, 所以每年只来一次。
不知道是什么人替她来看望了她的父母。
颜孟以回头, 身后厉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她没有注意的角落里, 她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
祭拜完, 两人肩并肩朝陵园外走去, 提起了中学时的一件事。
“你还记得有一次咱们DI社团外出集训吗？”
“记得，那时候, 咱俩没被分到一间宿舍。”厉棠当然记得。
“那时候, 我爸妈还活着, 我也不像现在这样这么抵触过生日。”颜孟以说, “那次集训正好赶上我生日, 不过集训基地的老师很严格，不允许我们外出，不允许做任何庆祝活动。”
“我记得。”
“但是虞真定做了一面生日锦旗，挂在了我宿舍的门口。”颜孟以说。
“你现在还这么以为吗？”
“所以是你定做的锦旗？”颜孟以停下脚步, 吃了一惊, 那时，她一出宿舍, 看到了锦旗，听到虞真组织同学给她唱生日歌, 所以，顺理成章地, 以为是虞真，“你怎么从来也没告诉过我？”
“这不重要。”厉棠说，“你还记得它, 这就足够了。”
“后来锦旗被集训老师没收，还打印了一张巨大的批评通报，结果第二天，通报的空白处被写满了‘生日快乐’，这也是你做的？”
厉棠靠在一处石栏杆上，耸了耸肩，微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日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洒落在她勾起的嘴角。
“为什么不是？”
“你那个时候很高冷，看上去很不好接近，漠视一切。”
颜孟以手搭在厉棠旁边的石栏杆上，也笑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记忆里那个倨傲的少女是如何在宵禁时间过后躲过集训老师的监察，一笔一划地写着对她的祝福。
第二天颜孟以被同学簇拥着来到通报栏前的时候，很欣喜，也很感激，但当时不知道是谁做的。
没想到站在人群中、游离在说笑氛围之外的厉棠平静的面容下藏得那么深。
“你那个时候就……”就喜欢我了？
“远远不止。”厉棠丢下这么几个字给颜孟以品位，随即起身朝出口的方向走。
“是时候回去了。”
颜孟以跟在她身后，一颗心砰砰乱跳，想到第一次被厉棠发现因为热过敏起了红疹的时候，厉棠主动提出给自己上药，少女面无表情的外壳下，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
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被打破。
走到停车场，远远地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围着她们的车。
初时，两人只以为自己想多了。
但走近看时，发现那人果然有问题。
车胎全部遭到了破坏，车子完全无法启动了。
颜孟以扫了对方好几眼，那流氓也不怕，双手抱臂靠在不远处挑衅地看着她们。
有颜孟以在场，厉棠不想节外生枝，对方很明显是要来挑事的，她们不会这么轻易上套。
流氓摸了摸口袋里的扳手，等她们两个过来，没想到厉棠拉着颜孟以就走，丝毫没有要跟她对峙的意思。
流氓跑过去，挡在路上，一副挑事的样子。
“美女，这么漂亮。”说话间，流氓就要去拉扯颜孟以。
厉棠把颜孟以挡在身后，睥睨着问：“你想干什么？”
“我跟那个漂亮妹妹说话呢，没跟你说，”流氓梗着脖子去看颜孟以，“妹妹，你女朋友不行，受了这种欺负，当缩头乌龟，怎么保护你？不行你跟我，我好好疼你。”
颜孟以是厉棠不能触碰的禁区。
小流氓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去，就被厉棠擒住。
紧接着，厉棠用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把那流氓摔在地上龇牙咧嘴半天起不来。
“走。”厉棠拉住颜孟以，往陵园另外一个出口去。
这时，那流氓的朋友却已经先赶到了，将她们两个围了起来。
“怎么着？看着斯斯文文的，你们两个打伤了我姐们儿，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厉棠没理会对方，小声叮嘱颜孟以：“我拖住她们，你去找人来。”
不等颜孟以反应过来，厉棠先撂倒了对方两个人，为颜孟以打开了一个缺口。
对方其他人反应过来。
“这女的有两下子。”流氓团伙马上意识到厉棠不是她们能轻易对付的人，纷纷从口袋里摸出一些趁手的家伙。
其中一个还想追上颜孟以，厉棠分身乏术，只本能地抬手护着颜孟以。
那扳手结结实实地砸在厉棠左手手臂上，厉棠没吭声。
颜孟以不想成为厉棠的拖累，谨遵她的嘱咐，一直往前跑，去找人来帮忙。
“看不出来，还挺硬的。”
“一起上，让她看看咱们几个的厉害！”
“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章老板，我们也没办法。”
颜孟以早已走远，厉棠再没有顾忌了。
————
颜孟以带着保安赶到的时候，十几个流氓已经被放倒在地。
厉棠靠在一旁，微微地喘着气。
保安看向颜孟以：“你们是流氓，还是她们是流氓？”
很难想象这位瘦削美丽的女人对上十几个流氓一点也没吃亏。
颜孟以直到这时，才完全敢松口气，郁积的担心爆发出来，一下子红了眼睛：“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厉棠摇头。
不过她微微发白的唇色还是令颜孟以不安。
“是我们的疏忽，这边监控坏了好久，不然肯定会在事发第一时间发现的。”保安安慰两人，“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在路上。”
“谢谢。”
“对了，想问一下你们两位的职业，”保安有些崇拜地看着厉棠，“你是刑/警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想当一个刑/警。”
“我确实是队里的，但不是刑/警/队。”
颜孟以看着厉棠，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间满嘴跑火车。
“那你是武/警/队？”
“不，”厉棠言简意赅，用那张冷若冰霜、艳如桃李的脸，说着语气最平静的玩笑，“是偷心大队的。”
颜孟以愣了一下，还是本能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但是一边又轻轻捶了厉棠一下：“我在问你话呢！不要转移话题。”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这么臭的脸，一本正经地讲情话？
保安很快意识到自己被狠狠地秀了一把恩爱，默
默地不再做声了。
————
不多时，警/察赶到。
案情明了，警/察简单询问过后就把流氓们都抓走了。
只是还需要颜孟以和厉棠跟她们回去做个笔录。
保安在一旁听着，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一个歌手。
警/察走后，保安把自己听到的名字输入进了搜索框里，关联的视频和词条很快蹦了出来，翻不到底。
视频里那个美艳酷飒的女人，刚才真说自己是“偷心大队”的？
保安又摸到厉棠的微博，看她的粉丝数，13000000……那个零似乎看不到头。
————
颜孟以刚做完笔录，就接到宋瑜璟的电话。
“师姐，你得肺炎了？医生建议你住院？这么严重！你听医生的！工作什么的，先放在一边，我现在就去你家帮你收拾东西！”
颜孟以等不到厉棠出来，先给她发了个消息【棠棠，我师姐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随后，颜孟以急急忙忙打了辆车就去找宋瑜璟了。
————
厉棠这边做完笔录出来，扫了一圈，只看到万翠容快步朝自己走来。
又找了一圈。
也是只有万翠容。
“车我叫了道路救援去帮你换轮胎了，好好的，怎么想起来陵园？”万翠容憋了一肚子火，“那些流氓一口咬定她们是随机挑事，你信吗？你信吗？这一看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事件！你看看那些跟你同咖位的人，哪一个人不是保镖前呼后拥的？你非要撤掉安保……”
对于万翠容的批评，厉棠没一个字听进去的，只问：“她呢？”
万翠容把厉棠的手机给她：“在她心里，她师姐可比你重要多了，她连这两分钟也等不了……等等，你的手怎么了？”
————
颜孟以陪宋瑜璟来到医院。
宋瑜璟戴着口罩，一个劲儿地表示抱歉。
“师姐，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颜孟以让宋瑜璟只管放宽心。
宋瑜璟父母年事已高，且距京市一千多公里，她着实不想因为这些让父母舟车劳顿。
她平时也有些关系要好的同事，但那些同事都成家有小孩，她也不好麻烦她们。
颜孟以安顿好宋瑜璟，坐在她床边给她剥橘子。
宋瑜璟感慨：“以前读书的时候，你身体不好，也经常生病，你是怎么过来的？”
颜孟以回忆起那时候，厉棠的事业已经起步，待在录音棚里十几个小时已经是常态，即便如此，一听到自己生病，厉棠会马上赶来，如今想一想，估计那时候厉棠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颜孟以又低头看了看手机，自己发给厉棠的消息，始终是没有回复。
“师姐，你先休息，我出去打个电话。”
“好。”
颜孟以到走廊上，拨打厉棠的电话，没人接，倒是意外地看到了万翠容的身影。
“容姐，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颜孟以把自己的手机界面给万翠容看。
然而，一向对颜孟以和颜悦色的万翠容，今天却大变脸。
“让开。”
第73章 第73章 她出事了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 洒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块光斑，在颜孟以和万翠容之间形成泾渭分明的界限。
“容姐？”颜孟以有些难以置信。
“我有急事, 所以没办法解答你的问题。”万翠容的声音低沉又急促, 明显是带着情绪的。
万翠容本来已经走过去了, 但想到什么, 又折返回来：“对了小以, 我能不能拜托你？”
颜孟以侧耳听着，不知道万翠容为什么突然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和自己说话。
“拜托你, 离厉棠远一点可以吗？既然决定要离婚了, 就分得干脆一点,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万翠容说, “你知道她的身价说出来能吓死人的, 跟她同一个咖位的人，哪一个出门不是保镖簇拥着的，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事事亲力亲为，再脏乱差的地方也陪你去。”
