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切记不要狗眼看人低

    小小的摊位前却围满了人, 周围卖吃食的摊主忍不住好奇。

    如果他们没记错,那就是一个卖汤面的摊,咋就这么多人呢。

    苏意安今日带来的面不算少, 等摊位前没了人, 她这也就剩下三碗的量。

    “剩下的不卖了, 收拾收拾咱们回家。”这个时辰还早,苏意安想去买些棉花带回家。

    原本想租个铺子, 可一打听才知道带院子的铺子一年就要十三两, 只一个前面卖货的铺子也要七两。

    她这点钱还不够租的。

    三人正准备收摊,只见以前在河边摆摊时常来买面的熟客王大爷急匆匆走上前来。

    “哎呦, 可让我找找你们了。”王大爷喘着粗气, 手上递过来七个铜板,“你们咋不在河边卖了,若不是今个有人同我说,我还不晓得你们来了这边。”

    荤面涨价到了八文,贺凝文看着手中的七个铜板,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大爷。

    “那边没什么地, 您瞧这后面正好有石桌, 客人若是吃面还有个坐的地方。”苏意安指了下陶罐,没让贺凝文提醒。

    王大爷歇过劲来, 又问:“今日可有那香肠汤面?”

    他就是为了这面来的,别家虽然也放肉片,但全没她家这香肠好吃,他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您今个来的正巧,就剩三份了。”苏意安重新把炉火点上,在锅中又添了一些水。

    王大爷走到石桌边坐下,同旁边摊主一边说着话一边等自己的面。

    旁边卖馄饨的见状也凑了过来, 既然她们还有面,他也买来尝尝。

    “来两碗。”他说。

    正好剩下三份面,苏意安便都煮了。

    “我瞧你们这是要收摊了。”王大爷也觉得是自己来耽误了她们收摊,他指着自己的面道:“要不这碗筷明日我给你拿来,反正我明日也过来。”

    那粗碗和竹筷只要几文钱,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苏意安确实想早些收摊,今日有想买的东西。

    “苏姑娘,你们有事就去忙,我这摊还得摆一会儿,我们这三个碗放我这就是,明咱们还在这摆摊。”馄饨摊主说。

    苏意安见状又给三人一人端了一碗面汤过去,歉意道:“今个家中有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坐在石桌上的三人冲她摆摆手,这点事都不算事。

    苏意安好一通忙活,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妥当装进了背篓里。

    “那我们先回了,明个见。”

    等人走远了,馄饨摊主这才吃起自己眼前的这碗面。

    与别家擀的面并无什么区别,只是这汤用的是骨汤,还有上面的肉片,一口下去有油水。

    “怪不得他们家比旁的买卖好,这肉确实比干巴巴的肉片香,卖八文钱真是不贵。”馄饨摊主边说着边喝面汤。

    王大爷吃的尽兴,听他这话一怔,“你刚刚说啥,这面几文来着?”

    “八文啊。”馄饨摊主抬头看去,说道:“这条街的面都这个价。”

    想到自己刚刚给过去的七文钱,王大爷脸上一热,想着明日再来一定得补上-

    出了这条街,苏意安带着他们直奔布庄。

    这个时节,布庄的棉花已经比前段日子翻了一倍,可涨价了也总有人买,无外乎这天冷的若不加厚衣裳,屋门都没人愿出。

    “伙计,要六斤棉花。”家中一人分一斤棉花,不管是被褥还是衣裳都能往里面添些。

    一斤棉花一百文,这六斤就六钱银子。

    布庄的伙计上下打量她们一番,只当他们不晓得如今物价涨了。

    “今个棉花一斤一钱银子。”他打着算盘珠子道。

    苏意安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态度,也就歇了找他买布的心思。

    反正布庄大,除了这个伙计还有旁的伙计。

    “小妹,你瞧这两匹布哪个好看。”苏意安自顾自看着眼前布匹。

    一匹青色的,一匹靛蓝的,都是棉布,比他们身上的粗布要好上许多。

    贺凝文小手拽着苏意安衣袖,使劲地摇头,“苏姐姐这布太贵了。”

    不管这布是给家中谁买的,都太贵了。

    “大嫂快生了,那孩子总不能一出生连新衣裳都没有。”苏意安故意这般说,一个孩童哪里用的完一匹布,这剩下的布也能给这俩孩子都做个新衣裳。

    贺凝文一听觉得有理,她指着那匹青色棉布,点了点头。

    “这位伙计,这匹青色的什么价。”

    打算盘珠子的伙计听她们同旁人问价,白了一眼又低下了头,真是一帮不自量力的乡野村民。

    布庄里其他伙计你看看我看看,就是没人过来。

    与其过去回她的话,不如招呼镇上这些肯定会买的客人。

    “姑娘,可是问这青色的,这匹棉布昨日刚到,五钱银子。”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来,亲自招呼道,“镇上现在独一匹。”

    “麻烦您给包起来,还有六斤棉花。”苏意安从荷包中拿出银子,又问:“不知能否便宜一二。”

    这一单买卖就一两一钱银子,掌柜的没给抹零,而是送了三尺粗布。

    棉花和布匹更是用旁的粗布包裹好,零零散散加起来,这些粗布也小百文呢。

    苏意安没再还价,把东西放进背篓里便出了布庄。

    至于铺子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伙计,心里止不住的后悔。

    他们卖的多赚的也多,这一单若是经他们的手,怎么也能赚五十文呢。

    回去的路上又遇见卖菘籽和萝卜籽的摊贩,菜籽倒是没有那么贵,苏意安一样买了一包。

    今日回程虽没赶上牛车,但买卖好赚了银钱,背着这沉甸甸的东西走一路大家也没觉得累。

    家中贺母正在做饭,就等着他们三人一到家,就将菜炒了。

    今日在山上挖到了冬笋,贺母切了些肉片打算和冬笋一起炒。

    贺兴晨在一旁给贺母打下手,把冬笋剥了皮。

    “阿奶,怎么只有这么小啊。”看着和他小臂一样长的冬笋变成巴掌大,贺兴晨拧着眉头想不出原由。

    贺母笑着拿过他手中冬笋,用水淘洗一番,“冬笋就是这样,看着大其实剥了皮就那么丁点。”

    见不是自己剥的问题,贺兴晨便放心的拿起另外一个冬笋继续剥皮。

    正弄着,门外传来开门声响,贺兴晨手上拿着笋就从灶房跑了出来。

    “小婶,你看。”他越过前面的贺允淮直奔苏意安而去。

    “我今日和阿奶去山上了,我们挖了好多冬笋。”他举着手中的冬笋给苏意安瞧,“小婶,还是我发现的呢。”

    苏意安摸了摸他的脑袋,夸道:“这么厉害啊,我们兴晨都能找到冬笋了。”

    贺兴晨得了夸,扬着小脸那叫一个高兴,恨不得明日还去山上挖笋。

    贺母知道他们回来,赶紧把菜下了锅,没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冬笋炒肉就出现在了木桌上。

    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干野菜,少有这么新鲜的吃食。

    “赶明我去村里看看,谁家卖菘菜买些回来。”贺母把饭端上桌,说道。

    冬日里农家多会种些菘菜,这东西镇上也有但价比村里贵上几文。

    “娘。”菀絮抿着唇,有些窘迫的提醒道:“要不在镇上买些回来。”

    村里人排挤他们,平日都不同他们说话,就这样能卖给他们菜吃?

    贺母大概也猜出她想说什么,可这种事不能一直躲着。

    再说菀絮快生了,到时候还得请产婆来,若一直与村里人关系这般不好,万一到时候人家不来

    “凡事都得试试,再说从镇上买带回来实在麻烦。”贺母说着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大背篓,“你看意安每日背的背篓,里面得装多少东西。”

    棉花和布还在背篓里,苏意安想着吃过饭再拿出来,眼下贺母一指说起背篓,她便也都拿了出来。

    六斤重的棉花被粗布包裹着足足有一大团,抱都不好抱。

    “咋买了这好些棉花。”贺母和菀絮震惊的看着那一大包。

    “不止呢!”贺凝文看了一眼苏意安,见她点头这才把自己背篓里包裹的棉布拿出来,“苏姐姐还买了棉布。”

    桌上摆着饭,棉花和布拆开也没地方放,索性一桌人先吃了饭。

    原本见她们回来贺母就想问问那方子如何了,但苏意安没主动说她也不好意思直接问。

    万一那方子没卖出去或者是卖的不如意

    可现在看着背篓里沉甸甸的东西,贺母便知这定是赚到了银钱。

    饭后,贺允淮自觉将碗筷收了拿去灶房清洗。

    桌子收拾干净,苏意安这才把布和棉花摆了上来。

    “方子卖的不贵,食肆买下来只要一两银子,卖给了五家。”苏意安把方子的事同大家说了,这东西不是一家独大,就不会再招惹祸事。

    “天越来越冷,就多买了些棉花,就是得麻烦娘这几日在冬衣里蓄一层。”苏意安针线活不好再说她日日出去摆摊也没时间弄这个。

    贺母摸着白软的棉花哪有不愿的。

    “这个给大嫂。”苏意安把那一匹布都给了菀絮,生怕她拒绝,赶紧说:“也不知道嫂子肚里是男是女,就选了一匹青色的,新年啊咱们还没出生的小崽也得有衣裳。”

    菀絮抱着布匹的手都是颤的,她眼眶渐渐发红,垂下头的一瞬泪水掉了出来。

    这些日子她做了很多绣活,一直积攒着没让她们带去镇上卖,一是想到时候可以多卖些银钱,二便是想让苏意安帮着捎一小块布回来。

    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孩子,她自也是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身新衣裳。

    里屋,坐在炕上的贺颂元听见外面菀絮小声的啜泣,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恨自己不能下地过去看看。

    好在没一会儿菀絮就进了屋,晓得缘由后,他僵硬一瞬,赶紧伸手把菀絮抱在怀里。

    他如今还不能下炕,也只能靠抄书赚些钱。

    那他以后日日抄书,多赚一些钱,他想。

    第32章 意外之财

    一大早, 王屠户刚把猪拉出来,还没来得及宰,家门就被敲响。

    “这大清早的, 谁来家里买肉。”王屠户把门打开, 就见周掌柜提着木桶站在门外。

    “今个咋您亲自来的。”王屠户让人进来, 忍不住问道。

    平日里镇上这些食肆都会在他这定肉,不过每日都是店里的伙计过来取, 少见掌柜亲自来的。

    “老王啊, 今个宰几头猪?”周掌柜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全买回去还是买一些回去。

    虽说昨日买了方子, 但一下买太多回去尝试万一糟蹋了

    王屠户一听这个, 双手一搓忍不住笑起来。

    接近年关,买猪肉的人家多了,现在一天宰两头猪都不够卖。

    “今个给我留些猪下水,猪肠多些。”周掌柜把木桶放地上,正说话的功夫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屠户,在家呢不。”

    听声音就知道这是南尾巷食肆的李掌柜。

    王屠户将门打开, 门外之人也提着木桶, 开口便说要猪肠。

    “今个是咋了,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买起下水来。”王屠户没再关门, 保不齐一会儿还有人来。

    李掌柜进了院子就瞧见了周掌柜,二人相视一笑,其他话都不用说,他们便知道为何今日会相聚在这。

    猪还没来得及宰,猪肠就被要了去,王屠户给他们二人沏了茶忙赶去后院宰猪。

    “老兄,可是买了那姑娘的方子?”李掌柜问。

    “彼此彼此。”周掌柜手指轻点着桌案, 笑道:“那物吃着确实不错,再者才一两银子。”

    李掌柜也是这般想的,若那香肠真的做了出来,当做一道菜品没多久那一两银子就能赚回来。

    王屠户在后院宰着猪,心中愈发好奇这些人买这么多猪肠子做什么。

    前有那姑娘,后有明月楼的伙计,如今连镇上食肆的掌柜们都来了。

    王屠户将猪宰杀好,单独留出一小桶的猪肠,剩下的才端去了前院。

    不成想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竟聚集了五位掌柜,还全是买猪肠的。

    总共就这两桶的猪肠,王屠户拿不准主意怎么卖。

    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的老主顾,得罪哪一位都不合适。

    “老王啊,以后这猪肠给我们留着,每日下来的我们都要。”最先来的周掌柜拍了拍身旁之人的肩膀,笑道:“我们已经说好了,这些东西我们五人分了。”

    王屠户松了口气,如此他谁也不用得罪。

    明月的李大厨琢磨了一日还是未将香肠成功做出来,眼看手中肠衣不多,他赶早来到集市买猪肠。

    却不曾想这一大早的猪肠竟都卖完了。

    他原以为是那做香肠的姑娘买了去,结果一问才晓得竟是镇上食肆的掌柜。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急匆匆赶回了酒楼-

    面摊还是摆在原来的位置,今日刚到炉子还没点火,旁边卖馄饨的摊主就带着碗筷凑了过来。

    “姑娘,你们家这面说实话没什么大特色,但这肉确实好吃。”

    苏意安笑着接过碗筷,同样的买卖若想挣钱可不就得比旁的多点特色,她们家这香肠就是特色。

    “冒昧问一句,这香肠可是你们自己做的?”馄饨摊主就是好这口,想着若是这东西单独卖他就买些回家自己吃。

    苏意安点头应着:“这东西做起来费时,不过过些日子卖的就多了。”

    馄饨摊主不明白她说的什么叫过些日子卖的就多了,难道是她过些日子会带一大批过来卖?

