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2） “我是认真的。……
志愿表上填要上北大, 还有闲心在教室里撩妹，许斯年的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儿数？
真是气死你了！
你一路带风走到许斯年桌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包子。
他诧异看向你。
你一手叉腰, 一手把又白又软的发面包子当许斯年的脑花来捏：“人家都说了‘不用、不用、不用’了！”
说完, 你转头冲叶诗语挤出一丝笑：“别担心, 我帮你吃了哈。”
叶诗语噗嗤一乐，许斯年这才反应过来, 把掉下来的下巴重新扶上去。
你一屁股坐下，右手隔着塑料袋撕下一大口包子皮。
雪白的软面里绿油油的一片。
呃，青菜馅儿的。
你咬了一口, 满嘴寡淡的青菜味，除了脆生的口感, 毫无味道可言。
你转头对一脸欲言又止的许斯年说：“下次记得买肉馅儿的，菜馅儿的不好吃。”
就听许斯年低声嘟囔：“我这也不是给你买的, 这是……”
你反手将撕下的包子皮塞进许斯年嘴里：“闭嘴！”
叶诗语轻嗽一声，掩唇转过了身。
许斯年愕然垂下眼皮，盯着还有一半挂在外的包子皮，委屈巴巴将剩下一半慢慢叼进嘴里。
他安静嚼着包子皮, 目光从垂着的长睫间偷偷瞧出去。
见你小脸凶巴巴、每一口菜包都咬出了“食其肉、啖其血”的架势, 实在没憋住：“菜包……也没那么难吃吧？”
你转头白他一眼, 并不解释。
右手隔着塑料袋把坠在袋底的第二个包子捞上来。
转头刚要下口，就见许斯年的大手斜伸过来, 飞快扯掉一大块包子皮，回手忙塞进自己嘴里。
动作之行云流水，你看得瞠目结舌。
许斯年冲你讪讪一笑：“我自己来，不劳你亲自动手。”
然后闭上嘴，睁着他有点儿好看的大眼睛, 鼓着腮慢慢嚼起来。
对上许斯年，唉，你真是气不过十分钟……
***第一节是数学课。
开课没多久，许斯年悄悄把一张小纸条推过了“三八线”。
你斜了眼那张三分之一在他领地、三分之二已潜入你领地的纸条，只作不见，继续盯着前方黑板。
很快，你的余光里鬼祟伸上来两根长指，“嗖”一下夹走被晾在三八线上的纸条。
……就这智商还想上北大……
你本以为许斯年就此放弃了。
不想没一会儿，三八线上又出现个新东西。
你低头一看，是个被叠成心形的纸条。
心上还用红色的水性笔写着：「Sorry ^^」
你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许斯年这些心思但凡能用在学习上，这北大……
还是上不了……
你伸手去桌上取走纸条，按着折痕一点点拆开，拆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三行字：
「我明天再也不买菜包了，后天也不买，大后天也不买，大大后天也不买，以后再也不买菜包了！
所以，别生气啦？」
你挪开大拇指，发现纸条右下角还画着个扭屁股的兔斯基。
人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不过，很快你就笑不出来。
一个粉笔头从讲台破空而来，精准砸中了你手里的纸条。
“夏佑——！”
你应激反应，瞬间站起身。
粉笔的精准命中让数学老师接下来的话更加气势十足：“你是不是以为我瞎，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到？上课偷偷传小纸条也就罢了，我看在你是好学生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你得寸进尺，上着课呢，就对着纸条嘿嘿嘿嘿乐起来了！”
真是六月飘雪，你那明明是无语的笑：“老师，我没……”
“别想狡辩！”数学老师的声音又拔高一度。
“别看我天天批卷子批到半夜，两只眼睛各个5.2，”数学老师别有深意看你一眼，“你手里拿着的纸条原来是什么形状，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
数学老师的视力确实好，但想象力比视力更好。
一旁的许斯年从你刚才被喊起来就蠢蠢欲动，你一直踩着他的宝贝运动鞋，才让他老实坐着。
这种误会他再替你辩解，家里有个好大儿并以此为傲的数学老师更会误会。
数学老师见你埋头不说话，又问你：“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你垂着脑袋摇摇头。辩解什么？辩解什么她都不会听。