颜孟以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要跳出胸膛。
“容姐, 你什么意思？棠棠她出事了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就像是秋夜的落叶, 轻轻飘落。
然而不等万翠容开口，远处住院部一处窗户拉上了窗帘, 帘后的人拿起了手机。
万翠容拿起手机，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已经被窗帘遮挡的窗口, 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挣开颜孟以。
“没事, 你去找你的师姐吧，比起棠棠，你的师姐重要得多。”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但万翠容没有理会颜孟以，她的步伐急促，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
她通过专属电梯，直达顶层的特需病房。
再大的病房，也还是免不了弥漫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厉棠左手打着石膏，站在床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去看颜孟以。
宽松的病号服在厉棠身上也穿出高定的奢侈感。厉棠永远跟这个世界有疏离感，她美得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的人。
“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万翠容“啪”地一声把报告摔在桌子上，“与其担心她，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怎么了？”
“你三岁开始练乐器，十几年来风雨无阻，这双手有多金贵，你自己知道。”
“骨折而已，能有多严重。”
“你自己看，”万翠容拍了拍文件，“没有医生能给你打包票能恢复到和之前一样。”
厉棠拿起文件翻看着，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我知道音乐就是你的生命。我不敢想象……”
万翠容揉了揉太阳穴，说不下去了。
几万个人里面才能出一个的天才，如今二十出头正是要大放异彩的时候，难道能允许这颗星星就此陨落？这比杀了万翠容还难受。
————
晚上，宋瑜璟休息后，颜孟以打车回了住处。
一整天，颜孟以都有些心神不宁。
车辆穿行在车流中，路灯的光忽明忽暗地打在她脸上，她眼底凝结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夏末的夜空，繁星点点，却带着一丝凉意。
车里电台播放着华静妍跟厉棠合作的最新单曲。
电台主持人兴奋地说着：【华静妍和厉棠这两位顶流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这次是她们的第三次合作，不愧是厉棠亲自操刀的旋律，全球Spotify日榜上空降第2名的成绩，差一点就打破最高空降排名，我们都知道目前厉棠是这个最高空降排名的保持者！期待她们下次合作带给我们更多惊喜。】
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拿出手机低头看看屏幕，随后又回头看她。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颜孟以言简意赅地问着。
司机没料到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话却是一针见血的。
司机干笑两声，最终还是不吐不快。
“厉太太，不，或者颜小姐，如你所见，我是厉棠老师的狂热粉丝，”司机问她，“你有微博吗？”
“有，但是不经常看。”
“你可以看下今天的第一条热搜吗？”
颜孟以打开微博，热搜第一标题永远劲爆。
【颜孟以晚宴出轨豪门，万翠容医院爆骂渣女】。
狗仔的想象力一如既往天马行空，把两件不相关的事情揉在一起。
底下的评论区也是乌烟瘴气。
【我现在真的不明白是节目组在炒作还是她们的婚姻真的出现了问题。】
【但如果故事里的第三方是虞氏未来接班人，那这个逻辑就合理了。】
【厉棠经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难道棠棠出事了？】
“颜小姐，我是个外人，你们之间的事，轮不到我插嘴，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真的还是假的，有剧本还是没有，但我只想请求你，不要伤害她。”
“师傅，麻烦您送我去东洲君庭一趟。”
颜孟以还是决定去看看厉棠。
一整天不回复消息，这不是厉棠的风格，至少不是厉棠对待她的风格。
颜孟以顺利来到东洲君庭，她的门禁权限从未被取消过。
管家接待了她，但是没让她进屋。
“太太，真的很抱歉，厉老师今天到家就睡下了，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出来。”
回应她的是管家坚定的摇头。
“她还好吗？”
管家做出了赶客的动作：“抱歉，我无法回答您。”
颜孟以在屋子的台阶前坐了很久，果真没听到屋子里再有任何动静。
半夜三点，阿岑打给颜孟以。
“小以姐姐，你还没睡？”
“没有。”寒风中，颜孟以瑟缩着抱紧了自己。
虽然还是夏季，但夜风仍有凉意。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阿岑从打工的酒吧出来，骑着电瓶车来到东洲君庭把颜孟以接走了。
颜孟以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但拗不过阿岑。
“她一个大明星，她能出什么事？那么多助理围着伺候着，倒是你，才真的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阿岑愤愤替颜孟以打抱不平，“今天热搜上挂了一天，你不知道，有些人小嘴淬了毒一样，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厉棠那边的人也没出手公关，明摆着她不在意你！”
“她不是这样的人，一整天，我都很心神不宁。”
“我的小以姐姐，睁开眼睛看看吧，周围多的是比她更关心你的人！”
电瓶车开上跨江大桥，江上的游船灯火辉煌，与对岸历史悠久的银行大楼相互辉映，构成了京市最奢华的夜景。
————
回到住处，颜孟以洗漱完就倒头睡下了。
小以站在颜孟以的门前，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她贪婪地感受着此刻的宁静，享受着跟颜孟以相处的时光。
这份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虞真给阿岑发来了消息：【今天怎么样？】
【她心情不好，厉棠那边一整天没回复，她担心厉棠出事。】
【好，我知道了。干得不错，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随时向我汇报。】
阿岑放下手机，觉得头有些痛，成长的艰辛逐渐地被品尝，为了得到钱，她不得不把喜欢的人向外推。
————
万翠容一直很担心厉棠的状况。
毕竟，厉棠在认真看过医生的鉴定报告后，就一直没有讲话。
没有人要忧虑还没发生的事。
可厉棠是一个歌手，音乐就是她的生命，如果她的手再不能弹吉他，无异于当庭宣判了她的无期徒刑。
凌晨五点多，万翠容接到厉棠打来的电话。
“姑奶奶，我昨天一直很担心你，你怎么样，缓过来了吗？”万翠容坐起身来，“我会组建一个康复师团队，最大程度上做好保障工作。”
“你看热搜了吗？”厉棠一开口，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颜孟以。
“看了，怎么了？”
“把热搜撤下去，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允许那样扭曲事实的报道挂在上面一整晚。”
“哟，又在担心你的小以了？人家担心你吗？”万翠容说，“有时候，我真觉得那些网友是我的嘴替，单凭她对你做的事，我只骂了她几句算是很仁慈了。”
“她不知道我受伤了，”厉棠说，“追着她，缠着她，是我自愿的，不是她要求的。”
“她真是你命中的劫数。”
“先把热搜撤下去吧。”
万翠容冷哼一声：“不用。我问过了，已经有人在压热搜了。”
“谁？”
“虞氏的接班人。”
————
颜孟以睡得不踏实，八点钟自然醒了。
昨天醒来的时候，床上还有一个温热的身体抱着她。
今天，她又是一个人了。
说好了要独立自强，可厉棠给予的温暖是她永远无法割舍的眷恋。
颜孟以第一时间去摸枕边的手机。
很多条消息，有群友们发的，有阿岑发的，有师姐发的，但是唯独，没有来自厉棠的消息。
【你还好吗？】颜孟以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这几个字发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厉棠是陪她去扫墓出的事，她不能无动于衷。
“小以姐姐！小以姐姐！你猜谁来了？”阿岑敲着她的门，声音有些兴奋。
“难道，难道是棠棠！”颜孟以都没穿鞋子，飞奔着打开自己的房门。
客厅里站着的，却是虞真。
第74章 第74章 狩猎
颜孟以看清来人是虞真, 她急切的脚步骤停，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阿岑借口回屋去找东西，给她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虞总, ”颜孟以打了个招呼缓解尴尬, “好巧, 你路过来看阿岑吗？”
“对, 给她送点东西, 她一定要让我上来坐坐。”虞真说，“不要叫什么虞总, 以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叫我真真就好了。”
“以前都不知道你们互相认识。”
虞真笑了笑：“这怎么不算是你跟我之间的缘分。”
虞真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暧昧, 一句比一句火热。
阿岑假装翻箱倒柜找东西, 实际上耳朵竖起来听着她们的交谈, 虞真看起来是认真的，有的是手段和时间，张开一张无形的大网，所有她看上的, 都逃不掉。
“时间不早了, ”虞真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换身衣服, 坐我的车去。”
“去？去哪儿？”
“看宋教授，虞氏跟宋教授的企业有合作, ”虞真说，“等会儿我还有个生意要谈, 已经跟人约好了时间，不过去医院是顺路的事情。”
阿岑腹诽，虞真找的理由合情合理, 时间又给得紧，根本不给颜孟以反应的机会。这一场婚外的追逐，不像是少女时代的感情复萌，倒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