    见她们已经开始忙着擀面,馄饨摊主忍着没再多问。

    香肠就剩下两节,苏意安都蒸了去。

    今日若是能卖完,下一批又要多等些日子,这中间功夫也得想想再弄些什么吃食出来,总不能只靠着香肠赚钱。

    再说她都把方子卖了,以后做香肠的多了,她这定没有以前红火。

    面条弄了出来,苏意安便没了事做,坐在小凳上只等着有顾客过来就行。

    趁着现下无人,贺允淮背上包袱去了书斋。

    那日带回家的书已经抄完,厚厚一本,就一开始那几页是他抄的,剩下的全都是贺颂元抄写的。

    贺颂元自醒了就开始抄写,除却吃饭睡觉时候一刻不曾停,这不昨夜还熬了许久终于在天明前抄写完,让他带了来。

    原本贺允淮的活全让贺颂元做了,不过他们是一家子,挣的钱都是一家人花,也没什么。

    书斋掌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抄写完,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见字迹清晰如那日一般这才放心。还特允他这次拿两本书回去,仍旧是那个价,一本六十文。

    贺允淮办完了事这才急匆匆往回走。

    这边贺允淮前脚刚走,后脚摊位前就来了人。

    一个年岁同贺凝文差不多的孩子上来就问苏意安是不是在河边摆过摊。

    短短几秒苏意安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些日子见过的人,印象里这孩子她从未见过。

    “前些日子确实在河边摆过摊。”苏意安说完又问,“可是有事?”

    那孩童眼前一亮,指着她锅中的面问道:“荤面是不是用的那种肉片。”

    见这孩子是为了荤面而来,苏意安松了口气。

    她将盖子掀开,指着里面还没切成片的香肠说道:“用的就是这个。”

    那孩子很是满意,笑着说:“这两个我全要了。”

    边说着边往外掏银子。

    “我们摊上今日就剩下这两节,全让你买下今日面就没得卖了。”贺凝文摇着头不是很情愿。

    来他们家买面的多是冲着荤面来的,若香肠没了买的人肯定就少了。

    “要不先尝尝,若是喜欢再买。”苏意安接话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尝尝。

    绸缎庄的邱小少爷还是第一次捧着碗坐在石凳上吃面。

    他一身宝蓝色暗纹锻袍与周围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书院里的同窗说这面里的肉好吃,他让管家寻了好几日都没音信。

    如今终于吃上,可碗里五片实在少,他只觉刚尝了个新鲜味,碗里就没了。

    “把那个给我包起来,我带走。”他从荷包掏出碎银塞给贺凝文。

    苏意安见状去对面卖包子的摊花一个铜板买了几张油纸。

    “这东西没有那么贵,你给多了。”贺凝文不晓得这碎银具体有多少,但肯定比二十个铜板多。

    邱小少爷毫不在意,这点碎银都不够他买一块墨锭,他摆手道:“你收下就是,若是明日还有这香肠,记得给我留着。”

    “苏姐姐,给你。”等人走远了,贺凝文赶紧凑到苏意安身边,在衣袖的遮掩下将碎银塞进了苏意安的手中。

    苏意安一掂,这碎银最少有二两。

    旁边馄饨摊主见香肠可以单独买,又凑了上来。

    “苏姑娘,这香肠你们也单独卖?”

    苏意安示意他往笼屉上看,委婉地说:“就剩下一节,不卖了。”

    馄饨摊主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最后又买下两碗荤面。

    苏意安见此,也买了两碗他们摊位的小馄饨,两家价一样便都没付银钱-

    贺允淮一回来就将那六十文掏了出来,本想放在陶罐中却被苏意安伸手拦住。

    “你自己赚的钱,不用放进来。”

    既然苏意安都这么说了,贺允淮便把铜板又装回荷包中。

    今日香肠只有一节,晌午时就都卖了出去。

    后面客人见没了香肠汤面,买的人更少了,摊位前冷清的很。

    不远处余家婶子带着自家儿媳一直躲在暗处往这边瞧。

    “还真是来镇上摆摊了,就是这生意瞧着也不怎么好啊。”余家媳妇望着没人光顾的摊忍不住道。

    昨日自家婆母回去,有鼻子有眼的说贺家翻了身如今都能在镇上摆摊了,今日一看这没人来的摊子能不能挣到钱都两说。

    “昨日瞧着还有些人。”余家婶子不信邪,拉着人非要再等等看。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苏意安她们收了摊,都没客人再来。

    余家婶子啧啧两声,感慨道:“看来还真不行。”

    今日收摊早,苏意安赶着去集市买些肉回去。

    没想到竟在王屠户的摊位前遇见了几日不见的云娘。

    苏意安刚想问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就听云娘先道:“你们先买,一会儿咱们一同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苏意安见状这才同王屠户说自己要什么肉。

    还是四斤五花肉,再来两个猪蹄六根棒骨。

    王屠户见她要的越来越多但没有猪肠,忍不住问:“姑娘最近怎么不买猪肠了。”

    “家里还有些。”苏意安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先开口道:“今日是不是来您这买猪肠的人不少。”

    “可不是,一大早我还没出家门,猪肠就被定了去。”王屠户将她要的肉用草绳编好,小声问:“我这还给姑娘留了一小桶,姑娘可要。”

    “来上吧,多谢掌柜的。”苏意安付了银钱却没直接离开,而是继续等王屠户问话。

    “不知姑娘这是做什么吃食,下次若做好了能否卖些让我尝尝。”王屠户心中好奇,今日问那些掌柜,他们也不说只告诉他等着就是。

    总在王屠户这买肉,这点小事她自然应了下来。

    人群外云娘正在同贺凝文说话,问她最近绣活做的如何。

    贺凝文垂头玩着自己手,不好意思道:“ 云姐姐,其实我好些日子没做绣活了。”

    “为何?”云娘记得她喜欢做绣活来着。

    贺凝文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同她说了一遭。

    云娘听完这才晓得他们竟然已经在镇上摆上了摊,并且每日都来。

    怪不得三人都背着那么大的背篓,连那个病秧子也是。

    “你就是贺允淮?”云娘开口问。

    第33章 这方子你必须买下!

    苏意安远远走过来就见她们正说话。

    贺凝文眉飞色舞的比划着,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贺允淮却像个木头墩子,别人若不问他就不张嘴。

    “回来了?还有什么要买的?”云娘第一个瞧见她的,笑着问道。

    苏意安摇摇头, 要买的东西都已经在背篓里。

    今日东西实在不少, 大背篓压的她肩膀有些酸, 她只想赶紧瞧瞧有没有回村的牛车。

    “咱们去镇口等下庄山,一会儿一块回去。”云娘对苏意安说, “这些日子可有去山上找我。”

    哪能没有, 苏意安虽忙着买卖,但有时也会去山上寻她一次, 想给她送些香肠, 毕竟她帮过她不是一次两次。

    可次次去了院中都没人,连犬吠声都没听见。

    “你既这么问了,定是最近没在山上住。”苏意安回道。

    云娘见她真去找过自己,心里说不上来的高兴。

    她实话实说,没对她瞒着,“前段日子我和庄山进深山了。”

    深山里有猎物, 庄山是猎户进去没什么, 可云娘怎么也跟了进去,那深处冷得很。

    见苏意安要问, 云娘忙解释说:“以前有老猎户在深山盖了一处院子,砖墙的,我在那住着。”

    有高墙那还让人放心,那些熊、狼什么的实在骇人。

    几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儿就到了镇口处,只见庄山牵着一头骡子站在那,骡子身上套着板车。

    一头骡子可不便宜,少说也要□□两银子。

    有了骡车来回去镇上可方便多了, 苏意安瞧着就羡慕,她那小生意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买下骡子。

    贺允淮见她双眼明亮如星,哪能不知晓她的心思,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拢。

    他得多赚些钱,赚更多的钱。

    回程的路上,云娘这才说起她们也打算在镇上做营生,但不是什么食肆而是卖肉的铺子。

    镇上卖猪肉最红火的就两家,一家是王屠户一家是李屠户,但他们两家隔得远买卖互不影响。

    “可想好了?看了铺子?”苏意安不由多问了两句,镇上开铺子可得好好选选位置,生怕招人眼热被人故意使坏坏了买卖。

    云娘点头,“都瞧看了,还是王屠户帮选的地方,这不买了骡车方便拉东西去镇上。”

    直到骡车停在贺家院前,二人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有说完,只约着明日一同去镇上路上继续说。

    还没进院,贺家就飘来一股肉香味。

    不用猜就知道贺母定是在家中做了肉菜,要不这香味能飘这么远。

    “娘,今个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贺凝文背着背篓走进灶房,只见贺母正在切豆腐。

    “去和你苏姐姐说一声别来灶房了,先歇歇,这饭一会儿就好。”贺母一把掀开盖子,把刚刚切好的豆腐放进锅中。

    香味窜进贺凝文鼻子中,她猛吸了两下,夸道:“娘,今个的饭真香。”

    贺母见她高兴,这便心满意足。

    这锅中的菘菜和豆腐都是同村里人买的。

    豆腐五文钱买了两大块,菘菜挺大一棵也是五文。

    当时卖豆腐的摊位前围着不少村民,大家见着贺母纷纷绕开都不是很想理会。

    好在卖豆腐的婶子是个认钱的主,只要你能拿出钱那就卖给你。

    一块豆腐三文钱,两块五文钱,贺母付了五文钱这才端着碗离开。

    苏意安没歇着,放下背篓后就进了灶房。

    一样的话又夸了一遍贺母。

    “娘,今个的菜真香,肉味都出来了。”

    贺母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她以前做的可不好吃,如今菜香还不是多亏了肉。

    “那你可得多吃些。”

    饭桌上,一人一碗米粥,就着菘菜豆腐还有炖的软烂的猪肉,个个吃的喷香。

    尤其是今日的肉,贺母切的块头不小,又先用油过了一遍,整个肉外面酥里面糯,用竹筷一夹就断。

    那豆腐更是浸满了汤汁,全是滋味。

    苏意安吃着吃着就想到了自己的买卖,一斤肉切成这样大小能切二十块,一斤肉三十五文,算上盐柴火等等,这一块肉最少卖三文钱。

    素面六文,加上这肉也就九文钱,这么想还是划算的。

    “小婶,你吃。”贺兴晨见她许久没动筷子,赶紧夹了块肉放到她碗中。

    贺母瞧见忍不住打趣他:“阿奶做的,怎么不见你给阿奶夹。”

    “阿奶,你吃,大家都吃。”贺兴晨起身往每个人碗里都夹了一块肉,见大家伙都笑了起来这才重新坐回木凳上。

    至于他那不能下炕的亲爹,只能竖着耳朵在隔壁屋听他们热闹。

    然后狠狠咬下一口干馍。

    吃完饭大家又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贺允淮将铜板递给他大哥,说道:“这是抄书挣的。”

    “给我做什么,你拿着。”贺颂元不要这钱,“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日日来回跑夜里还抄书,你那身子能顶得住?”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们日日睡在同一炕上,夜里贺允淮总是咳嗽,怕他听见还强忍着。

    身子都没好利索他还日日跟着出去,可他若不跟着去,那面摊的生意就做不下去。

    见他还没收回口袋,贺颂元抬头看他,“你若不要那就都拿去给娘。”

    家中大数都在苏意安那里,贺母不收她的钱,至于贺母现在花的还是前些日子卖柴赚的。

    “好。”贺允淮见他执意不要这才装回去,说着又把包袱递给了贺颂元,“这是书斋掌柜让拿回来的书,这次是两本。”

    抄一本便是六十文,贺颂元高兴接过包袱,解开一看里面是乡试所用的书。

    埋在心里许久没忍问出口的话,贺颂元现在问了出来,他看着自家小弟的面庞,轻声问:“你你打算明年下场吗?”

    “不知道。”贺允淮回的很快,他淡淡看了那些书一眼。

    眼下家中尚且穷苦,他哪有心思科考-

    外面天彻底黑透,家中小的都聚在灶房里。

    只因苏意安说要准备新的吃食明日带到镇上去卖。

    离年关没有几日,正好多赚些就多赚些。

    今日带回来的四斤猪肉,两斤仍剁成了馅装进肠衣中,只不过这次不是挂在屋檐下晾晒几日。

    见苏意安拿来绣花针在上面扎小孔,贺凝文赶紧凑过来盯着看。

    “看出什么来了。”苏意安把每一小节都扎完才收了针。

    贺凝文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苏姐姐每个上面都扎了二十来下,是有什么说法吗?”

