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练武场
自上次报名参加了今秋的学院大比,贾琰便每日多抽了一些时间来练习自己的箭术,免的到时比赛落下太多。
练武场————
“嗖”凌空划过一支箭矢破风响起,只见利箭脱弦而出精准地射向前方木靶,力透靶心。
“好!”见箭镞一箭穿透靶心,箭镞泛白,一旁的郑译铭也不禁跟着喝彩一声。
看着前方正中靶心的箭,贾琰也不禁露出笑容,放松紧绷的双臂,放下手中的弓冲一旁的郑译铭道:“郑兄,请。”
一旁的郑译铭也没含糊,接过一旁书童递来的弓箭,上前调整了姿势,右手扣弦,举弓沉臂,瞄准靶心,开弓。
“嗖”随着一声锐利的响声,箭脱其弦,正中靶心。
看着靶心上的箭羽,郑译铭轻呼了一口气,略微放松了身体,收起了手中的弓。
刚收了弓,他就听到一道让人生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哥练箭,怎么不叫上我们兄弟一起呢。”
只见郑译星两兄弟面带“关心”地上前,佯装兄弟感情深厚,开口道。
听到这道声音郑译铭下意识厌恶地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郑译星两兄弟,冷声道:“你们来干什么。”
被郑译铭面上明晃晃的厌恶刺到,一旁的郑译瑞气的跳脚,上前道:“你……”
话未出口,便被一旁的郑译星拦下道:“我们兄弟只是恰巧看到大哥在这里练箭,想着来关心一二,若是大哥不喜,我们走便是了……”
看着眼前一副“善人”模样的郑译星,郑译铭眼中划过一丝嘲讽,玩味道:“那你们还不赶快走。”
听到郑译铭毫不避讳开口便让他们走,郑译星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扯了扯自己僵硬的笑容道:“大哥的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
听到他提从前,郑译铭不禁讽刺一笑回讽道:“你不是也没变,和从前一样……”和从前一样,让人讨厌。
另一边看郑家两兄弟偷鸡不成蚀把米,霍宗玉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厌恶,虽说他是听闻这郑家几兄弟不合,郑译铭虽说袭了爵位,但性格高傲,为人孤僻,但如今看来这郑译瑞、郑译星两兄弟也不是什么好的。
想到这,霍宗玉不禁扭头看向一旁的挚友甄怀远道:“怀远,依我看这郑家二房也是废的,郑昌裕那老家伙狡猾的很,什么都不干就想着让咱们帮他夺爵。”
说完他便轻笑一声:“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太后可还在呢,就是给他,他敢伸手接吗?想要爵位,早干什么去了。”
一旁的甄怀远听了并未出声反驳,而是拧眉看向前方问道:“那个人是谁,你可认得。”
“哪个?”霍宗玉听了便伸头看去,只见郑译铭身侧还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此人正是贾琰。
贾琰今日为了练箭方便特意穿了身象牙白银丝暗纹窄袖骑装,远远看去说是白衣少年也不错。
盯着这白衣少年仔细看了一会,霍宗玉才算想起这人的身份,说起来也不算太陌生,他前些年倒是在一次宴席上见过这人一面,只是不曾说过话,一时倒有些想不起来。
想起了这人的身份,他遂开口道:“你说他呀,我倒有些印象,应是京城荣国府贾家的人,至于是大房的还是二房的我倒是不清楚。”
听到他说是贾家的人,一旁的甄怀远不禁又拧了拧眉开口问道:“他们家前阵子不是据说救了四皇孙吗?”
这个霍宗玉倒是清楚,开口回道:“是有这个事,怀远你从前不常在京城是不知道,前阵子京里还因这件事惹了当今震怒,连累三皇子也……”
说到这,霍宗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冲甄怀远低声道:“听说是从前的荣国公之孙在圣恩寺后山发现了皇孙,这才将人救下。”
“那人叫什么。”
“嗯,啊?”
听到甄怀远的问题,霍宗玉跟着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救下四皇孙的人是谁。”见霍宗玉愣住,甄怀远又出声问了一遍。
“贾琰,我听人说是叫贾琰的。”反应过来甄怀远口中问的是什么,霍宗玉立即回道。
“贾琰”口中念着这个名字,甄怀远又看了一眼前方的那位白衣少年,才道:“走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霍宗玉一人呆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他转身走了,也顾不上再去想,紧跟着离开了,两人一时都没想起还有郑家两兄弟没跟上。
……
这边,被人看了那么久,贾琰当然有所查觉,见那两人转身走了,才抬眼看去,看着这两人的背影不禁低声道:“南安郡王,甄家……”
第72章 吉礼
等到郑泽瑞、郑译星两个烦人的家伙走了,郑译铭才神色缓和了些。
又见一旁贾琰呆站在那里神色不明,以为是刚才的事惹了他不喜,歉意地行了一礼道:“让贾弟见笑了。”
贾琰回过神来,见郑译铭满脸歉意地向他行礼,知道是他误会了什么,也同样行了一礼笑道:“郑兄误会了,各家都有诸多烦事,贾某从未曾有什么笑话的。”
听到这话,郑译铭眼中闪过一丝鄂然,随即又有些如释重负,站直身子拿起一旁的弓箭冲贾琰朗声笑道:“既如此,那咱们再比一场如何,上次是我输给了你,这次就看看谁的箭矢更准。”
贾琰听了,又见他这副不同以往的豪爽,也笑着回道:“那郑兄可不要手下留情的好。”
郑译铭听了只哈哈一笑,拿起一旁的弓扔给他道:“接着。”
贾琰伸手接过空中扔来的弓,也豪爽一笑,伸手从箭筒中重新取出一支箭,搭箭扣弦,笑着对郑译铭道:“郑兄,请。”
郑译铭听了也并未推拒,笑着应了声,便也搭了箭扣弦。
两人并立而站,箭矢俱已上弦,只待重发。
——
半月后,秋季大比。
以往的秋季大比,主要是国子监学内学子们之间的比试,由监学里的助教安排举行,比的也是众人所具备的技能,君子六艺。
今年略有不同,因当今有意让还在宫内读书的小皇子们长长见识,又应了十五皇子的请求,由祭酒和教授皇子皇孙的少傅商议,趁着国子监即将要举办秋季大比,也带着皇子皇孙来参与其中。
……
今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刘承璟便兴致冲冲的带着自己的书童常乐来到贾琰的院子。
院内贾琰也才用过早膳,见他这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由地皱眉问道:“你今日什么时辰起的。”
听到这话,刘承璟挠了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寅时三刻。”
说完他也觉得他今日太过急迫,出口试图为自己挽回些颜面道:“这不是想着比试的事,心里太过激动,一时没了睡意。”
贾琰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一早便知道他盼着比试,想要在这次比试中大展身手,此时见他这样,倒也不意外。
想到这,他也没再耽搁,接过墨砚递来的帕子净了手后起身道:“走吧,想必周兄他们也准备好了。”
刘承璟听了点头跟上,两人一同出了院子,去一早说好的地点集合。
教舍外,此次报名参加比试的学子已陆续来到,贾琰两人进来后与站在队中的周珩等人点头示意后,也随着人群站在队后。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见参加此次比试的学子都到齐了,冯助教给每人发了号牌后,便带队出发了。
路上贾琰他们这队人马,正巧遇上贾宝玉那队,两兄弟互相点头示意后便错队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贾琰似是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只是一时没有想起这人是谁。
直到跟着队伍踏进比试场地,再次抬头看去,见到远处一人身上佩带的玉佩,他才恍然想起,双禽,宗室或异性郡王子孙所佩带,应是上次练武场那两人。
……
比试台下,贾琰这队由冯助教带领着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着比试开始。
良久,直到铜锣声响起,随着一队穿着不凡的公子哥和祭酒、司业等人的入内,比试才正式开始。
看着这群有大有小年龄几乎都在十三,四岁以下,穿着不凡,身上都俱佩带着双禽异兽的少年,以及随着这群人的到来将比试场团团围住的大量身穿禁军软甲的官兵。
贾琰心中不禁了然,与上方望过来的四皇孙含笑着拱手行了一礼,以作见礼。
上方的四皇孙紧绷着一张小脸,正正襟危坐在上首。
他自跟着前面的十二、十三、十五几个皇叔并其他兄弟坐在台上后目光就一直盯着下方看,试图寻找着贾琰的身影,此时见贾琰与他回礼,方才略微松了神色也冲贾琰点了点头,以作回礼。
看着端坐在上方,紧绷着一张小脸,浑身散发着“我真的很严肃”的皇孙,贾琰也不由地笑出声。
见他突然发笑,一旁的刘承璟不由地一惊小声问道:“琰弟你怎么了。”
贾琰听了,只低头笑着轻咳一声摇头道:“无事。”
见他这样,惹得一旁的刘承璟满头疑惑,不过他又看着比试场外站着的那群官兵,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敢再出声询问。
只又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佩服,“琰弟果然不同常人,这么多官兵在,他也依然能淡然处之。”
同时又暗暗给自己打气道,“别怕,稳住,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定不能露了怯。”
这般给自己一番打气后,他脑中似是看到自己一会大展身手,一举夺魁的场景,也不禁跟着咧嘴傻笑出声,惹得一旁学子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他。
等到结束幻想,他才又双目有神的盯向比试台,跃跃欲试期待接下来上台。
……
等到众人都就坐,由上首的司业抽取今日第一场的比试内容,铜锣声再次敲响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抽中的比试内容是吉礼,吉礼是礼的一种为五礼之冠,主要是对天神、地祗、人鬼的祭祀典礼,当然比试的内容算不上难,只是抽取其中一种进行展示即可,但对于个人的仪态要求十分严格,需要展示的人精通各项礼仪姿态,不可有错漏。