“我送小以姐姐过去吧。”阿岑看不下去，跳出来，“真真，你还有生意要谈，我怕耽误太久。”
虞真揉了揉眉心，依然保持着微笑：“医院探视有时间要求，再耽搁下去，真的来不及了。宋教授一个人在病房，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那等我一下哦。”颜孟以回房间换衣服。
虞真的目光追随着颜孟以的背影，宽松轻薄的睡裙在她身上却有魔力，学生时代没品尝过的滋味，而今越发渴望。
待颜孟以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虞真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阿岑明显感觉到，颜孟以不在场时，虞真身上传来的是一阵冷意。虞真会让她感觉到，大家不是一个世界，也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你帮我想想，你欠我多少钱？”
阿岑心有点虚，垂下头：“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你误会了，”虞真走上前来，揽过阿岑的肩头，笑语晏晏，却让人不敢接近，不是一个亲近的姿态，像是老板对下属的恩威并施，“这点钱对我不算什么，小以拿你当朋友，那你也是我的朋友。钱还不还无所谓，只是偶尔还是要请你帮点小忙。”
阿岑感到屈辱，但从她拿了钱的时候，她们的身份就不再对等，从她听从虞真第一次指示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爱的权利。
“好的，知道了，”阿岑说，“虞总。”
————
颜孟以换好衣服走出来。
阿岑恋恋不舍目送她们，在窗边看着颜孟以上车，用力地跟她挥了挥手。
虞真开了辆跑车，颜孟以没有后座可以坐，只能乖乖坐在虞真的身侧。
她记起上次的事，怕虞真又来给她系安全带，于是自己先把安全带系好，转头
再看，虞真正开导航找路，并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颜孟以心里指责自己误解了虞真的好意。
“开过去大概半个小时，”虞真说，“希望不会堵车。”
“麻烦你了。”
虞真还想说什么，秘书打来电话询问她一些合同的细节。
颜孟以要下车，虞真做手势拦住了她，表示不是什么重要的商业内容，不需要她回避。
————
车辆开走，一个穿西装，戴白手套的人走出小区，打了辆出租。
上了车，司机看着乘客，怀疑她也是司机。
“我确实是司机，不过，不是跑专车的，专门给老板开车的。不过最近我们老板不喜欢我代劳了，都要自己亲自开。”
————
颜孟以摸出手机看了看，厉棠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倒是华静妍给她发来了消息。
【小以姐姐，好久不见！我和厉老师合作的歌曲你听了吗？】
【真的很期待下一次合作！昨天厉老师说随时欢迎我！】
【等手上的通告结束，我要到中国去，跟你们一起吃火锅！】
颜孟以的心忽地像被贯穿了一样。
厉棠可以看到手机，也能回复消息，为什么偏偏不理会自己。
颜孟以勉强打出【我听到了，真的很棒！期待你下一次来。】每打一个字，心口都会痛一下，但毕竟还有人在旁边，她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
虞真打开了车内电台，商业评论的节目结束后接了一档娱乐八卦节目。
两个主持人侃侃而谈。
女主持：“昨天著名女星尹仪爱机场穿搭引发关注，热心网友放大镜看图，结果发现尹仪爱所穿外套好像跟今年厉棠出席活动穿过的是同一件。”
男主持说相声一样接过话茬：“这世界上穿一样衣服的人很多，那总不能是同一件。”
女主持说：“这件可不一样，是E家的秀款，而且，你见过两件不同的衣服在同一处磨损的情况一模一样吗？而且，网友还扒出，尹仪爱今年去过霓虹国，而巧合的是，厉棠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霓虹国……”
两人一唱一和，谈笑间说得仿佛厉棠已经跟那位初出茅庐的女星穿同一件衣服，在同一间房过夜一样。
虞真关掉电台。
“八卦记者也是够没有水准，”虞真说，“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在厉棠身边七年，颜孟以对于娱乐圈还是有基本的认识，明星出现在公众场合，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各大品牌的借来借去，同一件衣服倒是不能说明什么。
而且，厉棠这个名字也算是响当当的流量密码，谁都想来蹭上一点。
颜孟以自己做博主的时候，出过一个“厉棠同款发簪”制作教程，播放量也是一飞冲天。
“这些都是假新闻，外行人才会分析来分析去。”虞真说。
颜孟以看着车窗外，到处都是厉棠的巨幅海报，逃不出这个名字，无法否认心底的落寞。
“我知道是假的。”颜孟以说，“我只是在想，每个人都想跟她在一起，可我跟她在一起，却走到现在这一步，或许，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吧。”
或许是车内的空间太封闭，或者长时间的车程使人容易卸下防备，又或者颜孟以心里的痛苦积压得太多太久，她忍不住跟虞真说了自己的心事。
“未必。如果一个人让你感觉痛苦，我想那个人才是你痛苦的源头，”虞真没有给颜孟以反驳的机会，“我们到了，下车吧。”
————
不同于厉棠的低调。
虞真走到哪里都是被前呼后拥的。
车子才停稳，外面已经站了两列人。
刚下车，两列人九十度鞠躬说着“虞总好，颜小姐好”。
有个女人走上前接过颜孟以的包，殷勤备至站在她身侧：“颜小姐，我帮您拿包。”
“让她拿，”虞真轻拍颜孟以的肩膀，“这是她应该做的事。”
院长来接待虞真。
言谈间，颜孟以了解到虞氏不久前收购了这家医院。
大家簇拥着虞真和颜孟以，迫使她和虞真并肩走。
这让颜孟以很不自在，要坐的时候有人给她拉开凳子，要乘电梯有人给她按下楼层，就连要推门，都有人为她代劳。
颜孟以求助地看向虞真。
虞真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没事，我不怕被别人拍到我们在一起。七年里，她没有给过你的东西，我给你。”
虞真的若即若离，是危险的信号，她仿佛在颜孟以耳边哈气，又仿佛一瞬间移动到安全的社交距离，她像是操纵人心的魔王，游刃有余地把玩着颜孟以的心脏。
宋瑜璟很惊喜颜孟以来看望自己，又惊讶虞真是跟在颜孟以后面走进来的。
“突然间她们把我升级到了特需病房，我还在担心你找不到。”宋瑜璟告诉颜孟以。
“宋教授，虞氏非常看重人才，只要你有需要，我们一定做到。”虞真说。
“真的太感谢你了，在虞氏上班，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颜孟以感谢着虞真。
宋瑜璟不像颜孟以那样天真，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好整以暇的虞真。
虞真看着颜孟以跑来跑去，看着颜孟以给宋瑜璟削苹果，看着阳光下颜孟以根根分明的发丝泛起的光泽。
秘书来敲门，给虞真使了个眼色。
虞真走出病房。
宋瑜璟趁机拉住了颜孟以的手，示意她坐得离自己近些。
“你怎么会跟她一起来？”
“她说虞氏跟你的企业有合作，要来看你，顺便带上我。”
“虞氏跟我的企业有合作不假，但……”
“小以，我们该走了。”虞真已经结束了跟秘书的聊天，她抬手轻叩着房门，“不好意思，无意打扰你们的对话，但医院探视的时间要结束了。我后面的会议也马上就开始了，小以，我送你回去。宋教授，你也多休息。”
登时，就有护士走进来，示意宋瑜璟放下手机。
“小以，再聊下去，会影响你师姐休息。”虞真说。
一旁的医生也点头。
颜孟以只得跟宋瑜璟告别。
宋瑜璟还想再说什么。
虞真走过来，亲自帮她掖上被角：“宋教授，你该休息了。”
第75章 第75章 您跟我“女媳”真是天造地设……
“上车吧, 我送你回去。”
颜孟以对于虞真所有的一切都很不习惯，她招摇的座驾，她张扬的作风, 她被人前呼后拥的生活方式。
“我坐地铁回去。”颜孟以还在挣扎,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
“我可不是为了你, ”虞真说, “宋教授现在是虞氏的合作伙伴, 你是她师妹，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故, 我担心宋教授对虞氏有偏见。”
说话间, 虞真已经把车门打开。
————
宋瑜璟等护士走后, 又从床上下来, 走到窗前。
这房间地理位置极佳, 把下方一切景色尽收眼底。
颜孟以站在车边微微鞠躬，有片刻犹疑，但最终还是上了车。
不意外，以虞真的手段, 颜孟以在她面前无处可逃。
宋瑜璟有些担心颜孟以, 但对此只感到无能为力。
————
路上，虞真跟颜孟以聊起了宋瑜璟。
“宋教授看上去很喜欢徒步。”
“是啊, 我一直很佩服师姐，高强度的科研压力之下, 还能保持每个月一次的徒步，她自己去爬过泰山和华山, ”颜孟以说起来全是崇拜，“我不敢想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还以为宋教授年纪轻轻著作等身，是科研狂人。”
“事业很重要, 但师姐常跟我说，生活跟事业同等重要。”
虞真点点头：“赞同。很多人都觉得我在这个位置上，大概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工作。”
“那实际上呢？”
“虞氏作为很成熟的企业，大量成熟的经理人负责各部分业务，我每天工作四小时足够了。”
颜孟以有点好奇：“那你肯定有很多爱好！我有不少上班族朋友，名义上是早八晚五，可下班之后加一会儿班，再通勤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即使有双休，也很少有自己的时间，”
“前几年全球到处飞，最近两年，之前的朋友陆陆续续安定下来，再想约她们出来玩，可是要拖家带口的，”虞真说，“我倒是拜了很多老师，学了点东西，国画、书法、高尔夫，马术什么的，不过总有点意难平。”
“哦？”颜孟以问，“为什么？”
“很难讲，我看了一下身边的朋友，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虞真说，“她们很多人有了孩子，不管是从前是多么胡作非为的一个人，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了世界上最无私的人。”
“你喜欢小孩子？”
“那倒不是，”虞真说，“我想，或许只是需要一个最值得的人来盛放自己的神性，自己最无私的爱。人生太短了，我想陪着最爱的人，黏在一起，工作什么的都放一边去，一起玩，一起闹，哪怕只是看书，也要贴在一起。”
“这么好，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的。”