    苏意安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扎了那么久。

    “没有说法,就是多扎点小孔排一下里面的空气,一会晾干了咱们就下锅煮。”她说。

    “下锅煮?”贺凝文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着。

    等着的功夫,贺母已经把那一斤上好的五花切成二十个小方块。

    又用同样的法子过了一遍油,加上水开始熬煮。

    贺允淮找进来时锅中的肉刚炖好,贺母又放了些豆腐进去,只不过这次放的豆腐不算大块。

    开锅晾凉后,这些都装进了大陶罐中,明日苏意安要带去镇上卖。

    苏意安那会就把想去镇上租个铺子的事告诉了贺母。

    只摆摊,吃食的样式就少,挣得都是小钱,而且每日都要带着炉子去镇上实在麻烦。

    贺母也觉得有个铺子是好事,可租一间铺子也不少钱。

    他们还得再攒攒,若年前能多赚一些,年后就租个铺子。

    贺允淮把铜板给贺母。

    贺母知道这定是他们兄弟二人抄书赚的,她摆手也不要,“娘拿着你们钱也没用,你给意安啊。”

    转来转去,那六十文钱又落在了苏意安手里。

    见大家都看着她,她只好接过。

    当夜这六十文以及今日得的碎银就被她一同塞进了屋中的老鼠洞里-

    怀安镇上,绸缎庄的邱小少爷急匆匆回了家。

    管家见他跑出了一身汗忍不住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上关切着:“ 我的小少爷,你怎么跑的这么急,瞧瞧这冷的天都出了一身汗。”

    “邱管家。”小少爷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说道:“让你找了好些日子的东西今日让我自己找到了。”

    “什么?”管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亲眼看见那一节香肠,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邱小少爷觉得身上有汗,想着先换身衣裳,便交代他:“这还热乎着,管家你让灶房切成片端上来,再下一锅面,一会儿我同爹娘一起吃。”

    管家连连应下,可转头一看手中的香肠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若这东西是旁人寻回来的也好,可偏偏是小少爷自己带回来的。

    邱管家把东西给了灶房,马不停蹄的直奔明月酒楼,他得去瞧瞧那任掌柜什么意思,都三日了东西怎么还没送过来。

    酒楼中任掌柜看着那一盘所谓的香肠,神情阴郁。

    明明肠衣都出来了,肉也装进去了怎么还是不成。

    “掌柜的,邱邱管家来了。”小厮话落邱管家已经推门进来。

    本还一脸郁气的人马上换了一副神情,热络的招待眼前人。

    “这就是任兄所说的香肠?”邱管家讥讽的看过去,指着盘中裂开的香肠问道。

    任掌柜自知理亏,刚要开口说些旁的就听见邱管家又道。

    “我家少爷自己把香肠寻回去了,看来咱们这买卖不成了。”邱管家这话倒是没撒谎,他家小少爷喜爱什么便会日日都要,一直到不喜了这才罢手。

    原以为能同明月酒楼成了这桩生意自己从中赚些,没想到明月酒楼这般不争气。

    “寻到了?”任掌柜马上想到了自己那日婉拒的情形。

    “可不是,若不拿回家我能现在过来?”邱管家冷笑两声。

    到了如今这一步,若想这桩生意能成他们必须知晓方子,无奈下任掌柜将李大厨叫了进来。

    “你赶紧去买下方子,多少银子都成。”他说。

    第34章 苏意安:这钱你可得还我!……

    李大厨平生第一次这么气愤, 可又无计可施。

    一件很小的事情被自家掌柜这么一折腾,弄成如今的局面。

    他不知道现在去还能不能买下方子,今日知道那些猪肠被买空他就觉得不妙。

    “您快去吧。”小厮站在门外催道, “这方子回来一切都好办。”

    李大厨生怕兜里银子不够, 专门回家跑了一趟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他想着这些应该能够。

    可等他终于找到她们摆摊的地方后, 这里哪还有人。

    问了旁边摊位这才晓得她们今日早早收了摊,想吃?那只能明日再来-

    翌日一大早, 云娘他们便驾着骡车来到贺家门前等着, 昨日就说好了这些日子都坐她的骡车。

    总归都是去镇上,拉着她们一起去云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昨夜弄了个新吃食, 一会儿到了镇上你们可要尝尝我的手艺。”苏意安想着总不能白坐人家的骡车。

    再说今个她又带了坛坛罐罐, 东西又多又沉。

    “好好好,一会儿到了一定尝尝你的手艺。”云娘是真的觉得她手艺不错,做的吃食也香。

    “以后都在那里卖面?”

    “攒攒钱,若是能挣出来就租个铺子。”这是苏意安短期内最向往的事情。

    云娘喜欢她的坦荡,她听了这话眨眨眼柔声说道:“一定可以的,到时候和我们开在一块, 我见天吃你的饭。”

    “那感情好了。”苏意安挑眉一笑, 高兴道-

    李大厨一整夜没睡,天刚亮就来到这石桌旁等着, 生怕今个再错过她们。

    “这不,苏姑娘她们来了。”馄饨摊主指着不远处背着背篓的人,喊道。

    李大厨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这举动着实吓了她们一跳。

    已不是第一次见,苏意安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您这是?”她冷声道。

    李大厨扫了一眼周围见没旁的人注意他们,这才低声说:“不知姑娘的香肠还卖不卖。”

    “自然是卖的。”苏意安把背篓卸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那不知能否买下姑娘的香肠方子。”李大厨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她开口就拒绝。

    “一两银子。”苏意安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淡淡道,“方子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李大厨瞪大了眼,悔得肠子都青了。

    正当他惊讶于只要一两银子时,又听到她说,“这方子我卖给了好些食肆,若你觉得还想要就买,不想要就算了。”

    李大厨就知道一切不会真的那么顺利,但那些小食肆在他眼中是比不上明月酒楼的,就算都有这方子又如何。

    他掏出一两银递上来,点头道:“买,不过姑娘怎么只卖一两银子。”

    苏意安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便将家中招贼的事略提了两句,“总有人惦记方子,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只想过个安生日子罢了。”

    李大厨不由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做的蠢事,他面上无光,强扯着笑。

    苏意安将香肠步骤同他说的一清二楚,甚至于肠衣如何弄的更干净也细致的描述一番。

    虽然李大厨就差一步就能做出香肠,但听闻这些他只觉得还好来了。

    “多谢姑娘了。”李大厨没急着走,又要了一碗荤面。

    苏意安下了三碗面,面好后将其中两碗装进一个小食盒中,让贺允淮给云娘他们送过去。

    她一直忙活着,压根没再瞧李大厨一眼。

    等贺凝文去收碗筷时才发现他在碗中留了一锭银子。

    “苏姐姐,这?”贺凝文晓得他不是好人,可他留下这银子是作何。

    “收着吧。”苏意安指了指荷包。

    贺凝文人小看不透不明白这其中原由,但苏意安明白。

    她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且方子才一两银子,但凡李大厨不是个糊涂的就不会只买了方子就走。

    只是她也没想到留下的银钱这么多,不过既然给了她就收着,这钱另有用处。

    这边李大厨一回酒楼就把方子写了下来,专门呈上去给任掌柜的看。

    “竟需要晾晒些日子,怪不得。”任掌柜已经歇了气,晓得这东西不是一两日能做出来的便没再为难李大厨。

    “说说吧,这方子多少钱买下来的。”任掌柜拿起茶盏,正欲喝茶。

    “一两银子。”李大厨搓着手,回来路上他就想过自己给出去的那十两要不要添进去报给掌柜。

    想了一路最终还是没这样做。

    任掌柜气笑,他可不觉得只要一两,“你且说说怎么买的。”

    李大厨便将这方子不是他们独有的事说了出来。

    “怪不得只要一两,倒是个聪明的。”任掌柜靠在竹椅上轻笑两声,又道:“你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以后该怎么做心里要有数。”

    李大厨晓得这是掌柜怪他没有第一次时间去买方子,要不这东西早就做了出来。

    好在掌柜没再多说什么,李大厨见状赶忙退了出去-

    小小的面摊一到晌午就围满了人。

    苏意安的买卖好的不得了,但因她们走得早,算下来这一日赚的并没有比旁边摊位多。

    尤其是这两日没了香肠,面卖的明显没有以前快了。

    “怎个今日荤面九文了。”来买的食客语气有些不悦,“整条街荤面都八文,总不能你家的好吃就涨价吧。”

    苏意安把陶罐拿了出来,解释道:“旁的还是八文,若是要这个卤才九文。”

    那人来了劲头,非要看看凭啥它就九文,他多拿出一个铜板,喊道:“给我来一份九文的。”

    “我还以为你要砸人家苏姑娘的摊子呢。”旁边一同等面的人实诚道。

    苏意安只笑笑,用新的竹勺从中捞出来一块肉和一块豆腐,又在面里撒了一勺肉汤,“您的面。”

    豁,那块肉四四方方不算大但也不能说小。

    平常人家若是做肉菜,那肉都切成薄薄一片,哪有这样一大块吃的。

    “今个第一天卖,这豆腐是搭的。”苏意安说的明白,这豆腐过了今天以后可不一定有了。

    买面的人多是为了卤来,一瞧只需多花一文就能吃一整块的肉,不少人动了心思。

    苏意安一份面一份面下着,一勺肉一勺肉捞着,没一会儿功夫这一坛子肉就都卖了出去。

    王大爷用帕子擦了擦嘴,吃的有些意犹未尽。

    那香肠确实香,但今日的五花肉一点也不逊色,他上了年岁牙口不好,这肉炖的软烂一抿就化。

    “苏姑娘,你这卤就不怕又被学了去?”王大爷住在河边,这两天一打听便知道为何她们换了地方。

    苏意安给王大爷又盛了一碗面汤,“这东西也不难,最后也是看谁家的更好吃一些。”

    这话是实话,就拿馄饨来说,苏意安旁边那家就比街头那家好吃。

    王大爷端着粗碗一边吹一边喝着,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苏意安看着见底的陶罐,想着明日还是得多做些。

    天越来越冷出门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买卖到年前做不了多久了。

    下午她们回村仍是同云娘一起,骡车出了镇口恰好与回村的牛车碰上。

    云娘同她们也说不上话,庄山更是如此。

    骡车一点点超过牛车,直到再也瞧不见踪影。

    “那驾车的是庄家小子吧。”杨四媳妇巴巴望着,眼中全是羡慕,“怪不得说猎户挣钱,你们瞧人家都买得起骡子了。”

    “你咋就看见驾车的了,没瞧见上面还坐着谁呢?”余家媳妇心里琢磨事,见她说了这话,忍不住接道。

    “光看骡子了,还真没注意看,那上面还有谁?”