贾琰他们这队只有周珩一人报名比试礼,此时便由他上台比试。
见第一场比的便是礼,周珩也不含糊直接站起身来,向众人点头示意后,便大步走向比试台。
乐舞声响起,比试台上众位学子也跟着奏乐动了起来。
下首的贾琰看着上方学子们那一整套行云流水的礼仪动作,直到乐舞声停下,他才从刚才那场庄严而古老的礼仪表演中脱离出来。
看着略微喘着粗气,额头冒出汗珠的周珩下来时,贾琰心中也不禁暗暗惊佩。
古老传承的仪式与祭典,当你直面感受它时,你一定会钦佩它的庄严和肃穆。
第73章 大比(上)
等到众位学子都下台后,席台上首坐着的范祭酒也不禁跟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打了分交由一旁的小童汇整。
另一旁,七皇子看完这场表演,眼中也不禁闪过一丝欣赏,想他自出宫开府,便意图作个闲散王来,此次小十五闹着要出宫,他这个闲人,便被自家皇帝老儿看不惯拎出来领了这份差事。
原以为这国子监也就是照搬陈礼,弄些糊弄人的东西来,他也做好要在这呆坐一整日的准备,此时看了这场乐舞表演,倒也算不虚此行,看来这国子监还算有点意思。
想到这他突然顿了一下,抬头面色古怪地看了眼一旁板着脸不苟言笑的范祭酒。
“只是这祭酒也忒古板了些。”看着那张与父皇和四哥他们平日里一样板正的坐姿,严肃的神色,他不禁吐嘈道。
不过当他的视线又触及到另一旁面目和善,此时正笑呵呵地看向他的高先生,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又默默收回了视线,心中不由苦涩道,“父皇可没和他说过高先生也在这啊。”
看到高先生这副熟悉的笑容,又想起那些年在上书房读书的日子,他不禁默默地调整好自己的坐姿,端正起来。
一旁坐着的十一皇子见七哥突然动了起来,还摆出一副严谨端正的模样,心中疑惑不禁开口问道:“七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十一弟的声音,想起这几个弟弟还苦哈哈地在上书房熬,又想起自己已经出宫开府了,七皇子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庆幸与怜惜来。
庆幸过后,他还不忘面带关心,怜惜地地看向身旁的小十一回道:“你们不是说在宫中无聊吗?下次有空,七哥还带你们出来。”
听到这话,十一皇子满头问号“不是十五弟要闹着出宫放风吗?他何时说过要出来了,再说只要父皇不同意,七哥也没办法啊。”
……
这方,因评比结果还未全部统计出,所以暂时不公布上一轮比试名次,先行下一轮比试。
由助教再次抽取下一轮的比试内容后,随着锣鼓声的再次响起,“乐”比正试开始。
令人惊异的是,见是“乐”比,贾琰他们这队站出来的竟是朱禄。
顶着众人惊异的神色,朱禄只微抬了下巴,拿眼轻瞥了一眼一侧的李承明,轻哼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大步走向台上。
紧接着又一人起身,笑着向众人行过礼后,也跟着上了台。
留在原位的众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想“单鸿义善琴,弹得一手《高山流水》闻声见景,余音缭绕,令人叹服,他报乐自是不在话下,朱禄倒是没想到,原以为他跟李兄的赌约只报了书,没想到竟还报了乐。”
……
比试台下,等到前面学子演奏完,见轮到自己上场,单鸿义笑着与身侧的朱禄点头示意后,便步履从容地上了台。
少顷,琴声在众人耳边缓缓响起,曲声悠扬,如珠落玉盘,高山流水之音,让人沉浸其中,迂回曲折,疏而实密,见或时抑扬起伏,直抒胸臆,奔腾激越,气势磅礴,令人叹服。
自琴声响起那刻,贾琰便闭上了双眼,听着耳边环绕的琴音从一开始的悠长空灵变为激昂磅礴,心情也不禁跟着起伏。
“铮……”,直到最后一音落下,众人才从曲中的意境中脱离出来,琴音绕梁果真不假。
曲声止,单鸿义轻吐一口气,才又淡然地起身将琴收起,与先生行过礼方下台。
下方的朱禄见他下来,深吸了口气,握紧了自己手心沁出的薄汗,双方点头示意后,便错身上了台。
台下,刘承璟原先便对朱禄报了“乐”有些好奇,此时见他上台,也不禁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试台上的朱禄。
此时台上朱禄没有犹豫,直接从一众乐器中,取出一支箫来。
见他拿了支萧出来,贾琰也不禁有些惊讶,“萧,倒是有些让人出乎意外,说来萧意多有些凄凉之感,原以为以朱禄的性格会选择笙、鼓之类的,倒是他主观臆断了。”
思及此,他也不在妄自揣测,只专注看向台上。
只见朱禄拿了箫后,并未立刻吹奏而是定了定神,沉定片刻,轻吐出一口气,方才闭上双眼,吹奏。
箫声清扬自箫管内缓缓泄出,或高或低,曲意凄凉,回旋婉转,久久不散。
一曲毕,下首的刘承璟也不禁暗自咂舌“以往他确实小瞧朱兄了,朱兄大才也。”
不止他,其余众人听了朱禄的曲子后也都跟着暗自心惊“果然人不可貌相,先人诚不欺我也。”
……
演奏完,下了台,路过李承明时朱禄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哼”一声,端的是一脸不屑,一如从前。
见他在对待李承明时还是老样子,众人也不禁从刚才对其的惊艳佩服中脱离出来,都不由地心中想到,“果然你还是你,那个万事不屑的朱禄兄。”
听到朱禄的冷哼,李承明并未理会,虽然两人一向不对头,但多年来也是再没有比他了解这个老对头的。
朱禄善箫他一早便知道了,不仅如此,朱禄祖父朱老先生也是极其善箫的,只是当年在与他祖父于萧乐一事上观点不合,两人经常不欢而散。
后来由于两人在官场上的分歧越来越大,矛盾也越积越多,最后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两家也因此有了隔阂越走越远,到现如今小辈们也不甚和睦。
……
等到铜锣声再次响起,又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见是“算”,贾琰挑了挑眉也没耽搁,站起身来便欲备上场。
看贾琰起身,刘承璟知道这次该他上场了,小声为其加油道:“贾弟,别紧张,你一定能赢的。”
贾琰听了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冲一旁看来的李、周等人点头示意后,便转身上了台。
等到见众位学子都上了台,司业才公布此次的考试内容和比试规则。
“算”顾名思义为解题,这次的题目也是由学里的先生早先便出好的。
此次的考试题目并不多,只有一道,谁先在一柱香内答出,便是获胜者,答错或在规定时间内未答出便直接判为失败。
听到这么严苛的规定,台上的学子都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暗暗心惊,原以为国朝不注重算学,此次出题应是不难,谁知道学里会在今年加大了难度。
宣布完规则,便由书童上台将题卷发于众人,点上香烛计时开始。
贾琰接过题卷后见其上写着“有环田,中周六十二步、四分步之三,外周一百一十三步、二分步之一,径十二步、三分步之二。问为田几何?”
看到这题,贾琰也不禁一笑,这题让他解委实有些作弊的嫌疑在,这话并不是说题目出的不难,而是相较之其他人,他更占据一些优势。
这般想着,他也不再耽搁,细细看了题,在纸上慢慢将题目拆解。
一旁的学子见已有人动笔,也拿了笔墨赶快开始解题。
另一旁见周围人都已开始动笔,郑译星看着题目显得有些茫然,这题他来回翻看了几遍还是不知从何处解为好,想到这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早知道这次题目加大难度了,他就不该抱着侥幸参加。”
这边,贾琰将题目在纸上逐一拆解,细思良久后,将这题解了出来,做出来后就会发现,这题难的并不是解,而是其中给人的心理误导,让你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见已有人答出,而香烛已快过半,周围学子都有些紧迫起来,加快速度解题。
贾琰将解出的答案交由书童,看了眼周围还在奋力解题的同窗,自觉地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上首,见有人这么快便答出自己出的题目,一位眉毛长于眼尾的老者不禁有些惊讶的扬起了自己那过长的眉毛。
看到他的反应,坐在其身旁的高老先生开口道:“怎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将你特意出来难为他们的题解了出来。”
听到这话,眉毛长的老者只是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道:“只是先答了出来,对不对还两说呢。”
见他这么说,一旁的高老也未出声反驳而是依旧面目和善地看向台上站在一旁的贾琰,也笑着抚了抚胡须。
……
良久,一柱香彻底燃完后,学子中有在规定时间内答出的有未答出的,未答出的直接视为淘汰,已答出的题卷由小童收好交由眉长老者现场批改,核对答案。
这道题并不是只写出正确答案便视为正确,答题人不仅要算出正解,还要在旁详细列出解题步骤,根据步骤的精确完整性进行排名。
见竟还要将解题步骤完整的写出,台上有只眷抄了答案在上面的学子,不禁暗自悔恨。
另一边,贾琰见了也不禁松了囗气,幸好出于习惯他将解题步骤也逐一写了上去,若因此而失分,岂不可惜。
上首,看过众人五花八门的答案后,眉长老者也不禁叹息一声,“算学终归还是没落了。”
这般想着他又拿出那张最令他满意的答卷,看了看身旁的人问道:“你说,是不是只有学那些个四书五经才是正道,算学、墨法都是些旁门左道。”
听到这番话,一旁正闭目养神的高老睁开了眼,看着下首的众多学子道:“旁门左道的东西还不是救了黄河沿岸数千黎明百姓的命,只要有用的,都是正道,你当初不就是这样想的,怎么此时倒丧气了。”
得到回话,眉长老者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题卷,沉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又扬起他那长长的眉毛道:“在这呆的,倒真快让那些人得逞,忘了当初的志向了。”
笑完,他便拿起朱笔将手中的题卷打上一个鲜红的优等来,吩咐人拿了下去。
第74章 大比(中)
台下,原本刘承璟还紧张地盯着台上,见贾琰第一个交了卷子,不禁松了口气。
比试结束,等到见贾琰下来后,他又不禁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琰弟答的如何,可有觉得题难?”
