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生意受阻
十一月中旬, 温度骤降,家家户户都用起了碳炉。
苏意安从外面一进屋,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她搓搓手, 笑道:“还是屋子里暖和, 这出去走一遭手脚都是凉的。”
云娘冲她招招手, 说:“你快来这边坐,这更暖和。”
如今云娘显了怀, 便再没出过家门, 这几次都是苏意安她们过来瞧她。
“你若不来,我在家也是无趣。”云娘放下手中针线, 把做好的虎头帽和小衣裳都递给苏意安瞧。
因不知怀的是男是女, 所以云娘挑选的都是红布,小孩子穿起来也喜庆。
“你手巧,这老虎帽绣的好看。”苏意安上手摸了摸,小帽针脚紧密绣样也好看,这样的物件若是放到绣庄,怎么也得一钱银子。
云娘眉眼中全是柔情, 笑着说:“我整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总要找些事情做。对了前两日庄山回了趟村里,有几户人家开始垒院子了。”
提起永阳村, 云娘就忍不住的庆幸。
庄山回村后进了一趟山,他们在山上那处院子早就没了踪迹,她都不敢想若是当时没有早早来镇上,他们是不是就悄默声的消失了。
苏意安宽慰道:“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今年这场暴雨听说南边好多地方发生了水灾,咱们这还算轻的。”
“哎,意安你们家那处院子可还重新盖?”云娘说:“若是以后不回去其实不盖也没事, 我和庄山就不打算回去了。”
苏意安知道云娘这是定了下来,以后就在镇上住,至于村里回去与不回去于她而言也没什么不同。
“庄山回去还给我带了个信,你还记得陆家吗?”
苏意安怎么可能忘记,当时陆家过继一事还有她的手笔。
她点点头,等着云娘继续说。
“自从那陆麦没了后,陆阿奶也没了地方住,你猜怎么着,那凤芝竟然将她接回了家。”云娘也不喜陆阿奶,毕竟那老太太实在自私自利。
自己的儿子没了,还能将始作俑者接回家,不用想便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苏意安:“是不是为了磋磨人?”
云娘点头,“这样冷的天,听说让人住在柴房,哎。不提了不提了。”
说多了也是无用,毕竟永阳村发生的是天灾,死的人众多,不仅仅是一个陆麦。
二人转了话题。
云娘指着桌上物件,问她:“怎么拿了个铜锅过来,可是要吃暖锅?”
“我弄了两个底料,还有几样蘸料,你今日尝尝如何。”
苏意安这几日不再做炒菜,而是卖起了暖锅。
这东西简直暴利,一碟青菜就卖几文钱,而买回来一筐青菜都用不了多少钱。
苏意安觉得自己是奸商,本想降降价,可整个镇上旁的食肆,人家暖锅都这个价。
她若降,那就不合适了。
“成,那晌午我和你庄大哥就吃暖锅。”
苏意安坐了没一会儿便回了食肆。
还未到晌午,食肆里已经没了空位。
有的人为了能早些吃上,竟学会了拼桌。四个人一张桌用两个锅子。
见苏意安进来,已经吃上暖锅的周时赶忙放下竹筷。
“苏掌柜。”他挥了下手,喊道。
苏意安将捎回来的青菜给了小妹,然后走了过去。
“我家掌柜的让我给你把这个送来,说想换些辣油。”周时越说声音越小,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物换物不等价。
可他家掌柜非说没问题,还给了他一背篓干辣椒。
人安贺食肆也有干辣椒,要他们这个做啥。
“后院正好还有,一会儿你走时捎着就成。”苏意安看了一眼背篓中红艳艳的干辣椒,心情大好。
她家中干辣椒剩下的不多,如今周掌柜送来的正是时候,有这东西她既能炸出辣椒油,也能磨出辣椒面。
苏意安提着背篓回了后院,从架子上取来两罐辣椒油。
“二嫂,咱们前面不是还有?”贺凝文正在将洗好的菜分装到每个盘子中,见她拿辣椒油不由问了一句。
“这两罐是周记食肆同咱们换的。”苏意安说。
“咱们不是告诉了他们做法?”这事小妹记得清清楚楚。
“这辣椒油每个人炸出来味道不一样,他们许是想同咱们食肆一个味。”
小妹抬眼看了下,道:“二嫂那你放这吧,一会儿我拿前面去。”
“昭昭,来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贺昭昭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颠颠凑了上来。
挽衣袖的一瞬,小妹猛地想起来羊肉一事。
她抬头说道:“对了二嫂,那卖羊肉的贩子今日就送了一只羊过来。”
一只羊也就是他们食肆一日的量。
“没说明日继续送?”苏意安不悦地皱眉。
“哎呀,这个我竟然忘了问。”贺凝文有些气恼。
那会只顾着羊肉了,竟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若是明日那人不来送肉,可怎么办。
苏意安想了想,回她:“没事,一会儿我去问问,如今这天吃暖锅最合适,可能他们想涨涨肉价。”
暖锅里用的肉是羊肉,旁的肉都涮不出那个味。
若这羊肉没了,她这食肆的暖锅可不好卖。
“昭昭同我一起去吧。”想到这孩子总是怯怯的,苏意安想改改她的性子。
贺昭昭有些无措,下意识的看向贺凝文。
“去吧昭昭,这我一人弄就成。”
见贺凝文同意了,贺昭昭这才背上小背篓走了过去。
“你倒是听你凝文姐姐的话。”苏意安打趣道,贺昭昭一听这话脸颊瞬间红了。
苏意安回屋拿上钱袋,牵着贺昭昭的手从后院上了街。
这还是她们二人第一次单独出来,以前都会有贺凝文跟着。
现在只有她们二人,苏意安不说话,贺昭昭也不说话。
“昭昭,这些日子在家住的什么样。”苏意安随口问她。
贺昭昭脸上映着笑,她仍旧怯怯道:“二嫂,昭昭在这住的很好。”
“那昭昭以后想做什么啊?”苏意安一想到贺凝文爱上做饭,便有些头疼。
她是没办法只能靠这个赚钱,可她没想干一辈子,她还想赚够了钱以后雇人呢。
可贺凝文是真的喜欢上了,前段日子恨不得夜里都住在灶房。
她和贺母这几日都愁坏了。
贺昭昭想也没想,便说:“做吃食,和凝文姐姐一起做吃食。”
苏意安:
苏意安垂眸看了这孩子一眼,无奈的笑笑。
“昭昭是喜欢做吃食,还是喜欢和凝文姐姐在一起。”
贺昭昭还小,这么个问题就将她绕了进去。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凝文姐姐做什么,昭昭就做什么。”
果然啊
苏意安心中叹了口气,想着回家后还得再劝劝小妹。
倒不是做吃食不好,而是整日站在灶边不是好事,对腰太不好了。
二人边说边走,走了两条街这才瞧见那卖羊肉的摊子。
摊上还摆着两只剥了皮的羊,摊主正惬意的同旁边摊位上的人闲聊。
“这羊肉可卖?”苏意安问。
“卖卖,剥皮的五两银子一只。”摊主笑着转过脸,瞧见来人是她后立马变了脸色。
苏意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说:“那就来两只。”
摊主这下是真为难了,自己刚说了卖,如今要是说不卖那就太不合适了。
可若是卖给她不成!
就在摊主左右为难时,一个高大的汉子从后面巷子走了出来。
人还未到跟前,便大声喊道:“老三,那肉你可别卖了,都定出去了。一会儿人家来取。”
唤作老三的摊主,立马笑呵呵道:“哎呀,苏掌柜,您瞧我这脑子,我竟将这事忘了。”
苏意安表情未变,而是继续问:“那以后的羊肉可还卖给我们食肆。”
一句话,摊主愁的额间冒出冷汗。
“这苏掌柜不是我们不卖给您,主要是这羊是有量的,如今都被订完了。”
苏意安目光落在旁边壮汉身上,那人手中拿着砍刀,正在剁羊腿。
一下又一下,声音还不小。
贺昭昭害怕的已经躲到了苏意安身后。
“既然我们食肆定晚了一步,那就算了。”苏意安没强求,牵着贺昭昭的手转身离开了摊位。
人走远了,那老三一屁股坐在凳上,无助的看了旁边汉子一眼。
“熊大哥,这羊肉以后都不卖给她们是吗?”
那壮汉扔下手中砍刀,直直盯着苏意安远去的背影。
最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卖。
回到热闹的主街道,贺昭昭冰凉的小手这才回了些温。
刚刚那壮汉可把她吓坏了,小脸吓白了。
“昭昭,走咱们去买些糖墩。”苏意安像是没有被影响一样直直走向了卖糖墩的摊子。
十文钱两串,涨价了。
她递给贺昭昭,让她吃着,剩下的几串让摊主用油纸包裹起来。
“好吃吗?”苏意安问她。
贺昭昭舔了一下最上面的糖,舌尖上都甜丝丝的,她笑盈盈道:“二嫂,昭昭觉得好吃。”
不过吃了没两口,贺昭昭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抬起小脸,皱着眉头问道:“二嫂,可是羊肉怎么办啊。”
没有羊肉,她们食肆就卖不成暖锅
“那咱们就不卖这个了。”苏意安站在那摊位时便有了主意。
做不成暖锅,那就卖别的。
贺昭昭啊了一声,茫然道:“那卖什么啊。”
“咱们换种吃法。一会儿回家教你做成不成。”苏意安牵着她的手往庄山肉铺走去。
“好。”贺昭昭应声道。
庄山一听她要整只的鸡,不由蹙起眉头。
“炖汤还成,不过你要那么多做啥。”
苏意安没瞒着她,毕竟日日要好些鸡,可不是一件小事。
庄山:“这我得去问问,若是这事能成,明日给你答覆。”
苏意安:“庄大哥,价钱不是事,我们食肆要的鸡多,最好是宰好扒了毛的,每只比外面多给两文。”
庄山看傻子一般看了她一眼,最后回了个成。
第112章 书院门前再次相见
食肆没了羊肉供给, 苏意安便想到了鸡肉。
不过她不是用鸡肉替代羊肉,而是用鸡肉做火锅鸡。与暖锅不同但也不完全不同。
回家的路上她在集市先买了两只,如今这个时节老母鸡一只也涨到了三十五文。
苏意安让摊主将其处理干净, 又顺道去买了几块豆腐。
“昭昭, 今晚上吃豆腐如何。”苏意安笑着问她。
贺昭昭乖乖点头, 她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嫂嫂, 那今个做的新吃食给二哥送吗?”贺昭昭睫毛忽闪两下, 问出的话却让人一惊。
若不是苏意安两手都提着东西,苏意安都想捏捏她的小脸。
“既然咱们昭昭都提了, 那自然是要给他送一份。”苏意安领着她往家走, “昭昭去不去。”
贺昭昭小脑袋和拨浪鼓一样,一个劲的摇头。
“昭昭不去,凝文姐姐说了这种事嫂嫂一人去最好。”贺昭昭语出惊人,也不知道这话她自己明白不明白。
“好,那咱们先回家做饭。”
苏意安一回到院,贺凝文就跑了过来。
她面色急切, 问道:“二嫂, 那卖羊肉的摊主怎么说。”
苏意安提起手中的鸡,在她面前晃了晃, “以后没有羊肉了,咱们用鸡肉做菜。”
一听没有羊肉,贺凝文瞬间泄了气。
暖锅没有羊肉那还叫暖锅吗,其他的肉根本没有办法替代。
“咱们做生意又不是只能卖暖锅。”苏意安安慰她。
“可是暖锅真的好赚钱,比炒菜赚钱。”贺凝文撇撇嘴,一脸真诚的说。
苏意安闻言笑了,“那咱们弄个差不多的吃食, 保准也赚钱。”
“真的?”