    牛车上的人纷纷看向余家媳妇,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贺家的冲喜媳妇,还有那病秧子。”

    “没想到她两家关系竟这般亲近。”杨四媳妇心中惋惜,想着若自家与猎户家关系好,那不就能蹭他们的骡车了,哪里用像现在一样,还要花钱坐牛车。

    “不过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车上有人问道。

    “外来的媳妇可不是只能凑一块。”车上也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大家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不是嘛,那云娘还有那贺家媳妇,都不是他们这边村里的姑娘。

    牛车晃晃悠悠一直快到村口,车上的人还在讨论他们。

    临下牛车,余家媳妇这才想起自己有什么忘记说了。

    那日她没当回事,如今想来或许也有这层关系。

    “你们可知道,人家贺家的在镇上摆了个面摊。”

    她一说完,旁边的人猛地看过来,尖着嗓子问道:“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瞧见的,不过生意不怎么好。”

    “要不说晦气,卖个面生意都起不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咋觉得人家贺家日子越来越好了,贺家二郎不仅活了现在人家还有钱在镇上摆摊赚钱。”

    这话一出来,车上人不笑了也不说话了。

    明明贺家一直不如她们,怎么就突然在镇上摆了摊,众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再说就算人家生意不好,那也是挣钱的营生,不像她们这冬日里只能做做绣活来赚钱。

    贺家摆摊这消息下了牛车就被人们传开了。

    苟二听了心里直骂娘,这么大的消息他咋就没发现,他想着明日亲自去镇上看看,若这消息真的属实,他就赶紧告诉杜豹他们,让他们早些来讨债。

    另一边,苏意安一到家便同贺允淮又赶紧出了门。

    天还亮着,二人从小路往隔壁村走去。

    贺允淮心中五味杂陈,他原还想着等自己抄书攒够了就去还债,却不想苏意安一下拿了十两银子出来。

    “反正也是白得的,咱们不如在年前就还了,以后赚的就都能攒下。”苏意安把李大厨留下的银锭称了称,足有十两。

    当时在镇上她觉得有些大,便换成了两个五两的,如今都揣着荷包中。

    贺允淮听了她的话才晓得那些人竟找到家中去张嘴还要十两银子,他微微沉下脸,心中愧疚,“这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当然得还我,五两银子呢。”苏意安看了他一眼,唇角挽着笑。

    贺允淮听出她的打趣,他耳尖微微发红,衣袖下手握成拳。

    “好。”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眼,轻声说。

    第35章 快把银子塞老鼠洞里

    知道只是欠了五两银子, 苏意安便只拿了五两出来,剩下的连同荷包一起塞进了衣裳中。

    讨债的当日既然敢开口说出要十两银子,就说明他们是贪心的, 若让他们知道这次带了十两过来, 那肯定一文也留不住。

    杜豹兄弟正准备带着家中小弟去隔壁村讨债, 他们一般喜欢夜里行动,那些欠债的无处可躲。

    不曾想刚收拾了家伙院门就被敲响。

    “娘的, 老子忙着谁这么没长眼这个时候来。”杜豹破口大骂。

    院中小弟赶紧跑去开门, 想把门外之人大骂一顿。

    “你”那人咽了下口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

    虽听苟二说贺家二郎没死, 可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也着实吓人。

    “你什么你, 赶紧轰走。”杜豹手上拿着木棒,身后跟着四五个兄弟,走到门边这才停下脚步。

    他眯着眼眸打量眼前人,最后抬手让身后人都放下了手中东西。

    “天快黑了,我们还了欠的债便走。”苏意安碰了碰贺允淮胳膊,示意他给。

    当时根本没有立字据, 要不他们怎么敢胡乱开口。

    贺允淮看着杜豹, 不紧不慢问道:“当日我记得是借了五两,不知对不对。”

    冷冰冰的语气, 在场人谁敢说声不对。

    “听说我病重时,你们去我家中讨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五两怎么就变成了十两,且还拿走过一两。”

    贺允淮醒来后还没人同他说起过苏意安嫁妆的事,一家人都瞒着,所以他并不晓得还有两个木箱子被抬了去。

    杜豹伸手给了杜虎脑门一巴掌, 嘴上训道:“要个债还能要糊涂,赶紧的说说到底要了多少了。”

    “大哥!”杜虎疼的咬牙切齿,不情愿的应道:“是,是我记错了,如今贺家还欠咱们四两银子。”

    “可”杜虎抬眼看去,恨恨道:“都过去这么久了,连本带利早就超了五两。”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一共还五两可不够了。

    “钱债两清,以后我们贺家不再欠你们银钱,你们也不要再找上门来。”苏意安静静扫视一圈,把院中人都瞧了个遍,若以后这些人出现在家附近或者摊附近,那都不行。

    杜豹大笑两声,“这是自然,我杜豹说话一言九鼎,还了钱自然不会让兄弟们再上门。”

    听他这么说了,贺允淮才取出那一锭银子。

    杜豹经手的就是这活计,拿手一掂便晓得这有几两。

    “行,你们回吧。”他掂了掂后说道,“咱们清了。”

    “大哥,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人走后,杜虎凑上前嘴里不停地嘟囔。

    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多得些钱,偏偏处处不顺。

    如今贺家把欠的钱还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给贺家施压。

    杜豹把手中银子抛给他,剜了自家小弟一眼,轻笑道:“五两银子若是你,你能一个月赚出来?”

    别说五两了,就是二两都够呛,杜虎摇头给自己辩解:“若他们本就有钱,那陪嫁真藏了呢。”

    “如今债清,就不再提那些,若以后府城来信仍一切照旧的回。”杜豹已经看明白了,那些人不过就是想看贺家悲惨,至于到底贺家如何他们也不会来永阳村瞧一眼。

    这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天逐渐黑透,寒风吹着人睁不开眼。

    苏意安有些后悔今夜过来,可若是白日又实在耽误摆摊。

    她轻轻揉搓着手,想要更暖和些。

    贺允淮转头看了一眼,便握住了她的手。

    被温热的手包裹住,苏意安这才不觉寒风刺骨,她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挣脱。

    苏意安就这么任由他牵着一直走到家门口。

    “天实在太冷了,赶明让娘帮着做几副手套。”她不动声色地手抽出来,比划了一下。

    贺允淮嗯了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地蜷了蜷。

    院门一响,贺母赶忙从屋中迎了出来,灶火一直没灭,就等着他们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赶紧进屋,冻坏了吧。”贺母一摸苏意安的手,倒是没有想像中的凉。

    贺凝文已经弄了盆热水,赶紧把苏意安拉进屋,催道:“苏姐姐你快泡泡,别生了冻疮。”

    她可是生过冻疮的人,知道那东西有多烦人有多痒。

    贺母进了灶房,在锅中下了两个鸡蛋,给他们二人做了一锅疙瘩汤。

    苏意安捧着粗碗小口抿着喝,热乎乎的汤水下肚,褪去一身寒气。

    “这几次都是凑了巧,才得了这些银钱。”苏意安说。

    毕竟昨日和今日都是意外之财,以后可不一定会有这种事发生。

    贺家人都明白,心中却觉得这都是苏意安带来的福气。

    夜里苏意安把账算了一遍。

    除却买布还债这些,布袋中竟还有十二两六十文。

    至于这些日子赚的钱都还是铜板,苏意安没有数。

    不过每日赚一百来文还是有的,这半月下来怎么也得有一二两银子。

    “竟这么多。”贺凝文微微张着嘴,呆愣好一会儿才道。

    “那你多看看,等租了铺子这就空了。”苏意安认真说道。

    镇上带院的铺子怎么也要十多两,这些钱撑死能租一年铺子。

    若想过好日子,还得多赚钱。

    贺凝文连连摆手,她可不碰这银子,万一丢了怎么办,“苏姐姐你赶紧放进去吧。”

    贺凝文晓得这屋里有个老鼠洞,苏意安都是把钱塞在那洞里。

    贺家日子仍照旧过,只是没了欠债一家人身上担子轻了许多。

    苟二第二日果真去了镇上,也亲眼瞧见了苏意安的摊位,他心中激动坐着牛车就去了庄里。

    本以为能得些赏钱,谁知到了才知道人贺家已经还清了债。

    高兴的来沮丧的回,苟二心中愤愤无法排解,转身便去了窑子-

    一连几日苏意安的面摊生意都不错,不管是香肠还是炖肉,食客来了都喜欢。

    这条街旁的面摊也有学她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样的东西也得看哪个更好吃。

    越是想赚钱抠抠搜搜舍不得切大块肉的,越是赚不到钱。

    “苏姑娘,明日还来不。”王大爷是面摊的常客,不能说日日都来那也是两日来一次的主。

    “今个最后一天,后天便是年,不来了。”苏意安给王大爷碗中多夹了一块肉,嘴上说着吉祥话,“提前祝您平乐康健。”

    “你这孩子,肉多贵。”王大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高兴的,他接过碗同旁人炫耀着。

    今个来的食客都不白来,素面里都放了切碎的菘菜,荤面里都多给了块豆腐。

    大家吃的高兴,也巴不得年上几日她也能在这摆摊。

    “对了,苏姑娘,你们家这香肠我在旁家也瞧见了。”一小厮手中拿着食盒,他是专门过来给在书院的少爷买面的。

    “旁家也有,味一样不?”等面的人忍不住问。

    “瞧着一样,至于味咋样咱不是没尝过嘛。”小厮把两碗荤面装进食盒中,说完不忘看苏意安的神色。

    只见苏意安面上仍带着笑,一边煮面一边回他们的话,“这方子确实卖了出去,有几家食肆买了,以后大家若是想吃可以去那几家食肆瞧瞧。”

    豁,招牌菜的方子卖给旁的食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这东西他们可一整个一整个的卖?”人群中有人问了句。

    若年上饭桌上有这香肠,也是招待人及其有面子的菜。

    苏意安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您若是想买可以去问问。”

    “小婶,就剩五块肉了。”贺兴晨穿着添了棉花的厚袄子,乖乖坐在小凳上看着陶罐中的肉。

    昨日贺允淮把抄好的书带去了书斋,见里面在卖红纸写的对联,心中不由生出了卖对联的念头。

    可惜红纸贵,笔墨纸砚也贵,他卖对联赚的钱怕是都不够买这些东西。

    当然书斋也接书生们的对联,写一副书斋给一文,可惜东西不能带回家,只能在书斋写,现写现卖。

    贺允淮想接这活,一文也是钱,一天最少也能赚几十文。

    不过接了这活他便不能在面摊待着。

    好在贺兴晨自告奋勇,愿意替他守在面摊那,这不一大早就跟着他们来了镇上。

    “冷不冷,一会儿这几份卖完了咱们就收摊。”苏意安捏了下他的小脸,以前蜡黄瘦瘦的小脸,现在已经肉嘟嘟多了,谁见了都忍不住捏两下。

    “不冷。”贺兴晨第一次跟着摆摊,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巴不得多留一会儿。

    刚刚在摊位前买面的小厮提着食盒就进了书院。

    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怎么了,这几日点名吃她们家的面。

    “生意如何。”王世书接过食盒,把其中一碗面放在了桌案对面。

    “好着呢,不过摊主说明日不摆了,年后再来。”小厮复述了一遍苏意安的原话,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的脸色。

    “下去吧,你也买份尝尝。”说着王世书往食盒中放了几个铜板。

    小厮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把铜板收好退了出去。

    顾学言净了手走进屋中,见桌案上仍是面条,顿了顿才道:“以前怎么没见你对吃食这么有瘾。”

    王世书晓得他这是打趣自己,自顾自吃着面没搭理他-

    早早就卖完了面,瞧着时辰还早苏意安便将前几日在家煮好的香肠拿了出来。

    这东西不经放,但现在天冷,煮好了在外面放几天都不坏。

    本想前几日弄好了就拿出去卖,但又怕要价太高没人买,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一共是二十节,苏意安想着一个食肆送两节,一共便是十二节。

    再给云娘两节,剩下的都带回家。

    她把铁锅清洗干净,又挖了一大勺的猪油,见猪油化了油温高了这才把香肠都放进锅中。

    本来是烤肠现在成煎肠了,但做出来味道一样。

    煎熟后又插上竹签,整个就是现实版的烤肠。

    “苏姑娘,这又是啥,咋这么香还用猪油煎。”馄饨摊主离得最近,这香味勾的他实在没忍住这才过来问一嘴。

    “煎肠,不过这些不卖,年后或许会上些。”

    又是年后,可真是吊人胃口的很,馄饨摊主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煎肠弄好后,苏意安先给了自家两个小的一人一根,剩下的才装进食盒中。

    “好香啊。”烤肠还热着,贺兴晨吹了吹才咬下一小口,“小婶,这个好多肉。”

    “喜欢吃就好,一会儿吃完了跟着我一起去送货。”苏意安把摊上的东西收好带着二人先去了云娘那里,把东西都放在了云娘铺子中。

    那还热乎的香肠给了他们一人一根。

    “新吃食?”云娘问。

    “快尝尝,如何。”

    云娘只说了一句好吃,庄山便将自己手上的也塞给了她,云娘觉得好的他都想给云娘。

    苏意安简直没眼看他们,她赶紧招呼着两个小的提着食盒离开,把剩下的一家食肆一家食肆的送。

    “掌柜的,这是给咱们得年礼吗?咋就给两个。”食肆的小伙计挠挠头看着盘中那两节油汪汪的肠,觉得苏意安她们实在小气,送礼只送这么点。

    掌柜的都是人精,哪里不明白这是打着送礼的名头在给他们展示新吃食。

    “少而精。”掌柜的撂下这句话便端着盘子去了后院,这东西得趁热吃才香。

    明月酒楼也收到了新吃食,李大厨看着那两节煎肠拿起一根便吃了起来。

    一口下肚,他心里有一瞬的慌乱,紧接着便是庆幸,幸好去买了方子,也幸好多给了银钱。

    苏意安送完一遭回到云娘那时贺允淮已经在铺子里等着了。

    他手中揣着三十一个铜板,本来比这些要多,但他同掌柜要了两幅对联,这才只剩这些。

    “给你。”说着他把钱递给了苏意安。

    第36章 同情心泛滥惹的祸

    “你们今年在镇上过还是回山上?”苏意安把贺允淮递过来的钱揣进荷包中, 抬头看向云娘。

    经过这些日的相处,苏意安已经知道虽云娘夫妻在永阳村住着,但村里并无亲戚。

    所以这年在哪里过其实都一样, 毕竟只有她们二人。

    “回村, 家里还有三条狗呢。”说起这个云娘叹了口气, “镇上虽说方便,但是养狗可不方便。”