话一出口他便懊恼自己嘴快,卷子都交上去了,他再问这些有什么用,万一琰弟没答好,岂不是徒增烦恼。
想到这,他不禁懊悔地用手扇了扇自己的嘴,赶忙开口补救道:“就是没有答对也不要紧,我刚才还见有人没答出呢,俗话说的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赢不赢的不重要,重在参与不是吗……”
眼间他的话越说越不靠谱,还越扯越远,一旁的李承明实在看不过眼出声打断道:“我刚才见琰弟不到半柱香便将题做了出来,想必是还答的不错。”
贾琰看着刘承璟这副口不择言慌张地样子,又听了李承明的话,知道他们是关心,笑了笑开口道:“今年题目虽难但也侥幸解出了答案,应是还不错,李兄不必担心。”
说完又笑着扭头看向一旁的刘承璟道:“刘兄也不必担心。”
听到他说不错,一旁的刘承璟也紧跟着松了口气,不错就好。
见他这么说,又观他神色确实无异,其余众人也不禁放下心来,原本他们在台下见考题公布后台上众多学子都神色大变,就料到此次考题难度不小,他们心中还不禁为贾琰捏了一把汗,如今倒是都放下心来。
还未等众人再多询问几句,又听比试场上铜锣声响起,由敲铜锣的小童高声宣布前三场比试成绩:
礼试,周珩,甲优,张景,甲优……邓云:乙次。
乐试,单鸿义,甲优,朱禄,甲优……李司元,乙良。
算试,贾琰,甲优,刘贤,甲良……郑译星,乙次。
等到成绩公布完,队伍内,周珩等人听到各自成绩后都不禁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朱禄在知道自己得了甲优后,更是毫不掩示地冲坐在后侧的李承明挑衅一笑。
见他如此得意,李承明也没再惯着他,只淡淡道了句:“咱们的比试还没开始呢,现在高兴岂不是太早了,还是说你有信心一定能赢得过我。”
听到他的话,朱禄神色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面上还是倔强道:“你也说是还没比呢,又怎么知道到时朱爷我赢不了你。”
见他还在逞强,李承明也没再开口反驳,只沉默地闭上眼小憩。
……
另一边,听到自己的成绩后郑译星不禁沉下了脸,又见上次在郑译铭身边见到的那个叫贾琰的人得了甲优,两相对比不禁更加觉得难堪。
只是想到如今还在比试,他也只能忍了下来,看着坐在远处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哥,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不禁讽刺,“郑翼郡王,他算是哪门子的郡王,不过是……”
想到这,他不禁眯了眯眼,神色暗了下来。
——
公布完前三场成绩,短暂休息后,随着铜锣声再次响起,下半场比试正式开始。
助教再次抽取下半场首次比试项目:御
见终于能轮到自己出场大显身手了,刘承璟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来,动静过大,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见众人都看向他,刘承璟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冲众人“嘿嘿”傻笑。
众人见他这副傻笑的样子,也都有些忍俊不禁。
贾琰笑着轻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气道:“到你了去吧,加油!”
听到这话,想起比试,刘承璟也不禁严肃起来,绷紧了神色,慎重地点头应下。
又与众人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与贾琰互相点过头后,便神情严肃地上了台。
此次的御试比的是驾御,驾御故明思义指的是驾驶马车、战车的技能。
因为是学院大比,所以这次比的“御”也会更加倾向于礼仪,要求此次参加比试的学子不仅要展现出自己精湛的御马之术,又要展现出其中的礼仪观赏性。
由于此次比试要用到车马,所以早先就在一旁隔出了一大片空地作跑马场。
跑马场上,刘承璟身穿一袭宝蓝色骑装,神色严肃地抓紧手中的缰绳,他的身下赫然是由四匹高头大马共拉的车驾。
此次比试,他需要在一柱香内同时驾御这四匹马安然无恙地绕过场上的障碍物才算完成比试,同时还要注意车轮发出的声响不要过响或过快。
随着锣声响起,众多马车也缓缓起步。
看着身侧的马车不断驶过,刘承璟手心不禁沁出汗来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抬头望向远处乙壹班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后,收回视线,目光坚韧地看向马车前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缓缓驾离车马。
另一边,看着属于刘承璟的那辆马车被缓缓驾起后,贾琰也不禁跟着松了一口气,原本见他迟迟不动,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此时看来无事就好。
……
跑马场上,马车行至一半众人就能看到不断有人的马车跑偏了道,或突然有那么一两只马闹情绪不动了连带着整个团体都罢工,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驾车的人怎么驱使都不予理会。
台下众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位因为马突然罢工,而形单影只停在原地的仁兄脸上焦急的神色。
只听他一人对着四匹马不停地念叨着,“马兄弟你别停下来啊,咱们打个商量,等我比完试就给你们准备一车的鲜草来,啊不,两车,两车行不行。”看着眼前四匹马甩着尾巴毫不心动的样子,他又试图加大筹码道。
良久后,许是被人在耳边不停的念叨,念叨的烦了,等到筹码被加到十车鲜草时,只见其中一匹马终于有了动作,它先从鼻孔中喷出一股热气,再甩了甩马尾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其余三匹看到它的动作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看到四匹马终于有了动作,这人不禁喜极而泣,同时还不望保证道:“马大哥您放心,等比完试我就让人将这十车鲜草给您送去,您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待会我再派人一并给您送去……”
许是连马都嫌他太啰嗦,只听为首的那匹马重重从鼻间喷出一股热气,便带着其它三匹马快速向前奔跑起来。
这人话音未落,就见马先跑了起来,吓的他赶忙拉紧了自己手中的缰绳,还不望大喊道:“马大哥,您慢点……要掉下去了。”
跑马场上听到声音的其余学子不禁扭头看去,只见那四匹马不断向前狂奔,驾车的人闭上眼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口中还不忘试图与马沟通。
看着从自己身旁快速掠过的马车,刘承璟担忧的同时,听到马车上那人的碎碎念又不禁觉得好笑。
好在,许是为首的那只马受不了身后人的“魔音”没过一会儿,便又停了下来,紧接着便由一旁的侍卫带了下去。
……
一柱香已过了大半,赛场上也只剩下七、八辆马车还在坚守着。
快到终点时,看着身侧速度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两辆马车,刘承璟不禁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缰绳,抿了抿唇,目光盯向终点,加快了速度。
另一侧跑道上,驾车的霍宗玉见了不禁轻笑一声,扬起马鞭也紧跟着加快了速度。
见他们都加快了速度,第三辆马车的主人也不甘落后,紧紧跟上,三辆马车争峰,谁都不肯退让,一时间将整个赛道都占据了。
被落在身后的郑译瑞见了不禁眯了眯他那双斜吊三角眼,控制着马车装作失控向前方刘承璟那辆直直地撞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看到身后突然冲上来的马车刘承璟下意识地拉紧了缰绳控制着马车向一旁避开。
一个错身间,便被另外两辆马车抓住了机会,赶超了过去并将其甩在了身后。
看到这一幕,刘承璟也顾不得向撞自己马车的人问责,而是又急速调整了位置,赶忙向前追去。
他身后,见目的达成郑译瑞不禁得意地勾了勾唇,不过又很快掩去,装作受伤向比试场上的武师傅示意,捂住胳膊下了马车。
……
台下看到这一幕的朱禄不禁气愤地低声咒骂。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贾琰也不禁蹙眉,“若此次是意外就算了,若是故意的……”想到这贾琰看向远处捂着胳膊下马车的郑译瑞眼中也隐隐闪过一丝怒火来。
刘承璟对这次比赛的看重程度他最是清楚,无缘无故便将别人努力的成果破坏,最是可恶!
……
等到赛场上马车都驶过终点,一柱香也慢慢燃尽了。
刘承璟看了看停在自己身前的两辆马车神色暗了暗,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沉默地下了马车依次摸了摸四匹马的脑袋,心中默道,“这次辛苦你们了。”
等到回到台下坐位时,见众人都关心地看着自己,刘承璟才牵起嘴角故作豪爽地笑了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就算得不了第一,最差我也是个第三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没什么好难过的。”
听到他这么说,又见他脸上牵强的笑容,众人心里更加不好受,都沉默着没有接话。
眼看他还要再说些安慰大家,欺骗自己的话,贾琰实在不忍,出声打断了他,“承璟兄。”
看着众人脸上的关心,刘承璟口中安慰的话再也没有说出,眼眸暗了下了,低垂着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双眼发红地紧紧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第75章 大比(下)
众人看他这副样子,都不由地叹了口气。
看他垂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贾琰动了动唇,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出口,事已至此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怪只怪他人居心不良。
贾琰抬头看向远处正被人包扎手臂的郑译瑞,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另一边,许是察觉到贾琰的视线,郑译瑞抬起头看去,见是他,抬了抬手臂冲他回以讽刺一笑。
见他这样,贾琰眼中怒火更盛,握紧了拳头。
远处的郑译瑞见他生气,神色显得更加得意,抬起被包扎好的手臂挑衅地冲他晃了晃。
贾琰看到他这副得意的样子,握拳的手不由地动了动,双目愤怒地直直盯向他。
远处原本郑译瑞见他生气还在那儿得意洋洋地显摆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此时被他这眼神猛然盯上,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心虚地吞了吞口水,双腿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见他心虚,贾琰重重吐出一口气,放下握紧的双拳,只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那一眼包含了很多,郑译瑞一时被震慑住,竟不自主地心虚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刚一低下头,他又反映过来,自己竟被人用眼神恐吓到了,立刻恼怒地抬起头,回以怒视。
只是此时贾琰已经收回了视线,他的怒火也无人理会,看到贾琰这副没把他当回事的样子,郑译瑞不禁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站在原地无能的跳脚。
还未等他将要出口的话骂出,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道语气不善地声音,“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听到这道声音,郑译瑞心虚地回头看去,见来人面色明晃晃地不满,不禁讨好道:“我这不是想着帮世子您将挡路的人清扫干净吗?那小子挡了您的路我便想着帮你顺便处理掉。”
霍宗玉听了他的辩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讽刺地看了眼他手臂上包裹的白布,抬头看了远处一眼,没在说什么。
这边贾琰收回了视线,看到一旁的刘承璟还是沉默地一声不吭,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其肩膀。
……
略微停歇片刻,下一轮比试内容公布。
看见是“书”众人都不由地将视线移到朱禄,李承明两人身上。
顶着众人的视线,朱禄只慢悠悠地站起身,在众人以为他要径直上台时,他又脚步一转特意来到李承明身前。
在姓李的人身前抱胸站立后,朱禄双眼斜视地看向他,口中仍不忘出声刺道:“怎么,不是说书法堪比柳公吗?要是害怕到时输给我没面子,现在弃赛也不晚。”
听了他的话,李承明只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回了一个同样充满挑衅、讽刺意味的眼神,便径直上了比试台,用行动回了他的话,谁输谁赢比了再说。
留在原地的朱禄头一次感受到被人挑衅,嘲讽的滋味,死死盯着前面人的背影,不由地怒上心头,看了周围人一眼,冷哼一声也跟着上了台。
被他平白无故冷哼一声,周围众人都满头问号,这朱兄,性子还真是……
台下贾琰见了也不禁无奈,又见刘承璟同样抬头关心地看向台上,不由出声道:“好些了?”