“过来做做看。”
苏意安将两只鸡全都用井水清洗干净,然后将其中一只分给了贺凝文。
她一边做一边教,将一整只的鸡要如何切块都同她讲了一遍。
“鸡肉切好后,下面就得焯水去血沫,要不肉会有腥味。这个你会,不过要注意一点,鸡肉容易柴,所以这煮的功夫要适当,不能和煮猪肉一样。”
苏意安站在她身侧,火候到了她便让贺凝文捞出肉来。
后面步骤不难,只需将准备好的调料全都倒进锅中一起炒,然后再加水炖肉就成。
贺凝文学红烧肉时就有这一步。
“我知道了!这就是炖鸡肉,只是加的调料多一些。”贺凝文不让苏意安插手,自己起锅烧油弄得有模有样。
铁锅中鸡肉炖了还没一刻,香味就飘了出来。
贺凝文迫不及待的掀开盖子,用竹筷一夹,鸡肉已经炖的软烂。
“二嫂,是不是这就成了!”
“差不多。”苏意安将一旁的铜锅拿来,让小妹把鸡肉放到里面。
铜锅中间有个孔,里面是放碳的地方。
已经到了这一步,不用苏意安再说,贺凝文也能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与往日吃的暖锅相比,他们只是把平日的汤底换了!
但是仍可以往里面涮菜,继续赚这份钱。
苏意安见她高兴,便开始同她说后面要如何弄。
这最正宗的火锅鸡,不仅仅是炖法不同,还有蘸料也不一样。
与吃暖锅用的芝麻酱不同,火锅鸡用的醋。
苏意安取来两头蒜,将其剥皮放进石舀中,用这个捣蒜很是方便。
“二嫂,弄这么多蒜做什么啊。”贺昭昭蹲在一旁,看着她们捣蒜,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苏意安将其弄成蒜泥倒进瓷碗中,这还没完,她又往里面倒了半碗的醋和几滴香油。
“昭昭,拿个小碗小勺来。”苏意安用竹筷将其搅拌均匀。
还未吃只看那半碗的醋,贺凝文嘴里就已经开始泛酸,她都不敢想,这肉蘸着醋吃得多酸。
“你们两个尝尝,把鸡肉放进里面蘸着吃。”苏意安一连期待的看着二人。
贺凝文深吸一口气,她本想一口直接吞,可鸡肉裹着蒜醋汁一同进了嘴,味道竟与她想的不一样。
醋的酸和蒜的辣交揉在一起,夹着鸡肉竟觉得香。
“是不是还挺好吃的。”看她们二人的表情,苏意安就笃定她们肯定喜欢。
“好吃。”贺凝文咽下嘴中的肉,又夹了一块,只不过这次蘸的时间更长。
“那你觉得这个能不能卖出去?”苏意安笑着问她,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底。
贺凝文脑子转的快,她笑呵呵道:“鸡肉比羊肉便宜,如今一整只的鸡也比一斤羊肉便宜,二嫂,咱们卖这个肯定稳赚不赔。”
压抑之气瞬间消散,三人脸上重新挂起幸福的笑。
“那这个菜咱们叫它什么名字啊,还是暖锅吗?”
“这菜咱们叫它火锅鸡,从明日起咱们食肆就不卖暖锅了,一会儿小妹你去前面同大哥说一声,让他挂个牌子在外面,早些告诉食客,别明日大家来了扑空。”苏意安说。
火锅鸡,火锅鸡,贺凝文嘴里嘟囔了两遍。
这名字取的好,如今天冷可不就是要用火取暖,他们用锅炖鸡肉,正好组在一起就是火锅鸡。
贺凝文一刻都等不住,放下竹筷便跑去了前面。
苏意安没着急去送饭,她往铁锅中又加了一勺的水,等水煮沸后往里面加了一盘青菜还有几块切好的豆腐。
书舍里不能做饭,苏意安只能将东西弄好然后再用食盒送过去。
她从兜中摸出几个铜板递给昭昭,说道:“昭昭,你去咱们对面买张油饼回来。我在这看着锅。”
卖油饼的摊子就在他们食肆斜对面,走两步就到,所以苏意安压根不会担心丢了人。
可她没想到,就这短短几步路,就让贺昭昭遇上了事。
贺昭昭怕打扰前面食客吃饭,便没从食肆穿过。
她开了后门,从小巷子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巷口,就碰见了那日夜里瞧见的女娃。
那孩子身上穿的衣裳还是上次那身,只不过更脏了些,脸上手上都生了冻疮。
“你?”路被堵住,贺昭昭往后退了两步。
那女娃死死盯着贺昭昭,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
“贱妹,你衣裳真好看。”那女娃冷不丁的开口,贺昭昭却吓出一身冷汗。
自从来了镇上以后,再也没有人喊过她贱妹,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你认识我?”贺昭昭扣着手指,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之处。
贺昭昭敢肯定她与这女娃只有那夜的一面之缘,可是这人为何认识自己,甚至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呢。
“王贱妹就是王贱妹,你就算被收养了,也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你”贺昭昭哑了声,她不知道怎么反驳。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训斥的声音。
一个妇人从旁边跑了过来,一把拽住那女娃,恶狠狠道:“让你乱跑,让你不听话。”
说着还上手打了她后背两巴掌。
贺昭昭吓坏了,这一幕让她瞬间回想起三个月前,那时候她那后娘便是这么打她。
甚至手上力道更重一些。
那妇人扯着女娃手腕就往外走,不曾给贺昭昭一个眼神。
等人走远了,瞧不见她们的身影后,贺昭昭这才上了街。
她小跑到斜对面摊子,买了十文钱的油饼。
那油饼刚过锅,还冒着热气。
“昭昭,我还找你呢。”贺凝文从食肆走了过来,“嫂嫂说让你出来买油饼,这半天了还没回去,以为你丢了呢。”
贺昭昭摇摇头,“凝文姐姐,我没丢。”
“走,回家。”贺凝文接过有些烫手的油饼,对她说。
贺昭昭抿着唇跟在她身旁,她每次张嘴想说可又咽了回来。
毕竟那女娃好像没对她怎么样,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虽然她现在叫贺昭昭,可根本改变不了她没爹没娘,也不是贺家人这个事实,贺昭昭心里有些难受,不,是很难受。
灶房里,苏意安已经将鸡肉和菜装进碗中,满满一瓷碗,别说贺允淮一个人,就算再加一个人都够吃。
“二嫂,昭昭买回来了。”贺凝文人还没进屋便先喊了一嗓子。
苏意安将碗放进食盒最下面,把油饼放到最上一层。
“二嫂,我们就不去啦。”贺凝文心里门清,这种二人见面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跟着去的,怕苏意安提她便趁着还未说自己先拒了。
“昭昭也不去。”贺昭昭紧跟着道。
苏意安用手刮了二人鼻尖一下,啧了一声,“那我一会儿见到你们二哥就如实和他说,他的俩妹妹都不想他,不愿过来。”
贺凝文嘿嘿一笑:“没事,二哥肯定会理解的,我和昭昭今日就不过去了,下次再去。”
苏意安见状便没再劝。
食肆离书院不远,苏意安走了不到一刻便到了。
她刚到,眼熟她的人便喊道,苏掌柜是不是来找咱解元的。
如今书院中无人不知贺允淮,他可是怀安镇出的第一个解元。
当日为了一己私欲将贺允淮被褥扔出屋的那两个书生,这次见他回来还专门提着东西上门致歉。
贺允淮出来的很快,一听说门外有人找他便猜到是苏意安。
他匆匆来到跟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关切道:“今日天冷,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
苏意安扬起手给他看,“哪薄,你瞧我手心还是热乎的。”
贺允淮另一只手握了上来,感受到她手心的热度这才笑了,“嗯,是挺热乎。”
二人七八日没见,今日好不容易见到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苏意安不同他说食肆的糟心事,贺允淮也没同她说书院的事。
二人在书院对面的大树下说了一会儿话,眼瞧着天越来越黑,贺允淮不得不放人离开。
临别前,他恋恋不舍的松开苏意安的手,低声道:“路上慢些。”
第113章 火锅鸡席卷而来
贺家晚上吃的便是火锅鸡, 一家子人围坐在桌前,将青菜豆腐摆了好几个盘。
贺兴晨吃不惯醋碟,便蘸的麻酱。
“虽然明日起没了羊肉暖锅, 但这个火锅鸡也好吃。”贺凝文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到了苏意安碗中。
“二嫂你总是能想出这么多点子, 你好厉害。”
苏意安被夸的耳根滚烫, 她笑着言道:“明日咱们弄些面条,到时候一碟面条卖五文钱, 让他们自己下锅。”
“五文钱!”菀絮惊讶的捂住嘴。
外面一份素面才七文, 他们这个不给煮的竟然就卖五文
“我瞧别家没有这样弄的,咱们就用这个赚几日的钱。”苏意安心中有数, 她们食肆一般出了什么没两日旁的食肆也会学起来。
所以能赚钱时便多赚钱。
“再者, 这火锅鸡的汤汁可是很入味的,几人一份火锅鸡外加两份面,定能吃饱。”
众人一听,心中那股自己是奸商的念头逐渐退下。
他们这汤汁有味道,煮面才五文,不贵。
饭吃到一半, 苏意安猛地想起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没说。
她停顿了下, 放下了竹筷。
“小婶,你怎么不吃啦?”贺兴晨嘴角还沾着酱汁。
苏意安尴尬笑笑, 对着众人道:“刚刚想的很美好,不过有一事我忘记说了,鸡肉还没买回来”
贺母:
贺凝文:
桌上其他人:
苏意安又解释道:“不过我今日托庄大哥帮着打听打听,毕竟咱们用鸡肉做锅,日日要用好些只鸡,这么多不是一般农户有的。”
苏意安说的有道理,这种肯定得找养鸡大户。
但贺母怕再出变故, 翌日天未亮她便一人去了集市,将集市上胖嘟的母鸡都买了回来,足足有二十只呢。
而庄山这边也是如此,他去乡里拉猪时同村里人打听了一番。
问了七八户,都没有谁家有这么多只鸡。
“庄子,你咋收这么多鸡。”卖他猪的男子问道。
问话的人拍了拍他板车上拉着的肥猪,好奇道:“咋,是打算扩下铺子,以后连鸡肉也卖?”
一只猪宰杀起来都麻烦,更何况是还得拔毛的鸡。
庄山摇头,“倒不是扩生意,就是帮熟人打听一下,她们食肆收鸡,每日十来只也是要的,价比旁的贵两文。”
“收这么多,还贵两文?”那人啧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样吧,我去村子里跑一趟,先给你弄十只。”
庄山:“成,你若收到了就送我铺子,要杀好拔了毛的。”
在村里一家收十只母鸡,是不好收,可若是在十户人家,一家收一只,那就容易多了。
庄山前脚刚回家,那人一个时辰后也到了。
“喏,都是那会现宰的,还新鲜着。”
“明日还要不。”那人问。
庄山日日宰杀,这鸡是不是今日杀的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庄山看了一眼爽快道:“收,最好明日我去收猪时,能把这鸡一起带回来。”
庄山付了他银钱,趁着天刚亮将这一背篓的鸡全都送去了贺家。
苏意安是被院里叽叽喳喳的声响吵醒的。
她穿好衣裳推开窗,就见正对面鸡窝里全是鸡。
一只两只三只
苏意安揉了揉眼,不确信的再次看了过去,小小的鸡窝里竟足足有二十只鸡。
贺母端着喂鸡的木盆从灶房出来,见她站在窗边吹风,忙喊了一嗓子,“意安,来瞧瞧娘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这哪里用过去瞧
“娘,你去哪买了这么多只鸡回来。”苏意安推门走了过去。
贺母将食盆放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渣对她道:“天未亮去集市买回来的,对了庄山把宰好的鸡送来了,足足有十只。”
“竟真买回来了。”苏意安原本还怕不够,没想到竟真的有十只。
都是拔了毛放了血的鸡,不过还没开肚子。
早饭后,苏意安带着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
鸡肚子里有些东西也能炒菜,苏意安将其择出来,另外放到一个盆中。
等十只鸡清理干净后,贺凝文带着贺昭昭开始重复昨日的步骤,贺母和菀絮则开始活面弄面条。
一家人有条不紊的弄着。
家里两口大铁锅,如今全都被征用来煮鸡炖鸡,等临近晌午时,两大锅的鸡肉正好出炉。
贺凝文守在锅边,每隔一会儿便要掀开盖子看看,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力亲为弄大菜,她也怕自己做的不好吃。
“二嫂,是不是咱们弄的太多了,这两大锅万一卖不完怎么办。”临近饭点,贺凝文心里开始着急。
这鸡肉在汤汁中越泡越有滋味,所以苏意安不怕做的多,大不了晌午剩下的晚上继续卖。
她安慰道:“还没卖呢怎么知道能不能卖完,万一这两锅晌午就卖完呢。”
苏意安一语成真,原本准备的十只鸡,竟真的一个晌午全都卖完了。
火锅鸡经过炒炖,肉和汤底都很是有滋味,再加上往里面放青菜和面条,一桌人只点一个锅就能吃饱。
而且价钱比暖锅还便宜。
贺颂元在柜前扒拉着算盘,他发现仅这一晌午食肆便进了四两银子。
若是刨去成本,至少赚一半,果然卖这个比卖羊肉暖锅还赚钱-
兴康巷最末那处院子,里面唤作熊大哥的男人正坐在椅上喝着茶。
他眯着眼眸,哼着小曲心中说不出的快哉。
镇上羊肉全都在他手中,那安贺食肆没了羊肉他看她们怎么办。
“大哥。”一个男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慌张,可是给我带回来好消息了。”熊达问。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垂下头,“大哥,安贺食肆今日不卖暖锅了。”
和熊达想的一样,没了羊肉供给,自然做不成暖锅。
“可是”
“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
“大哥,他们确实今日没卖暖锅,不过卖起别的锅子了,听说用的也是铜锅,名字叫什么什么火锅鸡。”
熊达面色一冷,但一听是鸡肉锅,立马恢复面色。
鸡肉哪有羊肉好吃,他想。
“大哥,今个去她家的人还挺多”那人越说越没底气。
熊达想着也就是开张第一日,过两天自然就没啥人去了,他挥挥手让那人滚出去继续守着,有什么消息再回来告知。
人一走,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帷幔后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那人大冷的天竟还执着一把竹柄扇。
“要我说,你若实在想要她家方子,拿点钱买了就成,如今这般折腾平白让自己添一肚子的气。”
熊达抬眼瞧他,气笑道:“你当咱寨子的钱是大风刮的?”
