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145（二更）
洛川雪自然也看到了那片赤红烧云的火，除却火外，凤、凰也是纠缠着交织着在火焰中现出身形攀升，整片秘境都被他们身上的流光照耀得璀璨非凡，每个人都呆怔地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哪个弟子，忍不住呢喃了句：“……这是凤凰吗？都说凤凰是魔主的左右护法，这么漂亮的存在，真的会是大魔头手底下无恶不作的妖兽么？”
人都喜欢漂亮好看的东西，乐君和颢天的本体已经不是“漂亮”二字就可以概括的，自然足够吸引人。
在凤凰真火消失的刹那，他俩也展翅飞向洛川雪，盘绕在洛川雪和洛雠身侧，最后化作人形拜下。
乐君双手捧着一滴眼泪状的火红宝石，奉给洛川雪：“主人。”
洛川雪以灵力包裹，将其攥在掌心，滚烫的凤凰真火在他手中微微颤鸣。
洛川雪看向另一个方向。
虽说秘境里和外头是两方天地，但……天都就在那一处。
他知道。
从他服下“生死两面”开始，那儿就在召唤他，日日夜夜，总是有若有若无的悲鸣盘绕在他的耳侧，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
洛雠伸手，握住了洛川雪的手，他们的手指微动，就十指相扣，凤凰真火也贴在两人的掌心发烫。
洛川雪他们这趟来真龙秘境就是为了这凤凰真火，别的自然什么也不在意。
而在凤凰真火被取走红，整个秘境也开始消散崩塌，对于很多人而言，真的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但也是对于他们而言，结束了或许更好。
那短短一瞬的各种动荡，是叫人无比心惊的。
更别说他们出来后，都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谢乾玉，还有在他身边的洛川雪。
“……？”
什么情况？
洛川雪没有多言，只是看向飞过来的越琮安等人，他攥紧了自己手中的龙吟，场面一度是剑拔弩张的。
但与此同时，周丰霖和茅临寂他们也到了。
越琮安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周丰霖的修为不对：“…你怎么只有分神期了？”
不是他刻意说出，而是即便他不说，在场不少洞虚、合体期的修士，都能够感觉到周丰霖境界大跌。
周丰霖冲他们微微拱手：“诸位，且先听我一言。”
他将谢乾玉和贪嗔所做之事娓娓道来，条理清晰又冷静，连同方离安的事一并和盘托出，没有半分遗漏，就连方离安作为人族祖先为何还活着、现在活着的根本不算方离安，只是自以为自己是方离安的邪祟……众人听过后，也再无疑惑。
但，也有问题。
“那他呢？”
一位大乘期散修将目光投在了洛川雪身上：“我早就听闻你们苍云间弟子和魔修勾结，如今看来他和魔修何止是勾结？你说的故事乍一听确实没有问题，但其中隐去了的内容只怕也不少吧？”
洛川雪瞥了他一眼，并未解释，而是抬起了和自己交错相扣的那只手，与周丰霖他们道：“我去一趟魔渊。”
什么？
在场众人一惊，但洛川雪显然不是想要等他们点头，话音落下时，便飞身而出，不过眨眼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灵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就要出手，乌溪也不落后。
但瑶泉仙子抬袖一挥，古琴浮现，她指背一扫，铮铮琴音炸响时，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行动迟缓了些：“我看谁敢拦他。”
“瑶泉！”
越琮安拧眉：“他去魔渊要做什么？！”
他偏头看向和周丰霖一起来的南樛木：“南樛木！”
南樛木拱手：“师父。”
他轻声：“他不愿意大家动手做些没必要的争斗，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
这也是为何他们暂且没有多说魔族的事。
这时候说明，都说空话，只有让他们亲眼见识、体会到，才能明白。
·
以洛川雪和洛雠如今的境界，他们不过眨眼间便抵达了魔渊。
只是到魔渊附近时，并不意外地看见了方离安。
方离安负手而立，他的视线落在洛川雪身上片刻，又看向了洛雠：“……难怪。”
他轻叹一声：“当时是你误入了封印之地，你将自己剥离成了两个，另一个你又还没有实体，所以我没认出你。”
洛雠冷冷：“我若是当时就知道你认识我，你也活不到现在。”
不管他知不知道他是魔主，只要方离安展现出一点异常，以洛雠当时的谨慎程度，一定会先杀了他。
就是因为不知道方离安知道他是魔主，认识他，所以他才留了他一条命。
“狂妄。”
方离安扯起嘴角：“我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第二次。”
洛川雪和洛雠听到他这话，懒得多言，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方离安！
龙吟出鞘时，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离天都太近，龙吟感觉到了龙主的存在，还是因为凤凰真火在手所以吸引到了龙吟，反正龙吟在他手中微微颤着。
洛雠手里已然没了武器，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他双手结出法印，在洛川雪冲向“方离安”时，也是在旁侧攻向“方离安”。
和谢乾玉比起来，“方离安”确实要强劲不少，但洛川雪身上的白金色火焰与“方离安”而言就是毒药。
沾染上一点，“方离安”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吞食，一点点……
“何人在魔渊斗殴？！”
在他们在瞬息间就过了数百招时，也吸引到了道盟在此的驻扎点。
因为天地动荡，所以直接是那位万法门的大乘期修士来此。
然而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为他们的碰撞感到无比心惊，甚至双腿都有些发软，本能告诉他要逃，不能被牵涉其中。
