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府城再遇,难怪姓邱

    从镇上回来已有两日, 苏意安也歇了两日。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病了,好在降暑及时如今身子已经好些。

    贺凝文守在她身旁,嘴里念念叨叨着:“我就说吧, 苏姐姐你脸都红成那个样子了, 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娘让你好好歇歇, 这几日什么也别干,你就在屋里躺着就好。”

    苏意安以前是喜欢在屋中躺着, 可那时候有意思的事情多了。

    如今在屋中, 手边连个能玩的都没有。

    “小妹啊。”

    “嗯?”贺凝文刚穿好针,疑惑的看向苏意安, 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绣线, 她恍然大悟:“苏姐姐你也要刺绣吗?那你等着我去嫂嫂那给你拿些布。”

    苏意安可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刺绣一点也不想。

    她只是想让小妹把满妹抱过来她实在无趣的很。

    小妹虽领悟错了她的意思,但还真把满妹抱了过来。

    她把白胖白胖的满妹放到床上,这才关上门。

    “大嫂说你不舒服就好好歇歇,刺绣也是累活,费眼睛。”

    “满妹在那边一直爬, 扰的大嫂都没心思刺绣, 我便抱过来了。”

    苏意安心中为菀絮鼓掌,还是她明白自己。

    满妹如今八个月已经会爬了, 她每天都在炕上爬来爬去稍稍没注意就能摔下来。

    得一直有人看着她才行。

    这不小妹刚把她放到炕上,她就往苏意安身旁爬,不过她到了跟前就会停下,歇一歇又往别处爬去。

    苏意安就这么看着她,见她往炕边爬就会伸手拽回来。

    一来二去满妹还以为这是在陪她玩,她闹得更厉害了。

    一双小手死死拽着枕头,就是不撒手。

    “她倒是个有劲的, 就是怎么光流哈喇子啊。”小妹叹了口气,略有嫌弃道。

    “小孩子都这样,过几个月大些就好了。”苏意安想寻个帕子给满妹擦擦,结果一摸顺手把枕头下面那方熟悉的帕子拽了出来。

    满妹瞧见新东西又来了兴致,转身抓住帕子,还一劲的往嘴里塞。

    “这可不能吃,你是不是饿了啊小满妹。”贺凝文从她手中抢过那一方帕子,打开一看越觉眼熟。

    “这好像是二哥的帕子。”她想起来了那日二哥不就把帕子给了苏姐姐擦汗嘛。

    没想到这帕子苏姐姐竟然放在了枕头下面。

    苏意安本想开口解释,可又觉得只是一方帕子又有什么可解释的。

    好在小妹只是笑笑没有过问,转手把沾了满妹口水的帕子放到了桌案上。

    “小满妹啊小满妹,你把你小叔的帕子弄脏了,等你小叔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满妹可听不懂这话什么意思,她咿咿呀呀伸着手还想要那帕子。

    “苏姐姐,我去给满妹弄些吃的,你先看着她。”

    苏意安:“去吧。”

    贺凝文一溜烟躲进了灶房中。

    她一边弄鸡蛋羹,一边笑,让在灶房中做饭的贺母瞧见还以为她鬼上身。

    “白日里你傻乐什么呢。”贺母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哎呀,没什么就是高兴嘛。”贺凝文说完竟又笑了起来。

    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发现了什么,这事嘛还得再观察观察。

    屋里苏意安脑海中都是小妹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偏过头看着那方沾满口水的帕子,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也赔贺允淮一方帕子比较好,毕竟自己已经拿了他两方帕子了。

    若是赔他一方帕子是不是在上面绣个花样比较好,什么竹子啊,白鹤啊。

    想到这苏意安赶紧摇摇头,不行不行她绣活那么差还是不要的好-

    苏意安在家歇着却苦了住在对面的那三人。

    他们好不容易养刁的嘴一下子又要吃姜苟做的饭了。

    姜五拿出布袋把里面的银子全都倒了出来,一两的五两的,整的碎的零零散散有二十多两。

    他这边分一点那边分一点,乍一看仿佛在分家当一样。

    秋丰把院中晾晒的药材收好,转身就瞧见他这幅死样,他打趣道:“怎么想起来把你那点可怜的家底拿出来了。”

    姜五赚的其实不少,可他实在能花,这不兜里银子就剩这些了。

    姜五把其中一小摞数好,然后把剩下的重新装回布袋中。

    他说:“是啊,这不是得清点一下看看这点钱能不能买饭吃。”

    “人对面苏姑娘病了,这几日不做菜,你打算去谁家买去?”秋丰也想过这个,可若是同村里人说买他们做的菜,村民肯定不收他们的钱。

    也就苏姑娘收他们的银子,旁人巴结他们都来不及。

    “我想咱们几人不如吃烤肉,反正那个简单直接烤就成。”姜五都打算好了,他一会儿去村里问问看看谁家今日杀猪,他去买几斤肉回来。

    “你又没东西烤,蘸料都没有。”

    姜五掂了掂手中银子,笑道:“这不是在这呢。”

    他拿着银子出了院,直奔对面贺家。

    一大早的贺母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急事,一问才知原来是想在她们这买些蘸料回去。顺便用用那个铁板。

    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贺母一样蘸料给他装了一小罐,也没打算要他银钱。

    可姜五却不干,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沾旁人光,接过东西的空挡他把银子塞进了贺母手中。

    足足有一两呢。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贺母无奈摇摇头,人高马大的怎么是个傻孩子。

    这点东西哪里用的了一两银子。

    有了工具和食材,姜五又去村里买了四斤猪肉回来。

    现宰的猪肉都不用腌制,只用井水清洗干净切成薄片就可。

    他们三人围坐在铁板前,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好不快哉。

    而另外一行人正快马加鞭从怀安镇赶往永阳村。

    姜酩这次回府城一是将采的药材带回去,二是拿些银子回来。

    他们每次上山都带着村民,次次都要搭银子进去,好在这些药材贵重能卖上价,要不府里还得倒贴钱。

    行了一路姜武有些饿了,他摸着肚子问道:“咱们是买些吃食还是等回了村再做饭吃。”

    虽再行一刻便到村里,可兄弟们也赶了一夜的路。

    姜酩看了一眼众人,发话道:“买些吃的带回去。”

    方便带的吃食就是包子馅饼这些,姜武一口气买了五十个肉包,五十个馅饼。

    “怎么买这多。”姜酩拧着眉心,瞥了他一眼。

    “咳,给家里那几个买着呢,小苟做的饭你又不是没吃过,这些日子他们三人肯定煎熬坏了。”姜武肯定的说。

    他那亲兄弟他清楚的很,就是个爱吃的,这些日子没肉没酒,肯定过的惨兮兮。

    他多买些回去正好安慰一下他们。

    此时同情兄弟的姜酩一行人还不知前面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若是早早知道,他们肯定后悔自己这些日子真是白操心了-

    八月初,众多学子纷纷前往府城。

    赶路之人众多,瞧着后面一辆又一辆的骡车,邱文才放下车帘,叹了口气。

    “贺兄,看来咱们还是出发的有些晚了。”邱文才以为自己早几日出发已经想的比旁人长远,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想。

    贺允淮闻言挑了下眉,安慰道:“总归算早的,到时候咱们可以先去客栈看看。”

    怀安镇距府城不算远,也就一日的路程,如今他们还坐着马车,可能不到一日便能进城。

    说到住处,邱文才其实另有安排,他爹怕他住不惯客栈早早就托人给他安排了住处。

    如今已经打扫好,就等着他们住过去。

    不过这事他一直没同贺允淮说,他怕自己说了贺允淮便不愿同他一道来了。

    “贺兄说的是,听闻府城有一书斋卖的笔墨极好,咱们到时候可以过去看看。”

    贺允淮点点头没有拒绝,他们早七日到府城,也不能日日在客栈待着不出来,毕竟带进贡院的东西他还没准备。

    吃食最重要的便是新鲜,他打算来了府城再买。

    马车比骡车跑得快,还未到傍晚他们就进了城。

    贺允淮住过客栈也知晓客栈的方位,可如今马车行驶的路线却与客栈完全相反。

    而且这方向实在让他熟悉,再往前一些便是他原来的家。

    贺允淮眉头微蹙,透过帘子瞥了一眼驾车的车夫。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贺允淮望着眼前宅院眸光一暗。

    邱文才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邀道:“我爹托人给安排的去处,咱们住在这肯定比客栈舒服。”

    贺允淮看着熟悉的院门略微有些出神。

    “是租的?”他问。

    “应当不是,我爹说是同族之人的宅子,如今空着正好没人住。”邱文才没察觉出他的异样,还安排着小厮帮忙将二人东西搬进院中。

    贺允淮没再言语,跟着邱文才进了院。

    里面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曾经的人不在这了。

    “贺兄,你住哪间?”邱文才想住的离他近一些,这样贺允淮屋中有光他也瞧的见。

    贺允淮淡淡道:“这间吧。”

    是他曾经的屋子。

    “好,那我住你对面。”

    贺允淮推开屋门,踏进了这个已经一年多不曾来过的屋子,既熟悉又陌生。

    当夜他早早歇下,连包袱中的书都不曾拿出来摆到桌上。

    原以为会彻夜难眠,却不想一夜无梦。

    第二日,邱文才便拉着他去了府城最好的青山书斋,听说很多学子用了这个书斋的笔墨都能高中。

    邱文才便想买来求个心安。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府城那般的小,竟然又在这遇上了老熟人。

    邱安智本坐在包间等着书斋伙计把东西一一呈上来给他选看。

    只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激的他浑身一颤。

    “邱兄瞧这支笔如何。”

    声音过于熟悉,邱安智不会认错。

    他竟然又来了府城,他想。

    “邱少爷,让您久等了。”书斋伙计端着木托正欲进来,便被一旁的邱文才拦住。

    “你是叫我?”邱文才好奇,自己从未说名字为何这书斋伙计会认出自己。

    书斋伙计也是一愣,这人谁啊!

    “是我。”邱安智推开屋门,笔直的站在他们三人面前。

    邱文才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想了想,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那个住在府城的远方同族嘛。

    “这不是宗弟吗?”邱文才熟稔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怀安镇邱家的,咱们同宗。”

    邱安智一听这话,反而笑了。

    他故作不认识道:“原来是邱兄,不知邱兄在那宅院住的可好,可是一人前来。”

    “自然是好的,这是我同窗贺允淮,我们如今一同住在那。”

    邱安智轻蔑地看着贺允淮,想从他脸上寻到一丝震惊乱了阵脚的模样。

    可他失望了,贺允淮面上很是平静。

    “那我们今日就不打扰了,下次定登门拜访。”邱文才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怪。

    见他们转身要走,邱安智冷嗤一声,当着众人面问道:“怎么贺兄也不同我打个招呼,也不知你如今住在以前的家中有何感受?”

    邱文才凌乱了

    什么叫以前的家中

    第92章 满满的爱意

    邱安智说完便带著书僮离开了书斋, 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书斋里的伙计更是不敢吱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

    事情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们不是来买笔墨的吗?

    邱文才脑中一团浆糊, 至今还没转过弯来。

    “我瞧着咱们刚看的那笔墨就不错, 邱兄不如同我买一样的?”贺允淮把刚刚选好的东西递给一旁的伙计。

    邱文才还没回过神, 迷糊中嗯了一声。

    回宅院的路上,邱文才更是如此, 一句话都不曾同贺允淮说。

    倒不是他不想同贺允淮说话, 而是他不知要如何开口。

    昨日他还为自己家中给他们寻到了好住处而高兴,今日却得知那住处竟然是贺允淮以前的家, 他瞬间哑了声。

    贺兄以前的家为何会变成邱家的产业。

    贺兄既是府城之人又为何回到了永阳村。

    一连串的问题压得邱文才喘不过气。

    “邱兄若有什么想问的, 我知无不言。”贺允淮看了一眼邱文才。

    “我你”邱文才纠结一番,最后问道:“贺兄你是如何同他认识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邱安智。

    贺允淮:“以前算是同窗。”

    邱文才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么一个蠢问题,贺兄以前住在府城,自然会同那人一个书院。

    “贺兄要不我们换个住处,今日去找的话应当还有客栈。”邱文才觉得那处宅院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不知道贺允淮心中怎么想的, 也不知他介不介意被人知晓这事,毕竟很尴尬。

    “邱兄, 你不必这般,其实住在那挺好的。”贺允淮望着不远处的宅院眉眼舒展开来,他是真觉得挺好。

    昨日进门时或许还有些不自在,可今日碰见邱安智后,他瞬间看明白。

    如今的邱安智也就只能口头上占上风,其实已经不能拿他怎么办。

    再者经此一事,贺允淮发现眼前之人虽也姓邱, 却全然与那人不同。

    有这般真性情的同窗,是好事。

    贺允淮看着他道:“邱兄,有些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如回去后咱们细谈。”

    邱文才见他没有与自己翻脸,他这下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本来还怕贺兄觉得自己与那人是同宗,从而远离他。

    原是他想多了。

    回到住处,二人把屋门一关这才坐下说起往事。

    只是贺允淮隐去了他爹为何遭难的事情,只道当年家中无奈下变卖家财所以宅院落到了邱安智手中。

    “原是这样。”邱文才心中为他暗暗惋惜,又道:“不过贺兄我有一事不明。”

    “你说。”

    “令尊过世,按理你应当守孝三年。”邱文才从他话语中琢磨过来贺允淮这守孝的日子不对,少了一年半啊。

    若是三年,贺兄今年怕是无缘科考。

    贺允淮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看来邱兄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邱文次:???