“要我说,还是算了,听说今年解元就出自她家,万一以后当了官,咱们没必要招惹这种麻烦。”
熊达冷哼一声,“解元?就算是状元郎又如何,还不是官从六品,京中掉块转都能砸死一群六品官。”
白衣男子坐到他旁边的太师椅上,略微思索片刻,“若是她们卖方子,你想多少银子买。”
熊达可不想花冤枉钱,一个铜板都不想花。
他们寨子缺钱的很,哪有往外扔钱的道理。
“你不许去听见了没,咱们就在家等着就成,她们早晚有一日没东西卖只能来咱们这,求咱们卖给她们羊肉。”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他刚刚在后面都听见了,人家食肆如今不卖羊肉卖鸡肉呢他这傻子亲哥还在这羊肉羊肉-
眨眼进了腊月,天冷的人们实在不愿出屋。
安贺食肆如今有了外带服务,不过她们只管做不管送。
前来取餐的全都是各家小厮,离得近的走着来离得远的坐车来。
安贺食肆的火锅鸡也不是一直都有,每天二十个号,卖完就不再卖。
别看只有二十个号,这背后可是二十只鸡呢。
“二嫂,娘叫你。”贺昭昭揣着手炉,小脸被风吹的红彤彤。
自从前日贺凝文炒菜时油点子溅到贺昭昭手上后,贺母便不再让贺昭昭留在灶房。
这几日一直教她绣花识字,可贺昭昭与贺凝文一模一样,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
这不贺母让她过来叫人,她便高兴的跑了过来,还撒娇留在了灶房。
“那你坐远点。”苏意安叮嘱道。
“昭昭晓得。”贺昭昭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又往贺凝文那边靠了靠。
油点子而已,她才不怕呢。
贺凝文见她过来自是高兴,两个都爱钻研吃食的人凑到一块,那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意安无奈的摇摇头,没再管这二人。
屋里,贺母正在裁剪喜布,这都是昨日她刚买回来的,全是镇上最时兴的布料。
她想着上次亏欠苏意安,这次全都要补回来。
“娘,怎么弄这么多红布。”苏意安进屋后坐到了床边。
贺母眼眸垂下,神情有些不自在,她说:“当时家里穷,连一副汤药钱都没有,全是你将嫁衣卖了凑了那半两银子。”
往事历历在目,贺母还能想起当时上门卖衣裳无果的尴尬,“安儿,这次你愿意嫁给二郎,娘想着把以前亏欠你的东西全都补回来。”
不管是衣裳还是嫁妆,贺母都想给她准备齐全,虽说是她的二郎娶意安,但在她心中意安早已是她的女儿,这次成亲与嫁女毫无区别。
“娘,我没想那么多。”苏意安牵过贺母的手,出声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说开了就是,我没想过再从府城苏家嫁过来。”
“那咱们从镇上出嫁。”贺母抬手指了下对面墙下的樟木箱子,“嫁妆娘都给你备好了,你可要瞧瞧看。”
苏意安脑袋靠在贺母肩膀,她鼻子一酸,小声喊了一声娘。
第114章 初雪在腊八
腊八那日, 怀安镇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下了整整一夜,苏意安醒来时外面院中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她站在窗边,忍不住的想下雪天要做什么。
这样的好时间以往她最喜欢窝在被窝中睡觉, 如今是不成了。
贺凝文懵懵问道:“二嫂, 外面怎么这么亮啊。”
贺凝文还未起, 她揉了揉眼望向窗边。
苏意安:“下雪了。”
“下雪了?!”贺凝文瞬间有了精神,她半坐起身, 连袄子都没穿就跑到窗边, “哇,真的下雪了。”
她伸出手, 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手心。
初雪对孩子们来说是快乐玩耍的时候。
贺凝文去旁屋叫来贺昭昭和贺兴晨, 三人拿着木头做的小铲开始在大树下堆雪人。
贺母瞧着她们三人小手都冻得通红,忍不住念叨了两句。
可孩子们玩在兴头上,哪会去听。
堆着堆着雪人,三人又开始扔起雪球。
“娘,他们愿玩就玩,这个年纪正是玩闹的时候。”菀絮抱着满妹在屋中走动, 笑着说。
贺母将剥了皮的蒜放到缸中, 无奈道:“还不是怕他们冻着,去年生冻疮的疼我瞧她们是都忘了。”
冻疮生过一次, 第二年受冷还会生。
贺母怕的就是这个,毕竟冻疮不像别的养一两日就能好,那玩意又疼又痒,让人总想抓。
“如今家中暖和,仔细着些定不会再生冻疮。”贺颂元把脸伸到满妹面前,让满妹抓了个正着,他笑着道:“满妹跟爹出去扫雪如何。”
还不到一岁的满妹听不懂什么是扫雪, 但她知道什么是出去。
原本还老老实实任由菀絮抱着的满妹,瞬间开始窜上窜下,非要贺颂元抱。
菀絮瞪了他一眼,恼道:“就会逗孩子,一会儿又哭了。”
贺母更是上了手,直接一巴掌拍在贺颂元背上,“扫你的雪去,大冷天的就会折腾咱满妹。”
贺颂元自知理亏,临出屋前却还是逗了满妹一下。
他用长着胡茬的下巴蹭了下满妹白嫩的小脸,蹭完就溜了出去。
“哇”的一声,满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直接趴在菀絮怀中哭起来。
“多大的人了,一点当爹的样子都没有。”贺母伸手想抱抱满妹,可一看自己手上还沾着蒜皮,便歇了心思。
“来,婶婶抱,满妹不哭不哭。”苏意安洗了手,从菀絮怀中接过满妹。
菀絮揉了下满妹脑袋,笑着说:“她就是故意的,嚎这么一嗓子就有人抱,她可没哭。”
苏意安定睛一看,豁,满妹白嫩的小脸上一道泪痕都没有,还真是个光打雷不下雨的主。
贺母将手边一筐蒜全都去了皮,这些是要做腊八蒜的。
等年上吃饺子正合适。
“娘,咱们今年多买些柴火和炭吧。”苏意安冷不丁的一句话,屋里人齐刷刷看向她。
贺母手边动作都停了,她问道:“可是又闹天?”
苏意安摇摇头,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预测了这种事。
她轻声说:“夏日闹天热了好久,然后又是一连半月多的大雨,我想着咱们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若是冬日温度骤降,家里有柴火有炭还不用发愁。”
贺母一听,觉得这话有理。
她回道:“成,那一会儿我去街上看看,顺便再买些棉花多做几床被子。”
院里,三个小的满身都是雪,贺兴晨身上最多。
他躺在雪地里,挥着手有气无力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肯定打不过。”
贺凝文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哼了一声,“谁让你刚刚欺负昭昭,拿那么大一个雪球往她身上扔。”
贺昭昭站在贺凝文身后,她摇了摇贺凝文的手,小声说:“凝文姐姐,我没事。”
“小脸都红了,哪能没事。”贺凝文用手蹭了下她的脸颊,见刚刚被砸到的地方还红着。
贺兴晨已经站了起来,他有些愧疚的凑过来,哄道:“昭昭,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砸雪球嘛,本就是往对方身上扔,他刚刚扔时也没想到昭昭会站在原地不动。
要是知道他肯定不会扔。
“真的没事,不疼。”贺昭昭不是撒谎的性子,她说没事那定是没事。
“昭昭刚刚为什么不躲。”贺凝文见她真的不疼,这才问起旁的。
贺昭昭垂下头,脑海中浮现出年后景象。
那时也是下了雪,她娘刚没,她爹就娶了亲,她记得后娘带来的那孩子一直用雪球砸她,她越是跑那人砸的越重。
当时她哭着告状,结果她爹却说,你不跑不就成了。
这话她一直记在心中,所以今日瞧见雪球往自己身上砸来,她第一反应便是站在原地。
“忘了,昭昭忘了。”贺昭昭没提及往事,而是打了个模糊眼。
可她那小举动哪能瞒过贺凝文的眼。
“那昭昭记住,下次若有人往你身上扔雪球,你要怎么做。”
“扔回去。”贺昭昭说。
贺凝文:“对,扔回去。”
说完贺凝文团了个雪球递给贺昭昭,那架势不用她说贺兴晨就能知道下面他会迎来什么。
贺昭昭笑着接过,往正往屋跑的贺兴晨身上扔去。
一球正中。
早个吃完饭,贺母就去上街采买。
冬日柴火价贵,如今天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多买些也能省出不少钱。
贺母同人定了三十捆柴,多的家中都没地方放,最后往屋子里放了五捆。
不仅是柴火,棉花也是。
布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单可是大买卖,他让铺子里伙计亲自将东西送去贺家。
“贺家的,你家咋买这些棉花。”住在同一巷子的阿嬷问道。
好几包袱棉花送进贺家,这可是藏都藏不住的事。
贺母叹了口气,“老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家从哪来的。”
这话一出,巷子里其他人全都止了声。
谁不知道九月下雨闹天,挨着山的村都闹了灾。
听说贺家的人当时还埋在了土里,更何况被褥呢。
“那确实得多准备着些”那老嬷愣了下,收回羡慕的眼神。
贺母今日就买了这两样,至于其他的都不着急。
黄昏时分,许久未归家的贺允淮提着一兜糕点回了家。
他刚进院,就被一个雪球砸在身上。
“中了中了!我砸到了。”贺兴晨听见砰的一声,连忙转头看过来。
见砸中的是贺允淮,他立马蔫了。
“小叔叔,你疼不疼,我刚不是故意的。”贺兴晨凑上前继续道歉。
今日已是他第二次道歉
“不疼。”贺允淮拍了下胸口处沾着的雪。
“你们玩吧,我去看看你们小婶。”贺允淮没直接进正屋,而是转身往灶房走去。
这个时辰,她也就会在灶房中。
果不其然,推开门人就站在对面。
苏意安正和贺母一起准备吃食,今日腊八是吃七宝五味粥的日子。
贺母将好几样东西淘洗干净,然后一起放进砂锅中。
“娘最拿手的便是这粥,往年总是做给他们吃。”贺母笑着同苏意安讲起往事。
不仅说了贺凝文小时候的事,还说了贺允淮小时候的事。
“这粥里核桃凝文不爱吃,每次都挑出来偷偷放二郎碗中。”贺母忍不住感慨,“一晃好些年过去了,如今凝文也开始吃起核桃。”
“娘,意安。”贺允淮见她们说完话,这才开口。
“咋今日回来也不同娘说一声。”贺母原本还沉浸在回忆中,一扭头看见归家的贺允淮,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贺允淮:“今日腊八,回来喝娘做的粥。”
“你这孩子。”贺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娘去屋里问问你大哥他们吃啥。”
贺母快步离开,将灶房留给了他们。
苏意安:“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过来瞧瞧我切得怎么样。”
因是过节,苏意安就想给吃食也弄个花样。
像人家明月酒楼一般将菜雕成花来摆盘。
她弄了好一会儿,这才弄出这个一朵花。
“好看。”贺允淮看向的不是花,而是苏意安的手。
他将糕点放到桌上,牵起她的手仔细瞧看一番。
“我手艺好着呢。”苏意安雕刻下了功夫,仔细着,手上没有被刀弄出来的划痕。
屋里没外人,苏意安便将贺母买布一事同贺允淮说了。
苏意安:“娘买了布说给咱们做喜服。”
见贺允淮面色未变,苏意安恍然大悟,“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贺允淮答话:“娘问过我。”
贺允淮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没想到他娘倒是比他还心急,这才几日竟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想到年前要成亲,可现在还瞒着除贺母以外的人,苏意安心中有些不落忍。
她说:“今日你正好回来,要不咱们说了算了。”
“说什么?”贺允淮伸手摸了摸她红艳的耳垂,低声笑着问。
“你说呢。”苏意安抬眼看他,她才不信贺允淮会不知道说什么。
贺允淮:“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苏意安心中满意,正要将人撵出去时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原本被雪沾过的地方,如今已经湿透。
“这怎么弄的。”苏意安用手摸了下,上面还有湿意。
这是胸口的位置,想到贺允淮上次受伤便是此处,苏意安皱眉担忧道:“疼不疼。”