    她们每日都回村, 一是为了去村里拉猪, 二就是放不下家中的三条猎狗。

    庄山去前面关了铺子,又把剩下的肉都搬到后院。

    这其中一部分是他们留给自己过年吃的, 剩下的则是苏意安买的。

    如今猪肉已经涨到了三十六文一斤, 但云娘卖给她的还是以前的价。

    苏意安过意不去,见云娘喜欢吃香肠,便将做香肠的方子告知了她。

    “你就不怕我学了去,也摆个摊子和你抢生意?”云娘嘴角带着笑意,一双丹凤眼直直盯着苏意安看。

    “学吧学吧,这方子我卖给了好些食肆, 等年后来了香肠这吃食满大街都是。”苏意安笑道。

    云娘自是不会同她抢生意, 香肠做法她听完都觉得麻烦,若让她自己每天清理猪肠她可受不住。

    铺子里东西不少, 收拾完得好一会儿,趁着他们忙活的功夫,苏意安提议同云娘带着两个孩子先去采买一番。

    肉是不用买了,可米面得准备着,还有瓜果糖,这些过年的吃食家中得有。

    苏意安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五十个铜板,让他们买零嘴吃, 若有看上的贵价东西苏意安便给她们买下来。

    辛辛苦苦这些日子赚了那些钱,不就是为了过个好年。

    “小婶,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贺兴晨把背了一路的小包袱递给苏意安。

    那里面都是这些日子菀絮在家做的绣活,一共十个荷包,五方帕子。

    菀絮本想昨日给苏意安来着,可吃过晚饭一回屋就忘了,醒来后只能交代给贺兴晨。

    “那咱们先去绣庄,然后再去买旁的。”

    众人对此没有意见,左右是逛逛,先去哪都一样。

    年前正是绣庄生意最好的时候,来铺子中买绣品的姑娘家也多。

    掌柜的见着她们也没空招呼,让伙计看了一眼绣品就给了银钱。

    如今绣品卖的贵,收的价却是没涨,苏意安算了算与前几次卖的价一样。

    “要不要买些绣线回去?”苏意安见云娘只瞧不买,便问了一句。

    云娘:

    云娘:年上不动针,自然也不做绣活,等年后再买。

    竟还有这种说法,苏意安并不知道,既然现在听说了她便也没有再买绣线。

    几人出了绣庄,外面就有一个卖头花的小摊子。

    说是头花,其实就是用各种颜色的布做的小花,小小一朵倒是鲜艳。

    苏意安对这倒是没兴致,可年岁小的贺凝文就不一样了,她圆溜溜的杏眼直勾勾盯着那一排排的小头花看。

    想法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瞧鹅黄色的好看,红色那个也喜庆。”这东西可以摘下来,苏意安取了两个在小妹发髻旁比划了一下。

    贺凝文哪个都喜欢,一时拿不准注意,最后两对都买了下来。

    得了喜欢的物件,她对旁的便没了兴致,兜里的钱逛了一圈最后还剩四十来文呢。

    贺兴晨更是不用说,五十文那是一文没动。

    但几人的背篓却满了。

    苏意安买了些糕点买了些蜜饯,把没吃过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买了些,镇上的这些吃食东西虽样式一般,但味道还行。

    云娘见她买了瓜糖又买了一大块的黑糖,好奇道:“怎么买这么些,日日喝糖水都得吃些日子。”

    “菀絮快生了,我想着糖水蛋能补身子。”苏意安让掌柜的把黑糖包好这才放进背篓里。

    云娘倒是知道菀絮有了身孕,但她与贺家其实没什么交集,也就是同苏意安走的近一些。

    “几个月了。”她问。

    “如今八个月了,下个月差不多就要生了。”虽不是自己的孩子,但提起来苏意安脸上全是笑意。

    云娘见她笑的和花一样,没忍住打趣道:“你瞧你这般喜欢孩子,可打算要一个。”

    苏意安笑不出来了,孩子还是别人家的好,让她来还是算了-

    一年中,过年是最大的日子。

    村里有的人家趁着这个时候便请屠户来家中宰猪,多的猪肉就卖给村里人。

    价和镇上一样,三十六文一斤,大冷天不用去镇上也能买到肉,所以来买的人不少。

    村里人不爱吃下水,这东西做好吃得费料,还不如多花些钱买肉划算。

    所以下水极其便宜,一大桶才十文钱。

    家中如今做香肠这肠衣用的实在是快。

    再者方子卖了出去,镇上买猪肠的人多了,她们能买到的就少,所以贺母想着能多存些就多存些。

    这不村里有卖的她就去买,一大早便提着木桶拿着铜板来了王家。

    王家在村里卖豆腐,家底厚实,所以每年都会养两头猪,这不趁着过年正好宰了。

    贺母去的早,但前面都是买猪肉的,她这不买猪肉的压根挤不进去。

    她便提着木桶站在人群外,想等着人少了再去买。

    结果一转身就瞧见从门外走进来的贺二婶。

    这冷的天贺二婶本不愿意出来,可又不放心把银钱给这个儿媳妇。

    生怕她吞了钱一样。

    “晓得买啥子吧。”说完见杏姐没应,贺二婶伸手就拧了上去。

    杏姐垂着头,也不同人说话,被拧了这才躲了两下。

    贺二婶没注意到贺母,只给了铜板便催着人往前面去。

    杏姐拿着三十五个铜板,小声喊道:“要一斤猪肉。”

    “大点声能死不成。”贺二婶瞪了她一眼。

    杏姐声调高了些,喊道:“要一斤猪肉。”

    旁边村民闻声瞧了过来,见是杏姐便让出位置。

    杏姐嫁过来日子过的不好,可摊上这么一个婆母,这日子能有好的?

    王氏切了一刀肉,一称整一斤。

    刚要递给杏姐,却发现这铜板数不对,王氏蹙起眉头,说道:“杏姐,一斤肉三十六文,你这只有三十五个铜板。”

    “不是三十五文吗?”杏姐许久没吃过肉,印象中肉价还停留在三十五文一斤的时候。

    也不晓得人群中谁多了一嘴,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这肉价都涨了半个多月了,咋你家这么长时间没买过肉?”

    杏姐脸上臊的通红为难的看向贺二婶,她身上可没多的铜板。

    贺二婶及要面子,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承认不晓得肉价。

    她上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杏姐脸被扇的通红,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拿个钱都拿不住,走这么点路还能丢,怎么不把你丢了。”贺二婶说着还要上手打人。

    村里少见这样苛待人的婆母,村民看杏姐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若不是杏姐家里穷,怎么会说给贺二婶家。

    “打什么孩子。”贺母本不想理会这事,可杏姐实在可怜。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这钱哪里是杏姐丢的,还不是贺二婶给少了。

    “关你屁事。”贺二婶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剜了贺母一眼,“你若觉得她丢钱可怜,那你把钱补上啊。”

    周围村民都看了过来,杏姐抿着唇不敢吱声,生怕说错话再挨一顿打。

    贺母没理会她这话,上前给了王氏十文,开口便要一桶猪下水。

    贺二婶嗤笑一声,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这大嫂,自家都穷的吃猪下水了还管别人家的事。

    “去,和你伯母要一个铜板。”贺二婶故意推搡杏姐,她既不愿多掏那一个铜板,也不愿这么放过贺母。

    杏姐被推搡了两下,差点摔个跟头,可张嘴要钱这事她做不出来。

    贺母多瞧了杏姐两眼,又想到那夜杏姐浑身湿透丢了魂的样子,于心不忍的贺母拿出一个铜板塞进了杏姐手中,“拿着。”

    说完头也没回便提着木桶出了院子。

    院子里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无人说话。

    以前村里人讨厌贺家大房,无外乎认为他们糟了难,觉得晦气。

    可现在再瞧,这贺家大房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人好像也没有很坏

    “穷成那德行还在人前装模作样。”贺二婶可不记别人的好,她只觉得贺母刚刚是装大方,故意这般。

    王氏不愿理会她,接过杏姐的铜板便将肉递了过去。

    贺二婶看着杏姐手上的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你,咋连个肉都不会挑,那肥肉呢。”

    说完竟还想上前换肉。

    “大家伙手上的肉都一样,咋地没钱买肉还挑三拣四?”杨二媳妇嘴巴最毒,笑着呛了她两句,说完还不忘提着自己手上的二斤肉大摇大摆的从她们面前走过。

    贺二婶只觉没脸,竟被小辈这么说。

    气得拽着杏姐就往家中走,边走嘴上还骂骂咧咧着。

    本就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贺母也没同家里人说。

    谁知翌日傍晚时贺忠竟背着一捆柴找上门来。

    “伯母,昨个实在是谢谢您。”贺忠今早才回到家,这些日子他一直在镇上做工。

    本想年前多赚些钱添补家中,谁能想到他一走贺二婶又换了一副嘴脸,更加苛待杏姐。

    今早回来听杏姐说了昨日的事,他便赶紧上山砍了这些柴火。

    “拿回去吧,伯母哪能要你东西。”贺母推拒道,再说这冬日里柴火也贵,她那一文钱可比不上这一捆柴火。

    贺忠不这么觉得,他见贺母不收直接把柴火放在了院中。

    “伯母,你就收下吧。”说完贺忠便跑了出去。

    如此,贺母只能收下。

    可她刚将柴火拖到灶房中,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谩骂。

    贺二婶一大清早便同贺忠吵了一嘴,见贺忠后来上了山,她就偷摸跟在后面。

    原以为自家儿子上山是给家里砍柴,可没想到那些柴竟是给贺家大房的,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又是谩骂又是诅咒,声音大的连旁边人家都出来瞧看。

    苏意安同贺允淮也出了屋,可惜不管他们怎么说贺二婶就是不肯离开。

    只一股脑的说都是贺家大房的错,说贺母故意搅散她们母子离心。

    院里动静一直没停,菀絮心神不安实在坐不住,便推门出来瞧看。

    谁料贺二婶越说越疯,见人要拦她,她就上手推搡。

    一个没瞧见竟伸手将菀絮推了个跟头。

    第37章 “七活八不活”

    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 众人像失了魂一样。

    贺允淮快步上前也没能接住菀絮,只见她挺着肚子重重摔倒在地。

    菀絮动了胎气,疼的她连手都抬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说不出话使不上劲。

    众人吓得脸色苍白, 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贺二婶。

    “菀絮,你别吓娘。”贺母红了眼, 赶紧去看菀絮的身子。

    菀絮第一胎生的艰难, 贺母就怕这一胎也出差错,这些日子一直让她好生将养, 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菀絮身下已经见了红, 贺允淮赶紧将人抱到屋中炕上。

    贺母强行给自己稳住心神,让贺允淮去将王郎中请来,想着若是吃几副药或许没事,只是见了红或许

    “娘,得去请稳婆。”苏意安觉得这胎怕是要生了,请王郎中最多就是稳住脉象, 可生孩子还是得叫稳婆来。

    “这才八个月”贺母说完看了炕上的菀絮一眼,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苏意安知道民间传的那句话,七活八不活。

    可眼下这个时候, 不是要管这个孩子能不能活,而是看菀絮能不能活。

    苏意安将贺母拽出屋,这家中只有贺母知道稳婆住在哪,若是旁人去光问路就要耽搁不少时辰。

    “娘,若是稳婆不愿意来您就说到时候不管如何一定会包银子。”苏意安嘱咐着贺母。

    贺母整个人还是蒙的,脑子转都转不过来,她点头应着赶紧去村里找稳婆。

    一直跑到稳婆家住的巷子时贺母都没想明白苏意安为何会说这么一句话。

    门敲了两下就开了。

    “你这是?”开门的是稳婆的大儿子, 看清来人后不情不愿的将人引进家。

    “我家儿媳要生了,稳婆能否过去一趟,前些日子我来过。”贺母没工夫说闲话更没工夫说吉祥话,她就想着赶紧把人带回去。

    开门的人皱着眉头,今个刚有人过来请了他娘,不过倒不是要生了,只是想请稳婆过去照看一下,怕新年的喜气让孩子早早来了。

    他都答应了人家,他娘一会儿得去那家,哪有功夫去贺家帮着接生。

    “我娘今个不在。”那人停住脚步,面不改色道:“你去别的村请吧。”

    明明刚刚还将她迎进来,现在却说人不在,贺母是不信的。

    她扯着嗓子在院里喊了两嗓子,见屋中真没人出来,不得不说出苏意安交代的话。

    “你回吧,若真的要生赶紧去旁的村请。”那男人听见银子动了心,可一想贺家现状,就算是包银子又能包几个钱,哪能和叶家比。

    贺母红了眼,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只能赶紧去隔壁村请人来。

    见院中没了动静,稳婆狠狠剜了自家儿媳一眼,“你们拦著作甚。”

    “娘,咱们都答应叶家了,若您去贺家那算怎么回事,再说去叶家只是照看一下便给半两银子,那去贺家忙活来忙活去也就几十文。”