    贺允淮道:“年初便有了新政,如今守孝一年即可。”

    这消息还是姜殊正同他说的,当时他也很是震惊,可听了原由后瞬间了然。

    如今京中各方势力不一,三皇子监国,为护住手底下的官员不用因丧事回去守孝发生官职变动,这才专门颁布了这么一条新令,对外说是为病重的陛下祈福。

    虽三皇子藏了私心,但对下面这群想要科考的书生来说却是个惊人的好消息。

    “那就好那就好。”邱文才面上一喜,是真的为他高兴。

    此事说开,二人再无心结,剩下日子只需专心备考就好。

    可邱安智那边却全无他们这么平和。

    邱安智在人前还能装一装,可回了住处后便发起火来,甚至将昨日才得的青白玉镂空莲纹杯都扔在地上。

    这可把书僮吓坏了,直接跪在他面前。

    “少爷,您就消消气。”

    “消气,这让我如何消气,新令一下他竟能继续科考,真是天大的笑话。”邱安智以为自己可以彻底将贺允淮踩在脚下,可如今竟生了变数。

    “少爷,他就算考中又如何,只是一个举人罢了,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再说此次他也不一定考中。”

    书僮说的话在理,毕竟贺允淮如今在怀安镇书院念书,那小地方,每次科考出来的举人一只手都能数清楚。

    想到此处,邱安智总算歇了火,他一屁股做到躺椅上,冲著书僮招招手。

    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书僮连连应是,满面笑容的出了屋-

    永阳村山脚下那群从府城赶回来的人把马拴在山坡上。

    这地方有杂草,能让马儿好一顿吃,省的他们大热天的出去弄草料。

    姜酩站在半山腰望着下面院中冒气的青烟,微微皱眉。

    这个时辰了怎么他们还在做饭。

    “带着兄弟们先回去,把包子肉饼分一分,大家累了一路先歇歇。”姜酩对姜武道。

    姜武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包子,点点头,“这天进山也没用,山里那些东西聪明着呢,大热天人家也不出来。”

    “那就过几日再进山,对了这次安排回去的人把他们三个算上。”姜酩到底是心疼自家兄弟。

    留在村里的那三人肯定过的没有他们好,毕竟府城虽热但日日有冰供应,饭食更是不用说全是府上最好的厨子做的。

    “都成,听你的。”

    一行人下了山,可离院子越近他们心中越觉古怪。

    这院里怎么飘出了肉香味,这可不像姜苟能有的手艺。

    难道他们把外人带回了家?

    姜酩面色一沉,直接一脚将门踹开,本想来个瓮中捉鳖。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众人又惊又气。

    只见留在村里看守家门的三个可怜虫现如今正趴在桌上睡的比猪还沉,脚边还有一堆酒坛。

    至于那冒青烟的也不是什么灶火而是院里堆放的柴火。

    他们喝多了全然没注意铁板上煎的肉滋滋冒油,将下面火星带到了一旁的柴火上。

    若是姜酩他们这群人再晚些回来,这院怕是不保。

    “用水把他们三人泼醒。”姜酩冷声道。

    三桶井水一同泼下,那昏睡的三人这才睁开眼。

    不过仍旧迷迷糊糊没有完全清醒。

    “继续泼,直到清醒了为止。”姜酩恨铁不成的看着他们,回来路上他都想好了这次怎么安排他们三人,可他们实在不争气。

    秋丰喝的酒最少,也是三人中最先清醒过来的。

    他愣愣地看着姜酩,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姜酩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他这才确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他老老实实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包括是如何吃饭如何干活如何被贺家雇佣

    姜酩听的头大,他们竟然还舔着脸让人家贺家做饭,真是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气死他算了。

    “那今日呢,院里这些东西哪来的。”姜酩一样都没放过。

    秋丰张张嘴不敢说出口。

    “说。”

    “从对面借来的”秋丰怕被揍,又补充道:“铁板是借的,但蘸料啥的姜五给了银子。”

    姜酩揉着眉心,长叹一口气。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三人这些日子能过活下来全靠对面住了人。

    “大哥。”秋丰抬了抬手,见姜酩看向自己这才鼓起勇气继续说:“这肉和蘸料都是花银子买的,别糟践了。”

    姜酩气笑,这时候了他还想着吃。

    不过院里赶路回来的其他兄弟一听这话却来了兴致,能让秋丰夸好吃那定是真好吃。

    不如他们也尝尝?反正东西都在这。

    众人齐齐看向姜酩,就等着他发话。

    “吃吧。吃完把东西还给对面。”姜酩顿了顿,改口说:“算了,这铁板留下,多拿些银子给对面。”

    姜酩倒不是想继续用这铁板,他只是觉得这一群糙汉们用了这东西,人家对面还怎么用。

    不如给对面些银钱将这东西买下来,让对面重新买个新的,至少人家用着不膈应-

    贺家今日仍是贺母做的饭,她炒了两个家常小菜又熬了一锅粥。

    怕家中人上火,这些日子他们吃的格外清淡。

    苏意安仍躺在炕上,她其实身子已经好利索,可贺母说多歇歇对身子好,这不连晌午的饭都让小妹端到了屋中。

    “苏姐姐,娘今日煮了鸡蛋。”贺凝文把自己的那份也让了出来,“我的也给你。”

    “娘不晓得,你还能不晓得?”苏意安把剥好皮的鸡蛋放进小妹碗中,“我身子早就好了,不用补。”

    贺凝文摇头,音调都拔高了些,“才不是呢,娘说你这就是长期劳累内里虚,瞧着无事其实风一吹就倒。”

    贺凝文说的头头是道,苏意安都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

    “那我只吃我自己的成不成,你的我就不吃了。”苏意安其实不喜欢吃鸡蛋,她觉得蛋黄噎嗓子。

    “不成。”小妹今日可不好糊弄,她振振有词地说:“吃好才能身体好,苏姐姐你吃了好不好。”

    苏意安在她充满爱意的目光中就着咸菜将那两个鸡蛋全都吃了下去,差点没噎住她。

    见她吃完,小妹这才放心的出了屋。

    她刚出去没一会儿,贺兴晨就溜了进来。

    他已有两日没见苏意安,今日也是偷偷过来的。

    “往小婶这来。”苏意安冲他招手,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贺兴晨双手背在身后,往前挪了挪来到炕边。

    “小婶,你身子好些了没有啊。”贺兴晨其实早就想来看她,只是他爹不让,说什么他大了不能进小婶的屋。

    这不拦了两日,今日让他钻了空子。

    “早就好了,明日就能陪你玩。”若不是贺母拦着,今早她就想下炕溜跶溜跶。

    “给小婶。”贺兴晨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像献宝一样递上前,“阿奶说吃了鸡蛋身子好的快。”

    “小婶,我给你剥。”

    苏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不愿但还是接过了那个鸡蛋。

    她能怎么办,这可都是孩子们的心意。

    正当她吃着的功夫,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挺急促。

    第93章 不该不听劝的

    贺兴晨抻着脖子往外看, 见家中没人过去开门,便自告奋勇道:“小婶,你先吃着, 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能是谁来呢, 苏意安猜不到。

    院外云娘正在清点竹篮中的物件, 她今日出门急,好些东西只瞧了一眼便放进篮中, 如今到了门口这才想起看看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

    庄山站在她身侧, 动作轻柔地将她耳边垂发往后挽了挽,“忘带了也无事, 我一会儿上去拿一趟就成。”

    云娘摇头, “那可不成,这送喜的东西就要一次带全。”

    她又仔仔细细数了两遍,见一样没落这才松了口气。

    竹门被人打开,贺兴晨抬头一看是他们,连忙把人带进院来。

    云娘认了满妹为女儿,所以贺兴晨见了她也要叫一声干娘。

    “干娘,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外面太阳这么大快进屋来歇歇。”贺兴晨带着他们往主屋去。

    贺家这个时辰刚吃完饭,一桌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收拾。

    云娘进来后便有些后悔, 今日实在是欢喜过了头,这个时辰过来实在有些唐突。

    “你们快坐下歇歇。”贺母招呼来贺颂元,二人赶紧将一桌碗筷收拾下去。

    云娘落座后便将竹篮放到了桌上,那竹篮上面盖了一小方红布,明眼人一瞧便知怎么回事。

    菀絮喜道:“什么时候的事,可瞧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云娘摸了摸小腹, 眼中全是柔情,“今早请的郎中,已经三个月了。”

    菀絮猜着也是,一般这种事不到三个月不会对外人说,如今云娘都送了东西过来,那自然是胎相稳固。

    “意安哪去了,怎么不见她人。”云娘环顾四周也没看见苏意安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她从镇上回来便中了暑,这几日娘让她在屋中好好歇歇养身子。”菀絮说及此事,顺道提了一嘴,“你也注意些,这几日天仍旧热,你啊就好好在家歇着别光出来走动。”

    云娘今日过来一是送喜,二便是告知贺家,他们夫妻二人正准备搬回镇上。

    这是他们二人的第一个孩子,云娘看的格外重要,她怕自己在山上一个不小心出了事,到时候找郎中都不好找。

    索性不如趁着身子还不重时就搬回镇上,万一遇上了事也能立马送去医馆。

    菀絮知她想的长远,自不会劝她留下,她问道:“那你们何时动身。”

    “就这几日吧,山上东西大多要带回去,先弄好了再说。”云娘也问她:“你们呢,可是要一直住到入秋。”

    她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小妹已经跑回了屋中。

    “苏姐姐,你猜谁来了。”小妹坐到炕边,冲着苏意安眨巴眨巴眼睛。

    那会苏意安就听见了动静,她伸手刮了下小妹鼻尖,笑道:“是云娘来了对不对。”

    “哎呀,什么事都瞒不过苏姐姐。”小妹往她身旁挪了挪,小声道:“还有一事你肯定不知道。”

    苏意安见她这么问,便知小妹这是想自己说:“那你说说。”

    小妹附在她耳边轻声吐出那几个字。

    “真的?”苏意安瞬间躺不住了,这样的喜事她可不能不过去。

    “云姐姐亲自说的那还能有假?”小妹忍不住又道:“不过云姐姐要搬回镇上去了。”

    搬回镇上虽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可那也得有好些日子才能见。

    苏意安利索的下了炕,那动作可一点看不出生过病。

    “走,去屋里看看。”她说。

    屋里,贺母将洗好的瓜果放到桌上,还让贺兴晨将隔壁屋盛放着冰块的箱子也搬了进来。

    有了冰,屋中瞬间凉快许多。

    云娘看着眼前的冰,很是诧异。

    这东西村子里可没有,她们是哪里寻来的,总不能是从镇上买回来的吧。

    见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贺母扯谎道:“咳,说来也是赶了巧,那日意安身子不爽利,我便想着给她熬些汤药。”

    “这不那解暑药里的硝石加适量的水,再隔水一晃便成了冰。”贺母将这制冰的事当个意外事件说了出来。

    “误打误撞就成这,不过也就是解暑用,可不敢吃。”

    云娘哇了一声,感叹道:“竟还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她也不是个傻的,哪里会不清楚这制冰之事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只是贺母都这么说了,她便顺着台阶接了两句。

    这种事还是不要细问的好,她心中清楚为何贺家不愿说。

    苏意安进来时,云娘已经吃了半个小甜瓜,这瓜一直在井水中放着,还有些凉。

    云娘喜甜但如今有了身孕她也不敢吃太多。

    “让我瞧瞧,几日不见你竟带来这么大个消息。”苏意安笑着走到她身旁,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许是只有三个月还不显怀,苏意安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她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云娘笑着牵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

    “还真长了肉。”苏意安赶忙坐到她身旁。

    云娘笑笑,猛地想起自己还有事没问,“对了,你们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回镇上?”