“我只怕，我遇到了对方，对方不知道我的心意。”
此时，虞真的秘书打来了电话。
“虞总，您跟秦制片约的十一点钟见面，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秦制片想跟您确认行程是否有变？”
“让她等。”虞真言简意赅挂断电话。
“糟糕，”颜孟以看了看时间，“抱歉，耽误你的工作了。”
“是我抱歉，”虞真说，“现在不好把你扔在这儿，打车都打不到，不如这样，委屈你跟我一起过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商业伙伴，你也不用觉得尴尬。”
也只能这样了。
————
不多时，虞真驱车到了一处高尔夫球场。
球场后还有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空地。
“后面那块地我刚拿下，打算建个私人机场，不然飞国外太麻烦，”虞真说，“尤其以后，我想跟我的爱人出行，不希望被其他人打扰。”
海后回头，倒是个深情的人，一个愿意在家庭里花时间的人。
虞真的目光穿过这片空旷，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机场的轮廓。
颜孟以不由得想到了她的厉棠，那样万众瞩目的天才歌手，她的生命只该在舞台上燃烧。
“在历史的浩瀚长河里，有的人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有的人度过了寂寂无名的一生，”虞真说，“如果让我选，我选择跟爱人平淡地白头到老。”
车停稳，虞真先侧过身给颜孟以解开了安全带，若有若无的气息吹过颜孟以的耳朵：“我们到了。”
————
秦碧菡很不爽。
她闯荡社会的时候，虞真还戴着纸尿裤乱爬。
防晒喷了又喷，秦碧菡还是耐着性子询问虞真的秘书：“虞总今天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改天。”
秘书告诉她：“虞总会来。”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等着就是了。
秦碧菡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把笑容挂回脸上。
“虞总愿意出资投资我的项目，我非常感激，如果虞总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秘书说：“虞总来了。您等会儿跟她谈。”
秦碧菡小跑着过去，看到那辆炫酷的跑车抬起鹰翼门，她忙上前去扶对方。
可对方手搭在她胳膊上的瞬间，两个人都傻眼了。
秦碧菡等的贵客虞真坐在驾驶位上，而副驾上这位正被秦碧菡屈膝迎接的、身形单薄、面容姣好的女生，不正是她名义上的“女媳”吗。
“秦制片，让你久等了。”虞真下车，跟秦碧菡微微握了握手。
“虞总，久仰大名，今天一看，果然是年轻有为，你愿意赏脸过来，我真是荣幸之至。”
虞真强硬地搂过颜孟以的肩膀，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忘记介绍了，这位是颜小姐，我的中学挚友。”
“挚友”这两个字，虞真咬得特别重。
“虞总，”秦碧菡微笑着，“您这位挚友，我之前就听您说起过好多次，今天可终于是见到了。”
“她可是研究文物修复的学者，跟我们这种闲人可不一样。”
“那今天我可太幸运了。”
“刚才来的路上，带她去后面那块地逛了一圈，这才耽搁了，”虞真说，“我跟她越好了，以后多出去走走，不被任何人打扰。”
“你们之间的情谊，真令人羡慕。”
颜孟以浑身不自在，只依稀觉得两个人打太极一样，话里有话。
————
球场被精心修剪的草坪覆盖。
果岭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草色柔和的光泽。
本来颜孟以只是坐在草场上，悠闲地吃着果盘和小吃。
结果被大家簇拥着接过了高尔夫球杆。
“小以，你来开球。”
在场的除了秦碧菡，还有一众社会名流。
虞真叫颜孟以开球，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我不会打高尔夫。”颜孟以把球杆递到虞真面前，虞真不接。
颜孟以又把球杆递到秦碧菡面前。
秦碧菡不敢接。
“开球挺重要的，我看我打不远。”颜孟以不会打，但也知道一些规则。
“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开球？”
虞真一再坚持，周围人也跟着附和。
颜孟以没法子，硬着头皮站定，挥了一杆，打空了。
“我来教你。”虞真顺理成章站在颜孟以身体后侧，贴得很近。
“双脚与肩同宽，身体前倾，沉肩，不要用手臂的力量去带动球杆，而要用身体的旋转。”
颜孟以又尝试了一次，挥杆瞬间，就能感受到不同。
小小的球飞得又高又远，落在球道中心。
所有人齐齐为她鼓掌欢呼。
“我知道的，你跟我在一起，肯定没问题。”虞真拍了拍颜孟以的肩膀。
颜孟以松一口气，躲在草场边上，继续吃着点心。
不过人群里三三两两的有人过来坐在她的身边跟她聊天。
颜孟以记得她们的脸，是那天晚会上曾奚落过自己的人。
不过眼下这些人可换了一副嘴脸，夸她的衣品，又是夸她的气质，夸她是个博学善良又有心胸的人。
颜孟以读史书，读过宦海沉浮，品过千般滋味，这事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肯定是虞真施压，这些人的道歉未必有多少真心。
不过出于礼貌，她依然微笑回应。
虞真跟秦碧菡打球打到一半，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颜孟以的照片。
照片里，她被人群簇拥，却又遗世独立，她的美丽过分出挑。
“秦总，你看，她多美。”
秦碧菡腹诽，虞真未必不知道自己跟颜孟以的关系。
但有求于人，秦碧菡也见不得厉棠好，此刻当然应和：“颜小姐确实很美。”
“那你觉得我跟她怎么样？”
“天造地设。”
————
万翠容这边正在跟莫珍伊拉锯。
“我们棠棠有事，不能继续参加节目了，违约的费用，还有后续对公众的解释，我们这边会负责到底。”
“厉老师怎么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想她仍可以继续上我们的节目，我们的节目就是医生！万经纪，我亲自上门来拜访厉老师，这就是我的决心，让我见她，我会说服她！”
两人争执中，听到二楼有个什么东西从窗户掉下去了。
管家去看，是厉棠的手机。
万翠容把手机拿过来，屏幕已经坏了，但闪动着它掉出窗口前接到的最后一条信息。
【她已经重新爱上我了，你早点放手吧。】
第76章 第76章 我亲了你老婆
管家被厉棠反常的行为吓了一跳, 万翠容也是。
莫珍伊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遇到过的难伺候的艺人可太多了，厉棠是非常难得非常少见的没有架子的艺人, 情绪稳定, 可以沟通。
这样一个人,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令她大发雷霆。
“我上去看看厉老师吧。”
“不用, ”万翠容拦住莫珍伊, “莫导，不要越界。”
莫珍伊假装看不懂万翠容的黑脸, 还在软磨硬泡。
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转身抬头, 见厉棠出现在楼梯的尽头。
厉棠一身白色缎面
上衣配黑色长裤, 脖子上戴着的长项链从锁骨处一直延伸到V字领口中, 无论是链条造型的长项链, 还是她洁白纤细手臂上戴着的黑色腕带腕表，都透露着一丝禁忌与吸引。
眉目如画，眼神深邃似海，又像笼罩着一层忧伤的薄雾。叫人无法穿透这层雾抵达她的内心深处。
那样的美, 震慑人心, 叫人忍不住去看，又不敢看。
莫珍伊的心跳慢了一拍, 一瞬间有些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莫导，明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请发给我的经纪人, ”厉棠说，“但是否会到场, 我不能保证。”
莫珍伊连连点头，厉棠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莫珍伊就迷迷糊糊地跟在管家后面走出去了。
外面的热风一吹, 莫珍伊才清醒了，在那样的绝对美貌面前，她昏了头，都忘记问厉棠的手臂怎么受伤了。
————
“给我你的备用机。”
万翠容拿出自己的备用机，把厉棠的sim卡装进去。
“虞真给你发的消息？”
厉棠看向万翠容：“你怎么知道？”
“她开屏都开成这样了，不难猜。”
“是我眼盲了。”厉棠一直知道虞真对颜孟以的心思，却没想到虞真最近是发了狠，不知道自己还对多少危险的东西视而不见。
厉棠单手拿着手机，指尖轻颤。
看得出来，她被气得不轻。
几次按下语音键，却又松手取消。
“你口述，我帮你打字？”
厉棠接受了万翠容的提议，让她给颜孟以发：【抱歉一直没回复你的消息，很多事，我想当面跟你沟通比较好。】
“发了。”万翠容把手机推到厉棠面前。
厉棠没看，端起杯子喝水。
她手指紧握着水杯，水面泛起的波澜还是将她的内心暴露无遗。
“你觉得她选择了虞真吗？”
“我不知道。”
颜孟以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跟虞真一起出现在高尔夫球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其他身份，她们无从得知。
“我刚才被你吓死了，”万翠容说，“不过，哪个人收到自己老婆跟情敌聚会的照片，都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吧。但你真别说，虞真追你老婆追得真叫个轰轰烈烈，又是高调当众庆生，又是带她见自己的合作伙伴，整个京市都传遍了。”
万翠容的每个字都让厉棠眼底的阴翳更加浓重。
“不过我也要指责你，小以她那天抛下你是挺过分的，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你受伤了，没有人要为自己不知道的事付出代价，”万翠容说，“你这里闹小性子，虞真再布置了一张甜蜜陷阱，你这是亲手把小以往虞真怀里推。如果，我是说，如果小以不再回复你的信息了，你又该怎么办？”
厉棠没想过这问题。
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说她是圈里难得一见的把人当人的艺人，但或许潜移默化之间，她也受到了娱乐圈的影响，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会注意到。
然而很快厉棠就收到了回复。
颜孟以：【我很生气。】
颜孟以：【因为你不理我。】
颜孟以：【不过我原谅你。】
颜孟以：【明天见。】
“看，她回我了。”厉棠挑了挑眉。
就算虞真使出浑身解数又怎么样，颜孟以人在草场，可心还在这里。
只是这关心是惯性还是处于爱意，是厉棠不愿深入去想的事。
————