听到他的关心,又看了看台上即将要开始比始的同窗们,刘承璟只闷声 “嗯”了声。
见他这样,贾琰只低声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看着台上再次开始的比试,刘承璟才主动开口道:“琰弟,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一场比赛我还不至于输不起,只是……”
只是以这种方式输了,总让人有些不甘心,不过这句话刘承璟没有说出口。
贾琰知道他话中的意思,看向台上同样回道:“输了咱们下次再赢回来,更何况结果还没出来,你又怎么知道自己要输了。”说完便目光专注地看向台上众人的比试。
一旁的刘承璟听到他的话不禁红了眼,也同样目光专注地看向台上,良久后才重重地 “嗯”了一声。
听到这声回应,贾琰盯着台上比试的神色才松了下来,心中叹他自己能想开了就好。
——
台上,正执笔准备书写的朱禄见前面姓李的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又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一派淡然的样子,不禁恨恨地握紧了手中的笔,磨了磨牙想:“待会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好’字来。”
这样分神地想着,又见时间不多了,他才狠狠地闭了闭眼,再次执笔落下。
……
“书”一项比完,等到众人下了台,朱禄还是秉持着一贯的风格,没有留在原地等其他人下来,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原位。
台下,贾琰众人见他们下来,例行关照了几句,见他们都神色无异,也都放下心来,刘承璟比试出了意外,后面比试时他们也都不禁提起心来。
……
等到上一轮比试结束,众位学子们都重新就坐后,最后一轮比试也拉开了帷幕。
君子六艺已比了五艺,毫无疑问最后比的是“射”。
等到助教按例公布了比试项目和内容后,贾琰便利落地站起身向比试场地走去。
到了比试场地,贾琰才惊讶地发现,这次比试多了几个“生”面孔,不过看着那几人的穿着,贾琰也不禁心下了然。
看了几眼那与别的学子穿着不同的几人后,贾琰也没再多想,收回视线,接过一旁侍卫递来的弓箭。
另一旁,十五皇子手中拿着侍卫送来的弓箭,看向一旁的人语气不满道:“七哥,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比赛的,怎么如今还要来和我们争名次。”
被弟弟指责和他们争“名次”的七皇子只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弓道:“怎么,父皇既然派我来看着你们,你们要比试我不得也要一同陪同。”
听到他的话,十五皇子虽不满但也不敢真将七哥得罪了,要知道,上头几位哥哥都忙着参加朝政,也就只有七哥整日闲散在家,要真将他得罪了,下次他们再想出来就没人带着了。
想到这,十五皇子抬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拿着手中的弓碰了碰身旁的人道:“十二、十三你们快看前面那个,将‘白眉须’那个老家伙出的题解出来的那个。”
听到这个称呼,十三皇子立刻拉下了脸,脸色阴沉地警告道:“那是我们的先生,十五你放尊敬点。”
听到这话,十五皇子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但也没敢再说什么,真将十三皇子惹怒。
一旁的十二皇子见了不禁无奈叹气,心中想起从前的事,六年前白先生因治河献计有功,被钦点为当时还是小皇子们的他们当算学师傅,但后来却因此遭人攻歼被贬到国子监教学,罢免皇子师一职。
十三喜算学,当年在上书房与白先生师生感情最为深厚,十五厌学,喜欢在背后给先生们起别称,两人因此闹过几场,最后因白先生被罢免而不了了之。
只是有一点,想到这十二皇子不禁抬头看向十三弟心中暗暗道,“只是,十三弟心中应是还没放下罢……”
看着一旁神色阴郁的弟弟,想起刚才在台上见到的白先生,他也不禁笑了起来,这师徒两个性格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一个不想连累对方,一个总是憋着不说,如今看,五年了也是该好好说清了。
第76章 事变
这边,贾琰接过侍卫递来的弓箭后,略微调试了下,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声音:“贾弟。”
贾琰听到来人的声音,抬头看去,见郑译铭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此时正满脸歉意地看向他。
见他这般,贾琰放下手中的弓,笑道:“郑兄,可是有事要说。”
郑译铭听了,神色略有些犹豫,踌躇片刻后,还是开口道:“今日马场之事,郑译瑞那般,起因应是与我有关,郑某有愧,牵连到刘兄。”
贾琰听了郑译铭的话,笑了笑道:“郑兄多虑了,贾某与刘兄从未因此怪罪到郑兄身上。”
说完顿了顿,又道:“何况此事又与郑兄无关,郑兄不必多虑。”
一旁的郑译铭听了他这话,又观他面上并无责怪之意,神色便彻底放松了下来,抬头看了眼远处刘承璟的方向,语气严肃道:“贾弟放心,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郑某也会给刘兄一个交待,决不任由郑译瑞那人嚣张。”
见他这般,贾琰叹了口气也没再开口拒绝,左右,比试过后无论如何,他也要为刘承璟讨回公道的,更何况比赛可以输,但以这种方式输的话,谁都会不甘心。
两人这方话落,又见前方属于郑译星的声音响起。
贾琰两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玄青色银丝暗纹骑装,周身透着冷淡二字的人从比试场外进来。
来人剑眉星目,虽面色如玉,但眉眼间总给人一种锋利之感,神色淡淡,略显狭长的眸子透露出几分冷清,更显周身气质清冷。
此时就见,郑译星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明晃晃地讨好冲来人道:“甄兄。”
听到他的声音,来人只淡淡地点头回应了一个“嗯”字。
见他这副轻描淡写,不甚在意地样子,郑译星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后又面上带笑道:“甄兄,此次比试可有把握。”
听到这话,此时正专心摆弄侍卫递来的弓箭的甄怀远抬起头来,看了眼远处同样在调试弓箭的七皇子几人,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低头继续专心调试手中的弓箭。
良久后,才漫不经心地回道:“还行。”
“还行。”在一旁等到许久,才又听到回应的郑译星听到这话脸色僵硬了一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那就好。”
……
另一边,看到全过程的郑译铭讽刺地笑了笑,他这个三堂弟的心思还真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想到这,他又想到自己也不过是同样的人罢了,虽自诩清高,但也同样陷在这滩烂泥中不可自救罢了。
这般想着,他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心中觉得可笑。
又见贾琰似是对来人感兴趣,想了想出声为其解释道:“他是甄家二郎,字怀远,说起来他们甄家与你们贾家还有些渊源,琰弟从前可见过他?”
贾琰听了,想起曾见过的甄宝玉,回道:“不曾,只知道他们家还有一个甄宝玉的与三弟宝玉同名。”
郑译铭听了也略微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道:“这般看来,你们两家倒真是有缘。”
贾琰听了,挑了挑眉,心中砸摸了一下这“有缘”二字,看向远处的甄怀远,良久才笑了笑回道:“确实是有缘。”
可不是有缘,甄贾,贾甄,真真假假,又都有个宝玉,到底是甄宝玉为真,还是贾宝玉为假,令人啧啧称奇。
——
这边,没让众人等多久,随着铜锣声再次响起,射比正式开始。
见比试开始,贾琰也不再多言,拱手与郑译铭相互行了礼,便各自随着侍卫来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贾琰拿着弓箭刚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只听身边响起一道声音道:“那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
贾琰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只见他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位通身透着贵气,面色如玉的公子哥。
此时这矜贵的小公子,正双手抱胸,眉稍高高仰起,像一只高傲地小公鸡一样,骄傲地仰起头来看向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贾琰,出声发问道。
贾琰看他这幅装扮,又观他年龄,料想着这人的身份应是十五皇子或是十三皇子,不过看穿着打扮和性格脾气,十五皇子的可能性更大。
十五皇子喜豪奢,善玩乐,在众位皇子中虽年龄最小,但脾气却是不容小觑,又有当众拔了当今圣上胡子的壮举,被人至今津津乐道,对于这些贾琰也是有所耳闻的。
见贾琰不语,一旁的十五皇子抱胸的动作有些不耐,但还是又耐着性子出声重复了一遍:“那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还是说你是白眉须那老家伙在这里新收的徒弟。”问完他便皱起眉头,看向贾琰等他回答。
贾琰听了挑了挑眉,笑着冲这位出了名的脾气暴的小皇子拱手行了一礼道:“只是侥幸解出罢了,十五皇子若是有心,等比试过后我到时一一解给您听。”
说完,又看了看这位小皇子的脸色笑道:“至于皇子口中的白先生我不曾见过,也并不是白先生的徒弟。”
十五皇子这方听了,垮下了脸,冷哼一声回道:“既然如此,还是算了吧。”说完就不再理会贾琰,接过亲卫递来的弓箭,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贾琰见他这般,笑了笑也没在说什么,收回心神,拿着弓箭专心看向前方的靶子。
……
射比分为三个回合,第一回合,比的是准头,这个倒是不难,只要众人的箭能够射中靶心便为合格。
锣声敲响,随着比试开始,众人也都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矢接连向远处的靶心射去。
看着身侧不断射出的箭,贾琰也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弓,收敛心神,瞄准,开弓。
“嗖。”随着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响起,视线翻转,下一刻,只见箭矢牢牢地定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靶心之上。
看到箭矢定在了靶心,贾琰松了口气,还未放下举弓的手,又听“嗖”的一声,身侧人也开弓射出。
看着这支箭直直地射向空中,最后又急速冲向前方靶子,直到一箭穿透靶心才堪堪停下。
这方,十五皇子看到这幕,满意地点点头收回手中的弓。
察觉到贾琰的视线时,他眉梢扬了扬,抬了抬下巴,端的是矜贵傲气。
贾琰看他这般,只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重新取了支箭。
……
第二回合,比的是参连,参连即先发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中者胜。
贾琰这方刚取了箭,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就听见耳边传来利器划过的声音,心里大惊,下意识地贾琰就纵身扑向身边的人。
“小心!”