贺允淮垂下头,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他抬手握住苏意安的手腕,认真道:“不疼。”
夜幕降临,贺家一家人全都围坐在木桌前。
桌上摆放着九道菜,都是大家喜欢的。
“今日咱们一家人都在这。能吃个团圆饭。”贺母说。
“二弟今日回来的正好,如今天冷,明日回去时多带些厚衣裳。”贺颂元作为大哥,自然是关心小弟的。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等到苏意安说话时。
她抬眸先看了一眼身侧的贺允淮,然后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开口说道:
“今日有一事我们想同大家说。”
“我们打算成亲了。”
第115章 贼人来去自如
桌上人瞬间愣住,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苏意安突然提起这事。
尤其是小一辈的贺兴晨,他茫然的看向苏意安。
成亲?他小叔和小婶不是已经成亲了,为何还会再成一次亲。
贺昭昭虽也不明白, 但她知道成婚之人是会住在一起的, 就像她爹和她娘, 还有大哥和大嫂。
他们都住在一个屋子。
可来了贺家这么多日,她虽嘴上喊着二哥二嫂, 却不曾见他们住在一起。
有什么似乎是不对劲的。
以前她没想过, 今日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这样的事我竟被瞒了这么多日。”菀絮眸光中全是诧异,这样的事她竟一点都不知晓。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她还以为苏意安同贺允淮不会在一起, 毕竟贺母前些日子曾问过她的意思,说想给意安另寻一门亲事。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守着一个贺家。
“怎么这般着急。”贺颂元饭也不吃了,问道。
苏意安应声回他:“年后去京中,夫妻之名总要方便些。”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若没有夫妻之名,在京中行事多有不便。
桌上只有贺母和贺凝文是知情人, 虽贺凝文早有猜测, 但亲口听苏意安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凝文虽有很多话想问, 但还是忍住了。
她不发愁!夜里再问也可以。
贺家这顿团圆饭吃的很是热闹,一直吃到了后半夜。
饭后贺母将贺允淮单独叫进了屋,同他说了好一会儿,最后将一个木匣子塞到了他的手中。
贺母抹去眼角的泪,叮嘱他道:“你既答应娶意安,就要好好待她,不管以后发生什么, 就算有一日你身居高位也不能对她有一丝怠慢。”
贺母像是嫁女儿般,叮嘱了好一会儿,生怕贺允淮负了她。
“娘,我对意安一心一意绝不会起旁的念头。”
贺母撇了撇嘴角,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言道:“娘知道,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如今当官的就连咱这的县太爷都有好几房妾室。”
“你记住,咱们贺家不兴这个。”
“娘对你说这么多,不仅仅是让你好好对意安。”
还希望他不要因为走得太远便忘了初心-
夜里,贺凝文早早躺到床上,她等啊等,就等着苏意安赶紧进来。
她有好多话想同她的苏姐姐说呢。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苏意安端着一碗水将其放到床头。
“苏姐姐。”贺凝文将胳膊从被子中伸出来,拍了拍旁边空位,“来。”
今日她叫的苏姐姐,没有叫二嫂。
苏意安脱下衣衫,钻进了已经被贺凝文暖好的被窝。
“没想到是真的。”贺凝文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现在苏意安躺在了她的身旁,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意安吹灭了油灯,将枕头往贺凝文那边拽了拽,这才轻声回她。
“今日你在桌上的模样和往日可不一样。”苏意安侧过身面对面看着她,“小妹,你是不是早就瞧出来了。”
许多事是瞒不过旁人眼睛的。
贺凝文轻轻应声,“其实我也是猜的。”
“哦?什么时候。”
贺凝文仔细回忆一番,认真道:“二哥上山那次。”
贺凝文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她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二哥那次上山,你很着急。和以往的着急不一样。”
苏意安认真听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原来在那么早以前她就动了心。
她当时怎么想的来着
哦,只是超出了一些对家人的关爱
贺凝文一人叽叽喳喳许久,最后问道:“其实我有一事不理解,苏姐姐,你既然答应再次嫁给二哥,为什么只拜个堂啊。”
那会吃饭时,苏意安不仅说了成亲一事,还说了要如何成亲。
她不需要八抬大轿,也不需要叫来很多亲戚。
她说,就想两个人拜个堂,然后同一家人吃个饭。
这便是她想的成亲。
贺母觉的这般不妥,没有哪家成亲会这样的,就算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也不会这样。
大家至少也会办个席面
当时贺母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因为第一次苏意安嫁来时他们贺家确实全无准备。
“我与你二哥没有想大办。”
若是大办,自然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等贺允淮金榜起名时不是更好?
贺凝文:“苏姐姐,其实我二哥,人真的很好很好。就是身子有些差。”
虽喝着汤药但偶尔还能听见咳声。
贺凝文想到此事既开心又稍稍有些难过,她抓住苏意安的手,问道:“苏姐姐,你会后悔吗?”
“何时都不会。”苏意安说。
菀絮这边同别的屋一样,她们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正说着悄悄话。
尤其是贺颂元,他有许多事想不明白。
他觉得他二弟和二弟妹不是已经成了亲,按理说早就在一起了
菀絮:“若是在一起自然同咱们一样。”
贺颂元笑着将菀絮搂进自己怀中,他说:“我还以为二弟一心求学,所以才拖着,没想到竟是没开窍。”
菀絮轻锤了他胸口一下,“哪有你这般说二弟的。”
不过确实也没开窍,若是开窍了哪能这么久才将人追到手-
丑时,院外漆黑一片,一个高大的汉子正透过门缝往里瞧。
他今日听人说,贺家采买了不少东西,他便知贺家这定是赚到钱了。
一说起钱,那汉子又想到了做菜的方子和作料。
这不大半夜的他竟悄悄来到贺家门前,想着溜进去看看。
他功夫好,三两下便翻墙头溜了进去。
他只贪做菜的东西,所以进了院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灶房。
原本以为里面会乱成一团,没想到竟是干干净净的。
甚至装著作料的罐子还有盖子。
壮汉拿出小布袋,一样装了一些,临出屋还揪了一把干辣椒。
今夜收获满满,壮汉笑得合不拢嘴,全然没注意自己脚下。
这几日下雪,壮汉走走进进在灶房中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
壮汉带着东西高兴回了家,还未进屋就被自家小弟堵在门口。
“掏出来。”那清秀男子皱着眉,拿着木棍戳了戳壮汉胸口。
“嘶,你这死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守着你哥做啥。”壮汉装糊涂。
清秀男子手上力度大了些,声音严肃道:“你是不是去偷人家东西了。”
“熊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大哥。我这是取。”
唤作熊尔的男子伸手将他腰间挂着的布袋拽下,掂了掂问道:“这是取?”
“咋了,那黑心的卖吃食的赚了多少银子,我拿点怎么了,我这是劫富济贫。”壮汉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他以前也是这般。
去那些有钱的黑心商贾家中拿银子。
“这能一样?人家就那么一个小食肆还是租的,能有什么钱?”熊尔心中不爽,狠狠瞪了他大哥一眼,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漆黑的夜,熊达伤心的坐在台阶上。
想到自家小弟失望的眼神,他不禁想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翌日贺允淮起了个大早。
他没着急回去,他想着在家多留半日。
昨夜贺母同他说了许多,最多的便是你不能只口头说娶意安却什么也不做。
更不能只成亲那日回来拜个堂。
贺允淮醍醐灌顶,一大早醒来便上了街。
他想着至少要将成亲用的东西全都买回来。他出去的早,家里人全都没听见声响。
等人醒来,都以为他回了书院。
“小叔怎么今日走的这般着急。”贺兴晨从他屋中出来,疑惑问道。
“许是书院还有事,兴晨你过来看看。”苏意安皱着眉站在灶房门前,目光上下打量着。
贺兴晨小跑过来,他虽不知小婶叫他有什么事,但肯定是有事的。
“昨夜咱们关门了吗?”苏意安问。
昨日贺兴晨收拾的碗筷,苏意安记得她和贺兴晨最后是一同离开灶房的。
当时夜里有风,她还说关好门。
“关上了啊。”贺兴晨记得清清楚楚。
苏意安看着三指宽的门缝,心中涌出一个念头。
她上前将门推开,只见原本干净的地面如今多了几个泥印子。
苏意安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鞋印。虽说图案看不清楚,但印子大小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股回忆涌上脑海,苏意安想起了第一次家中招贼的事。
她起身去灶台旁,将所有装作料的罐子全都打开。
不出所料,所有罐里的东西全都少了一半。
“小婶,家里进贼了?!”贺兴晨肯定的说。
要不一夜之间也不会少这些东西。
“嗯。”
“可昨夜我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贺兴晨疑惑,难道是自己睡的太死了?
苏意安在灶房转了一大圈,又去前面食肆看了看,确认整个家只丢了这些作料后,她才松了口气。
夜里有人进院听不见声响才是最可怕的。
可到底是什么人来去他家这般轻松,而且不偷钱只偷东西。
苏意安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贺允淮正提着两包袱买好的东西往家走,临近小巷他却被两个陌生的高壮汉子拦住去路。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就是贺允淮?”
第116章 你们是山匪吗?
高大的汉子将手中东西直接抛到贺允淮怀中。
“东西拿好了, 回家再拆开。”
说完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允淮没有动,一直看着那二人消失在街的尽头这才提着东西回了家。
“小叔?”贺兴晨正巧站在门前看门栓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见到他回来很是惊讶。
“我们还以为你回书院了。”
贺兴晨话落, 顺手接过一部分东西。
“你小婶她们呢?”今日这事实在怪异, 贺允淮放心不下。
“喏, 都在屋里呢。”贺兴晨关上门,小声问道:“小叔你昨晚上听见什么动静没。”
贺允淮下意识皱眉, 问道:“昨夜进来人了?”
贺兴晨连连点头, “小叔这你都能猜到。昨夜咱们家肯定进来人了,小婶一大早在灶房发现了不对。”
贺兴晨将今早的事一点点复述, 还把丢了什么告知了他。
“作料少了?”贺允淮看着手上这沉甸甸的布袋, 瞬间明白。
二人进了屋,只见大家围坐在桌边,正讨论着昨夜的事。
虽说只是丢了些做菜的调料,可家院被人随意进出这实在是难以让众人安心。
尤其这家中大多是孩子和女眷。
苏意安见他进来,也是一愣,“你没回书院?”