    那会云娘问菀絮,菀絮说不知道,说这事得看家里其他人的意思。

    云娘猜着其他人便是苏意安。毕竟这家她做主。

    “回镇上啊。”苏意安还真仔细想了想这事,她道:“等陆家的事解决了再回去。”

    “陆家?”一直不曾说话的庄山突然开口问道:“那陆家又生什么幺蛾子了。”

    苏意安也没瞒着他们,便把陆阿奶上门提亲一事说了。

    “这老太太真是不要脸,她也不照镜子瞧瞧他们陆家一个个都是什么东西。”云娘听完便生了气。

    苏意安将杯盏塞进她手中,给她顺气道:“这种事我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提前弄了些事出来。”

    接着她又把过继一事讲了一番,听完这些云娘这才消了火。

    “到底是你有法子,若是不让他们家内里乱起来,那陆阿奶肯定一直惦记这亲事。”云娘说完不忘看向庄山。

    毕竟庄山也曾是个受害的,早两年那陆阿奶也打过庄山的主意,想让他娶她家那个小孙女。

    庄山自然不愿,听说后来那女娃被换了亲,这才让陆家大孙子娶上媳妇。

    后面陆家人见到庄山还偷偷骂他,怪他当年绝情。

    这样的人家,那可得离远些。

    “那你不走,是想看什么结果。”

    “自然是看看到底谁过继到陆老三名下。”-

    临近秋闱,府城内到处都是考生。

    有年少者也有年长者,他们背着包袱远道而来就为了三年一次的秋闱。

    中则举人,不中则又要再等三年。

    就在这紧要关头,不知哪个茶馆兴起了一股赛诗风,竟邀学子们前往一睹众人风采。

    这消息传的很快,连两日不曾出过宅院的邱文才都从小厮嘴里听说了这事。

    他蠢蠢欲动,可又不想自己一人前往,这不立马来找贺允淮想让他陪着一起去。

    “贺兄,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看看其他考生的文采。”邱文才心有抱负,也觉这次自己定能榜上有名。

    “听上去确实不错。”贺允淮放下手中的书,示意他坐下。

    “贺兄你也这么觉得?那不如咱们今日就去。”邱文才说着将眼前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贺允淮没有急着回他,反问道:“若邱兄去了后发现哪里的人才学都胜过自己,可还有信心下场一试。”

    “这有什么不能,有才学之人众多,在我之上自然也有。”邱文才觉得他话中有话,忍不住催道:“贺兄,你倒是说啊。”

    贺允淮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不字。

    “不去?”邱文才念完又道:“为何?”

    “秋闱结束桂榜张贴,那时候自然就会知晓谁学问更好。”贺允淮顿了下道:“既然以后便能知晓,为何在考前这紧要关头还要来一赛诗宴。”

    邱文才恍然大悟,激动道:“为了压谁能上榜?”

    贺允淮:

    “是为了压一压考生士气。”

    让雄心壮志的考生瞧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们早早梦想幻灭。

    就算一开始还能坚持进贡院,可在贡院中待着的那些日子呢。

    那些个日日夜夜会不会胡思乱想。

    贺允淮一语道破,他劝诫道:“我瞧邱兄还是不要去的好。”

    邱文才听完他的说辞有些不可置信,只一个赛诗宴还能压了人的士气不成?他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见贺允淮不去,他便也歇了念头。

    却不想没多久,他竟收到了他那同宗兄弟邱安智的帖子。

    那上面邀他和贺允淮傍晚去东湖旁的清风楼相聚。

    邱文才其实心中不愿前去,可毕竟他们的住处是邱安智安排的。

    若不去实在不成样子。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收下了帖子,只是这事他没同贺允淮说,他怕贺允淮介意。

    傍晚吃过饭后,他寻了个借口带着小厮悄默声的溜了出去。

    彼时清风楼内众多考生相聚在此。

    有下面县城中来的秀才,也有青山书院的秀才,众人各执一笔正坐在桌前酝酿着诗词。

    邱文才进来时正巧撞见这一幕,他原以为只是赴宴,没想到竟是赛诗宴。

    “这边请。”邱安智的小厮一眼便认出了他,只是怎么就他一人来的。

    “只有邱公子一人吗?”那小厮往门外马车上看了看。

    邱文才道:“贺兄身子不适,今日只有我一人过来。”

    那小厮领着他上了二楼中厅,此处正能将下面瞧的清清楚楚。

    “少爷,邱公子人到了。”那小厮弯腰道。

    邱安智一听只他一人来,心中冷嗤,只当贺允淮不敢前来。

    他不曾起身,只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示意邱文才坐下。

    “不知宗兄做诗如何。”邱安智问。

    “一般一般。”邱文才多了个心眼,没有说实话。

    “宗兄谦虚了,我想这下面坐着的书生定无人比的上宗兄。”

    邱文才已经觉得氛围不对,可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里。

    直到下面学子纷纷作答完,一张张诗词被人举起高念,他越听越是心颤。

    瞬间明白为何贺允淮不愿让他来。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他的心已经乱作一团。

    他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赶紧回去。

    邱安智将他反应尽收眼底,见他已经有些扛不住,便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

    他开口道:“我瞧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改日再聚。”

    邱文才自是愿意,他起身正欲离开。

    却又被邱安智叫住,“我送宗兄。”

    二人刚踏出清风楼,却被眼前一幕怔住。

    邱文才只觉瞧见了救星,他高声喊道:“贺兄!”

    第94章 秋闱使坏

    贺允淮饭后本想叫着邱文才一同出去。

    可左右都找不见人, 直到看门的小厮说了帖子一事,贺允淮这才发觉不对。

    他匆匆来到清风楼,正好碰见那二人出来。

    “贺兄, 你怎么来了。”邱文才轻咳两声, 对他使了个眼色。

    毕竟进来时邱文才扯了个谎, 说贺允淮病了这才没来。

    贺允淮顺着他的话道:“身子刚好些,正好出来透透气。”

    他们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交谈, 让站在一旁的邱安智很不是滋味。

    “是吗?, 如今科考在即,贺兄可要保重身子。”邱安智说到保重二字时, 还着重压低了嗓音。

    本来今日这场赛诗宴是专门给贺允淮准备的, 没想到竟让他躲了去。

    不过

    邱安智看向他那宗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地笑。

    到底不是他本家的人,这么点事都扛不住,此次科考怕是难成大事。

    “宗弟,告辞。”邱文才跑的贼快,恨不得再也不见他这宗弟。

    上了马车邱文才赶紧放下轿帘, 然后倚靠在车厢上长吁了一口气, 今日这事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贺允淮见他这幅神情便知这楼里发生的事肯定不简单,他问道:“里面可是传闻中的赛诗宴。”

    “贺兄你怎么知道。”邱文才很想同他说说在里面发生的事。

    贺允淮不用他说就能猜到, 毕竟这种手段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早些年就有人使坏弄出这种腌脏事。

    “今日的事邱兄无需放在心上,科考又不是只看这一样。”

    “再说过两日便要秋闱,如今想再多都是无用。”

    邱文才闻言面色终于舒展开来。他嗯了一声以作回应,到底没再提及楼里的事。

    时间一晃,眨眼便到了考前最后一天。

    府城卖吃食的铺子更是人挤着人,想要买又好吃又放的住的, 那简直比登天都难。

    贺允淮自然没有打那些吃食的念头,甚至于外面卖的干馍他都不曾买,反而是自己在院中开火蒸了一锅,干馍模样瞧着一般,但能让人吃的下去。

    既能吃那就不会在贡院饿着。

    邱文才如今什么都听贺允淮的,见他准备什么自己便也准备什么,至于他那好“宗弟”派人送来的东西他也只是面上接过,转身就给了小厮。

    毕竟是三年一次的秋闱,他怕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翌日三更天,贡院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贺允淮同他出来的早,二人排在前面。

    就在轮到他们二人检查时,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大人,那二人在饼子里夹藏了东西。”

    那人喊完便没再出声,夜色朦胧周围人也没瞧见到底是谁喊的。

    “大人,您尽管查。”贺允淮面不改色的将食篮递上前去。

    那搜查之人将食篮中的干馍掰成好些小快都不曾发现里面有夹带的东西。

    “进去吧。”那人搜验完道。

    不过因那一声高呼,剩下的人全都被搜了个干干静静,还别说竟真的搜验到有人吃食里放了东西,若是不掰开那还真瞧不见。

    他们二人顺利进了贡院,只分到的号房相隔甚远。

    临别时,贺允淮冲邱文才点头示意他莫要紧张,刚才那插曲已经过去,剩下的全靠自己。

    只要不乱了心神能稳定发挥,总会有回报的-

    另外一边,云娘夫妻二人已经搬回了镇上。

    他们东西不少足足拉了三趟。

    看着渐行渐远的骡车,苏意安也生出了想要回去的心思。

    毕竟在镇上她还有生意呢,如今一个多月不曾开张也不知食客跑了多少。

    想到此处,她便回到院中把这念头告知了贺母。

    “娘,你觉得如何。”她挽着贺母的胳膊哄道。

    “你若想回去,娘自然也不会拦着你,只是食肆只你一人可忙活不过来。”贺母最忧心的便是这事。

    食肆里的买卖就算再少,那也得前面有人看着。

    “我和小婶一起回去!”贺兴晨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角吃了一半的凉瓜。

    贺兴晨继续开口说道:“再过些日子私塾就要开学了,我提前回去正好。”

    贺兴晨扬着小脸看向苏意安,等着她发话。

    “也好,我带着小妹和贺兴晨一同回去。”苏意安其实真正想带着的人是小妹。

    毕竟她怕自己不在家中,那陆家又来闹。

    虽说陆家前日刚分了家,但谁又能猜出那家人还有没有其他心思。

    贺母见她有了主意,便没再多说什么。

    只道让她们在镇上注意身子,就算开张也要量力而行。

    如今虽已经进了八月,可却一点没有入秋的架势,早晚的天还是热。

    所以贺家其他人仍旧留在村中,等天再凉快些了再回去。

    苏意安既生了回去的念头,便打算将村里的事情彻底料理干净。

    就拿陆家这件事来说,多亏了杨二媳妇的帮忙。

    若不是她那一张能忽悠人的嘴巴,哪能让事情发展的这般快这般顺利。

    苏意安不想欠人情,她用红布包了一两银子塞在竹篮下面,就这样去了杨家。

    “娘,贺小婶来了。”杨秋生正在门前看着他小妹玩,见到人赶紧进院叫他娘。

    杨二媳妇本来窝在灶房热的火大,一听苏意安来了,她赶紧去洗了把脸。

    杨二媳妇为人精明,一猜便知苏意安为何过来,定是她这事办得好。

    “杨家嫂子,我来看看您。”苏意安还是第一次这么叫她,可让杨二媳妇高兴坏了。

    这一声杨家嫂子瞬间拉进了她们关系。

    “你说你来就来,怎么还带着东西。”杨二媳妇话虽这么说,可目光却一直追随着竹篮。

    “这不是家里庄稼都收完了,来谢谢你家那日帮的忙。”

    有些话不能直说,明白人一点就透。

    杨二媳妇知道她这是故意找的借口,但还是应了下来,“你说你这算啥事,只是让秋生帮忙收了庄稼,他半大小子也干不了什么活。”

    杨二媳妇接过竹篮,见里面全是鸡蛋,心中乐开了花,如今鸡蛋也一个五文钱呢,这一篮子鸡蛋怎么也要五六十文。

    苏意安没在杨家久留,毕竟让村里人瞧见了又要说闲话。

    她客气了两句,便离开了杨家。

    杨二媳妇见人走了这才提着竹篮去了灶房,她把鸡蛋一个一个往自家篮里放,直到拿完上面一层她才看见那裹着红布的银子。

    真是个实在人啊,她想。

    杨二媳妇把银子偷偷揣进了怀中,这一两银子的事她可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就算是自家男人也不成。

    苏意安回了家便开始收拾起来,毕竟只回去三人,带的东西也不求多。

    除了一些被褥外,最主要的便是那些被磨成粉的调料和晾晒干的辣椒。

    菀絮抱着满妹来到她跟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毕竟苏意安一人带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嫂嫂这话若是被她俩听见了,指定来你跟前闹。”苏意安用皂角洗了手,这才接过满妹。

    她双手插着满妹咯吱窝上下掂了掂,惊讶道:“这才几日怎么满妹又沉了。”

    “这丫头除了吃就是睡,哪能不长肉。”菀絮用帕子擦去满妹的口水,笑着说。

    苏意安看了一眼那帕子,瞬间想起了贺允淮的那两方

    “真不用我们陪着?”菀絮放心不下,又问了一遍。

    苏意安收回视线继续逗着怀中满妹,点头道:“就算开张人也不会特别多,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我再写信让你们来。”