“嘭。”
身体砸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紧跟着的是一道利器扎进血肉的声音响起。
“噗呲。”
“嗯。”感受到利箭扎进自己身体,剧烈疼痛中,贾琰也忍不住闷哼一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顿时整个比试场乱了起来。
在旁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拥而上,将行刺的贼人抓住。
那人反映也迅速,见失了手,瞬间咬下口中毒药,当场自杀身亡。
……
良久,听到身后人的闷哼声,耳边的嘈杂声,被护在身下的十五皇子这才猛然惊醒,撑起身子来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大力推开后,被一旁的亲卫搀扶起来。
“琰弟!”看到受了伤的贾琰被人大力推开,正飞奔而来的刘承璟不禁红了眼睛,大声喊道。
猝不及防,贾琰被这股大力猛然推开,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踉跄几步后才堪堪站稳脚跟。
“贾弟。”就在贾琰身形摇晃,欲要再次跌倒时,被人一把扶住。
血还在顺着伤口处不停地流出,一滴,两滴,“滴答、滴答”,砸向地面,发出闷响声。
贾琰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来人,视线逐渐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倒下。
“琰弟!”“贾弟!”看到贾琰倒下的那刻,已经跑到比试场的刘承璟,和在旁的郑译铭都不由大惊,出声喊道。
……
另一旁,看见贾琰倒下和他身上、身下那一滩滩血迹,被侍卫扶着惊魂未定的十五皇子被这一幕彻底吓软了腿,喘着粗气,颤抖着手,向一旁侍卫大喊道:“快去请太医,请太医来。”
喊完,他便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侍卫,抓住一旁赶来的七皇子等人的衣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哆哆嗦嗦道:“快去请太医,请太医来,母妃、父皇,有人要杀我,快派人来将他们都抓起来。”
嘴里嘟囔完这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抱头惨叫一声,也跟着倒下昏了过去。
他这一倒下,可着实是吓坏了众人,原本若今日只是一个普通学子遇刺出了事还好,若是皇子也在此出了事,到时惹得皇上震怒,他们都要跟着“吃不了兜着走”,到时他们才是真的全完了。
想到这,此次负责比试场安全的禁军统领,一咬牙在七皇子面前跪下道:“启禀七皇子,属下无能,那贼人已服毒自尽,其同党也都俱已获服。”
说完,他拿出一个信纸模样的东西道:“这是在那贼人身上搜出来的,七皇子请看。”
听到人已经死了,七皇子面色阴沉地接过禁军统领递来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也只是这一眼他便勃然大怒,握紧手中的信纸,看向一旁的死尸怒火中烧道:“回宫!”
第77章 变故
夜,寂静无声,荣国府潇湘院里的灯今日早早便熄了,屋内主仆众人俱已安寝。
主人闺房中,檀香木雕花滴水床上,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潜入一缕缕细碎的月光,透过帐幔洒在床上美人身上,轻轻抚过美人轻皱起的眉头,试图一探美人的梦境。
“绛珠。”
梦中,黛玉独自坐在一河畔,听见这声轻唤,抬头看去,见对岸迎面走来一身穿白甲的男子。
见到来人,黛玉笑着起身上前轻唤道:“二哥哥。”
来人也笑着向黛玉点头伸手。
不待两人走近,画面一转,只见眼前人身上插满了箭,又猛然拔出,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来人身上的白衣,也模糊了视线。
泪珠无声地顺着脸庞滑落,慢慢模糊了双眼,又被人小心地擦去,轻声慢哄道:“别哭,别哭……”
话虽如此,只是双手为其擦试眼泪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支箭没入体内,鲜血顺着嘴角渗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轻轻回抱住眼前的女子,轻声道:“别看,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说话间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直到消失。
感受到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天地好像在这一刻静了下去,泪水好像也随着那只手的落下而流干了。
茫茫天地失了色,只余地上这对红衣染血的两人静静怀抱彼此,直至永远,永远。
梦外,床上女子的泪无声地滑过脸颊,身形轻颤,像是失痛又像是在哭诉着什么。
——
国子监房内,不知昏睡了多久,贾琰是被一阵阵心悸和耳边的不停絮叨声惊醒的,睁开眼见床边围满了人。
见他醒来,嘴中还在不停絮叨着“神佛保佑”的刘承璟立刻激动上前,“琰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关心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贾宝玉一把推开。
将碍事的人推开后,贾宝玉才满脸阴郁,眼含怒火地看向床上人质问道:“你是稚童吗?还是非要做什么大圣人?要将自己伤成这样才算罢休!”
面对弟弟宝玉的质问,贾琰无言以对,他确实莽撞了,但要真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出事,他又不可能无动于衷。
看贾琰不言,贾宝玉嘴唇颤了颤,拳头握紧又放下,最终还是泄气般地垂了下来,最后只留了句,既然醒了便好生养好身体,祖母和太太那边他会先派人替他瞒着,到时让贾琰他自己去和她们解释,就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在旁被迫看了兄弟俩闹矛盾全程的刘承璟讪讪地笑了笑打圆场道:“琰弟,你可别怪宝玉兄弟生气,当时你受了伤被人一把推开时,我看见了也是气忿不已的。”
说完,他又小心地看了眼躺在床上贾琰脸上的神色,小声嘟囔道:“要我说,琰弟你当时就应该不救他,救了他,他反倒将你一把推开,真是那妄恩负义的……”
“好了!皇家的事刘兄还是少些妄议的好。”还未等他小声嘟囔完,就被一旁的郑译铭打断。
自知失了分寸,刘承璟将未出口的“小人”二字咽下,又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贾琰关心道:“琰弟,如今觉得好些了吗?伤口可还疼,我看还是叫来太医再看看的好。”
他这话落,门外一见自家二爷醒便去隔壁请太医来的墨砚和刘太医也进来了。
见贾琰醒来,刘太医赶忙放下手中的药箱,拿出诊巾为贾琰诊脉。
诊了脉,又察看了伤口,太医才道:“脉象平稳,伤口也处理的妥当,公子接下来只需要卧床休养,便能好全。”
听到太医的话,众人都松了口气,又看床上贾琰面色苍白,知道他此时也应无心说话,嘱咐他好生休养后,便都纷纷自觉地告了退。
等到众人都走后,贾琰才在墨砚担心的眼神下,摇了摇头道:“无事。”
墨砚听了他这话,又看他因失血而苍白的面色带着哭腔道:“二爷,您这样到时我可怎么和老太太和太太她们交代。”
贾琰听了只摇了摇头嘱咐他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祖母和太太她们。”
墨砚无法,只能听了自家二爷的吩咐,将贾琰受伤的事先瞒了下来,没敢和府上的来人说。
——
金銮殿,看到七皇子呈上来的信纸,又听一旁的太监道:“十五皇子受了惊,现已挪至和妃娘娘的寝宫休息。”
上首威严的君王看着这片薄薄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的两行鲜红的字迹,听着耳边太监的回话,闭了闭眼,下一刻,衣袖将桌案前的东西一扫而空,怒道:“尔敢,尔敢!”话落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底下跪着的七皇子众人见了,不禁请罪道:“父皇息怒,是儿臣无能,没将贼人亲自抓住。”
上首的君王听了,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跪在下首的众子,半响,他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衣袖,吩咐道:“咳咳,你们,你们先下去吧,去替朕看看,咳咳,看看你们十五弟如今如何了。”
话落,只听上首的君王又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七皇子等人听了不禁出声道:“父皇!”却只得了君王的一个挥袖道:“快去吧。”
无法,七皇子只得咬了咬牙,带头站起身来向上首的君王行礼告退。
待人都走后,成嘉帝闭了闭眼,才沉声吩咐道:“去请高先生过来。”
一旁的太监不敢有所质疑,立刻备了车马去宫外将高先生请来。
——
养伤期间,贾琰看着跑来说与他解闷的刘承璟,却自己都闷闷不乐的刘承璟问道:“怎么,不是说给我解闷的,你自己却闷闷不乐的。”
刘承璟无趣地逗着自己身边的鹦鹉,闷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好好一场比试却弄成这样,心里觉得郁闷。”
贾琰听他这话,不由地笑道:“我听双喜说,你前几日不是还去马圈看了你那四匹同甘共苦的马兄了,还因此交了个好友。”
说起这个,刘承璟顿时来了精神,不再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逗鸟,而是眉飞色舞地向贾琰谈起他这位新交的好友来。
“琰弟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马场差点掉下马的仁兄。”
贾琰听了点头,这个他倒是记得。
见贾琰点头,刘承璟接着往下道:“他自那日后,也每日派人给马圈的马送些新鲜草料吃。”
“你可能不认识他,他是承恩侯的遗腹子,他还有一个同胞妹妹被封为明熙县主与家妹甚好。”说到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贾琰见他这副样子,也笑而不语。
……
这边两人说着话,那边郑译铭也带着人进来了。
郑译铭带着人进来,看向贾琰两人道:“我这几日已经派人将郑译瑞盯住了,虽然没有抓住证据,但刘兄放心,比试场上发生的事,我一定会给刘兄一个公道。”
刘承璟听了,脸上笑容消失,垂下眼拱手回道:“劳烦郡王了,只是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学内弟子摩擦的小事,郡王不必为了我伤了与堂兄弟之间的感情。”
说完,他又垂下眼低声道:“更何况……更何况琰弟也因为这场大比受了重伤,谁输谁赢这些事,我也早就不在计较这些了。”
听了他这番话,郑译铭与贾琰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由贾琰出声笑道:“刘兄心中既然能放下就好,也有劳郑兄好意了。”
“不过。”说完他话锋一转,笑道,“不过,善恶有报,既然郑译瑞故意有心做下此事,那也应该有承担这件事结果的能力。”
说完,他笑着看向刘承璟道:“刘兄,你说是不是。”
听到贾琰这番话,刘承璟眼眶有些微热,抬头看向两人重重地点点头道:“嗯。”
又起身向郑译铭拱手郑重地行了一礼道:“还要多谢,郡王为了我的事奔波。”
郑译铭笑着将他扶起道:“这件事说来就因我而起,应该是我先向刘兄致歉才对。”
第78章 封赏
话落,郑译铭转身与一旁的贾琰点了点头,道:“郑译瑞的事,由我的人盯着,贾弟且安心养伤的好。
说完又笑着转身看向刘承璟道:“刘兄也不必担心,说来我与郑译瑞两人早已不睦已久,刘兄不必担心因此伤了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
没等刘承璟再说什么,郑译铭先起身向两人告退道:“贾弟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话落他便带着人先离开了。
人走后,房内顿时显得有些安静,静默许久,贾琰看着立在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刘承璟笑道:“方才不是说到你与那位褚兄约定好休沐时去郊外庄子赛马吗?”