可理智也告诉他，他是守卫这里的修士，这块地方，除了他以外，就再无强者了，他要是跑了，这两人若是牵动魔渊出事……
那大乘期修士咬牙，刚想要动手，洛川雪就直接抽神一骨鞭甩过去，他是想将人推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方离安”误会了什么，“方离安”居然硬扛了洛雠一击只为了帮那修士挡下！
洛川雪一愣。
他的动作顿了下，“方离安”就一把将他推出去：“走！”
他脸上的神情扭曲了一瞬，洛川雪捕捉到，到底收了后续的架势，低叹了声。
方离安…本也没有错。
真正的方离安，既然会被他挑中，那方离安就是值得选的。只是有太多外在因素成为后患了，现在的方离安，根本就不是方离安，而是有着方离安记忆的贪嗔，占据了方离安躯壳的怪物。
但贪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它不是方离安，它本来就是没有真正神识的物件，所有的贪、嗔，是混乱扭曲的，来自这天底下所有生灵。
它以为它真的是方离安，可它只是“贪嗔”，所以它会很割裂。
既会因为自己的目的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也会下意识地去救不在他能达成目的必须要“牺牲”的范畴的人。
救人的心，是属于方离安的。
“洛雠。”
“知道。”
洛雠起阵，洛川雪再度出手。
又是数百次交手后，魔渊封印躁动不安起来，哪怕是他们这边都感觉到了，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感知到了什么，在疯了似的挣扎，想要从中挣出。
洛雠的困阵布下，数不清的锁链从阵法里冲出，“方离安”既要躲避这些锁链，也要去抵挡洛川雪，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这话在修仙界一样试用，在一条锁链缠上“方离安”时，洛川雪也找准时机，大片的火焰直接烧上了“方离安”！
“呃啊——！”
剧烈的撕碎痛苦让“方离安”当场扭曲，但他身上爆出来的死灰黑气也在火焰中被净化为无形的灵气消散、填充于这片天地。
洛川雪终于出声：“你之前能胜我，那是因为我需要你杀了我。”
他眉眼冷厉：“更何况你根本不是方离安。”
他亲手挑中的来杀他的那个方离安，是满心满眼都是人族，一心想要光耀人族，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杀了周丰霖。
在他话音落下时，“方离安”的身体变成了碎片，一点点消散。
洛雠起手，往生咒伴随着灵力送出，他要送一直被贪嗔困着未能入轮回的方离安的残魂去他的来世圆满。
现在只差最后一件事了。
洛川雪和洛雠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魔渊。
在刚才的大战中，魔渊的封印已经破得七七八八，只差最后那一层。
洛川雪和洛雠飞身悬在上头，没有使用灵力，白金和黑红的火焰交织着往下冲，砸在封印上的刹那间，整片天地都被震荡了一下，无论距离魔渊多遥远，都能够感知到那一瞬间的变故。
几乎所有人同时朝这边看过来。
其实封印不是真正的问题，问题是在封印底下的那层独特的空间。
血红到发黑的混沌空间在显现出来的那一刻，洛川雪和洛雠就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凤凰真火！
真正的火焰带着誓要摧毁一切的架势燃烧着，在眨眼间就将那些还没来得及发出无意义的大吼大叫、怨恨之语的残念烧了个干净，天都也重现于世——
沉睡在城中的魔族缓缓睁开眼睛，天都的天逐渐“消散”，那两轮太阳也是两轮圆月和如今的天空融为一体，再分不出彼此。
洛川雪和洛雠执手落于天空之上，苏醒的魔族是迷茫的，但在他们出来看到洛川雪后，他们又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双膝跪伏在地，所有人，连同从一开始就静静跪在巨大的龙骨尸骸附近的真龙一起，向他行了跪拜之礼。
他们是无比平静的，没有魔族怨恨他们的神明将他们封印在此处这么多年。
他们只知道这一天来了，神说的这一天，来了——
“我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会有那么一日，我也需要你们帮我。”
他们心甘情愿，因为如若没有祂，就没有他们。
祂庇护了他们那么多年，甚至愿意为他们付出祂的性命，从神位陨落……他们又怎么会怨他。
所以他们运转功法，疯狂吸纳着天地祟气。
才苏醒的魔族虚弱无比，却也在汲取到所需要的营养时快速增长，就连龙主的尸骸也再度开始长出血肉。
而远在魔渊之外的修士们，最先感知到的，还是渡劫期的修士。
和瑶泉仙子他们僵持不下的越琮安愣了下，停住了动作，观浮天和瑶泉仙子也自然停止了限制他的配合。
他抬起手，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还是莲净生也停下了手，呢喃了句：“天地间的灵气变得浓郁了……难道有人飞升？”
“不是。”
瑶泉仙子看向远方：“只是无论是我们，还是当年的主人，都没有意识到魔族和人族之间的平衡。”
洛川雪和洛雠也是在天都之上抬起了手，感受着天地间的变化。
他比任何一个修士能够感知到的都要明显。
虽然看上去似乎只是灵气浓郁了，但其实整片天地都焕然一新了。
洛川雪和洛雠缓缓落下，数量并不多的魔族众人开口，却被洛川雪抬手止住。
他轻笑：“如今已不是当年，从此这世上，再没有‘魔主’，你们也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们的命，从今以后便只属于你们自己。”
语毕，他又牵着另一个自己的手，一如当年向竹枝一般介绍——
“重新认识一下。”
洛川雪笑，和洛雠交握的手抵着自己的神心：“我叫洛川雪，也叫洛雠。”
他的手偏移，既是洛雠带的，也是他自己伸过去的，抵在了魔心上。
洛雠脸上遮掩的面具消失，洛川雪和洛雠一同道：“我有两颗心脏，一颗是洛川雪的，一颗是洛雠的。”
刚刚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