    苏意安自然是不会写信的,毕竟她好些字还没学会,但她身边可是有正在念书的贺兴晨,到时候就说让他写家信,这孩子指定高兴的写。

    都不带怀疑的。

    “那成,等你们到了镇上,若是有事一定要同家里说。”菀絮说。

    “你也要注意身子,你身子刚好些。”菀絮一直把苏意安当成亲妹妹,自然也心疼她。

    苏意安:“嫂嫂放心就成,我肯定不会累着自己。”

    贺家早些日子便收了庄稼,只是一直没有将麦子磨成粉,如今要去镇上,苏意安便拉了一车麦子去村里石磨盘那里磨成粉。

    村里收庄稼的就那么几户,一个巴掌就能数上来。

    所以往年需要等好几日的地方如今来了就能现用。

    赵车夫帮着把麻袋从板车上搬下来,说道:“这一板车弄一日就成,如今村里没啥人用这石磨盘。”

    赵娘子也道:“可不是,还是你们家想的周全,早早就把庄稼收了,如今还能早早磨成粉,这要是村里人集中到一块去,得排好几日。”

    “那你们现在收了庄稼也能这样啊。”贺凝文天真的说。

    “现在收?”赵车夫抬头望天,抿着唇直摇头。

    这天也不凉快咋收啊。

    “都一个月了,天一直这样,不如慢慢收,反正都是自家的活。”苏意安圆了小妹的话。

    赵娘子一听觉得也是,随机目光落在赵车夫身上。

    “哈哈哈,热死了热死了,我们先回去了。”赵车夫赶紧寻了个由头,驾着牛车便往家跑。

    这热的天他才不愿下地呢。

    可他想是一回事,到底这个家要听他娘子的。

    第二日天未亮赵娘子便催着他下地干活,美名其曰现在不热正是好时候。

    就这样赵车夫天不亮就去地里,夜深了也去地里,干了两日竟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收了两亩地的庄稼。

    苏意安是在三天后离开的永阳村。

    三人的东西虽不多,但粮食就占了一半,赵车夫足足拉了两趟才完。

    送完人赵车夫又继续回地里收庄稼,村里人瞧见了不免上前打趣他。

    “赵家的,你家着啥急,这热的天干活多累。”

    “咳,这不是瞧着磨盘没人用,想早早把庄稼收了嘛。反正早晚都是这些活”

    村民一听这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没过两日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开始收起庄稼。

    整个村只有陆家一动不动,收庄稼?他们刚分了家哪还有念头收庄稼。

    第95章 你夫君若是在家就好了

    因为当时过继的事, 陆家各房闹的不可开交。

    最后陆家大房把小儿子过继到了死去的陆三名下,并拿了七两银子出来。

    本来事情到这就差不多了,可那靠妹妹换亲娶上媳妇的陆家大孙子却不乐意。

    他觉得他的亲弟弟如今分了出去还得了银子, 现在住在一起这不还是会花家里的钱, 他生怕以后陆大没了这弟弟又来分钱。

    索性提出了分家, 让三房各立门户。

    凤芝闹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执拗过自己亲儿子, 这不已经被气病了, 好些日子都不曾出过家门。

    至于陆阿奶,她高兴着呢, 觉得死去的陆三有了后。

    彻底分家后陆阿奶就搬了出去, 如今和陆麦一起住,二人手中有十四两银子,还有五亩地,这在村里可算的上有钱人。

    陆阿奶一闲下来,又开始给亲孙子陆麦张罗亲事,只是她再往贺家打听贺凝文时, 人家已经离开了村。

    人不在村里怎么说亲事, 她气的在家中跺脚,可又毫无办法-

    苏意安带着小妹他们回了镇上, 好些日子没有回来,这边屋里都落了灰。

    却也因落了灰,这才让苏意安发现了家中异样。

    她叫住正欲擦桌凳的小妹,“等等。”

    “苏姐姐,这布我湿过了。”贺凝文还以为叫住她是因为她手中拿着的布。

    苏意安快步上前,盯着桌上那浅浅的快要看不清晰的鞋印。

    她敢肯定家中曾经有人进来过。那人似乎在翻找什么。

    要不这些鞋印怎么会上了桌,她拧着眉往身后的柜顶看去。

    “把凳子搬过来。”

    小妹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但还是乖乖听她吩咐。

    苏意安踩着木凳上了桌,她踮起脚看了过去,可却不曾在柜顶发现一丝异样。

    “苏姐姐,瞧见什么了?”

    苏意安下了桌才将刚刚发现的事告知他们两个小的。

    贺凝文惊的张大了嘴巴,“有人进来过?”

    可是门锁都是好好的,一点没有被人撬开的痕迹,那些人能是怎么进来的。

    “咱们先一间屋一间屋的看,既然有人进来过肯定还会留下别的痕迹。”

    三人分开寻找起来,不仅在苏意安屋中发现首饰摆放位置有了变化,还发现贺允淮屋中的书也有被人翻阅的痕迹。

    那人似乎不是来偷东西的,反而像是在找什么。

    可这就是一个食肆,能有什么东西吸引人来呢。

    “苏姐姐,要不咱们报官吧。”

    家中被贼人进来过,这是多么惊心的事,小妹心中恐慌害怕那人夜里会再来。

    “这屋中脚印瞧着有些日子,我猜那人应该不是最近进来的。”苏意安将所有屋子都查了一个遍,最后发现只有灶房里的东西少了。

    他们临走时留下了一点调料,不多也就能做几顿饭的量。

    可如今那些罐子里的东西竟少了一半下去,这说明进来的人是奔着这些东西来的。

    既知道他们为了什么,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苏意安眸光一暗:“就算报了官,也找不到人的。”

    不如放长线钓大鱼,等着那些人再次来。

    毕竟他们带走的那些作料少之又少,若用完了还没研究明白可不是只能再来贺家一趟。

    第二日,苏意安便敞开了食肆的门,不过却没开张而是挂了一个打烊的牌子在上面。

    一直在巷口摆摊的夫妻瞧见,还过来问了一嘴。

    问她为何回来了还不开张,毕竟前些日子有人打听她们食肆,说想吃她们食肆的饭菜。

    苏意安只说快了快了,毕竟昨日才回来也不能这么着急就开张。

    “小婶,咱们什么时候开张啊,真的过些日子吗?”贺兴晨把笔墨搬到了前面食肆,正一个人坐在桌边练字。

    “不急,家中东西都不全,咱们采买好了再开张。”苏意安说完便站在了他身侧,还让贺兴晨写一个字念一个字,重复三遍。

    贺兴晨以为她小婶把他当成刚学字的孩童,如今让他这般做全是为了考验他,贺兴晨不由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但面上还是乖乖照做。

    他一边写一边念,苏意安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认会了不少字。

    隔日,苏意安带着小妹上街采买。

    食肆里别说肉了,连个青菜叶子都没有。

    苏意安赶早去了集市,买下了那老嬷半背篓的青菜。

    “苏姑娘,可是要继续做买卖了。”那老嬷少要了她两文钱。

    “今日买些菜回去,下午便开张。”苏意安以前一直在老嬷这买菜,如今回来了也是一样。

    只是买的少了些,每日只要半背篓,只要是新鲜的菜就成,不拘着必须是一样。

    苏意安给了她明日的银钱,顺便同老嬷闲聊起来。

    “婶子,前些日子可是有人一直打听我家食肆?”

    “可不是,问了好几次呢,听说是外地的过路人路过咱们这顺道来尝尝,不过好些日子没瞧见了。”老嬷回忆一番,继续说:“那些人可是去你食肆了?”

    苏意安笑着摇摇头,“可能我们回来的太晚了。”

    “确实有些日子了,保不齐那些人已经走了。”老嬷宽慰她道:“若是真想吃你家的炒菜,那些人定会回来的。”

    苏意安故作惋惜,心中却推出了个差不多的日子。

    七月底她来镇上就有人同她说起此事,只是当时她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还不如那日回家中看一趟,如今再想查真是难上加难。

    回家的路上苏意安去了云娘那一趟。

    她们这次来的突然,也没同云娘说。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再过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你们。”

    “可是都回来了。”云娘又问。

    贺凝文吃着果子,笑盈盈道:“没有呢,就我们三个回来了。”

    “三个?”云娘往她们身后看去,也没看见第三个人。

    “还有贺兴晨,不过他今日没出来留他在家中看铺子呢。”

    云娘被她逗笑,“让他一人看铺子啊?”

    “没办法家里招了贼,得有人留在家守着。”贺凝文刚说完便后悔了。

    来之前苏姐姐交代过她的,家中进贼一事不要对云娘说,苏姐姐怕云娘为他们担心。

    可她刚刚说秃噜嘴了

    小妹手中的果子也不吃了,愣愣地看向苏意安。

    “怎么回事?”在云娘记忆中苏意安的家好像不是第一次招贼。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在镇上的这些日子有人进过家。”苏意安轻拍了两下小妹的后背,示意她无需难过。

    毕竟说都说出来了。

    “也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贼人可能就是觉得家中没人想进来看看。”苏意安简略说完,云娘拧着的眉这才散开。

    “没事就好,这些日子若是在家中听见什么动静,你就赶紧来我家。”云娘叹了口气,“若是你家相公在就好了,家中有个男子,贼人肯定不敢来。”

    苏意安:

    既然提起了贺允淮,云娘便多问了两句。

    “如今这日子,是不是秋闱快结束了。”

    秋闱考三场,每场三昼夜。

    如今应该才第二场过半,距离结束还有几天。

    云娘这话瞬间提醒了苏意安,秋闱一结束贺允淮便要回来了。

    到时候贺允淮回来,有些事她就再也躲不过去。

    “云姐姐,还没呢。”贺凝文继续吃她的果子,“二哥就算考完也要八月下旬。”

    “那也快了,没几日。”云娘脸上堆着笑,还冲着苏意安眨眨眼。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不过二哥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若是等放榜可能会更晚。”贺凝文认真想了想觉得她二哥可能会早早回来。

    毕竟府城只有她二哥一人,可这家中就不一样了。

    贺凝文脑海中想起她二哥把帕子递给苏姐姐时的情形,想着想着她竟先红了脸。

    “小妹可是热,要不喝些凉饮。”云娘见她小脸发红,以为她是热的。

    “不用啦云姐姐。”贺凝文其实饱了,毕竟她刚刚吃了两个果子呢。

    苏意安同云娘又多聊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日头上来,她们才匆匆离开。

    临走前苏意安在庄山肉摊买了三斤猪板油和三斤猪肉,说是回去炼油。

    毕竟打算下午开张,有些东西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安贺食肆关了好些日子的门,却突然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开了张。

    一开始没什么食客,可后来不知消息被谁传了去,食客越来越多。

    甚至最后菜和肉都卖没了,外面还有等着的人。

    “苏掌柜,我们可等了好一会儿。”有等候时间长的食客抱怨道。

    重新开张可不能砸招牌,苏意安把贺兴晨叫来,让他在纸上写下几个数字,然后分给了外面等候的那几人。

    “苏掌柜,这什么意思?”那人看着手中写着一字的纸条有些不明白。

    苏意安同他们解释一番。

    “今日刚开张食肆里准备的东西不多。让大家白白等这么久是我们食肆的问题。”

    “若大家愿意改日再来,凭这纸条只要食肆里当天有空位就让大家先进去。而且送小菜一道。”

    本来等候很久的人一听她说这话,心中怒气瞬间消散。

    谁会不喜欢白送的东西的呢,再说还是安贺食肆的菜。

    翌日安贺食肆重新开张的消息彻底在怀安镇传开,来的人那是一波接着一波。

    这场面苏意安从未想过,她站在灶边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心中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干下去可不成。

    别到时候没赚到银子,自己身子就先垮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不等她先开口,小妹就已经坐到了她身侧,轻轻给她揉捏着肩膀。

    “苏姐姐,要不咱们雇人吧。你日日这么累可不行。”

    “雇人也不好雇,就怕有些人只过来学学手艺干不了几日便离开。”这问题苏意安想过,一直不愿落实。

    贺凝文停下手中动作,小声道:“苏姐姐,其实还有一种法子,不过我若说了你不能生气。”

    什么法子还能让她生气?