贺允淮点头, 顺手将壮汉给的布袋放到桌上。
“看看这里面是什么。”她说。
布袋上系了一个结, 两根绳子往旁边一拽便能将其打开。
只见大布袋里面还装个四五个小布袋
“这?”贺母随意拆开一个,见里面是昨夜丢的调料。
“二郎, 这东西你哪里得来的。”
贺允淮如实说了今早撞见壮汉的场景,还将那二人从哪个巷子消失的也道了出来。
贺兴晨听完小脸气的通红,他恼火道:“这些贼人什么意思,昨夜来偷了东西今日还这样光明正大的把东西送回来。”
这不是故意挑衅这是什么,在街上拦住人,当真是一点也不带怕的。
“这还有一封信。”苏意安把布袋下面的信纸取出,折平后放到了桌正中央。
只见上面只有五个字:晌午明月楼
“这贼人什么意思, 偷了东西再还回来,还要约在明月楼见面?”贺颂元拿过信纸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见上面真的没有其他字眼,心中更是疑惑。
明月楼?难道是明月楼的人?
可他们食肆与明月楼已经许久没有生过事,不应该的。
苏意安将其他小布袋也都拆看,见里面真的只有调料没有旁的东西。
她说:“既然约在明月酒楼,那说什么都要过去一趟。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偷溜进来,若一忍再忍后患无穷。”
菀絮捕捉到关键信息,她偏头看过来,问道:“不是第一次?难道以前也有人来过?”
贺凝文与贺兴晨对视一眼,二人垂下眼眸不敢吱声。
当时他们刚从村里回来,便发现家里进了人,当时苏意安没让他们把这事告诉家里人,怕家里人担心。
“是我的问题,当时也是丢了些调料。”苏意安将信纸折好,继续解释道:“原以为就是个小贼而已,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来。”
苏意安嘴上虽这么说,可当时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当时以为那些人用完那些调料肯定还会再来找她,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那些人也一直没出现,她这才给忘了。
没想到那些人竟一直在,是她大意了。
“我陪你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贺允淮说。
贺母可不放心他们二人,她急忙劝道:“娘去,你们别去。”
“我也去。”
“我也去。”贺凝文和贺兴晨同时开口。
他们都想跟着,怕这是个陷阱,万一呢,万一出了事呢。
苏意安自然不会让他们一同去,她语气诚恳,“那些人拿的是调料,想来也是想问问和调料有关的事,这些调料都是我弄的,我去最是方便,也能同他们说清楚。”
“再说他们约在明月酒楼,那么大的一个酒楼怎么可能会有人生事,就算生事,也能报官。”
众人听完哑口无言,最后答应了她。
临近晌午,明月酒楼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披着雪白貂裘的清秀男子,他眉眼弯弯将酒楼的伙计叫来,直接递给他一两银子。
“若一会儿有人来找,你直接带着过来就是。”他嗓音沙哑道。
伙计强作镇定,腰却比刚刚更弯了些。
只是领个路,就一两银子!
“把你们酒楼的招牌菜都上一份,等人来后再送上来。”那清秀男子交代道。
伙计连连点头,见人进了最里面雅房,这才跑下了楼。
他也不怕冷,直接站在门外等着,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
他冻得抽鼻涕,一遍跺脚一遍搓手。
直到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影出现在自己眼前。
伙计一怔,问道:“苏掌柜,可是约了人?”
“小酒,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面站着。”苏意安也认识他,毕竟这人可是明月酒楼派去她食肆买菜的。
天天来,哪能不认识。
“您来的正好。那客人已经到了就在二楼,我带您上去。”小酒掀开帘子,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让他冻僵的手终于感受到一丝温暖。
他走在前面引路,规规矩矩的一句话也不曾乱说。
苏意安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只是再深了的他都不知道。
“苏掌柜,我也不瞒着您,那客人确实来过食肆几次,但是什么身份我真不晓得,不过”
“不过什么?”苏意安问。
小酒摸了下口袋,笑笑,“不过瞧着挺有钱的。”
此时,坐在屋中的熊尔还不知道自己被冠上了有钱的名号。
苏意安要去的是二楼里面最末的那间屋子,还不等她们走到跟前,就见两个壮汉像两堵门墙一样站在那守着门。
“今早遇见的便是他们。”贺允淮说着不动声色的走到苏意安前面。
那两个看门的壮汉自然也瞧见了他们。
其中一人走上前,冷着脸说:“我家大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语气颇有不满,似乎是怪他们来的太晚。
“让他们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道声响,紧接着屋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人打开。
“进去吧。”另外一个壮汉说。
二人相视一眼,然后一同进了屋。
屋内只有两个人,一个高高壮壮比外面守着门的还要高大,苏意安一眼便认出了他,这不就是那日在羊肉摊瞧见的人。
只是这人身旁坐着的那位有些眼生。
“今日叨扰二位,不过有一事确实要同二位商议商议,坐。”那清秀男子笑着说。
苏意安坐在了他们对面,将那个布袋还有那封信放到桌上。
她开门见山道:“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熊尔一点也不意外她的举动,他继续说道:“这事是我大哥做的不对,所以今日我请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事。”
熊尔看向身旁汉子。
那汉子露出犹豫之色,最后似是顶不住压力一般,还是道了歉。
“两次潜进你家拿东西都是我的错。”
苏意安没领情,她纠正道:“不是拿,是不问自取。”
不问自取便是偷,那汉子瞬间涨红了脸。
若不是身旁还坐着能压制他的人,怕是要立马翻脸。
“这是我大哥,熊达,我是他幺弟,熊尔。”清秀男子面上仍带着笑,没有一丝难为情的样子。
“这两次的事我确实是昨日才知晓,这不今日便将他带了来给二位致歉。”
“我大哥听闻你们食肆不卖调料,便想着取一些,只是他脑子笨想不出法子,便出此下策。”
苏意安抬眼看去,却未回话。
熊尔也不介意,他继续说:“我们兄弟二人不是本地的,也是听闻旁人这才知晓你们安贺食肆。”
苏意安不明所以,他们说这么多还不是想买方子,不如直接拿出钱来谈。
“我们也研究过你家食肆的菜,复刻是能复刻只可惜调料什么总是差一步。”
调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苏意安自己将其中几样掺和在一起罢了。
若是拿原本的出去卖,其实也卖不上什么价,一两银子就能买好些回来。
可现在苏意安缺钱啊,她缺银子,很缺。
她直言道:“您若是想要方子,如今日这般早早见面商议就可,何必偷潜进别人的家,怕是不妥吧。”
苏意安故意这般说,也是想再提醒他们一次。
熊尔叹了口气,他自知理亏,“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错,今日也是想同苏掌柜道个歉。”
“听苏掌柜的意思,这调料可是能买?”
“为何不能?”苏意安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熊尔还未说话,熊达便坐不住了。
他重重拍了桌子一下,喊道:“你们是山匪吗,这般打劫,竟要五百两。”
苏意安:
“您问都没问,怎么就说是五百两,这未免有些太伤人了。”苏意安收回手,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熊尔瞪了熊达一眼,歉意挽留:“我大哥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方子本就是贵价东西,百两以上也是要的。”
“五十两。”不等熊尔说完,苏意安便道。
熊尔眯着眼眸打量起眼前人,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那么多调料,只要五十两,难道其中有诈。
“我只告诉你们怎么制作,至于这些东西你们得自己去买。”苏意安看向他们二人,继续说道:“若是二位觉得不妥,那就算了。”
她扯了一下贺允淮的衣袖,示意他一会儿同自己一起离开。
“买。”熊尔原本想着怎么也要百两以上,如今只要五十两,在他心中已经便宜了不少。
他直接取出银票放到桌上。
“这方子我们买下后也不会卖给旁人,当然我们也不会在这开一间食肆同您争抢生意,过两日我们便会走。”熊尔说。
苏意安看向贺允淮,见他点头,便同意下来。
“不过,还有件事我想问问您身旁这位。”苏意安看向熊达,语气轻松道:“不知这方子卖出后,我们能否继续买羊肉?”
熊达一噎,羊肉这事自然是他不对。
当然不仅仅是羊肉一事,是很多事上他都不对。
不过如今能这么轻松得到方子,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前面用的阴招。
“这是自然。这些事是我们不对。”熊尔怕他哥再说错话,他顺势开口,又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为表歉意,这钱您定要收下。”
白给的银子,没有不收的道理。
苏意安没有推拒,收下银票后让人取来笔墨,她说贺允淮记。
就这些方子,竟然写了一炷香的功夫。
厚厚一叠纸,让人瞧了也不觉得这些银子花的亏。
“希望熊兄弟说话算数。”
“这是自然。”
见他们二人离去,熊达赶紧拿起方子仔细查阅起来,生怕自己被骗了。
“我早说费那些功夫没用,直接买多好,你偏不信。”熊尔抿了口茶,心情愉悦。
熊达冷哼一声:“那可不一定,若是我不弄那些事,没准他们也不会卖。”
出了酒楼,苏意安步子都轻快了些。
贺允淮牵过她的手二人慢悠悠往家走。
“怎么打算卖了?”贺允淮问。
“那些东西不值钱,一个调料罢了,大家早晚能研究出来。”苏意安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跟着自己,这才小声道:“其实我当时伸出手,只是想要卖五两银子。”
可是对面的人上来便是五百两,苏意安心中晓得这定是有钱人。
不坑白不坑,最后她才提了价说要五十两。
说起这事苏意安眼底都闪着光,贺允淮瞧着她根本挪不开眼。
第117章 成亲
苏意安卖了方子得了钱, 如今手头已经有小四百两。
当然这其中一半多以上都是偏财。
贺母看着桌上银两,摇头道:“若是二郎不留在怀安镇,咱们买这的屋院也没什么必要。”
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这么久, 早已经不能分开。
不过以后贺允淮落在哪里, 贺家一行人总是要跟着的, 就算不能住同一个屋院那也要在一个地方。
苏意安收起银两,说道:“我原本想买下这处宅院, 你们猜怎么着, 我昨日去问了一下价,竟然翻了四倍。”
“二百两?”菀絮记得当时这屋院只要五十两。
“当时也是因为主家侄子惦记着屋院, 想占为己有, 所以他们低价卖,如今咱们在这开食肆,也算稍稍有了些名气。”苏意安倒是能理解,不过他们涨价涨得太多了。
这个价,完全不值当买下。
如今再听了贺母的话,苏意安彻底歇了买房的心思-
临近晌午, 熊尔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安贺食肆。
自前日见过一面后,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见。
熊尔把玩着手中竹筒,将里面竹签取出。
只见每一根竹签上面都刻着字, 瞧着像是菜名。
“客官,我家食肆如今不卖炒菜,都是铜锅,有两种一种火锅鸡一种暖锅。”
贺颂元没见过他们,所以并不知道眼前人就是那潜进他们家两次的贼人。
熊尔闻言,笑着道:“今日便要离开,不如都尝尝。来镇上好些日子还从未来安贺食肆吃过饭。”
熊尔大手一挥, 每张桌上要了两个铜锅,一样一份。
“客官,这两样若是都点,怕是吃不完。”贺颂元瞧着说话的男子身子柔弱,并不觉他能吃下这么多。
熊达重重拍桌,以为贺颂元这是看不起他们,他冷哼一声,“怎么还小瞧我们兄弟们的食量,你们食肆尽管上,吃不完我给你付两倍钱。”
这又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贺颂元收回目光没有再多说一句。
他叫来贺凝文,吩咐道:“一桌两份,别上错了。”
“开门便是大买卖。”贺凝文眼中是对银子的喜欢,五桌十个锅,这可是满客时都少有的场面。
她去后院拿来铜锅,先将羊肉底的端了上来。
直到面对面看清坐着的人,她心中一惊,手也跟着颤抖了下,差点将里面的热汤洒出。
“你这丫头,咋放个东西还放不利索。”熊达有些不满,语调也大了些,刚才那热汤差点撒在他小弟手上。
“语气这么重作何,我又没事。”熊尔笑笑,对贺凝文道:“你别怕,他这人说话就这样。”
贺凝文小小的人头却大了,她抿着唇站在一旁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反而目光直直盯着熊达。
最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就是不卖给我家羊肉的人吧。”
熊达一怔,夹到嘴边的肉也放回了碗中,他眯起眼眸打量,这才想起这人是谁。
不怪他记不住,只是一个女娃实在没有记住的必要。
“你这丫头还挺记仇,如今不是卖给你们羊肉了。”熊达夹起那块羊肉放进嘴里。
切成方状的羊肉炖的软烂,不蘸任何调料入口也觉得鲜美。一整块的肉没有一丝膻味。
怪不得她们家食肆能火,这肉就是比他们自己炖的好。
贺凝文小跑到后院,立马把这事告诉了苏意安。
“二嫂,我刚还说有人点了好些,你猜是谁?”