听到贾琰的话,站在一旁的刘承璟抬起头来,见贾琰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刘承璟眼眶一热,张了张嘴不待等未出口的话说出,就被一道猛然飞扑过来的物体砸中,吃了一嘴的鸟毛后,吓得他顿时惊慌失措地在屋中跳了起来,嘴中不停地“呸,呸”几声,直到觉得口中没了鸟毛后,他才放松地停了下来。
这方停下后,他才又察觉到自己脑后传来的刺痛感,伸手往后摸,还被这没啄尽兴的鹦鹉一下啄痛了手指。
这一下气得他一把狠狠地将这只“死到临头”还在不停地啄着自己脑袋的鹦鹉抓住,拿到身前对着那两只绿豆大小的眼睛威胁道:“再敢啄我,今后就再也不让双喜给你杏仁吃。”
话落,两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彼此对视许久,最终看着这双无论从哪面看都透着无知的绿豆眼,刘承璟败下阵来,将手中的鹦鹉放了下来,语气无奈道:“算了,我和你置什么气,你又懂什么。”
终于得到自由的青嘴鹦鹉扑腾着翅膀在半空中盘旋飞舞了两圈,最后稳稳地落在主人一侧的肩膀上,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失落,讨好地轻轻啄了啄其衣领。
察觉到自己衣领处那道极轻的力道,刘承璟笑了笑,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肩侧的鹦鹉,语气中透着无奈道:“行了,放心吧,不会让双喜不给你杏仁吃的。”
话落,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冲一旁观看了全程“人鹦大战”的贾琰带着歉意道:“是说到要与褚兄去郊外庄子赛马的事了。”
说到这,他又伸手摸了摸一旁鹦鹉毛绒绒的脑袋,笑着与贾琰道:“褚兄还说他家在京郊处的那座庄子内十分宽敞,被他设了个马场,用来跑马十分畅快。”
说完,他自己笑了笑,向贾琰道:“到时琰弟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想来那马场应是比咱们学里的更大,用来跑马应是十分畅快的。”
话落,还不待贾琰回应他的话,又听门外传来墨砚略带忐忑的声音道:“奴才见过七皇子,十二皇子。”
听到这道声音,房内贾琰与刘承璟对视一眼,刘承璟先一步上前扶起贾琰,两人同时向门外走去。
走到房门前,听着门外传来的声音,刘承璟推门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贾琰,见他点头,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只见门外乌泱泱站了一众人,贾琰看去,只见为首的除了两个前段时日见过的两个皇子外,后面还跟着若干带刀侍卫,并八、九个捧着托盘的太监。
见到贾琰出来,为首的七皇子先笑道:“今日我们奉父皇之命特前来感谢贾公子的救命之恩。”
贾琰听了先向两位皇子行了一礼道:“见过七皇子,十二皇子。”
行过礼,他才道:“七皇子严重了,贾某身为大雍的臣民不过是做分内之事罢了。”
见贾琰这般,七皇子也没在多说什么,只冲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
那太监领命拿起托盘上明黄色的圣旨上前高声道:“荣国公之孙贾琰接旨。”
见是圣旨,贾琰撩起衣袍随之跪下,周围众人也纷纷跟着跪下等待圣上的旨意。
见众人都跪下后,这太监也不耽搁摊开手中圣旨高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尔荣国公之孙贾琰勇救朕之十五子,可谓是少年英雄,一腔肝胆,朕闻其忠心可鉴,为栋梁之才,特此封为一等瑾忠子,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钦此。”
听到自己竟被封为一等子爵,贾琰有些意外,但还是冷静地起身接了圣旨。
一旁的刘承璟听了倒是先激动了起来,心中暗暗为贾琰高兴道:“一等的子爵,贾弟这次的伤可算是没白受。”
另一旁,见贾琰接了圣旨,七皇子先笑着恭贺起来:“恭喜瑾忠子,瑾忠一词有品德高尚、忠心耿耿之意,可见父皇对你的厚望,也望瑾忠你今后不负父皇厚望,金榜题名,朝登大堂。”
听了这番话,贾琰谦恭地向其行了一礼:“多谢圣上厚爱,臣不过是一个粗俗之辈,当不得如此夸赞。”
看着身前向他躬身行礼的贾家子,七皇子只笑而不语,勉励似的拍了拍其肩膀道:“瑾忠不必妄自菲薄,父皇是个明察秋毫的明君,他说瑾忠你当得便是当得。”
言罢,七皇子又冲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道:“和妃娘娘为感谢瑾忠你的救命之恩特意派来人带了礼来感谢你。”
一旁的太监听了立刻上前向贾琰行礼道:“奴才见过瑾忠子,奴才奉和妃娘娘的命向您道谢了,多谢瑾忠子救了我们十五爷。”
说罢,他又招来一旁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来道:“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片心意,还请瑾忠子您不要嫌弃。”
只见三、五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各色珠宝美玉,瓷器名物,绫罗绸缎,人参补品,最上面甚至还明晃晃地堆了一叠小金山,金山珠玉堆成山,一眼看去着实有些晃眼。
众人见了,心中都不禁感叹和妃娘娘的大手笔。
这太监也着实是个人才,此时面上堆笑道:“娘娘爱子心切,还请瑾忠子不要推脱的好。”
话至此,贾琰也没有推脱的道理,谢过和妃娘娘的心意后,便命墨砚收了下来。
见贾琰收了,这太监面上更是笑成了花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道:“这是我们十五爷的贴身之物,将来瑾忠子您若进宫遇到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们玉和宫的人。”
贾琰收之再次谢过。
见贾琰都收下后,那太监才算心满意足地带着人退下,他们这些当主子心腹太监的,最重要的事便是将主子的吩咐办好,办妥才是,瑾忠子能满意地收了礼,他们也算是不辜负主子所托。
等到和妃派来的人退下后,贾琰才算松了一口气,但他这一口气还未松下,便又见几个太监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对上贾琰询问的目光,七皇子笑道:“瑾忠你救了小十五,这些是我们身为哥哥的一片心意。”
这时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十二皇子也紧跟着开口道:“瑾忠你不必客气,你这次救了小十五,我们身为哥哥理应向你道谢。”
面对皇家人的这般出手豪绰的“热情”贾琰推拒不过,便听从七、十二两位皇子的吩咐笑纳了,左右这都是这些皇家人的“恩典”罢了,他不受才是最不妥的。
……
等人都走后,刘承璟看着这封圣旨,面色激动地说:“琰弟,你快打我一下,这是真的吗?”