    苏意安微微勾起唇角,“那你说说,我先听听。”

    贺凝文趴在她耳旁,小声说出那两个字。

    苏意安闻言瞬间瞪大眼睛,这法子她还真从未想过。

    第96章 秋闱结束

    即想有人能接下这份活, 又想让那人不将做菜的法子说出去。

    这样的人只有一种,那便是买回家的奴仆。

    他们身契都被主家拿着,自然会为主家卖命, 至于泄露方子之类的事大抵不敢去做。

    贺凝文继续小声嘀咕:“苏姐姐, 你别生气, 其实这种事很常见。”

    别说府城了,就连镇上有些商贾之家都有奴仆。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下去, 将自己当做物件卖出去在如今实在是常有的事。

    苏意安听完倒是没有生气, 还认真想了想这法子。

    只是贺家以前在府城算是书香门第,买些奴仆也属正常之事, 可如今在镇上开一间食肆, 连屋院都是租的,这时再买怕是会惹人非议。

    “怕是不妥。”苏意安想了想,最终还是否了这法子。

    贺凝文闻言脑袋垂了下来,神情也有些沮丧。

    毕竟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苏意安揉揉她的小脸,笑了笑,“小妹说的法子挺好的, 只是咱们家中现在住不下更多的人。”

    一共就四间屋子, 若真买一个奴仆回来,让人住在哪里呢, 总不能住在灶房中吧,那实在是不将人当人看。

    “若是以后住的地方更大,那倒是可以。”

    贺凝文一听便明白,她点点头回道:“苏姐姐,那这些日子我多学学做菜。”

    她想只要她学会了,厨艺与苏姐姐一样,那她就能帮苏姐姐多干活, 到时候苏姐姐也不会这般累。

    安贺食肆开张的第四日,人们也过了新鲜劲。

    食肆外面等候的人明显少了一半,苏意安在后厨总算能喘口气。

    只是食肆里的菜品还是年前那些,好些食客吃过后便没了兴致,她想怎么也要再推点新的吃食出来。

    要不是旁的食肆没有的吃食,要不是旁的食肆有的菜但做的不如安贺食肆好吃。

    苏意安来镇上后还没下过馆子,所以知道的菜品不多。

    她想着改日去周记食肆一趟,看看周掌柜那边的菜谱。

    虽她心中有了想做的菜,可不看看旁的食肆菜品她还是没办法下定主意。

    结果她这边还没动身,那边就已经派了人过来。

    周时一手提着一个竹篮,大步走进食肆。

    他手上的东西可是周掌柜吩咐他送来的,说是得来不容易,这可是最近在府城出现的果子。

    周时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外表红红的,捏起来软软的,尝起来他还没尝过,不过应该也好吃吧。

    要不怎么会在府城风靡呢。

    “呦,周时小兄弟今日又来送什么的。”老食客早就知晓他们两家食肆关系好,不过见到了还是会打趣一番。

    “就是这个,叫什么番柿。”周时把盖在上面的布掀开给食肆里的人瞧了一眼。

    倒是个新鲜玩意,只是一屋子人全都不知这是果子还是菜。

    还有人伸出手想摸一下,好在周时反应快,直接将竹篮抬高躲了去。

    那人见状讪讪一笑,连忙收回了手。

    周时一个男子自然是不方便到后院送东西,他把竹篮放在贺兴晨面前,对他道:“小孩,你把这东西给你家苏掌柜送去,就说周记食肆送的果子。”

    贺兴晨正在用算盘算账,被他这么一打断,刚刚算的数全都乱了。

    他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小婶在忙呢。”

    “无妨,就是几个果子,耽误不了苏掌柜什么。”周时摸摸兜,从里面掏出两个铜板,哄骗孩子般道:“你送过去,哥哥请你吃糖墩。”

    贺兴晨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糖墩哄了,他摇摇头坚决不要,还说:“我小婶说了,不让我收陌生人的东西。”

    周时压根没听出贺兴晨的意思,还以为这小孩太乖太听话。

    他憨憨一笑,又将铜板装了回去,“不要也成,不过这果子你可别忘记送去给苏掌柜。”

    贺兴晨见他还是没听出自己纠正的词,他也泄了气,点点头算作答应。

    周时见他应了这才放心离开。

    毕竟那果子值钱的很,若是没被送到苏掌柜手中,他家掌柜得揍死他。

    见人离开,贺兴晨这才将盖在竹篮上的布掀开,见确实只是几个果子,他也没着急送后面去。

    毕竟前面不能没人守着,他得一直在这。

    后来结账的食客越来越多他也跟着忙起来,便将那两篮子番柿忘的一干二净,等他想起来时贺凝文已经将他们三人的晚饭摆在桌上。

    “怎么不吃,可是嫌今日是我做的饭?”贺凝文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贺兴晨碗中,催着他赶紧尝尝。

    贺兴晨蹙着眉抿着唇,那有事想说的模样简直同贺允淮一样。

    苏意安一眼便认了出来,她问道:“可是今日的账算错了?”

    贺兴晨摇摇头,“小婶,账没算错,就是我我忘了一件事。”

    说着他起身跑去柜台里面,将那两个竹篮提了出来。

    “这是周记食肆掌柜让人送来的,说是番柿,可我给忘了。”贺兴晨把布掀开给苏意安看里面的果子。

    苏意安一听这名便猜出这就是西红柿,只是她没想到史书说的明朝才有的东西竟现在就出现在了她们桌上。

    “这算什么事。”苏意安从篮子中拿出一个,捏了捏,见还有些硬便又放了回去。

    “这果子真好看,比山上的野果好看多了。”贺凝文说。

    苏意安让贺兴晨把东西放到一旁,先来吃饭。

    “这东西能生吃也能做菜,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先尝尝,等明日我再做成菜。”苏意安看着那番柿,心中已经有了菜谱。

    只是做这菜得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番柿才成,不过她不急,如今越是稀有越能卖高价。

    两个孩子一人只喝了一碗粥,甚至干馍都没吃。

    苏意安怕她们二人夜里饿肚子,又硬塞了一人半块干馍。

    饭后贺兴晨收拾桌子,贺凝文洗刷碗筷,而苏意安则是提着竹篮进了灶房。

    她把两竹篮的番柿全都倒了出来,将已经软的能吃的放到一旁,而那些还硬着的又被她装回篮中。

    “来尝尝。”苏意安把洗好的番柿递给他们。

    “好吃。”贺凝文咬了一口,里面汁水就流了出来。

    虽不是甜果子,但这样流汁水的果子两个小的还是第一次见。

    “小婶,这果子还能做成菜啊。”贺兴晨看着沾满汁水的双手,不由问道。

    “等明日做出来你们尝尝,我猜你们肯定喜欢。”

    两个小的眼中冒光,已经开始期待起明日来-

    八月下旬,烈日高照。

    在贡院中进行第三场考试的学子正备受煎熬。

    汗水浸透了他们衣裳,甚至有人已经将上面衣裳全都褪去,反正木门挡住了一切,外面人可瞧不见里面场景。

    贺允淮将最后一篇文章誊写在卷上,又仔仔细细检查两遍,这才收起笔墨把东西全都放回到了考篮中。

    今年的考题很难,即使对于早有准备的他而言也不算简单。

    好在他没有乱了心神,答题时更是专注。

    要不这样的天这样的题,得多少人会在号房中崩溃。

    就在他拿出帕子准备擦去额间汗时,隔壁却传来咚的一声。

    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一直到秋闱结束出了贡院的门,贺允淮才知道那咚的一声是怎么发出来的。

    “贺兄你瞧那边,那十人全都中了暑,额头流血的那个听说是晕倒摔在了地上。”邱文才悄悄指给贺允淮看。

    “听说那人一直撑着身子,直到答完最后一题才倒下。真是不要命啊。”

    贺允淮视线落在那人脸上,他觉得那书生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等他看清楚,医馆来的郎中就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些人全被医馆的郎中抬上马车。

    “贺兄,你瞧什么呢。”邱文才见他迟迟不回应自己,便问道。

    “没什么,只觉得科考之路艰难。”

    邱文才连连点头,很是认同他这句话。

    “少爷,贺公子。”邱文才的小厮早早就等候在贡院外,见到自家少爷出来他连忙迎了上来。

    小厮是个有眼色的人,见到贺允淮也会尊称一声贺公子。

    “东西可准备好了?”邱文才问。

    “都弄好了,少爷。”小厮出来时便将各屋都放了冰,为的就是能让他们回去凉快些。

    邱文才自小就没受过这种苦,在号房中那几日可以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受过的最大的苦。

    又闷又热又躁。

    二人上了马车各坐一旁,谁也不想挨着谁。

    他们衣裳全都被汗浸透,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回到住处,二人赶紧回屋洗了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

    收拾妥当,这才又相聚在正屋中。

    “贺兄打算何时回去?”邱文才问。

    “明日吧。”

    “明日!”邱文才抬高了声音,“贺兄回去这般早,是不等揭榜了吗?”

    邱文才虽不知自己能不能榜上有名,可他还是想看了榜再回去。

    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考的,若是不亲眼见到结果他

    “九月才放榜,这些日子留在府城也只是干等着。”贺允淮想要回去,不仅仅是觉得在这耗时间,他还掺杂了旁的心思在里面。

    邱文才挽留道:“贺兄回去这般早也是堵在路上,不如留两日再回去,到时候回程的马车也不会那么多。”

    邱文才是真的想让他留下,毕竟府城中他也就贺允淮这么一个熟人。

    至于邱安智他是不打算见了,至于欠下的那份情等揭榜后再还也成。

    “贺公子,您就留下吧。”小厮附和道:“先歇歇等身子缓过来了再赶路,您瞧这天这么热若是路上中了暑可怎么办。”

    贺允淮一听中暑,立马想起今日在贡院外瞧见的那人。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留下来,不过就两日,等过了这两日他便回去。

    不成想,就这么一耽搁,竟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天象。

    第97章 藏起来的秘密

    隔日贺凝文起了个大早, 她下床的动作轻,生怕吵醒身旁的苏意安。

    等苏意安醒来时,院里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怎么想起今日做饭了?”苏意安站在院中用井水洗了把脸。

    微凉的井水让她顿时醒了盹。

    贺凝文脸上藏不住心事, 她笑盈盈道:“醒了睡不着嘛, 苏姐姐你尝尝我今日熬的粥。”

    “你呀你呀。”苏意安用布巾擦了手这才坐下, “一会儿吃完我就教你。”

    贺兴晨从屋中出来恰好听见这么一句,他疑惑道:“小婶, 你要教什么啊。”

    “嗯现在还不能说。”苏意安故意吊着他们兴致, 毕竟期待的过程是最开心的。

    饭后,苏意安将昨日挑出来的那些软番柿用清水清洗干净, 然后十字划刀。

    这个步骤简单, 她只演示一遍小妹就能学会。

    “苏姐姐,后面是直接剥皮吗?”小妹用手指扣了一下,勉勉强强能撕下一点皮。

    “划好了就行,不着急剥皮,贺兴晨你去烧点热水。”

    苏意安交代完后,自己取来一块洗干净的猪里脊, 然后将里脊切成条状, 又撒了些盐和胡椒粉。

    小妹站在一旁看得真切,有时还会搭一把手, 苏姐姐要什么她就递过去。

    见苏意安往里面加了红薯粉和鸡蛋,小妹瞬间猜到下一步,她欢喜道:“苏姐姐,是不是要过油炸啊。”

    “小妹就是聪明。”苏意安把瓷碗推到她那边,让她去搅拌均匀。

    小炉上热水烧开,苏意安把番柿放进小木盆中,然后将热水倒了进去。

    被化开口子的番柿一遇热水, 那皮轻轻一撕就能全都扯下来。

    贺兴晨觉得好玩,便包揽了剩下的番柿。

    他弄好一个就往案板上放一下,苏意安则接过将其全都切成小碎块然后放进瓷碗中。

    她把番柿弄的稀碎,瞧着一点不像是能炒菜的样子。

    贺兴晨张张嘴到底没将这话说出来,万一呢万一这样做菜好吃

    苏意安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见他剥完皮又让他去小炉上继续看火。

    只不过这次锅中放的不是水,而是这些切碎的番柿。

    苏意安往里面放了几勺糖粒又加了一小撮盐,在贺兴晨疑惑的目光中,对他道:“一直熬就成,什么时候变粘稠了就成了。”

    贺兴晨坐在凳上看着火,问道:“小婶,你干嘛去。”

    苏意安指了下角落里的背篓,说:“我去集市买些菜回来,你们两个看着家。”

    家中只有一个小炉子点着火,还是两个孩子守着,苏意安很是放心。

    她洗了手回屋拿了一两银子,这才出了院门。

    今日的天似乎比昨日还热。

    远远的她就瞧见那卖冰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虽说最近冰价降了些,但价钱对于百姓来说还是贵。

    苏意安没打算买冰,但想瞧瞧如今一块冰有多大。

    她往队伍走去,竟见周时也提着木桶站在队伍里。

    “苏掌柜,你也是来买冰的?”周时用袖子擦了下汗,问道。

    “就是瞧瞧。”苏意安今日出来就拿了一两银子,买冰?那是万万不成的。

    周时给她比划了一下,叹气道:“虽说如今价钱降了些,可冰的大小也小了,也就曾经的一半。”