    稳婆心中还是有气,刚她是要出去的,人命大于天,可儿媳使劲使眼色还伸手拦她。

    算了算了,这周围村也有稳婆,不差她一个-

    这边贺允淮已经将王郎中请到家中。

    来的路上王郎中问了个明白,觉得许是动了胎气,吃两副药稳住就行。

    可真的来到屋中,闻着屋中的血腥气,王郎中心道不好。

    他把了脉,赶紧拿出药让他们煎了去。

    “大夫,我嫂嫂如何?”贺凝文手中拿着药,正欲出屋。

    “这孩子怕是要生了,还是得请稳婆过来,你们先把药熬上,别让她卸了力。”王郎中不敢多说其他的,这个时候只能看命。

    苏意安守在炕边,不停用帕子擦菀絮额间的汗,她出不上一点力,只能看着菀絮喘息疼痛。

    “意安。”菀絮声音很轻,她说:“我想见见颂元。”

    不知怎么的,菀絮总觉得要是现在不见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她不想这样的。

    “好,我让大哥过来。”苏意安让贺允淮赶紧把人搀扶过来。

    那会院中动静那么大,贺颂元也听见了,只是他不能下炕什么也帮不上。

    贺兴晨还被送到他这边让他看着。

    “爹,娘没事吧。”贺兴晨只知道他娘要生了,他不能留在那屋中。

    “没事的。”贺颂元摸着贺兴晨的小脑袋,说出的话也在安慰自己。

    一定会没事的,一定要没事,一定要平平安安。

    贺允淮进屋后,找了个由头先把贺兴晨支走撵去了灶房,这才背着贺颂元往外走。

    “可是菀絮.”贺颂元声音都发颤,话也说不清。

    “稳婆还没来,大嫂就是想见见你。”

    贺允淮只觉脖子一凉,一滴泪水从他脖上滑落,贺颂元落了泪。

    “王郎中给大嫂下了针,就等着稳婆来。”贺允淮心中也乱,他抿唇安慰道。

    刚将人背出屋子,正巧贺母也带着稳婆从外回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云娘夫妻二人。

    也真是赶了巧,云娘二人今日刚从镇上王屠户家中回来,一进村就瞧见贺母急慌慌的拉着人问隔壁村稳婆住在哪。

    稳婆也不是每个村都有的,离她们最近的那个可是隔着两个村子,若是跑着去跑着回半个时辰都打不住。

    好在有骡车,省了不少功夫。

    隔壁村的稳婆一听孩子要生了,什么也没多问就赶紧上了骡车。

    在来的路上才开始一点点问贺母那要生孩子的妇人到底如何。这不一来就进了屋,还将苏意安撵了出来。

    留在屋中只能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旁的都不行。

    “今个多亏碰见了你们。”贺母说着泪就落了下来,她都不敢想若是自己一个人去找稳婆,得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带回家。

    屋中又传来菀絮痛苦的呻吟声,云娘听了就发怵。

    她说:“我们先回了。”

    贺家如今乱成一团,她们留在这也没有什么必要,不如等孩子生了再过来看一眼。

    贺母谢了又谢,这才将她们送出去院。

    只见自家门外不远处站着几个妇人,正嘀嘀咕咕说着话。

    也不管这些妇人以前如何,有没有敌视过贺家。

    眼下贺母像看见救星一般,赶紧走上前只求着她们能进去帮个忙。

    生孩子是大事,也是难事,再说这还是不足月的孩子。

    杨二媳妇本来是看热闹的,现在被拉到屋中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

    “后面抱着她。”稳婆见过太多这种情况,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菀絮已经破了羊水,这孩子必须生,不管是死是活都不能留在肚子里。

    “让外面再弄些热水进来。”稳婆交代着。

    一盆盆热水送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屋外暮色渐浓,天上飘下片片雪花。

    竟然下雪了。

    苏意安在院中支起了一个柴火堆,她和贺允淮就围坐在那里。

    而贺凝文和贺兴晨都被送到了贺颂元那里,那些血水不能让他们瞧了去。

    本来贺颂元不想进屋只想在屋外守着菀絮,可王郎中说他这身子在外面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受了寒好不了。

    贺颂元无法,只能带着两个小的在屋中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中菀絮仍旧没生出来。

    送进去的参汤一碗又一碗,不管是稳婆还是王郎中全都让她吊着口气,生孩子需要力气,没了那口气孩子是下不来的。

    苏意安脸色苍白,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

    今日若是她没出来,一直在屋中陪着菀絮就好了,若她当时在屋中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害怕,也是第一次真的直面生死。

    “嫂嫂上一次也这样吗?”她双手放在胸口,默默祈祷着。

    贺允淮摇摇头,菀絮生贺兴晨时他年岁也不大,那个时候还在书院念书,等他回到家中时,贺兴晨已经生出来了。

    “算了,我去弄点吃食给嫂嫂送进去,这么久没吃东西肯定没力气。”苏意安起身准备去灶房下点面。

    谁知扭头就看见有人影在她们门前晃悠,像鬼一样。

    她心跳漏了一拍,着实吓了一跳。

    门外的人见她看了过来,忙挥了挥手。

    来人正是里面妇人的家眷,有个汉子还有两个年岁同贺凝文差不多的孩子。

    “俺娘是不是在你家呢。”小个子孩童跺了跺脚问道。

    傍晚时他娘说要出去看个热闹,到现在都没回来,他爹便把他打发过来。

    他不敢进贺家的院,就一直站在这,直到又来了两人,变成他们三人站在这。

    苏意安不认识他们,但看他的模样这说话的应该是杨二媳妇的孩子。

    “进来吧。”苏意安让他们进了院,又搬来凳子让他们围坐在火堆旁。

    “一时半会她们出不来,得再等等。”她说。

    见这几人冻得发抖,苏意安起身去了灶房,在锅中多放了些面条,先给他们一人来了一碗。

    后半夜长的可怕,苏意安已经不记得自己往火堆中加了几次柴,在炉子上温了几次药。

    她只记得里面人进进出出,那些人忙的都没空同他们说上句话。

    屋内菀絮已经由在炕上躺着变成下地站着。

    地上铺着一床被褥,杨二媳妇和周婶子一人搀扶着一边,王婶则一人后面抱着。

    贺家没有木架子,她们只能这样。

    “用力,孩子快出来了。”稳婆用手在菀絮肚子上方按了又按。

    血污顺着菀絮的腿滴答在被褥上,菀絮咬着厚粗布,用力紧紧攥着拳头。

    指尖陷在肉里,她已经感知不到手上的疼痛。

    “再喂一口参汤,喝了憋一口气,最后一下的事。”稳婆已经看见孩子的胎发,只差一下,就一下。

    火堆旁,苏意安愈发的不安,她起身去了门边,不停地走来走去。

    直到村中一声爆竹响,紧随着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第38章 满妹——人生小满胜万全

    屋内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孩子总算下来了。

    没足月的孩子小小一个,稳婆不晓得贺家态度,但还是恭喜道:“母女平安。”

    屋里帮着接生的一听是个丫头纷纷看向贺母, 村里人多喜小子, 贺家人又少她们想贺家应该是想要男孩的。

    “好好好, 是个好看的丫头。”贺母笑着抱起孩子给菀絮看,襁褓中小小的孩子哪能看出美俊, 但贺母就是喜欢。

    菀絮生完孩子没了力气, 想伸手碰碰孩子都抬不起手。

    “赶紧躺一会儿,这是累的虚脱了。”稳婆说。

    见炕上被褥沾了血污, 贺母赶紧撤下换上更厚实的, 这才让众人搀扶着菀絮重新躺下。

    “今个实在是太晚了,天亮后我们再送您回去,行吗?”忙完后,贺母同稳婆说道。

    稳婆本就做好了今夜不归的打算,眼下孩子生了出来她也累出一身汗,若是能歇歇天亮后再走最好。

    闻言稳婆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杨二媳妇用屋中没动的温水净了手, 笑道:“那我们就回了, 都一个村的几步路的事。”

    贺母想留她们吃些东西再走,毕竟今日实在是帮了这么大一个忙。

    “不留了不留了, 今夜还得回去守岁呢。”其他人纷纷道。

    贺母见她们不留只能亲自送出去。

    屋外苏意安揽着贺凝文,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都焦急得等待着。

    从听见婴儿啼哭开始苏意安就想进去,可又怕自己一身寒气渡给菀絮和孩子。

    “苏姐姐,你说嫂嫂和孩子怎么样了。”贺凝文身负重托,她大哥让她过来看看。

    “王郎中临走开了汤药,送进去让嫂嫂喝了, 定会没事。”其实苏意安心中也没有底,别说在这个时候了,就是放在她没穿来前,在医院生孩子都有出事的。

    “你可把消息告诉大哥了?”苏意安一直守在门外,猛地想起自己没传消息。

    “说了。”贺凝文回想到自己刚进去的情形,开口道:“大哥激动的差点自己下炕。”

    这不又赶紧催着她来看看大人可好。

    她们在屋外的人只晓得孩子生了,至于大人是否平安,孩子是男是女一概不知。

    屋门从内打开,贺母带着众人出来,没想到门边竟站着这些人。

    尤其是后面那一大两个,贺母可不认识。

    杨二媳妇一出来就瞧见自家小子傻愣愣的站在那,她气急走上前伸手就揪住那孩子的耳朵,训道:“这冷的天,你瞎跑出来作甚。”

    “娘、娘、疼,你快松手。”

    杨二媳妇手上劲头更大,就这样将人拽出了院子。

    剩下两位妇人笑笑,各自牵起家人的手跟在杨二媳妇后面一同走了出去。

    雪下了好一会儿,地上已经厚厚一层,踩上去吱呀作响。

    杨二媳妇松了手,终究是自家孩子她心中多是心疼的,她摸了摸他的手,见是暖和的这才放心。

    “等了多久,饿不饿。”她问,“这冷的天不在家待着跑出来做啥。”

    “娘,不饿。”杨秋生那会儿刚吃了面,现在肚子还是饱的,他舔了舔唇角,说道:“刚刚那姐姐给我们下了面,里面有好大一块肉呢,可香了。”

    “还给你们煮了面?”杨二媳妇其实有些饿了,可她要面子不好意思留在贺家,出来前还以为贺母会给他们塞些东西,结果也没有。

    心中有些小小不满,但一听儿子吃了肉,这些不满一下散去。

    “可不是,我们三人都吃了,那里头的肉特别香。”杨秋生边说边回味着。

    “就你嘴馋,好像娘啥时候短了你吃喝一样。”杨二媳妇冷哼一声,心中对贺家的偏见少了一些-

    苏意安把自己睡的那屋腾了出来,今夜注定不眠,她也没想着睡。

    至于贺兴晨自然还是和他亲爹躺在一个炕上,他还小熬不住,晓得菀絮母女平安后便睡了。

    灶房中,苏意安把用红纸包好的银子塞给贺母,让她赶紧给人家稳婆。

    “今日多亏了刘稳婆,这些钱便是咱们一家的心意。”

    贺母没想到苏意安竟替她都准备好了,她难以置信的看过去。

    “拿着吧娘,您同我客气什么,我还指望您以后帮我做香肠呢。”苏意安牵过贺母的手,冲她笑笑。

    贺母眼角微湿,不住的点头。

    村里人生孩子,一般给稳婆也就两三钱,多的给半两。

    苏意安足足包了一两银子。

    稳婆一摸就知道不少,脸上全是笑意,今个还真出来对付了。

    “大妹子,你这给的太多了。”稳婆坐在木凳上,看了一眼屋中环境,心中有些不落忍。

    贺母给她沏上茶,又端来蜜饯和点心,笑着说道:“今个若不是您我这儿媳和孙女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稳婆见她是真喜欢这孩子,眼角都红着,便好心说道:“你这儿媳生产不易,若不想再要可千万别再生了。”

    “不生了,可不生了。”贺母一想到那会菀絮生产情形,身子不由打了个颤。

    苏意安在灶房忙活着,但心中仍不放心菀絮,想进去看看,便把灶火这摊交给了贺允淮,让他好生看着锅。

    “这肉和这香肠都是热的,一会儿面熟了在里面磕个鸡蛋,这肉就不放在面上了,单独放在盘里端上去稳婆想吃什么想吃多少都由着老人家。”苏意安说完,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许不放心。

    贺允淮已经可以熟练的煮面,他点着头应道:“你去吧,这交给我放心。”

    他是小叔,还是不进去的好,等白日得空了同他大哥一起去看也不迟。

    苏意安端着煮好的糖水蛋进了屋,见菀絮稍稍有了精神,便知这是缓了过来。

    “嫂子,吃点东西。”苏意安把碗筷放在桌案上,扶着菀絮半坐起来。

    菀絮脸色苍白,偏头看着身旁小小一团的孩子,眼中全是怜爱。

    屋中就她们二人,她便没藏自己的心思。

    “意安,你看她这么小。”菀絮犹豫了下又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

    “呸呸呸,可不能说这话,咱们家小崽肯定平平安安的。”苏意安逗了会儿孩子,才问:“嫂子可取名了?”