颜孟以从卫生间出来，跟一个年轻女生打了个照面。
身后的走廊里传来员工急急奔走的声音，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有人不小心把鱼缸打碎了。”女生看出来颜孟以有些好奇，告诉她，“她们在找东西装鱼。”
“哦哦，这样子的。”
“虞太太你好，我叫尹仪爱。”女生主动自我介绍。
颜孟以认出了对方，是在慈善晚宴上奚落自己说自己想勾引虞真的人，也是刚才第一个走过来跟她开启对话的人。
这个名字，颜孟以也不陌生，是在网络上蹭厉棠热度的人。
“这里没有什么虞太太。”
“你很有魅力，虞总也对你很上心，你注定会成为虞太太。”
“尹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颜孟以语气有些严肃。
尹仪爱见她不接受这一套，忙道歉：“我是真心恭维你，没想到说错话了。”
两人交谈间，有个球场的员工抱着个红色的塑料桶走进来，给在桶里接了一些自来水。
员工走后，尹仪爱有些惋惜看着她的背影：“那些鱼活不了了。”
“为什么？”
“热带鱼，好看，但娇贵得很。这样的鱼，只能被人好好养着，要是想放生，得到的不是自由，是死路一条。”
“这么麻烦，那我宁愿养一只普通的小鱼，把它放到海里去，游来游去都自由。”
————
这边打完高尔夫，她们开了瓶香槟庆祝。
颜孟以没喝，虞真也没喝。
秦碧菡劝酒，虞真一句“我还要做她的司机”，把全场的氛围推向高/潮。
一天的社交让颜孟以身心俱疲。
只是才坐进车里不久，她就头脑沉沉，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昨晚因为担心厉棠，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真的太累了。
虞真跟她说话：“小以，你想再去喝一杯吗？就我们两个人。”
颜孟以没有回答。
虞真侧过头一看，颜孟以的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
虞真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准备做机场的草地上一圈又一圈地开着。
颜孟以似乎在行驶中的车上睡得格外香甜。
虞真忍不住凑近了，拍了一张颜孟以睡着的照片。
若用“棉花糖”来形容她显得过分流俗。
她像云一样。
拍了一张，两张，虞真犹嫌不足。
车里十分寂静，窗外偶尔传来鸟叫虫鸣。
深蓝的天空中闪耀着星星。
一切都像无忧无虑的十七岁的夏夜，单纯为心动而永恒的季节。
虞真的心跳传到了指尖，紧握方向盘的指尖红得几乎滴血，又好像无数只蚂蚁在指尖穿行。
心脏梗在喉头，叫她无法呼吸。
理智为情/欲所驱使，她的身躯如同被傀儡师操纵着一样，脱离了她自己的掌控。
她试图操控颜孟以，可不知不觉中，她自己也已经失去理智。
凑近了，几乎能闻到颜孟以身上花果味的香氛，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如雾气一样的绒毛，几乎能看到呼吸间她嘴唇的颤动。
脑海中万千个欲念闪过。
终究是在她要吻上去的那一刻，惊醒的颜孟以扭头，使得那个荒唐的吻落空。
“我要下车。”
“抱歉，是我冲动了。”虞真向后靠在座椅上，“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心里很多话只想对你说。厉棠她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我要下车。”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说了，我要下车！”
“只是因为还没有离婚吗？”虞真问，“一张纸而已。”
“这是我和厉棠之间的事情。”
“所以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是道德和法律让你不能爱我，那我不在乎。”
“我不爱你。”颜孟以说，“这就是答案。”
“那你有多爱她？”虞真问，“一个一年到头在外工作，七年来都没跟你相处多久的人，你了解她吗？你爱她的什么？”
“我就是爱她。”
“爱她的自大？爱她的狂妄？爱她对你的忽视和所有的视而不见？小以，我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我希望人生剩下的时光都跟你一起度过，不让你一个人入睡，不让你一个人醒来，不让你有一秒钟感到孤单。”虞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颜孟以看。
“我想今天不太适合谈这个话题。你故意把车停在这里，令我害怕，令我恐惧，我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心平气和跟你交谈。”
“你不是怕我，你是怕看到你自己的心。当年，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虞真问，“是因为她诱哄着你跟她上了床吗？如果对你这样做的人是我，你会不会选我？”
“啪”的一声。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在车里响起。
颜孟以不愿意这样做，可她只能这样做。
“是因为我冒昧？还是因为我说中了？”虞真捂着脸，“性这件事，就像吃饭跟喝水一样，没有人会因为第一次永远被绑定在一起。我不会问你，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我，但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想踏出一步，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虞真知道发生了这种事，颜孟以不会想继续跟自己待在同一空间，她下了车，叫司机来开车载颜孟以回去。
————
虞真又是一张挑衅的照片发给了厉棠。
【我亲了你老婆。】
第77章 第77章 玩玩而已，别当真
周六一早。
德国来的专家正在给厉棠的手进行二次诊疗。
诊疗室内, 白色的墙壁反射着光芒，金属器械在桌面上投下冰冷的阴影。
厉棠眼睛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一遍又一遍刷新着界面。
万翠容扫了一眼, 是跟颜孟以的聊天界面。
“想她就发个消息给她。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别扭？”
厉棠没有发消息, 万翠容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 她的手机一有消息提醒, 厉棠就第一时间查看。
终于收到了颜孟以发来的消息。
阳光在这一瞬也终于穿破云层洒了进来。
厉棠的嘴角终于忍不住上扬, 但是又把手机倒扣了不去看。
但她没过一分钟，还是把手机拿起来了。
颜孟以发来节目组给自己买的机票信息：【一起出发去机场吗？】
【临时有事, 我改签了, 你先去。】
————
“你受伤的情况不容乐观。”专家指了指片子上的几处位置, “复原如初的概率很低。以后, 可能都没法回到原来的演奏水平。”
厉棠和万翠容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概率很低？有多低？”万翠容问。
“十分之一。”
“那没事, 棠棠运气一向很好。”
“倒也不用这么安慰我。”
“好吧，说一点，至少你的嗓子还是好的。”
不过显然厉棠没有被安慰到。
天才大抵都有些怪癖，差一分差厘都不是她想要的感觉, 如果不能交出一百分的作品, 那她情愿不去做这件事。
万翠容也没想到怎么去解决这件事，只能等具体恢复的情况再来看一看。
————
第三期节目的录制地点选在并州, 全国的能源心脏。
这里有大量的煤炭资源，依靠煤矿的各色餐馆也应运而生。
只是矿产资源的枯竭, 年轻一代也不愿从事矿工这样的重体力职业，煤矿附近的客流减少, 餐馆也陆续停业。
这次节目的录制地点选在一对老妻妻的小餐馆。
她们的女儿赴美留学，随着最后一座煤矿的关闭，她们在这里也再没有牵挂的东西, 于是决定最后营业一天，给自己奋斗了大半生的事业一个交代，最后再跟店里的常客打一声招呼。
但是她们年事已高，体力不足以支撑她们策划这样一场活动，所以《枕恋》节目组请来了三对嘉宾来帮她们。
————
颜孟以拖着行李箱，走在崎岖的乡间小路上。
路面很宽，基础设施完善，虽然年代久了，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旧旧的，路面有大卡车车轮碾过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出当年这里是如何的繁华兴盛，只是时间抹平一切，当年用汗水建设这里的人如今已垂垂老矣，那些曾穿行在这马路上的大卡车，也已经变成一堆废铜烂铁，留在原地的人，如今也要离开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述说物是人非这四个字，颜孟以想到自己跟厉棠，但又不愿去细想。
到达小饭馆，这里外观显得有些陈旧，褪色的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木质的门窗透露出岁月的沉淀，墙上褪色的照片述说着往日的辉煌，一张装裱过但已经褪色的山水画也引起了颜孟以的注意。
山水画有落款，是当地的一位画家的作品，这画家名字很陌生，没什么名气。
饭馆后面有几间房被改造成了临时客房，虽然破旧，但铺上了崭新的床品，大红色的牡丹花，透着过去那个年代的勃勃生机。
颜孟以进去放行李，姜半夏和周秋曈探出头跟她打招呼。
“你们说导演怎么找到的这种地儿呢？也真是人才。”姜半夏擦了擦头上的汗。
“我毕业拍纪录片，正好认识了她们。”莫珍伊回应。
周秋曈上网搜了一下，真找到了莫珍伊的毕业纪录片，那纪录片在平遥电影节还得过奖，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莫珍伊的成绩可谓是亮眼。
“我也看看。”姜半夏凑过去，招呼颜孟以一起来看。
几人跳着看的。
姜半夏不住地发出感慨：“莫导，看不出来，以前你也挺深刻的。”
“我现在也很深刻。”莫珍伊说。
“你深刻你怎么来拍这个了？”姜半夏说。
莫珍伊一整个大震惊：“拍这个？拍哪个？姜老师，我们《枕恋》虽然是个综艺节目，但是也很深刻的，通过轻松的日常，诊断婚姻里的问题。”
几人笑做一团，而后各自整理东西去了。
裴娜琏和金宥淑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车子坏了，所以才最后来的。”
“没事，你可不算晚，”姜半夏接过话，“棠棠那家伙，今天要最后一个到，得好好批评一下她这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前辈她事出有因，迟到也没什么。”金宥淑说。
“是啊，发生这种事情，她肯定很难过。”周秋曈也忍不住感慨。