    周时又道:“苏掌柜你若是有急事不想排队,我给您捎着就成。”

    苏意安连连摆手拒绝他的好意。

    “对了,麻烦你替我给周掌柜捎句话,谢谢他昨日送来的那些番柿。”

    周时昨日回去后也尝了一个番柿,可他觉得那东西没有想像中的好吃,不甜还有些酸。

    “苏掌柜可喜欢吃那果子?我家掌柜还有好些呢,到时候再给您送些过去。”

    苏意安总不能白要东西,她说:“这样吧,一会儿你去我食肆一趟,我用那番柿做了个新菜,你拿回去给周掌柜尝尝。”

    番柿可是个好东西,能做的菜不止这一种。

    苏意安想着若是这番柿不贵,她便也买些回来。

    “成,一会儿我把冰送回去了就过去。”周时笑呵呵道。

    苏意安揣着一两银子去了集市,除了常见的青菜外,她还买了几个洋芋回来。

    用这个炸了蘸着番柿酱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她出来的时间不长,回去时那一锅的番柿已经熬成了酱。

    两个小孩站在锅边,人手一双竹筷,可却没有一人敢先尝尝。

    “怎么不尝尝?”苏意安把背篓放下,把里面的洋芋拿了出来。

    “苏姐姐,这个能吃吗?”贺凝文有些不敢尝。

    苏意安挑了几个洋芋放到炉边烤着,她笑笑:“生着都能吃,这个怎么会不能吃。”

    苏意安当着他们二人面自己先尝了一口,入口酸回味甜,总的来说不如真正的番茄酱好吃,但也不算难吃。

    有她做表率,两个小的这才拿起了竹筷。

    苏意安没再管他们,她回到灶边点火起锅。

    炸肉条就要用清油,油温还不能太高,否则会把肉炸柴。

    苏意安趁着油温上升的功夫,洗了几个洋芋,也将它们切成条状,她弄的不多,也就切了三个。

    油温上来,她先把肉放进锅中定型,等油温升高后再次复炸到金黄。

    这样炸出来的肉酥而不柴。

    “小婶,这就成了吗?”贺兴晨已经闻到了肉香味,他颠颠走了过来。

    “还不成呢,你去把刚刚洗干净的铁锅放小炉上,一会儿还有用。”

    苏意安把炸好的肉捞出来,又将条状洋芋放了进去。

    都是炸东西,可苏姐姐每次都没有油点子往身上蹦,贺凝文终于发现她们二人做菜的区别。

    “苏姐姐,为什么油点子不往旁边溅啊。”

    苏意安让她去摸摸还未下锅的半盘洋芋。

    “这洋芋没有问题啊。”小妹不明白,难道问题不是出在东西上?

    “你看洋芋上面有水吗?”苏意安把炸好的洋芋捞出来晾在一旁。

    贺凝文终于察出不同,她激动道:“这个是干的,苏姐姐你擦过它们?”

    “过油的东西不要沾水,要不油会溅出来,弄在衣裳上都算好的,若是落在手上脸上,保准得起了泡。”

    贺凝文全听进了心中,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来,我说着你弄。”

    苏意安让小妹取来空碗,让她往里面加入五勺番柿酱,三勺糖,一勺红薯粉,四勺清水还有两勺白醋。

    弄好后用竹筷搅拌均匀,这个便是做菜要用的料汁。

    苏意安往小锅中加入一勺清油,油热后将料汁倒了进去,最后再倒刚刚炸好的肉条。

    一直用竹铲来回搅拌,直到料汁将肉条全都包裹住。

    糖醋里脊就成了。

    “哇,苏姐姐,这菜看着好好看,咱们卖不卖。”贺凝文在心里算着价,这道菜实在是又费功夫又费东西,她觉得不卖贵些都对不起这一早的忙活。

    “先不卖,过两天看看。”苏意安取来三个瓷碗,把一锅的里脊分成三份。

    新吃食嘛总归要给大家尝尝,若是赞不绝口那她就卖,若是反响平平那就算了。

    还有炸成条的洋芋和烤洋芋,她也全都另起了盘子。

    只是炸洋芋旁边放的是加了糖粒的番柿酱,烤洋芋则是切成两半在上面撒了辣椒面。

    她把菜全都装进了食盒中,一份是给周掌柜的,一份是给云娘。

    “我去送。”贺凝文接过食盒,开口道:“我好几日没见云姐姐了,我去瞧瞧。”

    “去吧,路上慢些。”苏意安把另外一个食盒提到了前面食肆,她既跟周时说了,那他肯定一会儿就来。

    贺凝文提着食盒来到肉铺。

    摊上有好几人正在买肉,庄山忙着切肉也不曾注意到她,贺凝文就这么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一直等摊位前没了人这才走过来。

    庄山用布抹去脸上的汗,问道:“可是找你云姐姐。”

    贺凝文有些怕他,她不敢说话只连连点头。

    “从这过去吧。”庄山领着她从铺子后门进了院。

    这个时辰云娘还在屋中躺着,如今她有孕在身闻到肉腥味就会恶心。

    “进去吧。”庄山站在屋外没有跟着进去。

    贺凝文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声喊道:“云姐姐。”

    云娘正倚靠在枕头上,她手中拿着话本正看的有滋有味,连贺凝文进来的声音都没听见。

    直到贺凝文走进里屋,云娘忙慌忙的把书放到一旁。

    `

    “小妹来啦,快坐快坐。”

    贺凝文不知她为何藏书,索性装作没有瞧见的样子。

    “云姐姐,我二嫂今日做的新菜,让我拿来给你尝尝。”贺凝文把食盒放到桌上,同云娘说起今日的事情。

    “竟有这样的果子?”云娘以前也从未见过番柿,如今还是第一次听说。

    “喏,带来了两个。”小妹把果子拿了出来,指了指道:“云姐姐这果子洗洗就能直接吃,不过不怎么甜,有的还有些酸。”

    云娘自是欢喜,最近她就喜欢吃酸的。

    贺凝文没有在云娘屋中久坐,她还着急回铺子帮忙。

    临走前,云娘将自己绣了好几日的荷包给了她。

    “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意安的。”云娘道。

    “真好看。”贺凝文喜欢的不得了,小心翼翼摸着上面绣样,撒娇道:“云姐姐放心,回去我就给二嫂。”

    等她离开,云娘这才拿起竹筷加了一块那红彤彤的肉。

    她觉得红色血腥,本不想吃的,可耐不住好奇菜的味道。

    糖醋里脊入口酸甜,肉条炸的也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既有肉香又有甜味。

    云娘一连吃了好几口才放下竹筷。

    她出屋唤来庄山,让他也尝了尝。

    “是不是很好吃。”云娘双手撑在桌上捧着脸,期待的看着他。

    庄山不喜甜,自然也不喜酸,但他还是点头应道:“好吃。”

    另一边,小妹急匆匆回到食肆。

    她心中带着疑问,很想问问苏意安。

    “怎么跑回来了。”苏意安见她小脸通红还喘着粗气,连忙扶着她坐下。

    “苏姐姐。”小妹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

    “嗯?”

    小妹缓过来后,小声问道:“苏姐姐,你说为什么人会躲着其他人看书啊。”

    苏意安表情一滞,以为小妹看见了自己藏在枕下的那本书。

    毕竟她有时候也会背着小妹偷偷看书,倒不是为了看里面内容,而是认认里面的字。

    “或许难言之隐?”苏意安观察着她的神色,回道。

    “不应该吧,认识字会念书,这有什么可瞒着的?”小妹想不明白。

    苏意安琢磨过味,明白小妹说的并不是她。

    “你瞧见谁看书了?”

    小妹纠结说不说,可一想到这是她二嫂,对于自家二嫂那可不能有事瞒着。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这才道:“云姐姐。我今日过去她正巧在看书,可她看见我后慌慌张张把书藏了起来。”

    苏意安记的云娘说过自己不识字,只认识几个牌匾上的字罢了。

    可如今云娘却能一人捧著书看,这其中似乎藏了些什么。

    第98章 变天之兆

    一晃五日过去, 怀安镇的天也从燥热变成了闷热。

    是那种压的人喘不上来气的闷。

    苏意安已经关了食肆,这几日不再开张,这样的天人在灶炉前是受不住的。

    “小婶, 你说咱们要不要回村里啊。”贺兴晨在屋中连书都看不下去, 即使身旁有装着冰块的木箱。

    “外面这么闷, 早就没有能回去的牛车,咱们走着回去怕是半路就晕了。”小妹拿着蒲扇拍了下贺兴晨的脑瓜。

    苏意安笑笑, 扇着蒲扇望向外面的天, 棉花云遮住太阳,碎雨云从南面而来, 这样的天像是有暴雨即将降临。

    苏意安拿不准, 毕竟她以前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学的不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算今日出去买些东西回来,万一闹天,至少家中吃食够他们三人吃上一段时间的。

    她起身正欲出去,却被小妹叫住。

    “苏姐姐,你要出去吗?”小妹问。

    苏意安:“这样闷热的天怕是要持续几日, 我想着今日出去买些东西回来, 后面几天咱们就不出去了。”

    苏意安没同他们提下雨的事情,毕竟没到来的事情说多了让人生疑。

    贺凝文起身道:“那我陪苏姐姐一起出去。”

    家中一共就三人, 两个都要出去,贺兴晨哪里还坐得住。

    他紧忙跟上前面的人,嘴里嘀咕着,“我也去我也去。”

    因打算买的东西不少,苏意安特意背了一个大背篓。

    她想着若是真要变天,吃食是一方面,取暖的东西也是一方面。

    她在心中规划着, 把想买的东西一一说给了两个小的听。

    “手炉?”贺兴晨疑惑,“小婶这么闷的天,买那个做啥。”

    苏意安边锁院门边说:“买非应季的东西应该能便宜不少,咱们先去看看,若是不便宜就算了。”

    两个小的自是听她的话,乖乖跟在她身侧一同上了街。

    如今街边上已经没有摆摊的人,连周围铺子开门的也少之又少。

    苏意安只能去集市买菜,平日几文一斤的青菜如今竟翻了一倍。

    她本想去往日那个老嬷那买菜,谁知今日她没来。

    她继续往里走,见对面摊位上的菜新鲜,她便也凑了上去。

    “李叔,你家这菜今日也忒贵了些吧。”站在苏意安前面的妇人挑了一把青菜,举到卖菜的男人面前,“六文,不能再多了。”

    唤作李叔的男人一瞧便是个憨厚的,他有些为难道:“今日都这个价,不能再便宜了。”

    那妇人才不管他怎么说,扔下六文钱便拿着手中的菜离开了摊位。

    李叔站起身,张嘴想要喊她回来,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不敢了。

    “这些菜怎么卖?”苏意安见他旁边还放着半背篓,想来也就这么多了。

    那男人刚被抢了菜,如今见到旁人再问,便将价钱压低了些。

    “十文一捆。”他声音很小,若不是周围没什么卖菜的人,苏意安怕是都听不见。

    “那我都要了。”苏意安从布袋中数出六十文,恰好是六份的量。

    男人没想到能一下子全都卖出去,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

    虽卖的价比旁的摊便宜了两文,可一下子全都卖出去没烂在手中那便是好的。

    “放我这。”贺兴晨主动把自己的背篓卸下来,这些菜他背得住。

    “成,那就放你那。”苏意安把青菜放到了他的背篓中,然后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布。

    她怕人多眼杂被不怀好意之人瞧了去,毕竟她准备买的东西可不少。

    往日人多的集市,今日也冷清清的。

    苏意安往里面走了走,见有卖洋芋的便又买了几个,这东西那日烤后蘸辣椒粉吃,俩孩子都说好。

    买完菜三人便出了集市,苏意安本想直接去卖手炉的铺子看看,没想到迎面就撞上周掌柜。

    周掌柜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那些人也全都背着背篓。

    “苏姑娘,可也是来买菜的?”周掌柜倒不是觉得要变天,他就是听说今日菜价大涨,想趁早多买些。

    他怕过两日价钱涨的更加离谱。

    苏意安点头道:“买了些自家人吃的菜,这不正准备再买些肉,这天闷的厉害,实在不想出门,今日出来便多买两日的回去。”

    苏意安说的委婉,但周掌柜可是个聪明人,他摸着胡子道:“那就不耽搁苏姑娘时间了,我们也早些买完早些回去。”