不等苏意安答覆,贺凝文便道:“是不卖给咱们羊肉的贼人。”
“既然来了便是客,咱们收了他们银两,以前的事情便翻了篇。”苏意安将锅中炖的入味的鸡肉放进铜锅中,陪着贺凝文一起去了前面。
熊尔抬眼便瞧见她,他放下竹筷起身对她说:“苏掌柜食肆果然不同凡响,我都有些想再多留几日。”
苏意安可一点也不想让他们多留几日。
她客气问道:“可是要回去了?”
“今个便走,这是在这的最后一顿饭。”熊尔见屋中没旁的食客,又开口问道:“不知苏掌柜这羊肉如何炖的,怎么这么软烂。”
“清水下锅,别加太多调料。这肉就是耗时间废柴火,与旁的炖煮没太大区别。”
苏意安说完又去后面端来了好些涮菜,还有特调的醋碟。
“这火锅鸡蘸醋碟也好吃,你们尝尝。”
苏意安将东西放下后没着急去后院,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怕这群人闹事。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群人很是能吃,竟吃了一个时辰,外面等位的食客见里面迟迟没人出来,便歇了心思。
苏意安就这么在前面守着,一直到他们结账走人。
熊尔将银子放到桌上,笑道:“苏掌柜也不用一直盯我们一个时辰,我们答应了的事自然会做到。”
“你家的暖锅确实好吃,苏掌柜有缘再见。”
熊尔披上貂裘,带着一行人出了食肆。
贺凝文看着桌上两个银元宝,诧异问道:“二嫂,他们是不是给多了。”
“到底是有钱。就是不知这群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贺颂元记好账,回道:“看体格像是走镖的。”
“走镖吗?”苏意安想了想并不这般觉得。
比起走镖这群人更像是山匪要不为何进院偷东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贺家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贺母有时做着饭还会笑出声。
甚至贺兴晨在私塾上课时也会愣神。
一次两次夫子没说,可这不代表夫子能忍。
“贺兴晨。”夫子拿着戒尺走到他跟前。
贺兴晨习惯性伸出手,挨了两板子。
见他态度良好,夫子暂且放过了他。
等人离开后,坐在他身后的李康乐却凑了上来,他八卦道:“不对啊,贺兴晨,你这两日怎么了,坐那傻愣愣的笑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贺兴晨托着脸,脸上笑意却未减。
今日是他小叔小婶成亲的日子,他本来想留在家中帮着收拾,可阿奶说家里用不上他,便将他撵来了私塾。
他好想回去啊。
李康乐:“那你笑什么。”
贺兴晨:“我小叔小婶成亲啊。”
李康乐:这有啥,夫妻间肯定成亲啊,不成亲怎么算是夫妻。
贺兴晨懒得同他细说,有些事外人不明白的。
贺兴晨等啊等,整整一下午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终于等到了散学声,他拎起书包第一个跑出了屋。
而此时贺家院里已经贴满了喜字,尤其是贺允淮住的那间屋,连被褥都换成了喜被。
贺母将买好的东西全都放进了那间屋,以后这便是他们二人的住处。
没成亲前二人都是分开的,如今总算能住在一处。
贺母在屋中给苏意安梳着发髻,她将最后一支簪子插在发髻旁,看着铜镜中的苏意安,贺母又落了泪。
“娘,你怎么哭了。”苏意安仰头看去。
贺母抹去泪,笑着对她道:“娘就是觉得这般成亲太委屈你了。”
从一个屋换到另外一个屋,这便是成亲了。
从未有过这样的成亲
“娘,没有委屈一说,这事是我和贺允淮商议好的。”苏意安牵过贺母的说,对她道。
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们早已成亲,再说回村办他们连个家都没有。
不如就在镇上简办,只要拜了天地,他们便是夫妻。
“意安,你和娘说,你到底看上二郎哪了。”贺母是真将她当做了自己闺女,甚至嫁给自家儿子都觉得委屈了她。
“和他在一起就觉得像个家。”苏意安想到她同贺允淮这一年间经历的事情,就觉得仿佛过了半辈子。
贺母:“好好好,意安觉得好就成。”
贺母刚说完,菀絮便拿着胭脂走了进来,因这场婚事没有请外人。
所以连上妆都是自家人弄,不过苏意安也不用怎么上妆,只描个眉涂个口脂便已明艳动人。
“二弟瞧见定要红了脸。”菀絮将盖头取来,同贺母一起亲自给她盖上。
虽没有八抬大轿,但也是穿着喜服盖着盖头,就等黄昏吉时到,贺允淮亲自过来牵她进屋。
安贺食肆从昨日便关了门,贺兴晨飞奔回家的路上还被人拦住问了一嘴。
他着急回家,只道:“过两日便开张。”
他跑得快,回来时天还未黑,他喘着粗气站在苏意安门边,本想进去说两句话,却见新娘已经盖上了盖头。
“兴晨?”苏意安听见了门外声响,她出声喊道。
“我能进来吗?”贺兴晨犹豫的站在门边,不敢进来。
苏意安不讲究那些,她冲着门边招招手,“进来吧。”
贺兴晨咧嘴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贺礼拿了出来。
“小婶,这个给你。”他将木盒递给苏意安,然后转身出了屋。
苏意安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枝玉兰绒花簪子,做工精致瞧着就贵。
也不知这东西花了贺兴晨多少零花钱。
苏意安盖着盖头,小心翼翼的将其插到发髻旁。
吉时到的那一刻,贺颂元站在院中将锣鼓敲响。
贺允淮从他屋中出来,一步步走向苏意安住的那处。
他将提前备好的红包给了门前几个小孩,然后答了菀絮出的对子,最后才进了屋。
苏意安已经坐在床边等他,虽不是第一次盖盖头,可这次感觉却很是不一样。
贺允淮站到她跟前,伸出手。
苏意安搭了上去。
就在众人以为贺允淮要牵着她的手走回喜房时,贺允淮却一个弯腰直接将其抱起。
这一举动连盖头下的苏意安都吓了一跳,她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身子才好。”苏意安在他耳侧小声提醒。
“几步路,无事。”贺允淮稳稳当当将她抱回了屋,等到了台前才将她放下。
贺母坐在主位,旁边虽是个空椅,但桌上也放了一盏茶。
二人在红烛与家人的见证下拜了天地,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
因没有请外人,所以席面也是自家人一起吃。
看着坐在一起穿着喜服的二人,贺母越看越觉般配,她心里暖暖的,今日也算彻底了了一件心事。
贺颂元拿出他前两日买的陈酿,给贺允淮倒了一碗,若不是菀絮拦着,贺颂元能将那一整坛都给贺允淮灌下去。
夜里,苏意安先一步梳洗好回了屋,她坐在床边,莫名的有些心慌。
直到屋门被人从外推开,贺允淮身上沾着一丝酒气来到她身边。
他亲自褪去她外面那层红色喜服,然后俯身亲了下去。
唇齿相碰,直到苏意安被他吻的喘不上气,贺允淮才松开了她。
他捏着苏意安红透的耳垂,声音低沉道:“娘子。”
第118章 新婚之夜,
苏意安仰面躺在床上, 双手搂着贺允淮脖颈。
她眸中带笑,问道:“今夜是洞房花烛夜,你可知一会儿要做什么。”
贺允淮哪能不知道, 他捏着苏意安下巴将她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二人闹腾了有一会儿, 直到苏意安累的小声喊停。
她双手挡在身前, 呼出的气息洒在他耳畔,“不能再闹下去, 一会儿就过火了。”
贺允淮将喜被往二人身上拽了拽, 装糊涂道:“怎么过火?”
苏意安瞪了他一眼,这人刚刚还说什么都会, 如今却还来问她。
她手指蹭了下自己唇角, 恼火道:“你是小狗吗。怎么每次都咬。”
“嗯。”贺允淮侧身躺着,右手搭在她的腰间,“和某人学的。”
苏意安一听这话,瞬间闹了个红脸,可不是嘛,当时第一次亲吻便是在泥石下, 为了让贺允淮有精神, 她还咬了一口,没想到这人竟记到现在。
苏意安不愿理他, 身子刚往旁边挪动几分就被一双手拽了回来。
隔着里衣,苏意安都能感受到环在她腰间的手心滚烫。
“你身子未好,还不能剧烈运动,咱们不能再闹腾下去。”苏意安正大光明的往旁边挪,离他一臂远。
贺允淮看着她,见她不动了,轻笑一声。
苏意安:“你笑什么?”
贺允淮没有回她, 而是用手臂撑起身子,直接欺身压了上去。
这次他没有浅尝辄止,而是一步步攻陷,直到将她掠夺的一干二净。
“不亲了不亲了。”
贺允淮松开她,指尖轻轻摩挲她的唇瓣。
“意安,我身子差不差?”
苏意安也想说,你明明一个喝汤药一直养着的人怎么憋气时间比自己还长。
她投降她认输,反正今夜她是不再接吻了,谁能受的住一直憋气。
再亲明日的嘴巴怕是不能见人。
“睡吧。”贺允淮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怀中,哄道。
二人还是第一次睡在同一床被子下。
“真的?”苏意安仰着脸看他,似是有些不信。
“你不是说为夫身子差不行吗?”贺允淮敛下眼眸,声音沉沉。
“那不做了?”苏意安语气轻快,似乎不太盼着这事。
贺允淮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闭上眼道:“嗯。”
苏意安一听这话,也闭上了眼,她确实有些困了。
洞房花烛夜,二人闹腾半天却没做到最后一步。
可那又如何,他们仍是夫妻,现在是,以后更是。
一夜好梦。
翌日贺允淮便回了书院,离年关没有几日,他在书院能多请教一天便是一天。
苏意安醒来后便换上了往日衣裳,至于那身喜服她叠好后放进了木箱中。
贺凝文见她出屋,便一直缠在她身旁。
“二嫂,你不知道昨夜我多么想你。”
自从苏意安来到贺家后,基本上都是她们二人住一间屋。
如今成了亲苏意安搬去了贺允淮这处,贺凝文确实孤单多了。
“小妹。”菀絮抱着满妹从屋中出来,听见小妹说那话,她赶忙打断。
生怕贺凝文再撒撒娇,苏意安又搬回去住。
“我就是这么一说嘛。”贺凝文牵过昭昭的手,“现在我和昭昭一个屋。”
贺昭昭乖乖点头,她喜欢和凝文姐姐住在一起。
原本打算成亲后过两日再开张,可今日贺允淮一走,苏意安闲着也是无事。
她便打算还是照常营业,能卖些暖锅便卖一些。
她动作麻利,说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甚至将家里人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看着苏意安忙前忙后不嫌累的身影,贺颂元无声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还叹上气。”菀絮抱着满妹来到他跟前,疑惑道。
“我瞧二弟身子真的不太行。以后还是要好好养养。”
菀絮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她重重踩了贺颂元一脚,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瞎说什么呢你。青天白日的。”
“嘶,我这不是为了二弟好”
想到一早便离开家门的贺允淮,贺颂元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而此时正坐在书舍桌前的贺允淮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眨眼年关将近,苏意安这食肆也迎来了开张的最后一日。
虽说今年不会回村过年,可她们也没打算一直开张。
阖家团圆的日子,总归要清闲些。
“我瞧今日铺子里人少了不少。”隔壁掌柜带着一家老小正坐在屋中吃着暖锅。
自从能继续买羊肉后,苏意安这食肆的暖锅还如往日一般热销。
“这不是要过年了,好多人都回了家。”贺母闲来无事坐在空桌前择着菜。
这些菘菜,萝卜全都是她准备腌的小菜。
别看平日吃饭时会炒菜,但喝粥还得是这些腌的小咸菜下饭。
隔壁掌柜爽朗一笑,“确实,贺婶子你们今年回村过年吗?”