“小以，这段时间压力也别太大，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们说。”姜半夏拍了拍颜孟以的肩膀。
颜孟以想问是什么事情，但是又决定等厉棠来了以后再说。
又过了半个小时，厉棠到了。
她才进门，周秋曈就跑过去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
“你这个样子，到了怎么也不打电话给我们？”
“人有两只手。”厉棠对她们大惊小怪的样子进行了安抚。
裴娜琏看向颜孟以，却发现后者的眼睛红了。
一点也不夸张，颜孟以皮肤白，红了眼太明显了。
周秋曈见情况不对，把行李箱递到颜孟以手上。
颜孟以拖着箱子，瞪大眼睛看着厉棠打石膏的左手。
“我来吧。”
这些活儿，厉棠向来是不肯让颜孟以做的。
“我来。”颜孟以绵绵的声音里竟还发了狠一样。
“小以，前辈胳膊受伤这件事，你不会是才知道吧？”裴娜琏问。
裴娜琏是把肉眼可见的一件事挑明了，但也是给颜孟以挖了一个坑。
“是我怕她担心，所以之前没有告诉她。”
“哦，看上去，你受伤这件事，你老婆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裴娜琏继续说，“这可容易产生误会，我们知道你爱她，不想让她担心才没告诉她，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已经分居了呢。”
对于处理搞僵的气氛，金宥淑很有心得，马上接过话：“你们两个结婚这么多年，还会为彼此担心，真的很让人羡慕。对了，这房子后面养了一条狗，你们要不要去看？”
“好呀。”周秋曈一口答应。
姜半夏对狗没那么好奇，但周秋曈想去，所以也就陪着她去了。
裴娜琏见其他人都走，于是也跟上去了。
四下无人，虽然有摄像头盯着，但是颜孟以再也忍不下去了。
手才摸上厉棠打着石膏的部分，眼泪就像一颗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厉棠原本是带着些怨气来的，只是见到颜孟以的眼泪以后，顿时都没了那些心思。
她抬起右手给颜孟以擦眼泪，手腕上黑色的腕表带充满了禁忌的意味。
“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早知道她受伤了，而且伤得这么严重，颜孟以打死也不会抛下她去找师姐。
难怪会在医院见到万翠容。
难怪刚才所有人都在安慰她。
“傻瓜，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原来，这就是厉棠说的，有些事要当面跟她讲清楚。
颜孟以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跟颜孟以十指相扣了走进她们的房间去。
好像一切都没变，只是现在换成了她来保护颜孟以。
收拾完东西，手上沾了灰尘，颜孟以拉起厉棠的手，走进卫生间。
只是，才进去。
厉棠就抽走了她的手。
颜孟以有种不好的感觉。
细微的肢体动作最能表达情绪。
她不敢相信，抬头看镜子里自己的错愕和身后厉棠的冷漠。
那样的表情转换，仿佛刚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给她擦眼泪的不是同一个人。
冷漠的，疏离的。
那样的眼神，颜孟以从来没有在厉棠身上见到过。
颜孟以手足无措起来，她能感觉到面前人把她推远，并在心里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之前虽然想过离婚，但至少心里是有情的，就算做不了爱人，也可以做朋友吧。
可是，这种眼神，似乎是连朋友也做不了。
已经不单单是把她推远，像是把她推入万丈深渊。
厉棠在距离颜孟以一米的地方站定了。
“这里没有摄像机，不需要。”厉棠耸了耸肩。
不需要什么？不需要装吗？
“我没有装，我是真的担心你。”
最不设防之人流露出的冷漠才最伤人。
颜孟以敞开心扉，却不料这把冰冷的刀直插胸口。
心脏每跳动一次，都是对刀锋的迎面而上，鲜血淋漓。
“不需要。”厉棠说，“如果你是因为愧疚和责任而对我好，而要继续留在我身边，大可不必。”
颜孟以嘴唇煞白，不住地颤动，顿觉喉头突然肿胀，无法呼吸。
“冷静期结束后，按照约定，领离婚证。”厉棠说，“当然，在摄像机面前，我会把这个秘密留到最后一期节目。我会继续跟你扮演妻妻，不过，那都是演的。”
“为什么突然这样跟我说。”
“我怕你把演的当真以为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
第78章 第78章 我也不是很在乎你
厉棠站在洗手池前, 右手撑在冰冷的瓷砖边缘，指尖微微发白。镜子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眉宇间藏着一丝疲惫。她的左手隐隐传来刺痛, 但比起手上的伤, 心里的钝痛更让她难以忍受。
颜孟以站在她身后, 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喉咙发紧。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厉棠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也没有很想继续跟你在一起, ”颜孟以说, “但你的手是因为我受伤的, 我会负责到底。”
厉棠的指尖微微蜷缩,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要怎么负责？”
颜孟以想了想，很郑重地说：“节目录完，我马上开工，如果, 如果你的职业生涯因此停滞, 我会用我能给出的所有东西去补偿你，我所有的收入, 我所有的时间。”
厉棠也没想到颜孟以说得这么真诚，语气不由得也轻了：“去跟你扫墓, 是我自愿的，受伤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是你的责任，我不想看到你背负这么沉重的代价。何况，小伤而已, 没那么严重。”
“不管你怎么说，”颜孟以说，“在你的手康复之前，我会照顾你的。”
“有管家和康复师照顾我，”厉棠说，“你去做你的事情。”
“不管你是否接受，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两个人的话语都在较劲，即便都在把对方往外推，但字字都是关心。
颜孟以先走出卫生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厉棠站在原地，右手紧紧攥住洗手池的边缘，指节发白。她的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厉棠也离开卫生间。
约莫十多秒后，窸窸窣窣地传来隔间开门的动静。
裴娜琏探出头，跟也不巧被困在卫生间的金宥淑和姜半夏面面相觑。
“虽然我平时真的很八卦，但是，姜老师请你作证，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我懂，她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没想到。”金宥淑一直认为厉棠和颜孟以感情很好，但没料到婚礼华丽的袍子掀开，是这样的千疮百孔。
“宝宝，我们不会这样了对吗？”裴娜琏走过去挽着金宥淑的手臂。
虽然金宥淑是年纪小的那个，但在裴娜琏面前，总是独当一面的角色。
“当然不会，我们说过的，有问题就好好讲话，不许不理对方阴阳怪气。”
姜半夏则是在惋惜，刚才她听到了厉棠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个棠棠，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明明很在乎小以，但又怕小以只是因为责任而继续留在她身边，才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不好好说话，我要是小以我早走了，追她的人有的是，干什么受这种气。”裴娜琏说。
裴娜琏在音乐造诣上比不过厉棠，名气上也追不上对方，但眼看强如厉棠也有自己的烦恼，裴娜琏还是感觉有被爽到。
“有人追小以？”姜半夏震惊。
“前辈，你不会不知道吧？整个京市都传遍了，而且是言之凿凿的事实。”
“你是说虞氏那个？”
“对啊，有人说情种只出在大富之家，还真没说错，虞总那么高的身家，想凑上去的人不计其数，她要什么人找不到？偏偏甘心为爱做三，当众高调为小以庆祝生日，关键前辈她还在场，”裴娜琏说，“我想一想都觉得有点狗血。”
————
厉棠收到万翠容发来的消息。
【你跟她讲过你的伤情了吗？】
【讲过了。】
万翠容问：【她怎么说？】
【你希望她怎么说呢？因为愧疚而痛哭？发誓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打住……我猜到你怎么跟她说的了……LOL】
【很好笑？】
万翠容说：【这是你的事，我也就顺带关心一下。到底是年轻人，搞这些弯弯绕绕一点也不累。粉碎一颗心来验证对方的爱，会满足你被爱的渴望，但长期来看，不是好手段。】
厉棠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停留片刻，最终没有回复。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正在忙碌的颜孟以身上，眸色深沉。
————
几人在大厅坐定，店主两人跟她们打招呼，并招待她们用午饭。
“我姓皇甫，我爱人姓马，我们女儿叫皇甫爱马。”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一阵心照不宣地笑，在想象着跟爱人白头偕老的时光。
只是厉棠跟颜孟以虽然坐在彼此身边，但对视一眼，很快把目光移开，她们没有以后了。
两位老人性情爽朗，也很健谈，饭桌上笑语一片。
“这些是我们并州的特色菜，”皇甫阿姨介绍，“我们这里是内陆地区，多平原，很少湖泊，所以饮食方面碳水为主，几乎每餐都离不开面食，以前来我们这里吃饭的都是矿上的工人，要下苦力的，所以我们店里的菜品都是口味比较重的，像这些过油肉、油泼刀削面、平遥牛肉、油糕、月饼、凉拌碗托、八宝栲栳栳都是很受欢迎的，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天呐，碳水炸弹。”裴娜琏被馋得口水直流，但是又试图用最后的理智保持身材，如果问两位老人有没有沙拉，恐怕也显得太无理了。
金宥淑麻利地把每样食物夹了两筷子放在她碗里：“都尝尝，怪我，给你夹多了，你能吃多少尽力吃，不吃的话就浪费了。”
好吧
，为了环保，裴娜琏做出一副被勉强的样子，开始吃面前的食物。
金宥淑简直像裴娜琏的白手套。
金宥淑在前示范，其他几对迅速跟上。
姜半夏马上也给周秋曈夹菜：“怎么样，我爱你吧！”
“受宠若惊。”周秋曈切换到话剧腔，“太太，该我伺候您才是。”
颜孟以默默地也给厉棠夹菜，正像她承诺的那样，她会用实际行动照顾好厉棠。
厉棠给颜孟以倒茶。