    周掌柜原本只想买三背篓的菜,如今听了这话,大手一挥直接将半个集市的菜包了圆。

    买了菜还有肉没有买,苏意安怕云娘那边东西不够,便让贺兴晨先过去说一声。

    让他们留出几日的肉出来,可别今日都卖完了。

    小妹见贺兴晨背着背篓离开,问道:“苏姐姐,那咱们呢。”

    “去王屠户那看看,若是就在他那买。”

    庄山正坐在铺子里,他面前摆着半只猪。

    如今天热,但人们对肉的喜欢却不曾减少半分,他肉铺的猪肉每日都能卖完。

    “干爹。”贺兴晨一句话,让庄山当场愣住。

    许是贺兴晨以前只叫云娘干娘,从未这么叫过他,这一声干爹让庄山身子都绷直了。

    好在铺子里没外人,贺兴晨到了跟前便说道:“我小婶让我告诉你们一声,猪肉别卖完了。”

    庄山轻咳一声,逐渐恢复神色,他道:“晓得,不过你们食肆不是这几日不开张,怎么还买这么多的肉。”

    “不是我们买。”贺兴晨摆摆手,“我们不买,就是让你们留着。”

    留着半头猪??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贺兴晨理不清苏意安交代的意思,他便把今日的事同庄山全都说了一遍。

    “还要买手炉?”庄山皱眉。

    贺兴晨点头,“嗯,小婶说这个时候买便宜。”

    肯定便宜啊,这大热的天只有傻子才会买手炉,庄山心想。

    可画面一转,庄山也出现在了铺子中,甚至还挑选起了样式不同的手炉。

    “这上面带着花纹的更好看些,不过价钱也贵,虽如今天热但也不讲价。”铺子里的伙计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本三个月不曾有人问津的手炉,今日一下来了两拨人买。

    “就要这个,再来一个汤婆子。”庄山价都没还便付了银钱。

    看着高高兴兴走出铺子的壮汉。伙计直摇头。

    只觉今日来买的两拨人脑子定是被热坏了,要不怎么能在今日做出这等糊涂事。

    苏意安她们满载而归,背篓中装满了东西,没留一点空隙。

    不仅有猪肉还有手炉和各种果子。

    “小婶,有这些东西咱们半个月不出家门都成。”贺兴晨看着眼前两大筐东西,瞬间觉得自己小背篓里的那些青菜不算什么。

    苏意安:“瞧着多罢了,里面好些是米面。”

    苏意安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当日夜里天象大变。

    原来闷热的天突然刮起狂风,吹的院中未关紧的门窗吱吱作响。

    贺兴晨从梦中惊醒,他蜷缩在被子中一个劲的给自己鼓气,只是变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越是这般他越是害怕,门窗被风吹的似有人在外面用力挣扎想要进来。

    他不敢再想,直接缩进了被子中。

    而苏意安也从梦中醒来,她点上灯披上衣裳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个门缝。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狂风作响。

    “苏姐姐,我害怕。”贺凝文眼中噙着泪,是真的吓坏了。

    苏意安折返回去,哄了一番,“这油灯我放在床边,你别怕,我去把兴晨接过来。”

    贺凝文小手都在哆嗦,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意安穿好衣裳,直接推门而出。

    狂风吹得她睁不看眼,但她还是摸索着去了隔壁的屋。

    门从里面插着,苏意安推不开只能用手敲。

    “贺兴晨。”她在屋外喊了一声。

    贺兴晨听见声响连鞋袜都没穿便跑下了床,他怯怯的站在门边,问道:“是小婶吗?”

    门被打开,贺兴晨脸上还挂着泪珠。

    他扑到苏意安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意安把他屋门从外锁上,然后牵着他回了自己屋。

    三个人虽挤在同一张床上,但彼此间却更加安心。

    贺凝文躺在苏意安身旁,贺兴晨躺在贺凝文身旁。

    “还怕不怕。”苏意安将被子往上一拉给二人掖了掖。

    “有苏姐姐在我不怕。”小妹说完看向贺兴晨。

    “我也是,有小婶在,不怕。”

    就在此时,一道刺眼的亮光划破漆黑的夜,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

    两个刚说了不怕的孩子瞬间吓得直往苏意安怀里钻。

    “别怕,就是打雷而已。”苏意安让二人把耳朵捂上。

    伴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瓢泼大雨倾斜而下。

    燥热了快三个月的天终于结束。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之夜。

    雨一直下了三日,从未停过一刻。

    连家中那口井都被雨水灌满,苏意安撑着伞站在井边,隐隐觉得不好。

    这样大的雨量,可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住在山脚下的家人,苏意安的心愈发不安-

    “贺兄,这样的天你走不成的。”邱文才站在廊下,对着屋中正在收拾包袱的贺允淮说道。

    明明前几日还是艳阳高照,可一下就变了天。

    邱文才生出后悔之意,若不是他当日阻拦,怕是贺兄早就回了家,哪至于现在准备离开。

    “今日的雨小了很多,我现在骑马离开天未黑就能到家。”贺允淮背上包袱出了屋,他蹙着眉看向天。

    雨势已经比昨夜小了些,他不想再等,他怕过了今日雨又会变大。

    邱文才哪能放心他一人离开,见自己拦不住他,邱文才咬咬牙道:“贺兄,我同你一起。”

    说完他便要回屋收拾包袱。

    “马车没有骑马快,邱兄你若信我就不要同我一起。”贺允淮惦记家中之人所以今日必须回去。

    可邱文才同他不一样,他们一家住在镇上,怎么也不会有事。

    若因为陪他回去路上出了事,他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我家在山脚下,邱兄也是知道的。”贺允淮冲他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闻言邱文才没再拦他。

    贺允淮撑着伞去了后院,那边马厩拴着两匹马,一匹是邱文才的,一匹是前几日苏正墨寻了个由头送过来的。

    美名其曰祝他科考一切顺利。

    当日他不愿收下,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他把包袱塞进怀中,外面穿上蓑衣,在雨中驾马离去。

    他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也不在乎路上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家人在等着自己,他必须回去。

    夜幕降临,外面的雨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意安好不容易哄睡了两个小的,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时辰还下着雨,会是谁来呢。

    怕是贼人趁着雨夜来偷东西,苏意安还是起身出了屋。

    “谁?”她站在门边对着外面厉声问道。

    第99章 雨夜重逢

    贺允淮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搬回镇上来住, 他路过此处便想着先来看看。

    万一家里人都回来了他也不会去了村里扑个空。

    眼下听见院里传来的声音,贺允淮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

    “是我。”他哑声道。

    苏意安听见声音有一瞬的恍惚,她不敢相信这样的天门外会站着贺允淮。

    但她还是打开了门, 抬头的瞬间, 正好撞上贺允淮炽热的目光。

    雨夜寒风, 贺允淮虽穿着蓑衣,可一路疾驰, 身上衣衫早就湿透。

    但此时贺允淮的心却是热的。

    “快进来。”

    苏意安见他手中握着缰绳, 连忙侧开身子给他让出路来。

    她不知道这样的天贺允淮怎么就回来了,难道是在府城出了事?

    “下着雨, 怎么骑马回来了?”

    贺允淮将马拴在屋檐下面, 笑了笑道:“今日雨小了些,就想着先回来。”

    “真没出事?”苏意安跟在他身侧,探着头看向他。

    贺允淮脱下蓑衣,他本想抱一抱眼前人,可垂眸一瞧自己身上全是湿的。

    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无奈笑笑, “府城无事, 就是这几日一直下雨,怕你们还在山脚下住着所以想回来看看。”

    他说的轻松可这一路的担惊受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若是这样的天再持续半个月, 谁又能晓得会发生什么。

    苏意安抓住他的衣袖,微蹙着眉头道:“娘和大嫂她们还没回来。”

    “大家没有一同搬回镇上?”贺允淮原本悬下来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一同回来,如今家中就我、小妹和贺兴晨。”苏意安见他这般问,自己的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贺允淮轻拍了两下她的手,安慰道:“今日雨小,应当无事,明日我回去将他们带回来。”

    苏意安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他, 可已经这个时辰了再说贺允淮身上衣裳还是湿的若不换洗明日定要生病。

    “你去换身衣裳,我去烧些热水。”

    不等苏意安转身离开,贺允淮就拉住了她的手腕,他对她道:“你回屋歇着吧,我自己烧水就好。”

    苏意安出来的急,并未穿厚袄子,如今被寒风吹的手腕生凉。

    “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商量。”贺允淮望着漆黑的天,温和地说:“外面凉,你先回屋歇歇。”

    苏意安抬眸看他,见他执意这般,只好撑着伞回了屋。

    床上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一点没有被刚才的动静吵醒。

    苏意安给他们把被角往上掖了掖,这才上了床。

    另外一边贺允淮先去灶房生上火,然后回屋将怀中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里面有两本带去府城的书,不过最主要的是里面夹着的银票,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东西是那日苏正墨拿来的,说是姜家公子靠药材赚了不少钱,这些银子算是分红。

    贺允淮早就与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都想将邱安智一家赶出府城。

    所以这银钱他收下了,不过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刚刚他没有同苏意安提及此时。

    他将银钱塞回书中,放到了挨着床的柜子上,放好后这才从柜中取出一身干净的衣裳。

    许是赶路实在太累,贺允淮梳洗完刚躺下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仍旧是个雨天。

    苏意安心中惦记着事,所以醒来的特别早。

    她醒来时身旁那两个小的还在熟睡。

    苏意安没有叫醒他们,而是一人起身出了屋。

    她想着今日不管如何都要回一趟家,不过这两个小的就不带回去了,她怕路上出什么意外。

    灶房的菜筐中还有两捆青菜,苏意安取出一茬,用水清洗干净后剁成了碎块。

    连下了好几日雨,大家连吃饭都没有什么胃口。

    苏意安便想着弄些青菜粥,这样就算不炒菜,也能有青菜下肚。

    她一人在灶房忙活,全然没注意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贺允淮醒来的也早,他本想给大家做些吃食,没想到晚了一步,灶房中已经有人了。

    他合上伞,走了进来。

    “怎么起怎么早。”贺允淮来到她身旁,顺手接过她手中的蒲扇,蹲下身给灶膛扇起风来。

    苏意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说道:“醒了便睡不着了。”

    她想着早些吃完饭早些回去。

    “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回去。”她昨夜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去云娘那借一下板车。

    今日说什么都要带家人回来。

    “下着雨,我一人回去就成。”贺允淮不想她也跟着,毕竟人人都有私心,他也怕路上出事。

    苏意安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摇头拒绝,“你一人我不放心,我们一起回去。”

    苏意安说的理所当然,全然不知这句话对贺允淮来说的意义。

    “一会儿他们醒了吃完饭咱们就回去。”苏意安又道。

    “好,听你的。”

    贺凝文这一觉睡的很是舒服,被子里暖和和的,身旁还有一个“小暖炉”。

    只是怎么另外一侧却没了苏姐姐。

    她抬手晃了晃还在睡梦中的贺兴晨,问他:“你瞧见苏姐姐了吗?”