“不回了,村里房子塌了还没盖呢。”贺母本想年前跟着村民一起重新盖。
可一直没腾出时间,这一耽搁便到了现在。
眼下再弄也弄不成,还不如留在这。
“真的?那过年我们能来吃暖锅吗,贺奶奶?”隔壁掌柜家的小女儿欢喜道。
“傻,谁家过年还开张。”她兄长开口提醒。
“有啊,明月酒楼就开张啊。”
提着食盒刚要踏进屋的明月酒楼小伙计,一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就是,谁家过年还开张啊,都怪他们酒楼那个嗜钱如命的掌柜小伙计想。
贺母见人进来,这才放下手中东西。
她道:“两份火锅鸡是不是。”
小伙计点点头,将手中食盒放到了桌上。
“桌上有茶水。”贺母说完便去了后院。
小伙计走着过来的,这一路寒风吹的他脸疼。
他倒了一杯茶水,边吹边小口喝着。
“爹,为什么明月酒楼要来这买饭啊。”
小孩子的天真一问,却让隔壁掌柜一噎。
毕竟当着人家酒楼的小厮,他说话得有分寸,万一得罪了人
“因为好吃呗。”小伙计一点没避嫌,抿了口茶笑着道:“我们酒楼没有这火锅鸡,有些客人想吃我们便会给买回去。”
“两份火锅鸡,这是蘸料,和以前一样都是加了量的。”贺母和贺凝文一人端着一份从后院走进来。
别看只两份火锅鸡,这明月酒楼带走的价可比在食肆吃贵上几十文。
不过能在明月酒楼吃的起饭的人也不差这点钱。
伙计刚暖和过来,又提着食盒匆匆离开。
隔壁掌柜收回目光,问道:“婶子,你们啥时候关门,这火锅鸡能提前定一份吗。”
“咱们离得近,你什么时候要提前一日说一声就成。”贺母继续坐在桌前择她的菜,她可是一点不为鸡肉发愁。
毕竟她家院里还有二十只母鸡呢。
原本买回来想宰着卖,现在养着养着,每天能有四五个蛋。
第二日,安贺食肆也关了门。
贺母带着小孩们上街采买,因要买的东西不少,贺颂元背上了大背篓来当苦力。
而苏意安和菀絮则抱着满妹去了云娘家中。
有几日没过来,苏意安还怪想云娘的。
如今云娘已有八个月身孕,她处处小心如今连门都不出。
“你们可算来了,我这日日闷在屋中实在无趣。”每次来云娘都说这话。
苏意安坐在木凳上,觉得屋中有些燥热。
她抬头一瞧,这屋中窗子上都挂着厚厚棉帘。
“可是身子不舒服?”苏意安以为她着了冷,担忧道。
“我能有什么事,我身子好着呢。就是庄山怕窗户缝透风太冷。”
这屋中暖和,云娘穿的也薄,可面上却红润的很。一瞧就是被照顾的很好。
“意安,你怎么光瞧那,可是不妥?”云娘问。
苏意安给满妹脱去外面那层厚厚袄子,将她放到了床边。
“这里屋的窗子也就算了,外面的实在不行撤了帘子。”苏意安看了一眼碳炉,继续说:“总归要留个缝,透透气。”
云娘觉得在理:“那我一会儿让他把外面的那个撤了。”
满妹原本坐在床边,几人说话的功夫,她已经爬到了云娘身旁。
“哎呀,你这孩子,别碰着你干娘。”菀絮吓了一跳,伸手便要将满妹抱回来。
云娘侧着身子半躺着,她摆摆手,“无事,满妹乖着呢。”
话落,满妹的小手已经碰到了她的肚子。
“娃。娃娃。”满妹吐字不清晰,奶声奶气的说着娃娃。
“是啊,干娘肚子里有小娃娃。”云娘柔情的看着她,问道:“你说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菀絮笑道:“小孩哪里懂这个。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云娘大大方方道:“庄山想要个女孩,我想要个男孩。”
云娘倒不是不喜欢女孩,可她知道像她们这种出身,女孩若不能遇良人,那日子可要苦的很。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她的人生。
苏意安她们在屋中坐了有一会儿,瞧着时辰不早了,就在准备离开时,屋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怎么了这么着急?”云娘探着身子问道。
庄山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扯开话回道:“来问问你,今晌午想吃什么饭。”
“面汤就成。”云娘没瞧见庄山的脸,所以并未察觉异常。
可与庄山面对面的苏意安却觉出不对,她若无其事道:“云姐姐,那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
出了屋,苏意安赶忙将门关上。
她压着声音问他:“庄大哥,可是有事?”
庄山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将她们二人带到前面铺子。
他拧着眉着急道:“刚小妹过来,说昭昭不见了。”
“不见了?”
第119章 贺昭昭失踪
“都分开找着, 许是快要过年,街上人多走散了。”庄山安慰她们二人,此时莫要着急。
毕竟年节将至, 人来人往, 走散也属实正常。
可苏意安却觉得这事不似那么简单, 她们一家人出去还有旁的孩子,贺兴晨也不大, 怎么偏偏丢的是贺昭昭。
“嫂嫂, 你带着满妹还是别出去了,我过去看看。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菀絮也跟着着急, 可她又不能把满妹放在云娘这。
毕竟云娘怀着身子, 这样的事还是别让她知晓的好。
万一一激动,早产了可不成。
“那我在这等你们消息。”菀絮说。
苏意安没再耽搁,先去了衙门。
可孩子走丢时间太短,衙门的人也说让他们先自己找找。
万一孩子就是贪玩不小心走散了呢。
苏意安一肚子气,她可不觉得是走散。
贺昭昭也不小了,再说在镇上住了这么久, 回食肆的路她总归识得。
可这么久了, 她人却未归家,这肯定是出了事。
苏意安没在街上找人, 而是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喊。
她就怕贺昭昭是被人贩子拐了。
而一墙之隔的柴房中,贺昭昭手脚被捆着,整个人昏死在地上。
苏意安的呼喊声透过墙壁传了进来,可惜贺昭昭昏迷着,根本无法回应。
“娘,你们可找到了?”苏意安跑遍了附近所有小巷,都没寻到贺昭昭的身影。
贺母边摇头边捶打自己。
她悔道:“都怪我, 我想着只是去买个糖墩,谁知道眨眼便找不到人了。”
若是知道,贺母说什么都不会让贺昭昭自己走过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
苏意安捕捉到关键信息,她问:“娘,你当时给了昭昭几文钱?”
“二十文。”贺母给的不算多,但对于小孩来说二十文属实不少,贺母当时就想着昭昭若是想吃别的零嘴,也能直接买,不用不好意思找她要钱。
贺凝文在一旁啜泣,她眼睛哭的红肿,同贺母一般也在自责。
若不是她刚刚去看头花没有陪着昭昭
“别哭,就算你陪着,人也会丢的。”苏意安站在贺昭昭丢失的位置,环顾四周,肯定道。
“一定会丢?”贺凝文抬起哭红的小脸,有些诧异。
听闻贺昭昭丢的消息苏意安便觉奇怪,如今找不到人她便更加肯定。
贺昭昭的走丢一定是人为的。
或者说贺昭昭早就被人盯上了。
苏意安走到卖糖墩的摊位前,问道:“您可瞧见一个穿着嫩黄衣裳的女娃?”
摊主摆摆手,不耐烦道:“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没瞧见就是没瞧见。”
“我小妹穿的嫩黄色衣裳,怎么会瞧不见。”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嫩黄色很是显眼。
贺凝文有些不服气的站在摊位前,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瞒着不说。
“小姑娘你也说黄色显眼,我又不是认不出色,她若真的来过我摊位,我肯定能记住。”摊主轰人道,“听见了嘛,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
“凝文,回去。”苏意安牵过她的手,将她拽到一旁。
“嫂嫂!”贺凝文不解。
“昭昭应该是没来这买糖墩。摊主没有撒谎。”苏意安拧着眉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迈开步子,加入进了人群中。
长街被分成两道,一队人群往西,一队人群往东。
苏意安若想逆行,压根没有可能。
所以贺昭昭应该是从对面走过来时被人带走的。
既然被人带走,那么再这么无厘头的在街上寻找那就毫无意义。
“先回家。”苏意安说-
柴房中,贺昭昭已经醒来。
她迷茫的看着眼前一切,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
她想站起来,可手脚却被捆着。
她想喊人,可嘴巴里也被人塞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丝亮光透了进来。
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的。
汉子用脚踢了踢她,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贺家会不会拿钱来赎她。你说要多少银子合适。”
“爹,不成。”
汉子闻言有些不满:“你不是说绑了她去换银子,可是心软不愿意换了?”
那一丝光亮,也让墙角处的贺昭昭看清了来人。
竟然是她!
“她就是被贺家收养的孩子,又不是贺家亲生的,丢了自然就丢了,贺家怎么可能为了救她给咱们很多银子。”
“爹,你瞧她小脸白嫩,养的也好,不如咱们把她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
汉子一时拿不准主意,卖了确实能得银子,可到底哪边给的多呢。
“爹,咱们若是让贺家拿钱赎人,万一贺家给了钱后面报官呢!”女娃死死盯着贺昭昭,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是卖了好。”
“青楼价可不高,费这么一通事得十两银子。”汉子早就打听过价,心中有数。
他越想越觉得还是跟贺家要钱来的实在,贺家再怎么说,也不会只给十两。
“谁说卖去青楼。”女娃走上前将贺昭昭拽到有亮光的地方,让汉子瞧清楚她的脸。
“把她卖去妓院,肯定能卖个好价。”
贺昭昭吓丢了魂,她不要,不要去那里。
她想回家,想凝文姐姐,想嫂嫂,想娘。
汉子一听这话,不由多看了一眼自家闺女。
他大笑道:“没想到你心肠比爹还狠。听你的那就卖去那。”
“今夜就去。”
“成。天黑了就送出去。”
那女娃一直在家中,自然也听见了那会巷子里传来的寻人声。
她攥着拳头,手上刚刚长好的冻疮又裂开一条细缝,可女娃一点也不觉得疼。
再等等,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能过好日子了。
贺兴晨见家里寻不到人,便一人去了书院。
“小叔,你想想办法,昭昭不见了,我们在街上巷子里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人。”
贺兴晨跑着过来的,眼下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昭昭何时丢的?”贺允淮将茶水递到他眼前,让他喝一口先润一润嗓子。
贺兴晨将丢前丢后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甚至他们找过哪些巷子,去过哪些铺子,也都说了。
“小婶说,昭昭定是被人绑了,我爹一直在镇门口守着,也没见到人。”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贺允淮正欲回去,就被邱文才拦住。
“贺兄,怀安镇也不算小,找个孩子可不容易。”邱文才对他道:“我家中有怀安镇的图,或许能帮上忙。”
三人匆匆离开书院,直奔邱家。
图纸摆放在桌上,苏意安将贺昭昭丢失的位置,以及大家寻找过的地方全都标注好。
竟发现图纸上有两处地方重叠上。
一个是杏花巷,一个是东巷。
“这我进去瞧过,什么也没发现。”贺凝文指着东巷道,“我还瞧见了卖给咱们羊肉的摊主,他说没见过。”
卖羊肉的摊主?
苏意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却捕捉不到。
到底异常之处在哪里?
“咱们大张旗鼓的找了这么久,却没得到一点消息,这说明那些人或许不是为了找咱们要赎金。”贺允淮说。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若不是要赎金,那只能是人贩子卖人。
“若真是卖人,他们肯定夜里才行动,不如我派我家小厮将能出去的地方都守着。”邱文才叫来人,将这事吩咐下去。
可苏意安总觉得不对,若是人贩子卖孩子为何只丢了昭昭一个。
她看着图纸上重合的地方,那个卖羊肉的摊主逐渐浮现在她眼前。
“我去这再看看。”苏意安指着东巷道。
“我同你一起。”贺允淮说。
东巷之所以叫东巷,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最东边的巷子。
二人来到东巷,就见卖羊肉的摊主还坐在巷口处,正吆喝着。
“掌柜的。”
“原来是苏掌柜,可是买羊肉?”