不光刘承璟这般激动和意外,对于自己能被封为一等子爵,贾琰心中也觉得很是意外,毕竟京城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对爵位封赏一事上可是很“扣门”的,如今竟如此大手笔,岂能不叫人惊讶心疑。
不过转念一想,贾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明晃晃的圣旨和各色珠宝珍物轻笑一声,心中暗道:“倒是也无需如此忧虑,左右如今得了封赏的是他,好处都拿到了,又何必担忧疑心呢,更何况就是有所图,目前以他的能力,当今看不看的上也是另说。”
……
这边,金銮殿,年迈的帝王独自坐在上首,瞌目听着下方太监的来报,在听到扬州巡盐御史今秋已接连遭遇两次刺杀,至今还未抓到凶手时猛然睁开了一双龙目,双目锐利地射向这太监沉声问道:“朕的巡盐御史现今如何了。”
那太监被这双颇具威压的龙目扫视过来,瞬间吓软了腿,冷汗直冒,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道:“回圣上的话,有圣上托福,现今巡盐御史已无恙,还请、还请圣上安心。”
听到巡盐御史无恙,上首的帝王才又收回了视线,重新瞌上双目,良久后,在跪在下首的太监已快抖成筛子时,才等来上首威严的帝王开尊口:“下去吧。”
听到帝王的话,这太监才哆嗦地爬起来,向上首恭敬地磕了个头后才又麻溜地退了下去。
等到这小太监退下,太监总管吴德喜上前为自家圣上恭敬地斟满茶。
见是他,上首坐着的帝王方才睁开一双龙目斜斜扫过,不怒自威道:“圣旨传下去了。”
一旁的吴德喜见圣上问话,立即回道:“奴才已按照圣上您的吩咐将圣旨传了下去。”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小心地看了眼帝王的神色,方才又道:“只是、只是奴才在去三皇子府上的路上,曾偶遇五皇子,殿下他、似是、似是有些不满。”
说完,吴德喜便将头埋下,不敢在看帝王的神色。
坐在龙椅上的成嘉帝听了,面上神色倒是未变,五子的性格他最是清楚,虽有些才干但行事却着实莽撞。
想到这,帝王神色一暗,微眯起一双苍老泛起褶皱的龙目,神色显得更加深不可测,手指敲击扶手,清脆的回声不紧不慢地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众人心尖上,让人的整颗心都不由跟着颤了颤。
立在殿内角落的太监、婢女都不由地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将头深深低下,不敢出声。
良久,直到响声止下,上首的帝王如开恩般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起驾玉和宫。”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第79章 出兵
玉和宫——
帝王圣驾到,玉和宫宫中众人都等在殿前准备迎驾。
随着头顶的日光移动,缕缕金光落在美轮美奂的宫殿上,琉璃瓦墙,流光溢彩,好不美哉。
未时,帝王的龙辇缓缓出现在远处,直到在这座宫殿前停下。
守在宫门口的大太监冯通见了,立刻高声迎道:“奴才恭迎圣上。”
听到这道声音,携一双儿女等在宫内的和妃温柔地笑了笑,看着一旁的儿女道:“还不快去迎你们父皇进来。”
“母妃……”听到这话,十五皇子脸上露出些许不情愿,出声喊道。
只是话还未全部出口,看着和妃脸上的笑容,十五皇子无法只能先将心中的憋闷咽下,臭着脸上前去迎他们的父皇。
比起满脸写着不情愿的十五皇子,一旁的明熙公主倒是十分高兴,她正巧有事要求父皇,正愁何时去求见父皇才好,正好今日父皇来了母妃宫中,见父皇来了,她也顾不得还在一旁摆臭脸的十五哥,先带着人小跑出宫门外。
玉和宫,宫门外。
“父皇。”随着一道娇蛮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一袭嫩红色宫装,头上梳着双环髻,约有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猛地扎进刚下龙辇的帝王怀中。
刚下龙辇便被人撞了个满怀,帝王也不恼,笑呵呵地摸了摸怀中人的头,语气温和道:“朕的明熙又长大了。”
说完,便笑着拉着明熙公主的手往和妃寝宫内走去。
半路上,遇见还磨蹭在路上,拉着一张臭脸满脸写着不情愿的十五皇子,帝王只是轻飘飘地斜睨了一眼,便吓得人不敢再摆什么脸色,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不敢多言。
寝宫外,和妃正带着一众人笑盈盈地等在那里,见到帝王温声行礼道:“嫔妾恭迎圣上。”
见到爱妃,帝王面上神色缓和了些,笑着上前扶起她温声道:“爱妃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母妃的身子好多了,不劳父皇担心了。”还未等和妃回话,便被一旁见了自家母妃,便自觉有了底气的十五皇子插话打断道。
这方话落,他又骄傲地抬起头来,冲帝王毫不客气地问道:“听冯通说父皇您将救我的那个叫什么贾琰的封了个一等子爵,可是真的。”
见他这副样子,帝王的眉梢抖了抖,气血上涌一瞬,但看了看一旁娇柔病弱的爱妃还是没有开口发落什么,只压着怒火问道:“便是假的,你又有什么意见吗?”
面对眼含怒火,出声质问的帝王,十五皇子似是未察,继续开口道:“儿臣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想着他到底救了儿臣的命,多给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听到他这番话,帝王似是气笑了般,冷声开口道:“想要多讨些赏赐,你不如将你的皇子封号给他的好,毕竟他是救的你,可不是救的朕。”
话落,似是不想理会自己这“蠢笨无脑”的儿子般,帝王转身便带着自己的爱妃和爱女一同进了宫殿内。
徒留十五皇子一人呆愣原地,怔怔地看着帝王一家三口相携而去的画面。
话说起来,原本成嘉帝确实是没准备封给贾琰爵位的,他本打算随便犒赏些什么,顺带加恩一下这贾府,这贾家子不是还有个父亲在朝为官吗?他记得是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不如就官升一级,也算是恩赏。
只是当日殿内,帝王正坐在上首与对家对棋博奕,棋局精彩时突听对面人开口问道:“圣上打算如何封赏那贾家子。”
听到这话,成嘉帝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向对面之人疑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对面人笑着抚了抚胡须道:“皇子遇险,于搭救之人,理应封赏,既要封赏,何不重赏,也可让天下人明悉。”
话落对面之人又笑呵呵地落下一棋子道:“扬州的事圣上也要早做打算的好,草原上那帮蛮人已经坐不住了。”
言毕,对面之人就不再开口,也让他们这位帝王仔细斟酌一番。
一直等到棋局散场,成嘉帝挥退身边人,叫来宫中暗卫道:“事情查的如何了。”
那暗卫跪在下首递上来一枚令牌道:“属下无能,派出去的人手只查到离京郊不远的云山县便断了线,不过属下们曾在他们住过的客栈找到了蛮帮人日常穿用的东西。”
成嘉帝接过令牌,只见上面刻了个景字,瞳孔不由地一震,无数个念头一时都涌上心头,手掌微颤,不由地握紧手中的东西,最终狠狠地闭上双眼,牙关咬紧厉声道:“查,给朕仔细的查,什么时候将事情查清楚了,再来见朕。”
暗卫自知办事不利惹了圣上震怒,磕头请罪行礼后便识相地退了下去。
等到人都走后,成嘉帝握着手中的东西坐在上首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满脸老态,眉眼间尽是疲惫地唤来吴德喜道:“取笔研墨,传朕旨意,加封三皇子为一等辅国将军,领三万兵马速速赶往边关,协助秦将军出兵攻打青山县,将那帮蛮人给朕有多远打多远。”
话落,又传了封旨意道:“封荣国公之孙贾琰为一等子爵,赐瑾忠二字。”
吴德喜听令,又照圣上旨意将这两封圣旨盖上独属于帝王的印章,于一个时辰后,这两份新出炉的圣旨便到了各自主人手中。
……
自今日午时后,当今三皇子被封为一等辅国将军领兵前往边关和荣国府贾琰被封为一等子爵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国子监,甚至于是京城。
听者纷纷感叹,三皇子的自是不必多说,这贾琰倒是极其好运,竟也侥幸被封了爵位。
不过如今,圣上旨意已下,外人如何谈说自是不必理会,无需多说。
只是在国子监西角一处院落房内,霍宗玉背手不停地在房中来回走动,看着另一旁还在淡定写字的好友,不由地心急火燎道:“怀远,你怎么还有空在这写字,难道你就不担心?”
被叫之人神色淡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道:“我担心什么,是担心三皇子此次前往边关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担心自己没有好运封爵。”
听到这番话,霍宗玉原本急躁上火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甘地开口问道:“难道你就真的什么心思都没有,要知道此次三皇子一去,我们就要再等上许久。”
话落,他等了许久也没再等到好友开口,直到他想要开口再说上一番,才听到好友甄怀远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不急。”
听到这个回答,霍宗玉再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道:“不急便不急,左右也不差这些时间了。”
言罢他扭头看向好友甄怀远手中一直写的东西,看清上面是什么后,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奈问道:“怀远,难道你写了半天,都在写这种东西吗?”
只见纸上赫然是前段时日大比上的一道算数题。
察觉到好友语气中的无奈,甄怀远看了看手中的题纸轻笑回道:“白老出的题,还是挺好的。”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题纸看向霍宗玉反问道:“宗玉你一向算术不好,如今要不要试着做一下。”
听到他这番激情邀请,霍宗玉实在不好意思出声吐槽,嘴角勉强牵起一抺笑道:“不、不了,还是留给你做吧。”
第80章 质本质洁,何需自还?
自上次比试场刺杀一事后已有月余,贾琰身上的伤倒也好的快,如今他已能活动自如,只是胸口上多了一道伤疤未能好全。
这天早上,贾琰起了个大早,在墨砚疑惑的视线中换了身简单的青衣书生袍。
看着身穿青色长衫,身形俊朗,眉眼青隽浑身透着股书生意气的二爷,墨砚开口问道:“二爷,您这是?”