    贺兴晨猛地被推醒,还没缓过神,听她这么问只一个劲的摇脑袋。

    “我下去瞧瞧,你还睡不睡?”贺凝文问他。

    “我也去。”贺兴晨打着哈欠揉了揉眼,伸手拿起了旁边凳上的衣裳。

    两个小的如今穿的衣裳是初春新做的,那时候做的厚衣裳结果天变暖和了,也没穿两次。

    没想到竟在这个月份又拿了出来。

    贺凝文推开门,寒风从门缝钻了进来,激的她浑身一颤。

    真冷啊,她想。

    外面还下着雨,屋外没有一把伞,贺凝文站在门前也不敢出去。

    苏姐姐说过的,下雨天必须打伞,若是淋了雨定要生病。

    “苏姐姐。”她站在门边朝着对面喊了一声。

    只是回应她的并不是她的苏姐姐,而是那久未相见的二哥。

    灶房中苏意安正忙着弄菜,没空出来,她便让贺允淮过去给两个孩子送把伞。

    “二哥!”贺凝文激动的恨不得冒雨过去。

    “小姑姑,你喊什么呢,小叔没在家啊。”贺兴晨晚她一步,此时还没来到门边。

    贺凝文脸上全是笑意,她好久没有见到她二哥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扑到贺允淮身上。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允淮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小妹,唇角带着笑意:“昨夜回来的,那时候你们还睡着。”

    “那苏姐姐知道吗?”小妹紧接着又问。

    贺允淮点点头,“知道。”

    贺兴晨穿好衣裳,赶忙走了过来,见到眼前之人他也是一愣,随即也扑了上去。

    “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允淮揉了揉他们二人的脑袋,带着人回了屋,随后将他怎么回来的,何时回来的全都对他们二人讲了一番。

    “二哥,你怎么不坐马车,淋雨会生病的。”再说贺允淮还是淋了一路的雨,贺凝文心疼坏了。

    她二哥本身身子就不好,若是病了可怎么办,她一点也不想让苏姐姐以后守寡。

    “我都站在你们跟前了,能有什么事。”贺允淮笑着说。

    早起是清粥和干馍,苏意安顺便炒了一盘鸡蛋,毕竟贺允淮赶了一日的路,肯定累坏了。

    多补补也是应该的。

    饭后,苏意安对两个小的提起了回家一事。

    不出所料,两个小的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贺凝文拽了拽她二哥衣摆,恳求道:“让我一起回去吧,我也想娘和大嫂了。”

    贺兴晨赶紧应和:“小婶,让我们回去吧,我也是,我也想满妹了。”

    苏意安与贺允淮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板车盛不下这么多人,再说外面还下着雨,你们二人跟着保不齐会淋雨生病。”苏意安牵过小妹的手,问道:“你若是病了怎么办。”

    “可可我们不敢自己在家。”小妹撅起嘴,又寻了个借口。

    她想这样就会带着他们二人了吧。

    苏意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在家会害怕,我早早就想好了,一会儿把你们二人送到云娘那。”

    “啊?!”贺凝文张大了嘴巴,怎么结果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外面下着雨,回家的路不好走,你们二人乖乖在镇上等着,我们早去早回。”贺允淮声音严肃了些。

    贺凝文叹了口气,只能道:“那好吧。我会乖乖的,也会看着贺兴晨的。”

    “我们小妹最乖。”苏意安摸了摸她的小脸,哄道。

    回程不需要带什么东西,贺允淮牵着马,苏意安撑着伞带着两个孩子。

    四个人就这般离开了家。

    苏意安将两个小的送到了云娘那,顺便借走了她家的板车。

    庄山本来要跟着一块回去,可苏意安没同意,毕竟云娘家中也不能少了人。

    二人穿着蓑衣,驾着马车在雨中匆匆往永阳村赶去。

    村中,贺母正坐在炕边给满妹缝制衣裳。

    他们回来时只带了些夏日衣裳,这突然变了天满妹都没衣裳穿。

    “娘,你说咱们要不要回镇上。”菀絮无奈的望向窗外,这已经下了好几日的雨了,她们住的屋子也就这间还未漏雨。

    若是雨一直这样下,过不了几日他们连睡觉的地方没有了。

    “这天没有人拉着去镇上。”贺母剪断绣线,说道:“不过我问了问对面住着的猎户,他们说过两日会离开,到时候能捎咱们一下。”

    “真的?能走就成。”菀絮担心道:“也不知意安她们怎么样了,镇上可好,可有吃食。”

    他们住在村子里,虽没有肉,但旁的吃食倒是不缺,毕竟出了门后面就是山坡。

    如今赶上下雨,山坡上长满了野菜。

    “哎,她一人带着两个小的,也不知道这天怎么过。”

    二人越说越担心,恨不得现在就回镇上。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外推开。

    贺颂元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门,笑着对她们道:“他们过来了。”

    第100章 被困在屋中的二人

    院外, 几辆马车停靠在路边。

    府城来的那些猎户正准备今日回去,倒不是一连几日的下雨天让人心慌,而是他们上不了山留在此处也毫无意义。

    姜五掀开轿帘, 对着里面人道:“我昨日答应对面若是离开村子就捎他们一程。”

    姜五当日答应下来, 可到底能不能带他们还得问大哥一声。

    “嗯, 最后那辆马车空出来了。”姜酩正闭目养神,闻言才缓缓睁开眼。

    姜五搓了搓手, 笑道:“那成, 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贺颂元一得到消息便匆匆来到屋中,这几日他们把东西都放在了这间不漏雨的屋子中。

    收拾起来也方便。

    “娘, 咱们今日能走了。”

    贺母哎了一声, 将手中针线放回到竹篮中。

    “你先把东西放过去。”贺母把柜上早早弄好的行李递给贺颂元,让他放到马车上。

    他们东西其实不少,若是全都带走一辆马车根本不可能。

    可这次是借乘外人的马车,他们也不能一下占用两辆,索性把贵重的带上,其他能留在家中的便都留在了家中。

    菀絮拿来一件厚衣裳, 将满妹包裹的那叫一个严实, 只留出半张小脸在外面。

    贺母给她们撑着伞,先将她们二人送上了马车。

    这次一走, 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时候回来,不过贺母想好了,下次再回来一定将家中重新翻盖一下。

    最起码不能下雨天再漏雨。

    贺允淮赶着马车前往永阳村,路上与他们一行人刚好擦肩而过。

    两边都着急赶路,未瞧见彼此。

    苏意安虽穿着蓑衣,可雨水还是打在了她的脸上,她无奈道:“你说, 咱们是不是应该租个马车或者租个有篷子的回来。”

    这样一辆光秃秃的板车,就算回去了,拉着一行人回来也要淋雨。

    他们当时走的急,怎么没有想到这呢。

    贺允淮也觉出不妥,可为了能早些回来眼下只能将就。

    马车很快便到了院前,可迎接他们的却是上了锁的院门。

    好在苏意安带了钥匙,她打开锁进了家,见每间屋子都上了锁,这才确信家中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苏意安:“这么大的雨,娘和大嫂她们能去哪里。”

    “马车。”

    “马车。”二人同时开口,然后默契一笑。

    镇上到村里路程不算远,他们回来时贺母一行人还未到镇上,那只能说明他们在路上撞见过。

    这一路,他们也就遇上了一队马车。

    贺允淮快步走到对面宅院,果然见那门上也落了锁。

    “他们走了。”他说。

    苏意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家里人回去了就好,再说那边是带棚的马车,定是不会淋到雨。

    眼下只要他们二人也早早回去就成。

    苏意安指了指屋子,说道:“咱们进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带走的东西。”

    二人分开寻找,把装着面油的缸子全都从柜中翻腾了出来。

    好在这些东西有盖子,也不怕淋雨,苏意安想着一并带回镇上。

    只是当他们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外面雨势已经变大,雨点子打在身上还有些疼。

    贺允淮去牵马,可马就是不动,甚至还一个劲的往屋檐下躲雨。

    贺允淮拍拍马背,像以前哄贺兴晨一般哄起了马,可这平日很是听话的马现在压根不听他的话。

    这么大的雨,马儿也学聪明了,我不走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最后二人决定先在家中躲躲雨,等雨势小一些了再回去-

    赶车的猎户问了贺家住处,直接将他们几人送到了食肆前。

    可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有人在的家,现在却锁上了门。

    贺母没让菀絮带着孩子下来,她道:“她们许是去云娘那边了,我去看看。”

    贺母一人撑着伞,来到了云娘家。

    众人大眼对小眼,贺凝文率先反应过来,她扑进贺母怀中,甜甜喊道:“娘。”

    贺母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这老幺,她想念的很,捧着贺凝文的脸蛋吧唧就是一口。

    “你苏姐姐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贺母在屋中没瞧见苏意安的身影,还以为她去了别处。

    这话一出,屋中寂静下来。

    还是庄山率先开口打破这氛围,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贺母,问道:“婶子,您怎么回来的。”

    贺母笑了笑,“对门猎户们回府城,正好顺路拉着我们回来了。”

    “坏了。”云娘重重拍了下桌案,急切道:“他们回村接你们去了。”

    贺母:“他们?”

    贺凝文拽了拽贺母衣袖,“娘,昨夜二哥回来了,今早二哥驾着马车回了村。”

    庄山算是看明白了,他们这两拨人准是路上错过了,谁也没瞧见谁。

    他开口道:“别急,他们二人穿着蓑衣驾着马,回去后没瞧见你们肯定就回来了。 ”

    贺母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毕竟家中门上落了锁。

    此时他们谁也没想到,那回家的二人竟开门进了院寻找东西,这一找就耽搁了时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庄山亲自将她们几人送了回去。

    见到赶车的车夫,庄山顺嘴问了一句。

    果然那车夫说回城路上确实见到了一辆回村的马车,只是他不认识那二人,所以就这么生生错过。

    不过也不碍事,苏意安他们有车怎么也能回来。

    贺母她们带的东西不多,几人一趟便都抱回了家,不过那会寻人时耽搁了些功夫,贺母有些过意不去。

    她将早个蒸的饼子塞进了车夫手中,“今个多谢你们,这饼子自家做的不值钱,你们路上吃。”

    车夫挠挠头,还是收了下来。

    若是银钱他肯定不收的,可这是吃食啊。

    贺母一行人进了院,家里还是他们临走前的模样。

    “先把东西收拾收拾,我去烧些水,等他们回来了正好能用上。”贺母说。

    贺凝文好些日子没见贺母,所以她一直跟在贺母身后。

    贺母做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

    “你这丫头,咋变得这么粘人。”

    贺凝文嘿嘿一笑,搬来板凳坐在贺母身旁,“娘,我可想可想你们了。”

    “娘也是,娘也想你。”贺母说着伸手戳了下贺凝文脑门,眼中全是宠溺之意。

    二人许久未见,有说不完的话,贺凝文将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全对着贺母说了一番。

    “苏姐姐早早便带着我们去买了好些东西回来,还买了三个手炉呢。”

    “还买了手炉?”

    “是啊,那两日天特别冷,小手炉正好用上。”

    二人越说越起劲,全然忘记了时辰。

    等她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晌午。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回村的那二人竟还没回来。

    原本不担心他们的贺母现在也忧心起来,这么短的路可千万别出事啊。

    贺颂元打着伞进了灶房,他摇头道:“娘,这雨我瞧着越下越大,二弟他们怕是今日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可咋办。”贺母有些着急,他们这群人刚回来,那群人就回不来,这日子真是

    贺颂元站在门边,伸手接了些雨水。

    “只能等雨势小些了再说。”

    屋内,贺兴晨脱了鞋袜上了床。

    他趴在满妹身旁,逗着满妹。

    “满妹,你是不是又胖了。”说着他伸手捏了捏满妹白乎乎的小胖脸。

    “呀,呀。”满妹不高兴的用手挡住。

    菀絮正在收拾带回来的衣裳,听见动静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你呀,就会逗满妹,一会儿把她逗哭了还得哄。”

    贺兴晨:“我哄,我是哥哥我来哄。”

    满妹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她能看懂他的手势。

    见那双手又朝着自己小脸过来,她直接转身往菀絮那边爬去。

    一挪一挪,爬的老快-

    被困在永阳村的二人如今正躲在屋中。

    他们无处可去,因为旁的屋全都漏了水,只有这一间屋子还是好的。

    “今日怕是不能回去了。”苏意安透过门缝看向外面,见对面菜地里已经蓄满了水。

    “那明日回去。”贺允淮找来干净衣裳,递给她道:“我去灶房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

    苏意安知道他这是在躲嫌,她道:“我瞧还有一些面粉,咱们弄些面汤就行。”

    “好,我去弄。”

    苏意安在家中没有留下衣裳,她手上这身应该是贺母的,因为穿上后衣袖短了些。

    不过干净的衣裳总比湿着的衣裳穿在身上舒服些。

    换好后,她也撑着伞去了灶房。

    贺允淮虽说会做一些饭食,可到底不如苏意安手下麻利。

    苏意安进来时,他刚刚把面和水掺和在一起。

    “我来弄这个,你去看火。”苏意安挽起衣袖,接下了他手中的活。

    二人在灶房一通忙活,终于在天黑前吃上了热乎乎的面片汤。

    “不好吃吗?”苏意安见贺允淮喝的极慢,以为他是不愿意吃。

    “好吃。”贺允淮说完便喝了一大口。

    饭后,二人又回到了那间屋中。

    好在柜中有被褥,他们二人还能躺在床上歇一歇。

    贺允淮累了两日,其实身子已经发了热,可他却浑然不知。

    只以为是自己离着苏意安太近,心中生了杂念。

    所以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苏意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她盯着房梁开始找话聊。

    “这些日子,你在府城如何,住在哪里,住处可好?”

    “都很好,住在以前的家中。”

    “以前的家中?为何会住在那里。”苏意安心中疑惑。

    贺允淮含糊道:“邱兄家中托人找的住处,恰好是那个院。”

    苏意安明白了,原来是旁人找的地方。

    “那你为何回来的这么快,怎么不等放了榜再回来?”

    她等了片刻,见无人回应她,这次侧过身看了过去。

    只见贺允淮闭着眼脖颈处红了一片,瞧着像是发了热。

    “你是不是着凉了。”苏意安半坐起身,伸手探向贺允淮的额头。

    “意安。”贺允淮抬手握住苏意安的手腕,他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我没事。”

    “你身上这么烫,怎么可能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