    菀絮摇摇头,这孩子来得比预计的要早,名字还没想好。

    “你给她取一个吧,让她沾沾小婶的福气。”

    苏意安愣了愣,笑道:“那可不行,大哥万一觉得我取得不好。”

    “咱们不管他,谁叫他连炕都下不了。”菀絮嘴角带着笑,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让小婶给你取个小名好不好。”

    熟睡中的婴儿仿佛听见了一般,竟在睡梦中哼唧了两声。

    “你瞧,她都愿意了。”菀絮指给苏意安看。

    “人生小满胜万全。”苏意安当下突然想到这句话,世间凡事不求圆满,她们只求这孩子平安。

    “要不叫满妹吧。”她说。

    本想叫满满,可又怕太圆满冲了孩子,不如叫满妹。

    菀絮嘴上念叨了两遍,满妹,满妹,“那就叫满妹。”

    夜里贺凝文撑不住,睡在了菀絮炕里面,贺母和苏意安轮流看着菀絮和孩子。

    一直到天亮,总算熬过了这一夜。

    清早,苏意安包了两竹屉的肉饺子,新年正是吃饺子的时候,昨夜就揉好了面剁好了馅,所以包起来很快。

    稳婆吃了一碗饺子喝了一碗面汤,这才开口准备回去。

    贺母租了牛车,多付了两倍钱人家才愿意送这么一趟。

    “回吧,我自个回去就行。”稳婆吃好喝好兜里装着银子高兴的上了牛车。

    驾牛车的还是村里那户,大过年的又下了雪他本不想跑这一趟,可这钱实在诱人,便应了下来。

    牛车离开贺家缓缓驶向村里,起早出来的村民全都瞧见了他们。

    “呦,刘稳婆您这是从谁家出来啊。”陆阿奶一看见稳婆不由想到了自家孙媳身上,也不晓得孙媳这胎是男是女。

    “山脚下贺家。”刘稳婆回了话,牛车继续慢悠悠往前走。

    两村相隔有些远,路上车夫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嘴。

    他们永阳村是有稳婆的,贺家为何舍近求远。

    “听说你们村的那个昨日出了门,这不贺家才请我过去。”刘稳婆不知道贺家在村中处境,她自顾自道,“这贺家倒是个大方的,添了个丫头还包了一两银子。”

    车夫拿缰绳的手一哆嗦,再次确认问了一遍。

    “不过这胎生的确实不容易,那孩子还不足月,许是想给孩子添添福气。”稳婆想到贺家那几间屋子,这家人瞧着穷但是心眼好。

    这样的人家只要肯努力以后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差-

    家中人都晓得这小奶娃叫满妹。

    贺兴晨围着满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撇这嘴道:“娘,满妹怎么长得像个小老”

    贺母伸手捂住他的嘴,愣是没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们满妹好看着呢,你这当哥哥的别瞎说。”贺母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小孙女,孩子虽不足月,但乖得很。

    饿了就哼唧两声,困了拍拍就睡,一点也不闹人。

    “娘,二婶她。”菀絮看了贺母一眼,垂眸小声问道。

    昨日出了这种事,一家子都忙活菀絮,哪有空找贺二婶算账。

    那婆子来家中装疯卖傻,一瞧出了事人一下子就跑回了家。

    现在指定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贺母想上门找都怕这人耍赖不承认。

    “你好生养着,这事娘一定替你做主。”贺母给菀絮把被子掖了掖,宽慰道。

    苏意安在旁边听着没说话,心中却隐隐有了盘算,她起身去了灶房。

    贺凝文见状也跟了进来。

    她在屋中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来陪陪苏姐姐,和苏姐姐一起准备吃食。

    “苏姐姐,你怎么拿出来这么多鸡蛋。”她问。

    若想在村子中过下去,就得缓解和村里人的矛盾。

    虽杨二一家并不是个好的,但贺母去求时,杨二媳妇还是进来帮了忙,这份恩情得还。

    苏意安一个碗放了三个鸡蛋,回道:“一会儿咱们把这送给昨夜来帮忙的人家。”

    三个鸡蛋可不少,如今天冷母鸡已经不怎么下蛋,这一个鸡蛋镇上卖到了八文呢。

    苏意安领着贺凝文转了一圈,最后才去的杨二媳妇家。

    杨秋生开的门,见来人是她忙邀进去坐坐。

    “昨日真是麻烦你娘了,家中贫寒这几个鸡蛋是谢礼,我们就不进去了。”苏意安客客气气的同他说。

    杨秋生愣愣的接过碗,见她们离开了这才转身进了院,喊了一声娘。

    其实苏意安这样大张旗鼓的送鸡蛋也掺了旁的心思,只是现在不能说,得等着过几日看看结果。

    第39章 苏意安可不是小白兔

    一连下了几日雪, 贺家这些日子从未出过门,不晓得外面流言传的那么快。

    先是杨二媳妇说贺家大儿媳生下个不足月的孩子,又有人传是贺二婶去贺家闹了一趟伸手推了人, 这才使人动了胎气。

    说什么的都有, 毕竟贺家大房与二房早就不和, 这其中原由可不仅仅是那几亩良田。

    “你们是不晓得那孩子有多难生,若不是王郎中开了方子, 刘稳婆给接的生, 这孩子怕是下不来。”王婶帮着自家儿媳卖豆腐,见有人问她便回了两句。

    偏就两句话吊起了大家的兴致, 买了豆腐也没着急回去, 全都围在了王婶身边。

    “咋请的刘稳婆,咱们村子不就有。”杨二妞他娘问道。

    “说是被别家请了去,不过也没见这几日咱们村里有喜事啊,也就贺家生了一个丫头。”

    “赵娘子,你这话可不能瞎说,你咋晓得咱们村稳婆是被别家请了去。”

    唤作赵娘子的妇人白了那人一眼, 她家男人便是那日赶车送刘稳婆回去的车夫, 这些消息自然是听她男人说的。

    “我家桩子那日送的刘稳婆,自然是刘稳婆说的, 要不贺家为何放着村里的不请专门隔好几个村去请人家刘稳婆,生孩子这种事又不能耽搁。”

    赵娘子说完,又故作玄虚道:“你们可晓得贺家给了刘稳婆多少接生钱。”

    “二钱银子?”

    “三钱吧,咱们这生丫头不都差不多这些。”

    赵娘子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咳,贺家穷,一钱银子虽少但就是个丫头也行了。”

    赵娘子摆摆手, 说道:“若是一钱那有什么可惊讶的,是一两银子。”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看了过来,她们莫不是听错了,咋生了个丫头还穷大方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王婶子,她说的可是真的?那日你不是在贺家帮过忙可瞧见了?”

    王婶夜里就回了家,哪里知道贺家给了稳婆多少接生钱。

    “这我哪能晓得,不过贺家天亮后给我们这些帮忙的都送了鸡蛋。”

    竟还送了鸡蛋,这可是冬日里的稀罕东西。

    一时间围着的人七嘴八舌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最多的还是议论贺家咋突然这么大方,难道真是发了财,要不贺二婶咋会去他们家发疯。

    众人越说越觉得定是如此,毕竟那日买肉时,贺母真给了杏姐一文钱。

    许是贺二婶眼热她们,这才去贺家闹-

    贺二婶自那日回了家便一直没出过门。

    又恰好赶上下雪,她便同家里人说雪天难行,也不让家中其他人出去。

    贺忠还以为自己亲娘转了性,真的关心起他们来,年上那几日他便老老实实待在了家中陪着杏姐。

    贺二婶度日如年,生怕贺家大房找上门来,可一晃几天过去,贺家大房那边都不曾有人来,她便放宽了心,猜着定是那菀絮没事。

    这不今个贺忠说要出去在村里转转她也没拦着。

    “忠子,你们家咋回事,咋同你伯母家闹的这么厉害。”贺文石见他来了,赶紧将人迎进屋。

    贺文石是贺家旁支,但他们祖上都是同一个。

    贺忠手上还提着刚买的肉,疑惑的看向他,问道:“石头,你这话啥意思。”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你们家的事了。”贺文石与贺忠自小一同长大,还真没见过他这反应。

    “年前那天,你娘去你伯母家了,你可知道。”贺文石问。

    这事贺忠还真不知道,那日他刚从镇上回来,砍了柴送到了他婶家,他当时可没在院里瞧见他娘啊。

    “听说你娘在贺家闹了一通,还把贺家大郎的媳妇给推了。”贺文石看着贺忠紧皱的眉头,顿了下继续说道:“听村里人说,当夜生了个不足月的丫头。”

    贺忠把肉给他放在桌上,道了声谢,这才急匆匆往家赶。

    回去的路上贺忠越想越不对劲,怪不得他娘这几日不让他们出来,怪不得她娘那么爱凑热闹的人竟也不往人前凑了。

    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脚下步子快,没走多久便回了家。

    只是门还没推开,又听见里面传来他娘的咒骂声。

    “别以为忠子回了家就有人护着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冬天鸡都能下蛋,你那肚子愣是没个动静。”

    “下次再和忠子告状,我拧不死你。”

    贺忠匡的一声把门推开,就见早个还给杏姐塞了个热鸡蛋的人现在正狠狠掐着杏姐手腕子。

    原来他娘一直都没变,从未。

    那些说以后改以后对杏姐好的话都是假的。

    贺二婶没想到她儿回来的这么快,慌慌张张撒开手,正欲辩解,就见贺忠一把将杏姐拽到身后,冷着脸问道:“娘,你年前到底都做什么啥。”

    贺二婶回过神硬气道:“咋啦,还教训起你娘没完了,不就是拧了她两下说了她两句,再说这村子里哪有婆婆不给儿媳立规矩的。”

    贺二婶压根没往旁的想,还以为贺忠是在说她训杏姐的事。

    “你凭啥去伯母家闹,你可晓得你那一推差点一尸两命。”贺忠气急,他都不敢想若是二人都没保住可怎么办。

    “那孩子没足月就出来了,也不晓得身子咋样,娘,你这几日还躲在家中不让我们出去”

    “那还不是没事。”一听没有一尸两命,贺二婶松了口气。

    贺忠只觉没脸,开口道:“娘,你去给伯母家道个歉,这事是咱们的不对。”

    贺二婶一听让她去道歉,伸手指着贺忠骂道:“你是我儿,你不向着你娘你向着外人,我真是白养你了,要去你自己去。”

    说完贺二婶便进了屋,留下贺忠和杏姐站在院中。

    一

    家中添了孩子,贺家这边日日热闹。

    苏意安变着花样做吃食,一边是给菀絮补身子,一边想让家里人给点评一下哪个菜更好。

    毕竟贺母他们以前在府城,吃的喝的见过的要多,若她们都觉得好那这菜就能拿到食肆去卖。

    贺母放下竹筷,指着面前的四喜丸子道:“这个我觉得最好,不过。”

    “娘,不过什么。”苏意安认真听着。

    “这丸子不小,肉也多,以前在府城卖价就贵,若是在小食肆,怕是不好定价。”贺母认真分析了一番后才道。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年后便在镇上租个铺子,开一家小食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一年一年的租,毕竟苏意安手中的钱撑死只够租一年的。

    “苏姐姐,我喜欢这个东坡豆腐,闻着香香的,里面嫩嫩的。”贺凝文说着又夹了一小块放在碗里。

    苏意安一一记了下来,对于定下哪道菜以后在食肆里卖她现在倒是不着急。

    毕竟这菜不能贵还得好吃又能赚钱,苏意安得综合考虑一下。

    贺兴晨是饭桌上的捧场王,他端着粗碗给苏意安看,咧着嘴笑道:“小婶,你看我都吃光了,小婶做的每一道菜我都觉得好吃。”

    “你这孩子,好好吃饭别举碗。”说着贺母按下他举高的手。

    苏意安将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心里琢磨着到底怎么弄才能挣更多的钱。

    如今家中日子虽好了些,但也仅仅是不挨饿不受冻,距离她想过的那种躺平日子还有好远的路。

    她不能懈怠,得带动全家一起赚钱。

    “婶子。”门外传来声响,一听便是贺忠的声音。

    贺母叹了口气,虽是贺二婶造的孽,但贺忠这孩子到底是好的,她总不能不开门不让他说几句话。

    “娘,我和你一起过去。”苏意安看出贺母的犹豫,她起身说道。

    院外贺忠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鸡,他是专门来道歉的。

    院门打开,苏意安站在门边,没让人进来。

    她装糊涂的说:“你怎么来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贺忠窘迫地将手上东西递上前,结巴道:“我替我娘来给大嫂道歉,我、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我娘做的事。”

    “回去吧。”苏意安说完就要关门。

    “都是我们不好,这东西你们就收下吧,给大嫂补补身子。”贺忠脸上挤出一个笑来遮掩自己的尴尬,他无法劝他娘来,只能自己替他娘道歉。

    贺母还是第一次见苏意安这般,她脸上没有怒气,也没拿话怼人,可就是让人瞧了心底打颤。

    屋中传来孩子啼哭的声音,是满妹醒了。

    躲在一旁的杏姐听见啼哭声走了过来,她站在贺忠身旁,垂眸不敢看苏意安,声音怯怯的,“不知大嫂和孩子身子可好?”