饭桌上一派和和美美。
————
吃完，几个人强硬地把两位老人送回屋休息，商量着把饭桌收一下，然后讨论一下策划和分工。
老人本不想麻烦她们，但奈何吃了一肚子碳水，加上并州有午睡的习惯，也只好同意了。
“听说到了中午，这里街上的店全都关着的，因为每个人都要睡午觉，别说人，就算是这里的狗，也是会午睡的。”
颜孟以朝窗外看了一眼，反正这时候店主养的小黄狗正在太阳底下，睡得四仰八叉。
不过颜孟以也有了些困意，估计是摄入太多碳水的缘故。
————
周秋曈和金宥淑戴上了围裙去洗碗，裴娜琏也挤在洗手池旁边帮忙。
“那棠棠你去擦桌子吧。”姜半夏这个分工方案一出，所有人都笑起来。
“她一只手，怕是没办法拧干抹布。”周秋曈打趣。
“那我擦桌子，棠棠去扫地。”姜半夏一锤定音。
没有工作分配给颜孟以。
颜孟以要去扫地，提出让厉棠休息。
“我来就好。你的手不适合做这些。”
颜孟以感觉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但放眼过去，找不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她只好拿起手机，正巧，宋瑜璟给颜孟以发来消息。
【今天检查完，医生说我恢复得还挺好的！学生来接我出院。】宋瑜璟配上一张照片，照片里满满当当十几张年轻的面孔，都是来接她的。
【那就好，记得多休息，不要太累。】
颜孟以为宋瑜璟高兴，但心里不免又生出一些念头，她荒废了太多时间，她的世界只有厉棠一个人，厉棠像是她的地球，而她像是月亮一般，只会围着厉棠打转，宋瑜璟虽然也不喜欢社交，但她由工作延伸出的社交人际网像是树木粗壮的根系，使得她鲜活地活着。
“在看什么？”厉棠虽然在扫地，可是眼睛还是黏在颜孟以身上，见她发呆，于是凑过去，下巴抵在她肩头。
厉棠的头依偎过来的瞬间，颜孟以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住了，又想到这是在摄像机前，于是装作没有事情发生，把头跟厉棠的头靠在一起。
“师姐说她出院了。”
厉棠察觉到刚才颜孟以的躲避，她的心被刺痛。
被粉碎过的心还能复原吗？她刚才跟颜孟以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
她自己为什么非要凑过来看？在担心什么？在担心颜孟以跟虞真聊天吗？担心虞真对颜孟以嘘寒问暖，把颜孟以抢走吗？
厉棠想到一句话，极度的无礼源自极度的自卑。
或许她太害怕失去颜孟以了，才会在刚才那样地口不择言。
只是颜孟以并没有继续表现出情绪，依然不停地关心她，给她倒水，给她按摩肩膀，跟她脑袋挨着脑袋。
“你们两个，真的是都快成连体人了。”周秋曈笑她们。
姜半夏转头看了一眼，现在却没办法把真相告诉周秋曈，保守住一个秘密，真的是很辛苦。
“没洗洁精了，谁去买？”周秋曈晃了晃空瓶子。
“我和小以去。”厉棠主动请缨。
两人手拉着手走出小饭馆，就像从未听到过那些伤人的话，去往附近同样生意萧条正在进行大甩卖的超市。
她们走得快，摄像师抱起摄影机跟在她们后面。
厉棠想要为刚才自己的话道歉。
但是，颜孟以松开了她的手，一手握住了衣领上夹着的麦克风。
“怎么样，我的演技也不错吧？”
第79章 第79章 你能行吗？
回旋镖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厉棠嘴唇微张, 意识到自己怎样地伤害了一颗心。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刚才，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可能因为一直以来我只是全职太太, 没有社会身份, 所以你把我想得很脆弱, 但不用担心, 我没那么容易受伤。”颜孟以说, “你是音乐家，手受伤可能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 我理解你的情绪。我会肩负起该有的责任, 我也不会继续妄想继续跟你在一起, 你大可放心。”
厉棠如鲠在喉, 她自己种下的恶因, 如今她品尝到了恶果。
“是因为虞真吗？”厉棠有些不甘心，追上去问。
“不是因为任何人，但她的有些话是对的。”
“哪些？”
“你不希望我因为责任，而继续留住这段婚姻, 可是当初, 你是因为责任，才跟我走进这段婚姻吧？”
“你什么意思？”厉棠愣住了, 她注意到颜孟以胸口在剧烈起伏，情绪显然有很大波动, 但还是在逞能，绷住了情绪, “你后悔跟我结婚了？”
七年的感情，你后悔了？觉得没有跟我在一起的话会更好？
“对。”颜孟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 剖开了厉棠的心，“那时候年纪小，稀里糊涂地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想承认自己的懦弱，现在，我终于能直面自己不堪的一面。人生的第一次，随随便便地跟你上了床，我不断地美化这件事，告诉自己是因为爱，却根本不想承认是我没办法为自己做选择，你因为责任而娶了我，而不是因为爱我。是我把一切搞得太严肃了。如果我又那种勇气，如果what happen in end of eighteen，let it stay in the end of eighteen，我们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不该用责任绑住我，我现在也不会用责任绑住你。”
“不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么遥远且错误的联想。”厉棠追上去拉住颜孟以的手，迫使她站定了回头看自己，“再说一遍，你不可以因为现在的不愉快，否定我们之间现在的和过去的感情，我们是相爱的，不是什么 one night stand。”
颜孟以仰头看天，让眼眶盛住泪水。天空湛蓝，几朵白云缓缓飘过，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
她轻声说道：“谢谢你，成全我，给我一个体面。以后我回忆起这段婚姻，希望只记得那些甜蜜的部分。我不会再缠着你。”
“七年了，你还是不信我？”
这次轮到颜孟以呆住了。
“七年了，你还是不信我？”厉棠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
这次轮到颜孟以呆住了。她看着厉棠的眼睛，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风渐渐停了。
————
收拾妥当。
几人坐下来开会。
周秋曈注意到颜孟以和厉棠的眼睛都红红的，但是她不好去问，只得装作没看见。
“我们来分一下工，今天主要做营销推广、菜单的确定、还有环境布置。明天事情比较多，要采购食材、接待客人、厨房协助、打扫卫生、收银，如果还有力气的话，再来个摄影记录。”
大家对周秋曈的提议没有异议。
裴娜琏更是超级兴奋，眼睛亮晶晶的：“哇，我还是第一次参与饭馆的运营，但是之前我看过超级多的此类综艺。这里位置很偏，吸引客户不是容易的事，我和宥淑拍一段舞蹈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宣传一下，保证来的粉丝会把门槛都踏破。我们店卖沙拉怎么样？我很会做沙拉，口味绝对有保证，而且沙拉出餐很快，翻台率保证高！”
裴娜琏的天马行空让大家不知道怎么去接话。
她似乎把明天的营业当成了一场个人能力秀，可能是因为之前她参加过的“伪”生活综艺给了她一些错觉。
见其他人不说话，裴娜琏转向颜孟以：“小以，你觉得呢？我听说你跟虞氏的虞总是好朋友，你肯定也知道很多经营理念吧。”
姜半夏第一反应去看厉棠的脸色。
脸色平静。
再去看厉棠搭在腿上的手。
手指攥紧，指节都泛红了。
“你的想法很不错，可以展示个人能力，让老的店铺焕发新的活力，不过，”颜孟以说，“但是你们的粉丝都很多，到时候来太多人恐怕场面会失控，我想店主她们还是更希望沿用老菜单，让老主顾来做一个告别。”
周秋曈听着颜孟以的回答，不住地点头。
“我也同意小以说的，即便是告别营业，保留这家店的特色才是最好的选择。”厉棠把手搭在颜孟以的手背上。
裴娜琏有些惊讶，但并未表露出来，她以为厉棠跟颜孟以的状态已经是水深火热，没想到，厉棠还是站在了颜孟以这边。
金宥淑靠在裴娜琏的肩膀上：“宝宝，我只许你做沙拉给我一个人吃。”
金宥淑把裴娜琏从尴尬里解救出来。
裴娜琏顺势答应：“那好吧，我只做菜给你一个人吃。”
周秋曈主导，很快把营业的细节都商讨得差不多了，几人各自接下任务忙碌起来。
周秋曈打开电脑，开始设计明天活动的海报、传单，姜半夏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茶香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店主午睡醒来，金宥淑和裴娜琏给她们拍摄宣传的短视频。
熟人社会，店主阿姨每一条视频的点赞竟然都过一千了，比一些一线城市光鲜亮丽的小网红的点赞数还要高。
裴娜琏想教她们跳KPOP舞蹈，不过两位店主都觉得别扭，最后还是用了一些比较流行的乡土情歌作为背景音乐，两人肩并肩坐在店铺前进行了口播。
裴娜琏之前设计的舞蹈还有分镜完全没用到，有些生气，开玩笑地说：“大家这么没有品位的吗？那些老歌多土呀。”
“土不土，得人民群众说了算，人民喜闻乐见的，就是好的，”金宥淑搂过裴娜琏的肩膀，“但是，我宝宝的音乐是最棒的。”
“哼，这还差不多。”
店主的视频一发出去，瞬间很多人来评论捧场，她们忙着回复消息。
裴娜琏忙完了，就拉着金宥淑到处乱逛。看到周秋曈在电脑前忙活，姜半夏坐在她旁边，于是裴娜琏也凑过去看。
“娜琏，你们忙完了？”姜半夏热情地询问她们。
“对，刚帮店主阿姨拍完宣传预热视频，累死了。”
“我也很累，等她做完设计拿去镇上打印，她半天了还没弄完。”姜半夏嘴上抱怨着，语气可是很骄傲的，她老婆又会演话剧，又会搞设计。
裴娜琏凑过去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参考线还有很多复杂的工具栏，界面就看得人头晕眼花，确实是个技术活。
金宥淑指了指屏幕上的一行字：“到店消费前一百名送鸡蛋一盒？”
“对，我想出来的，厉不厉害？”姜半夏挺起胸膛求夸赞。
“应该会来很多人的。”
————
走到卫生间，裴娜琏先锁上门，再挨个看了隔间都没人，才敢跟金宥淑吐槽。
“凭什么什么都要听她周秋曈的呀？”裴娜琏撇撇嘴，“我又不是她员工，凭什么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宝儿，我们现在是在跟团队合作，有很多东西没办法避免，”金宥淑说，“需要少数服从多数。牺牲掉一点个人的想法。”
“那你觉得我的提议好不好？”
“当然，我宝宝是最好的。”
“还有那个姜半夏，我们kuku拍视频，累得满头大汗，她只是坐在那里监工，有什么好抱怨的，还说她要累死了，拜托，她有付出任何可以量化的劳动吗？”裴娜琏说，“如果提供情绪价值是一种劳动的话，那她确实付出了，把周秋曈哄得五迷三道的。”