“不知您瞧见我家小妹没?”
“真没瞧见。”怕他们不信,他又道:“我就上次拿了人家钱,才不卖您食肆羊肉,我拿我这羊肉摊的生意发誓,就做过这一件亏心事。”
若不是熊大哥临走前交代过,他也不会对贺家这么毕恭毕敬。
见这人发誓的模样还挺真诚,苏意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贺允淮看向他身后的小巷,开口道:“那些人当时就住在你家?”
“是是,就后面。”
“我们能否去看看。”
摊主叹了口气,只能带着他们过去。
院子挺大,收拾的干干净净。苏意安瞧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小妹的踪迹。
她同摊主道了歉,正欲离开,就听见贺允淮问道。
“那些人但是除了不让你卖给我们羊肉,可还找过其他人?”
摊主一愣,想了想道:“听说找过人进你家,没成。”
“多谢。”
出了院,苏意安忍不住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摊主与熊尔那些人关系应该不简单。”贺允淮想到那一屋子的书,那可不是一个卖羊肉的人会去看的。
“意安,你想想他刚说的话,进咱们家却没进去。”
苏意安回忆一番,猛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女娃。”
当时便觉出奇怪,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件事。
可他们为什么要绑小妹呢。
二人来不及细想,又匆匆赶去衙门。
眼瞧着天快黑了,若再找不到那就不好找了-
“王贱妹。”那女娃蹲在贺昭昭跟前,打量着她。
“你终于又可以过以前的日子了。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贺昭昭摇着头,眼中全是恐惧。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与自己仅仅见过两次面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
那女娃不再理会她,而是拿来布袋,将贺昭昭装进里面,弄好后女娃对着门外道:“爹,好了。”
第120章 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一辆骡车从小巷驶出, 后面板车上放着三个木桶。
乍一看像是去镇外倒泔水的。
守在镇口处的贺颂元压根没觉出不对,他的目光还放在行人身上,尤其是带孩子的行人身上。
直到贺允淮驾着马赶来同他说了情况, 贺颂元这才后知后觉人已经被带出了怀安镇。
“是有那么一辆板车, 可那上面放的是泔水。”贺颂元记得清清楚楚, 那板车路过他身前时,有一股很是难闻的泔水味。
“昭昭定是在那板车上了。”苏意安道:“用泔水桶装人运出去, 最是保险, 人们也不会去打开桶看一眼。”
贺颂元头都大了,他不敢想自己守这么久竟真的让人贩子溜走了。
若是寻不回昭昭, 他愧对家里人。
见大哥神情沮丧, 苏意安道:“大哥别急,拉东西的板车不会快。”
贺允淮认同道:“他们既然从这出去了,便觉得已经躲过了视线,咱们现在追上去来得及。”
贺允淮翻身上马,正要追上去。
“带我一起。”苏意安拽着缰绳,倔强的看向贺允淮。
她没有骑过马, 也知自己跟着或许有麻烦。
可她不能不去。
贺允淮朝她伸过手, 将她直接拽到马上,让她坐到自己身前。
他握着缰绳, 将苏意安圈在他怀中。
“大哥,一会儿若有人过来,直接让他们来前面追上我们。”贺允淮出来的急,邱文才带着的那些人还在后面。
贺允淮扬起马鞭,双腿夹住马腹,直接朝着远方疾跑而去。
那板车离开不到一刻,驾车之人以为安全了。眼下正慢悠悠的驾着往府城去。
姚金早就打听到了, 那边价还高,卖一个女娃就能得几十两,而且必须是六岁到八岁的。
木桶中,贺昭昭正用力来回碰撞,可不管她怎么弄,桶都没有倾倒的模样。
贺昭昭全然不知,那驾车之人早早就用缰绳将这几个木桶拴在一起。
另外两个装着泔水,沉得很。
贺昭昭耳边回想起那女娃的话,她要被卖了,以后再也没有家人。
不可以,她不可以被卖。
她的家人一定很着急,一定在寻找她。
贺昭昭不知想到什么,见左右碰撞无用,她竟用力气开始往上撞。
木桶不算大,她只要稍稍一站就能碰到顶部。
贺昭昭一下又一下,最后使出全身力气,砰的一声将上面盖的木盖撞开了一个缝。
声音之大,连前面驾车之人都愣了一下。
“你这妮子,还挺精神。”驾车之人停下骡车,转身将木盖掀开。
在月光下,姚金瞧见了木桶中那张倔强的小脸。
“现在已经出了怀安镇,你的家人或许还傻傻在镇口处守着,你回不去的。”那人一想到自己在那么多人眼皮下溜出来便觉得痛快。
和他姚金斗,还差着远呢。
姚金将木盖重新盖上,怕再次被顶开,他用麻绳又往盖子上缠绕了几圈。
刚弄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没当回事,正要驾车离去,就见骑马之人在他前面停住,挡住了他的去路。
姚金打量着来人,试探性问道:“不知公子为何挡住这官路。可是有事?”
“确有一事。”贺允淮望向那几个木桶,言道:“这木桶可否打开一瞧。”
姚金眸光一暗,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这盛放泔水的木桶,味道难闻的狠,公子可真要瞧?”姚金嘴上这么说,手却紧紧握住缰绳。
仿佛贺允淮说一个是字,他就立马驾骡车离开。
可他也明白,骡车自是没有驾马跑得快。
“竟是泔水,我还以为盛放的酒水。”贺允淮故作糊涂。
姚金咬咬牙,在心中骂了他千百遍。
酒水味和泔水味能一样?这人是故意装傻的吧。
姚金:“若是公子没事,那我就先行了。”
“等等。”贺允淮笑着问道:“既是泔水,为何要送往府城,难道府城收泔水?”
姚金皮笑肉不笑,“哪能啊,泔水怎么会有人收,我这板车上的泔水是要倒了去。”
姚金不想再同他费口舌,这驾马的二人仿佛有病一样。
贺允淮听完没再拦住他的路,而是慢悠悠骑着马往前走。
官路就这么宽,他在路中间骑马,后面的板车想超过都无法超过。
姚金气的不行,喊道:“这位公子,能否让让,我这还急着去倒泔水,这味道实在难闻的很。”
贺允淮唇角扬起,这次果然驾马的速度快了些。
姚金见他离开,也驾着骡车往前去。
只是还未走出百米,他又瞧见刚刚那人挡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姚金停了下来,嘴上客气但心中已经冒火。
“我瞧此处便不错,再往前便出了怀安镇地界,不如在这倒泔水。”贺允淮目光落在木桶上。
姚金刚要继续装傻。
就听见贺允淮道:“正好也将我妹妹放出来。”
一句话,姚金彻底变了脸色,他就说这人为何挡路,原来真是那女娃的家人。
姚金手往屁股下面摸去,将那把短刀窝在手掌。
他傻呵呵笑着道:“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这哪有您妹妹。”
贺允淮一跃下马,然后将苏意安扶了下来。
“你若现在放人,咱们还能商量商量,若是让我们找到人,那就只能去衙门。”苏意安往他身后看去。
瞧见那一丝光亮后,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还好,还好拖到他们来了。
火光越来越近,他们后面竟然出现了十来个骑马之人。
姚金终于觉出不对,他目光狠狠地看向苏意安二人,“刚刚你们装糊涂是不是故意的。”
苏意安一步步走上前,却没回他的话。
前面是挡住去路的马,后面是追上来的人,姚金已经无处可藏。
他紧紧攥住手中短刀,想着一会儿等着苏意安再往前一步他就将她劫持。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刚跳下马车就被贺允淮一脚踹飞,手中短刀也摔落一旁。
刚刚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姚金只盯着苏意安,也跟没注意到另外一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紧赶慢赶,还好赶上了。”邱文才瞧见眼前一幕,大笑出声。
苏意安赶紧来到木桶前,将唯一绑了麻绳的桶盖打开。
贺昭昭也不知道在里面撞了几次,额头已经冒出血。
“昭昭。”苏意安用手碰了下她的脸蛋,冰凉冰凉。
贺允淮帮着将木桶搬到地上,然后将昭昭抱了出来。
小孩晕晕乎乎睁不开眼,已经没有那会撞木桶的活力。
“嫂嫂。”她看清楚来人,小声喊道。
“嫂嫂带你回家。”苏意安用帕子捂住她的额头,防止血继续流。
“你们先回去,这我来收拾。”
贺昭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朦朦胧胧中想到自己好像见到嫂嫂了。
嫂嫂,嫂嫂,她想抓住嫂嫂的手,可为什么就是抓不住。
贺昭昭梦里挣扎,小手扑腾一下。
“昭昭。”苏意安握住她的手,小声唤道。
“醒了醒了。”在另外一旁守着的贺凝文赶紧出去叫来其他人。
一家人围在床前,心中忍不住的庆幸。
尤其是昨夜将那贩子抓住后,他们问出来那人要将昭昭卖到何处。
若是再晚一步,若是没有赶上,简直不敢想。
贺昭昭眼睛逐渐聚焦,她小嘴一瘪,终于哭了出来。
“嫂嫂,娘,姐姐。”泪水涌出眼眶,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来了。
“乖,都在这呢,昭昭再歇歇,一会儿吃了药好不好。”贺母摸了她的脸蛋,见退了热这才放心。
“好。”贺昭昭乖乖点头。
贺凝文和贺兴晨留在了屋中,其他人全都去了前面食肆。
菀絮也想过去听听,便将满妹送了过来。
一屋子小孩聚在一块,还是第一次。
食肆中,姚金被捆绑着跪在地上。
昨日他们将人抓住没有着急报官,只关在了这里,虽问了一些话,但他没全都交代。
至于他脚边那个女娃,更是什么也不说,只狠狠看着众人。
贺母实在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眼中恨意这么浓。
“说说吧,为何偷我家孩子。”苏意安将姚金嘴里的布拽了出来。
姚金还是那句话,都是他闺女选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苏意安看向那个女娃。
明明只有六岁,她却笑得狰狞。
“都怪你,全都怪你。”
原来女娃叫姚妹,确实是姚金的亲生女儿,那日来家中寻她的妇人,也确实是她娘。
“你娘呢。”苏意安问。
姚妹看向她爹,“被他卖了。”
卖了?!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姚妹大声喊道。
原来上次姚金收了熊达的银子,本想将姚妹送进贺家,让她来偷方子,谁承想人贺家根本不收留她。
事情没成,剩下的银子熊达没给他。
姚金缺钱,便将媳妇卖了。
可卖一个妇人得的那几两银子根本不够他花,而这时姚妹也瞧出了他想卖自己的念头。
所以她选择了贺昭昭。
“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必须是昭昭。”
“因为她是王贱妹,她不是贺昭昭。”姚妹看着苏意安,声音越来越大,“你为什么要接她回家,你为什么要养她,为什么要给她改名字给她买新衣裳。”
“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不配拥有的,她就是个孤儿,应该和我一样过这样的苦日子。”
苏意安:“你嫉妒她。”
姚妹笑了,“对,我嫉妒她。所以我不想让她过好日子。”
“你为什么收下她却不收下我,明明我同她一样,你瞧我手上还有冻疮,好多冻疮。”姚妹想让苏意安注意到自己,想让她看看自己的手。
她也很可怜,为什么不选择她。
“可你拐了昭昭又有什么用,你爹不还是想把你一起卖了。”苏意安扫了一眼她们父女二人。
若不是昨夜贺颂元回来说,她都不知道那板车上还有一个空木桶,里面装的就是姚妹。
这姚金想着一个也是卖两个也是卖,既然能换钱那就都卖了。
“挺好的。”姚妹不再哭闹,反而笑了。
“只要她能过苦日子,我就挺高兴。”她说。
可怕,人心可怕。
贺母被她的话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亲耳听见,她都不敢想这些话竟出自一个六岁的孩子。
“送官吧。”苏意安已经没有什么想问的。
贺颂元捡起布,正要重新塞回他们嘴中。
姚妹却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带她回家,我也来到了你家你为什么不要我。”
姚妹似乎被困住了,她走不出去,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是被选择带回家的那一个。
苏意安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因为贺昭昭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