    “娘,你去看看大嫂她们,我说两句就进去。”苏意安支走了贺母,这才重新打量起眼前二人。

    杏姐比上次见更加怯懦,但看得出来贺忠还算护着她,要不杏姐不能这么粘他。

    而贺忠也更加愚孝。

    “忠大哥。”苏意安客气的喊道,“若杏姐怀有八个月身孕,身子本就孱弱,但被你娘推了一把导致难产,你也会像现在一样体贴你娘的不易吗?”

    贺忠哽住。

    “既不是你的错处,你也无需来道歉。”苏意安看向杏姐,见她手腕处青了一片,便知这是又在家受了苛待,看来贺忠也没全然护住。

    “那日好在我们家中有人,这才及时请来稳婆保住了大人和孩子;若这种事再次重现,家中无人去请,怕是要一尸两命了吧。”苏意安话有所指,却没有直接点出来。

    门被关上,贺忠和杏姐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贺忠思绪万千,耳边全是苏意安最后说的那句话。

    家中

    贺二婶进了屋就一直在留意院中的动静,听见门响了便猜出贺忠这是又要去贺家,这次她没拦。

    她倒是想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态度。

    没过一会儿门口再次传来声响,见他们提着鸡和酒回来,贺二婶心里肉疼的不行,这两样都贵的很,平日里她都不舍得杀一只鸡吃。

    但面上她仍开口将二人数落了一番,讥讽道:“回来了?怎么着那边是不是把你们撵出来了,都说了人没事就好,非上赶着去一趟让人骂 。”

    “再说只是生了个病丫头,就算没了也就没了。”她紧接着道。

    “丫头?燕不也是娘生的丫头,咋,丫头怎么了。”贺忠话落,猛地想起他那小妹年底前就嫁了出去。

    他那时都没收到家中的信,等回来了才知道自家小妹已经嫁了人,如今想来一切都过于巧合。

    见他娘突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贺忠瞬间死了心,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他娘好狠的心。

    “分家吧。”他沉默道。

    第40章 她心里只有赚钱做买卖

    村里人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 无人知晓贺二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有所传言时,他们已经彻底分了家。

    “也是该分家,要不只能苦了杏姐。”菀絮也只是趁无人时同苏意安这么说, 她可不敢当着贺母说这话, 分家这种事在村里是大不孝, 尤其是家中长辈还活着的时候。

    苏意安伸手逗着襁褓中的满妹,十日过去, 满妹已经睁开了眼。

    脸还是小小的, 但身上褪了红如今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何止是杏姐,她这般发疯以后不知道还要苦了谁。”苏意安戳了戳菀絮, 提醒道:“好好养着你这身子, 以后咱们也不同他们再来往。”

    菀絮知道苏意安这是在心疼她,她眉眼弯弯笑着说了声好。

    满妹玩了一会儿便不再抓苏意安的手,她瘪瘪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是困了。”菀絮侧过身子,把满妹往自己怀中挪了挪,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哄着,我去院里瞧瞧。”苏意安不好意思看菀絮给满妹喂奶, 寻了个借口出了屋。

    院子里, 贺凝文正陪着贺兴晨清理积雪。

    年前苏意安带了一些菜籽回来,这一忙便忘了, 昨日翻腾东西时又找了出来,这不便让俩孩子在院里清出一块地,一会儿锄了地种进去。

    一个孩子指使不动,两个孩子抢着干活,这话一点不假,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院子,苏意安很是满意。

    遂亲自下厨做了一锅东坡肉。

    她专门选的肥肉较多的地方, 把肉切成四四方方的大块,还用绳子在每块肉上面打了结。

    这一锅她特意做了不少,她想着端一盘给云娘送过去,毕竟那日若不是碰上她们,贺母都不好寻稳婆更不好将稳婆带回家。

    “怎么还煮了鸡蛋。”见苏意安把鸡蛋去壳后放进锅中,一旁正手洗满妹衣裳的贺母好奇问道。

    “肉汤香,正好给鸡蛋也入了味,娘一会儿你尝尝,若好吃咱们到时候也拿去镇上卖。”

    贺母手上沾着水,点头应道:“你做的哪有不好吃的。”

    锅中肉炖了有一个时辰,汤汁都快要熬干,苏意安这才把肉盛出来。

    每一块肉糖色上的都好,竹筷一夹弹弹软软,还未吃便觉得香。

    不过这菜做起来实在耗功夫,若拿去食肆卖可不方便,贺母想。

    “娘,我把这些给云娘送过去。”苏意安把盘子装进食盒中,这样提着方便,菜也不容易凉。

    “路上可要慢些,山路还有雪不好走。”这也是为何前些日子她们没有去山上。

    “知道了娘,放心吧。”她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上个山还摔一跤。

    见苏意安要出去,贺允淮放下手中的锄头,同她说道:“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那我也去。”贺兴晨手上还沾着土,见他们要出去急忙忙把手伸进雪里搓了搓。

    苏意安看了一眼还没弄好的小菜地,摇头道:“你还是在家带着他们弄菜地吧,要不这活今日可干不完。”

    贺允淮想说没事,等他们回来了他继续弄就好,可抬眼一看苏意安面上没有半分想让他一起去的意思。

    “对,这离不开小叔,小叔继续挖菜地,我和小婶一起去。”贺兴晨屁颠颠去灶房洗了把手,又回屋戴上了自己的厚帽子。

    “你也要去?”贺允淮见自家小妹也放下了手中锄头,试探问道。

    贺凝文白了她二哥一眼,回道:“云姐姐家有大狗,我不去,我进去看看满妹。”

    贺允淮本就不放心她去山上,如今再带着一个小的,他更是不放心。

    “要不我送你们上去。”他就是送上去不进云娘他们家。

    “小叔你放心,我肯定保护好小婶。”贺兴晨已经穿戴好,手上还拿着一个长长的木棍,一副谁敢靠近他就反击的样子,“你在家安心弄菜地,等我们回来。”

    贺允淮:

    苏意安是真的没想带他一起去,一是他身子还没好利索,二是家中菜地确实需要他。

    “我们去去就回。”她笑着同他摆了摆手。

    贺允淮叹了口气,送他们出了院便又拿起锄头弄起菜地来。

    上山的路还好,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走。

    一大一小一边爬山一边欣赏山上的美景。

    等爬了一段路后,贺兴晨停了下来。

    “是不是累了,那咱们先歇歇。”苏意安把竹筒递给他,里面是出门时装的水。

    “不累,小叔还在弄菜地。”贺兴晨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在家。”苏意安笑笑,以为他随口一说。

    贺兴晨指着山下说:“小婶,你看在这能看见咱们家院子。”

    苏意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能瞧见院里的东西,不过距离有些远,看得并不真切。

    苏意安没想到她们走了这么久贺允淮还没歇歇,她道:“那咱们早些回去,帮着你小叔一起弄。”

    二人继续往上爬了一段路,终于找到云娘他们住的地方。

    “你们怎么上来了。”云娘听见声音赶紧来开门,见二人鞋面上沾着全是雪,忙道:“快进来烤烤火,可别冻着。”

    被她这么一说,苏意安才觉出冷意,一瞧脚下全湿了。

    “今个弄了些肉给你送过来,本想早些来的,这不是下了好几日的雪。”苏意安把食盒放在桌上说道。

    云娘了然,她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热茶,又端来一盘栗糕,这才坐下同她说说知心话。

    “菀絮可好?”她想到那日离开时听见的惨叫声,想着菀絮这胎定是生的不容易。

    “一切都好,生了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不过小丫头身子有些弱得好好养着。”毕竟是早产的孩子,不如满月的壮实。

    再说村里常说七活八不活,满妹又是八个月生下来的,家里都顾忌着,贺母还想等天好了去庙里求个平安福。

    云娘听完点点头,对贺母的行为很是认同,“总归都是为了孩子,我听说府城那边有个三元寺,很是灵验,到时候你们可以去那看看。”

    二人说了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一阵犬吠声。

    庄山带着猎犬回来了,他手上还提着两只兔子,正是今日打到的。

    “对了,下今个午我们便回镇上,你们什么时候去?”云娘问她。

    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若是在镇上摆摊卖卖吃食苏意安不再想下去,大过节的她总不能只想着赚钱,这里的上元节定很热闹,她还从未见过。

    她想了下道:“明日我去镇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最好能一年一租,若是找到了便去你那同你说一声。”

    “也好,等今个回去了我也给你问问附近可有租的。”云娘倒是想同她把铺子开在一块,毕竟熟人做什么都方便,若是有个事还能互相帮忙照看一下铺子。

    苏意安没久留,喝完茶便带着贺兴晨准备离开,临走时云娘又给她装了两棵菘菜。

    这东西冬日里常见,不管是炒着吃还是同肉炖着吃都嫩的很。

    “那就明日见了。”苏意安说。

    关上院门,庄山这才开始宰兔子,那会有孩子在,不便见血腥。

    “这次兔皮留着吧,到时候那边孩子满月我做个衣裳送过去。”云娘站在庄山身边,细声细语地说。

    庄山嗯了声,两手一扯,将兔皮完整的撕了下来。

    “那边生的丫头还是小子。”庄山头也没抬,问道。

    “是个小丫头,听说白白嫩嫩的生的像菀絮。”云娘没见过菀絮几面,印象中菀絮是个温婉的女子。

    庄山:“丫头好,我就待见丫头,最好长得随你,要不咱们也要一个。”

    “青天白日里没个正经。”云娘伸手狠狠戳了庄山脑门一下,转身进了灶房。

    苏意安她们回到家时,贺允淮已经将院里的小菜地翻好,正一点一点往里面撒种子。

    他还是第一次种菜,每个坑里面撒的种子数一样多,撒一个坑埋一个坑。

    一小包种子就撒了十五个坑,剩下一片地没种子可撒了。

    贺允淮纠结再三,正打算把前面的坑一个一个挖开取点种子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响。

    “别倒回去挖了,就先这样吧,到时候瞧瞧这么种能不能长出来。”

    闻言贺允淮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自己蠢笨行为被人看了去,他只觉的窘迫。

    好在苏意安说完便带着贺兴晨进了屋,要不他都不知如何回话。

    苏意安其实也没在这个季节种过菜,但现在一直有菘菜能吃,想来是可以种的。

    当然若是长不出来,那就等天暖和了再种别的菜,苏意安想-

    翌日,苏意安起了个大早。

    她将小柜挪开,从老鼠洞里掏出这些日子攒的银两,足足有十二两整的,这还不算碎银。

    “苏姐姐。”贺凝文听见声音便醒了,她打着哈欠,“今日是不是要出去啊。”

    “天还早,你睡吧,我去镇上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今日去镇上这事她只告诉了贺母,毕竟不是摆摊用不到那么多人,所以没对旁人说。

    贺凝文一听是去镇上,人也不困了,猛地坐起来。

    苏意安把被子给她往上面拽了拽,说道:“不睡了?”

    “不睡了,我陪苏姐姐去镇上。”贺凝文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兴奋劲,高高兴兴穿起了衣裳。

    二人收拾妥当连早饭都没吃便出了门,如今手头宽裕了些,在镇上买点吃食更方便。

    仍旧是坐牛车去镇上,只是这次上了板车原先不同她们说话的妇人这次却主动打起招呼。

    “贺家的,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在镇上摆摊了是不。”问话的是林家婶子。

    年前余家媳妇的就说贺家在镇上摆了摊,不过买卖瞧着一般,村里人听了也没人动心思。

    可前些日子贺家可是给了稳婆一两银子,还给了帮忙的鸡蛋,这不是赚了钱是什么。

    苏意安自然明白她们的意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镇上摆摊是不是赚的不少。”林婶问的直白,板车上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苏意安挑眉一笑,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大家问了,她总不能不说,“一文也是钱。”

    这意思就是有的赚,众人听了纷纷打起摆摊主意-

    天亮后,贺家人都醒了。

    今日早饭是贺母做的,一直到快吃饭时,苏意安还没出现。

    想到昨日她去了一趟山上,难道是生了病?

    贺允淮不放心,他走到门边,正欲敲门,就见贺母端着干馍从他身后经过。

    贺母看了他一眼,便道:“意安今日去镇上了,你小妹许是也跟着去了。”

    她们去镇上了?他怎么不知道。

    贺允淮失落感扑面而来,他怔怔地看着她们的屋门,直到屋里人叫他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