一旁的贾琰听了,自顾拿起桌案上的书回道:“我去趟藏书阁。”
原是先前贾琰从藏书阁借阅的书还未还,原本打算比试过后再还的,谁知中间出了个差错,如今他觉得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正巧他想着再借些书来看,便想着一同将上次未还的书还回去。
说罢,贾琰便拿书推门而去,墨砚见拦不住,想着如今二爷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便不再拦。
路上贾琰拿了书便直奔藏书阁而去。
到了藏书阁后与门前看守的人核对了身份,贾琰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书阁中,只是这方他刚一进门,便见一象。
只见藏书阁靠西边一角,前段时间比试时贾琰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先生站在那查书记册,一旁的十三皇子紧跟其身后,见白先生要伸手取东边架上的一书,便抢先一步将他要取的东西取出递给他,每每如此,殷勤至及。
次数多了,白先生实在是被他搞的不耐烦,看着这个从前总是沉默寡言,一声不吭的学生道:“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用如此。”
听到这话,十三皇子拿书的动作一顿,低声道:“我只是想作为学生能时常侍奉在先生身旁。”
白老听了这话,手中提笔的动作一僵,沉默一瞬还是冷声开口道:“白某早就不在上书房任职了,当不得十三皇子您的这声先生。”
听到这话,十三皇子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似冻僵了般,久久低头不语。
看着昔日爱徒这般,白老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嘴唇抖了抖,还是软下了心肠道:“罢了,十三皇子您要想待便在这待着吧。”
听到这话,十三皇子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闪烁着喜悦。
一旁的贾琰看到这幕,叹息了一声,禁感叹,“道只道,世间情法两难为,总归是这师徒情深,便还有补全的机会。”叹息完,便转身去了藏书阁的另一角,不在这打扰了他们师徒二人。
……
藏书阁角落,贾琰刚从书架上取下自己要看的书后,便见身前立了一道身影,抬头看去,只见竟是上次在国子监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胡老者,此时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见贾琰注意到自己,这老者笑呵呵地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脸上挂起一贯慈善的笑容问道:“小友可是已找到要看的书了。”
贾琰虽对这老者的态度有些疑惑,但还是冲他拱身行了一礼道:“先生可是有何事吩咐学生。”
老者听了,脸上笑意更甚,手上抚摸胡须的动作也快了些,和善地盯着贾琰略显单薄的身板,沉吟片刻,方才笑着开口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些书太过沉重,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小友可否有空,帮我搬回寝舍。”
贾琰听了自是不会推脱,恭敬从命。
只是当贾琰跟着这老者来到他说的这些书面前时,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还真是有一些书啊。”看着眼前摞满桌案的书本,便是贾琰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吐嘈道。
这书岂是老者说的太过沉重,应是十分沉重才对,看着这满大桌成摞的书加起来便是三、四个人一起搬,一时也是搬不完的样子,贾琰心中也难免犯怵。
但既然答应了老者,贾琰再是没有临阵推脱的道理,便索性上前卷起衣袖认命地搬起书来。
一旁的老者见了也跟着拿起了几本书带着身后抱着一大摞的书的贾琰领路回自己寝舍。
路上碰到其他学子,看着这一老一少都觉得分外有趣。
只见这前面的老者手中拿了几本书悠闲地在前面走着,后面一少年怀中抱着一大摞书跌跌撞撞的跟着,场面一度略显滑稽。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贾琰觉得自己的双臂都有些酸痛时,前面的老者才停下脚步,敲响一处院门,带着贾琰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由一旁的老仆帮着卸下了这一大摞书,贾琰才觉得松快了许多。
卸下这一大摞书后,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还未等他喝下老仆递来的茶水,便又对上老者充满慈爱的目光。
看了看一旁年迈且腿脚不便的老仆和空荡荡不见其他下人的院子,贾琰嘴角抽了抽,还是主动开了口道:“您老先在这歇着,我一会便将其余的书一并搬回来。”
听到这话,老者脸上笑意更甚,面带慈爱地又为贾琰亲自添了杯茶道:“劳烦小友辛苦了。”
贾琰看着这杯茶,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还有些酸痛的肩膀回道:“不辛苦,您客气了。”
喝了茶,贾琰便起身折返回了原路,大约来回往返了三、四次才终于将这些书从藏书阁全部搬了回来。
等到书全部搬完,他又帮着老者一起将书整理好,待书全部整理好后,已近响午,肠胃也应景地响起了声音。
看着身旁帮着忙了一上午,额上冒着汗珠的清隽少年,老者适时邀请道:“正好该用午膳了,小友不如留下一起用饭。”
正巧,门外的老仆也端了饭菜进屋,热情邀请道:“小公子便留下一起用饭吧,正好也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热情相邀的主仆两人,贾琰也不再推脱,便留了下来与这主仆二人又一同用了饭。
见贾琰同意留下,这老仆更是笑意满面,连声道:“公子您别看我们这简陋,但我这烧菜的手艺可是比你们平日在学里公厨的好。”
说罢,他便打开手中的食盒,将已经做好的饭菜一一摆上。
看着桌上色泽诱人,热气上涌的饭菜,贾琰也不由地胃口大开,又看着忙前忙后的老仆道:“劳您辛苦了。”
那老仆听了,乐呵呵地笑了笑,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说罢,便招呼贾琰两人快些坐下用饭。
这方贾琰在老者这用着饭,而另一边荣国府上黛玉也刚用了饭,带着两个丫鬟,身旁还跟着一只被养的油光水滑的肥猫在东院花园一处亭中赏玩。
这猫也刚吃饱了饭,此时窝在黛玉身旁享受着主人的顺毛爱抚,不一会便仰躺在那里,嘴中打起了呼噜。
阳光洒在这一主一猫身上,暖阳照人,岁月静好,连带着人也愈发显得懒怠了些。
未多时,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黛玉停下抚猫的动作,抬眸看去,只见是两个很是眼生的主仆停在亭前。
见黛玉看过来,为首的女子微微侧身行了一礼道:“林姑娘。”
黛玉起身也跟着回了一礼,只是并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便未开口说些什么。
这女子似是知道黛玉心中的疑惑,出声解释道:“我是府上大老爷的人,您唤我文娘便好。”
黛玉听了心中顿时了然,这位便是众人口中的那位文姨娘,只是先前只是听闻,并未见其真人,今日正巧倒是撞见了。
想到这,黛玉又抬头看了看这位文姨娘身旁的丫鬟,只见这丫鬟手中提了一大篮筐的花,料想也应是个爱花之人。
见黛玉看向一旁丫鬟手中的花,亭前的文姨娘笑了笑道:“这几日天气暖和,这些花开的也是极好的。”
说完,又上前亲自从筐中取出一束开的很是灿烂的秋海棠道:“姑娘可知这花的寓意。”
黛玉看了看这束开得很是热烈的秋海棠叹道:“两寸情深终不寿,相思泪尽断肠花,这花是极好的,就是可惜生在了秋日里,注定是要有番波折的。”
看黛玉这般多愁,亭前的文姨娘只是笑了笑,收起手中的花道:“便是肝肠寸断,也终是把这繁花开来,待到繁花落尽,也终不悔曾经一番繁花景,姑娘你本无需多愁。”
说完笑了笑,又从花篮中重新取出一朵纯白的木芙蓉递给黛玉道:“姑娘你这般质洁,应是要开怀些才好,花如其人,也愿姑娘今后也如花一般开的热烈轻快才好。”
黛玉看着眼前笑的明媚的女子,怔愣片刻,方才伸手接过这朵木芙蓉道:“多谢。”
见黛玉接过,这女子笑的更加明媚,看着眼前的黛玉轻声道:“今日有幸偶遇姑娘,便是有缘,姑娘无需客气。”
说完,便冲黛玉柔柔地俯了俯身,带着丫鬟远去了。
只留黛玉盯着手中的芙蓉花,垂眸不语。
立在一旁的两个丫鬟见黛玉沉默不语,也知趣的没有上前出声打扰,其中一个跟着黛玉从林府来的贴身丫鬟紫莺,抬眼看向已经远去的文姨娘主仆,直到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她才将视线收回。
转而看向黛玉手中的花,心中疑惑,“一个姨娘,为何会说出这番话,又为何要给她家姑娘送花。”
不过看着那束即便在这秋日里也开的甚好的芙蓉花,她垂下眼,想:“左右也只是一束花,料想她一个姨娘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般想着她便收敛心神,依旧沉默地站在自家姑娘身边,只是心中却默默记下今日的事,想着今后要更加仔细些,省的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又想起琰二爷走时与她和紫鹃众人吩咐的话,让她们平日里伺候姑娘时仔细些,衣食住行有那不长眼的,尽派人与他说,若他不在便去清风阁找晴雯她们。
林姑娘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虽随了林姓,但如今也是归家来,自也是贾家的小姐,万事自是不能受了委屈,若有那不长眼的尽可以打发了去。
想起这些,紫莺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来,心中叹道,“二爷终是那知冷知热的人。”又抬头看了看自家姑娘想道,“这便是极好的,也算是没负了自家姑娘的一番心意来。”
……
这边黛玉垂眸盯着这花看了良久,随着裙摆被猫爪轻轻拽动,耳边响起紫莺的轻唤声:“姑娘,起风了,咱们先回吧。”
听到这话,黛玉将手中的花收起,低头看了眼不知何时醒来,此时一直拽玩她裙摆的肥猫,开口问道:“咱们出来有几时了。”
“有两个钟头了,姑娘,咱们许久未归,紫鹃姐姐兴许该着急了,咱们快些回吧。”另一个丫鬟回道。
听到丫鬟的话,黛玉又低头瞧了瞧这贪玩又贪睡的肥猫,神色不禁有些黯然,低声道:“我便是开怀了,你又何曾让我安心,你总是担心我多想,多思,反而害了自己的身子,落了一身病,可你又何曾为自己想过,顾过自己的身子。”
“我虽丧母,自小离了家,心中不免有些忧思的,但二哥哥你呢,你总是顾忌我,不曾与我说,可我冷眼瞧着,这国公府,繁花锦簇,你在其中又不在这里。”
“我知你怜我,敬我,万事体贴小心,有你这般,我又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你总对我说,有了什么委屈,自是不可闷在心中,要与人说出来才好,可如今你受了这般重的伤,又为何要瞒我一人,你们总说我不够开怀,可我倒是觉得不开怀的是你啊……二哥哥。”这话的声音极轻,散在空中,连离的最近的紫莺两人都未听清。
两人只见姑娘抬脚轻踢了下脚下的猫,口中叹息一声,眼角似有泪光闪现,最后只与她们轻声道了句:“回吧。”便先起身,抬步出了亭子。
两人见姑娘先出了亭子,反应过来,紫莺忙上前抱起地上的猫紧跟了上去,轻风吹过,这主仆三人也随之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