“某种程度上，她们也挺幸福的。不管姜老师是怎样的，周老师都爱她。”金宥淑搂住裴娜琏亲了又亲，“宝宝，不管你是怎样的，我都会爱你。”
“那当然，你不喜欢我喜欢谁呢？对了，你有看到厉棠和颜孟以吗？”
“她们刚才擦桌椅来着，但是好像有一会儿没看到她们了。”
裴娜琏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她们两个不会躲在哪里偷懒吧，我们去看看。”
裴娜琏一直在想，如果她当年没有成为一名练习生的而是进了电子厂的话，她可能已经能当上流水线上的小组长了，因为自己吃过苦，所以见不得别人闲下来。
————
颜孟以和厉棠确实没偷懒，她们刚完成工作，坐下来喘口气。
颜孟以走到大厅里那山水画的面前，细细地看着。
“小姑娘，你对国画也有兴趣吗？”马阿姨笑盈盈地走来。
“我没学过，但是看得出来，绘画的人很有功底。”
马阿姨说：“有眼光。这是我们当地的一个画家，以前活着的时候很有名，她也是我女儿的启蒙老师，这画是当年她送给我女儿的，我们好好裱了起来，但是没想到，还是发黄了。”
“我有办法让它恢复如初。”
“能行吗？”马阿姨有点担心，“以前，我们送去也给人看过，她们都说没办法修复了。”
“是啊，国画修复可不是容易的。”
第80章 第80章 是你把她带坏了
“听上去这幅画还是挺重要的。”金宥淑说着, 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泛黄的山水画上。
“是啊，”裴娜琏点头附和，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眉头微蹙, “万一弄坏了就不好了。”
姜半夏不懂画, 也不懂老画的修复, 她凑过去, 盯着那山水画看，老化的黄渍和水渍氤氲在墨色之上, 仿佛一团混沌。把污渍拿掉而不毁坏上面的墨迹, 似乎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小以, 你看这污渍都跟墨有重合, 面积还不小, 能修复好吗？”姜半夏也有些担心。
“老画修复，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裴娜琏插了一句，“我认识一个文物保护单位的专家，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但裴娜琏补充道：”不过那个专家很忙, 平时手上处理的都是价值上亿的古画, 恐怕不一定有时间来处理你们这张字画。”
店主老两口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下去，马阿姨叹了口气, 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低声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儿是个小山沟, 如果不是这位老师启发提携，我女儿不可能走上艺术的路，可惜这老师得了急病, 我女儿一直很遗憾没来得及向老师告别，眼下对这位老师，只有这张画算是一个念想了。”
“专家那么多，总有几个有空的。”金宥淑被她们的故事打动，当即表示，“等节目录制完，我问问我姑姑，看她是否知道相关领域的专家。”
大家七嘴八舌，把最开始提议修复老画的颜孟以挡在了最后面。
“要说权威和专业，有谁能比国内排名第一的文物修复专业每年唯一一个录取的学生更权威，更专业？”
大家回头看去，厉棠慵懒地微靠桌沿，右手斜插在口袋里，长发如瀑，发尾微卷，下巴扬起，说不出的自豪恣意。她的眼神锐利而自信，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那些专家，都是吴教授的门徒，小以却是吴教授亲口承认过的接班人。”厉棠说，“放着泰斗不去请教，反而想着去京市搬一些所谓的专家，这不是很好笑吗？”
“应该让小以试一试。”周秋曈也说。
店主妻妻看颜孟以年纪虽小，但气质不凡，而且一副成
竹在胸的模样，于是按照她的要求，把画摘了下来，平铺在大厅一张木桌上。
“我还需要一些材料。”颜孟以说。
“这里就是个小镇子，超市里日用品都买不齐，你修画要用的东西这里能有吗？”裴娜琏问。
“只需要常见的材料，刚才我打扫仓库的时候看到仓库里有。”
“你列个单子，我去拿。”
颜孟以坐下来，找了一张纸开始写材料清单。
皇甫阿姨好奇地凑过来：“小姑娘，你这个字写得好！”
“真是字如其人。”
“我看看。”姜半夏也好奇地凑过去，也被折服，第一次发现，原来看人写字也是这么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那字体如清风出袖，如明月入怀，古朴典雅又刚柔并济。
“写个字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裴娜琏小声对金宥淑说，“等会她可千万别把那张画弄坏了，不然怎么交代呢？”
很快，厉棠和周秋曈从仓库里取来了东西，剪刀、毛巾、镊子、刮刀还有一些纸。
裴娜琏泛起了嘀咕，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颜孟以大刀阔斧，把那张画的头和尾裁掉了，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不是画本身，是画幅上下两端的装裱部分，叫做天地头，”周秋曈似乎看出了裴娜琏的担心，“这部分受损严重，直接剪去完全没问题。”
裴娜琏按了按心口，原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随后颜孟以从厨房拎出一壶开水，叫大家站远一些。
姜半夏还没明白这壶水是要用来做什么的时候，就见颜孟以用这壶开水把画从头浇到尾。
这次，轮到姜半夏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看了半天，纸张并没有被开水烫散，上面的墨迹也没有晕染。
颜孟以这才解释：“我们画国画用宣纸，宣纸有很强的吸水性和韧性，所以不会破。至于墨水没有晕开，是因为传统作画用的颜料和墨有比较好的稳定性。”
姜半夏听得频频点头，不由得对颜孟以刮目相看，原本她对颜孟以的印象只是个脾气很好、长相很美的朋友的妻子，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一种认可。
接着，颜孟以用毛巾把画作上的水分一点点吸干，画面变得干干净净，多年的水渍已经消失不见。
皇甫阿姨很激动，忍不住先拍了张照片发给女儿。
随后，颜孟以揭下覆背纸，等画作干燥之后，重新进行了装裱，几十道工序，一气呵成。
那张旧画在颜孟以手下重新焕发了生机。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颜孟以的身上，
裴娜琏也不得不拍手称赞，颜孟以确实不是一个空心花瓶，但还是不忿大家都围着颜孟以转，小声说：“什么top1大学毕业的？只不过修复了一张很普通的画而已，她那个专业的人都能做到吧。一天到晚都在吹她的什么专业能力，我就从来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此时，皇甫阿姨的女儿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此时美国那边已经是深夜，不知道皇甫爱马有什么急事。
皇甫阿姨和马阿姨接通女儿电话，女儿看上去很激动，但又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语无伦次。
“刚才，照片里的人，我没看错吧？！”
“照片？”皇甫阿姨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激动，耐心地跟她解释状况，“忘记跟你说了，有个剧组上咱们家来录节目，来了好多人，都是情侣或者爱人，有两个韩国人、一个经常演电视剧的姜半夏和她爱人，还有那个唱歌很厉害的厉棠和她爱人。”
裴娜琏和金宥淑突然被点到名，很尴尬，忙对着镜头小声解释：“我们是韩国回来的练习生，但我们是中国人！”
“你想跟厉棠老师打个招呼吗？我记得你以前就爱听她的歌。”马阿姨尝试着猜女儿的心思。
“不不不，那个白头发的，”皇甫爱马很激动，“是吴教授的学生吗？”
“对，就是她，厉棠的老婆。”
“天呐！真的是她！”皇甫爱马尖叫起来。
皇甫阿姨把手机镜头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下，叫女儿跟大家打招呼。
皇甫爱马跟几位嘉宾挥了挥手，简单寒暄：“姜老师，我特别喜欢您！您的新戏说实话我只看了您的部分！旁边这位就是您的爱人吧！”
“对，我们家老周，”姜半夏很吃惊，“我的戏都火到国外去了？！”
“当然，我周围的人都在看！”
“还有厉棠老师！我特别喜欢您，这次您跟华静妍合作的单曲我已经循环几百遍了！”
厉棠微微颔首对她致意。
“你们也好呀！”皇甫爱马对KPOP文化不是很了解，隐约知道裴娜琏和金宥淑也是艺人，但不了解她们的作品。
裴娜琏有些生气，金宥淑对此则很淡然。
“您是姓颜对吗？”轮到颜孟以这边，皇甫爱马一下子有些紧张了。
“对。”颜孟以答。
“我特别崇拜您，没想到厉棠老师是您的太太。”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被称呼为颜孟以的太太，厉棠挑了挑眉，表示荣幸之至。
“我们有见过吗？”颜孟以看对面这么热情，有些被吓到了，在努力回忆是否曾经有过交集。
“四年前X王堆汉墓出土帛画，简直让整个美术界都沸腾了，那些线条和色彩，完全颠覆了我们对汉代绘画的认知。”皇甫爱马说，“我当时作为一个普通的美院学生，肯定是没有机会跟你这种TOP1大学的人打交道，但是我看了纪录片，知道了你在帛画修复中的突出贡献，我一直很想见你，可是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认识到你……”
“哦哦，想起来了，当时教授生病了，委托我和师姐带着师妹一起奔赴现场，还是蛮有趣的经历，没想到几年前的事，会有人一直记得，我也真的非常感动。”
皇甫爱马又拉着颜孟以说了一堆，几乎把其他人晾在旁边十几分钟，最后还是在马阿姨的催促下才挂了电话。
但皇甫爱马要到了颜孟以的私人联系方式，表示回国之后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看到颜孟以把联系方式给其他人，厉棠揉了揉太阳穴，转过身去了。
姜半夏在网上搜到了皇甫爱马说的纪录片，中央电视台的拍摄，没有任何的美颜和滤镜，颜孟以美得好像跟别人不是一个次元的，但比起美貌，更让人惊叹的是她的学识，面对镜头时，她的表情有很多的不自然，可一旦提到她喜欢的专业，她的眼睛里就迸发出闪耀的星芒。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耽误了她。”姜半夏把屏幕拿到厉棠面前，“好好的一个科研学者，那个时候跟着你就变白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