果然，数学老师扫过下面噤若寒蝉的众人，再度强调自己格外优越的视力后，把你发配到了教室外。
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靠着冰凉的墙面，望着一大早被值日的同学擦得格外明亮的玻璃，眼神放空。
游戏里还真是什么狗血都有。
先是许斯年要上北大，后是你有生之年上课时也被罚到了走廊里。
你的高中数学老师热衷于通过杀鸡儆猴的方式来树立自己的权威，“鸡”扑腾得越厉害，她杀得越狠。
像你这样态度良好的，她一般就罚到外面站一站，当然，你想你要是不反驳那句“老师，我没……”现在就在教室里站着了。
高中的你肯定觉得站在教室里丢脸归丢脸，但好歹能听听课；
现在的你或者该说游戏里的你觉得还是站在走廊里更好些。
你正庆幸着，就听一墙之隔传出数学老师歇斯底里的怒吼“许斯年，你也给我滚出去——”
你靠墙的后背都跟着麻了麻。
没过半分钟，你就见到了开门出来的许斯年。
他反手带上门，插着兜一脸无所谓朝你走来。
你们隔空默默对视。
你像个熟练的老前辈，拍拍身后的墙：“靠这儿吧，这前面的风景好。”
许斯年长腿一叠，靠在了你旁边的墙上。
你望着窗外树荫梢头跳来跳去的小鸟，问他：“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没怎么。或许……”许斯年中指摩挲着高挺的鼻梁，“是她更年期到了。”
“高一入学，我就在论坛上看到不下十个帖子讨论她的更年期什么时候能过去。我当时边翻帖子边想，幸好她只带高三，学长学姐们好倒霉，没想到……”你看向许斯年，自嘲一笑，“后来，我也成了倒霉的学姐。”
许斯年：“女人的更年期一般持续几年？”
“我怎么会知道？”你白他一眼，“回家问你妈。”
许斯年：“我可不敢想象，有一天我妈也会变得这么可怕。”
你笃定回他：“不会的。”
许斯年：“你怎么知道?”
你脑中随即浮现出许斯年妈妈的身影。
你每次见到她，她永远举止优雅，一身剪裁合体的连衣裙，每次都不一样的款式颜色，脸上点着淡淡的精致妆容。
对你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
更难得的是，对许斯年也是。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许斯年家，被他妈妈温柔的语调全程香得晕晕乎乎。你脸上撑着淡定，心里一边羡慕许斯年，一边幻想自己长大也会像他妈妈那样温柔端庄。
傍晚和许斯年告别，你头一次望着他挪不动脚步。
他妈妈见了，笑着让许斯年把你送到楼下，嘱咐他给你打到车了才能回来。
许斯年那次……好像上车把你直接送回了家。
这么想，除了最后的不欢而散，许斯年对你好像一直还不错。
你看向许斯年，软了声音问他：“许斯年，你真想上北大吗？”
“你怎么知道？”许斯年瞪大眼看你，很快又自己想到，“班主任和你说的？”
“嗐，她刚才找你就这事儿？”
你点点头。
“你自打回来就跟充了气的河豚似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许斯年夸张抚抚胸口，“白害得我跟着心肝乱颤。”
你：“……老师让我帮你实现心愿，帮你上北大！”
许斯年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你：“……”
你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许斯年，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儿？”
你：“你能换个心愿吗？”
许斯年：“换个什么心愿？”
“比如，要追到叶诗语。”你仰着脸，双眼无比真诚望着他，“我一定会帮你的。”
许斯年的目光在你脸上转过一圈，皱眉用手背来探你的额头：“你发烧了？”
你：“……”
他试探完你的温度，又摸摸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地疑惑：“也不热啊。难道是刚才被骂傻了？”
你扯下他翻来覆去在自己额头上折腾的手，让他重新看向你：“我是认真的。”
你一脸坚定：“我肯定帮你追到叶诗语。别上北大了，这个心愿更靠谱。”
许斯年：“叶诗语我在追啊，不需要许愿。”
“你这样追下去，我感觉悬。”你委婉告诉他后来的结果。
许斯年：“是吗？我感觉进度还挺好的啊。”
许斯年真是对他毕了业也没追到叶诗语一无所知……
你：“追叶诗语不用许愿，你上北大就需要许愿了？”
许斯年挠挠后脑勺，腼腆一笑：“我这不还差点儿实力，需要点运气加成。”
你：“……………………”你深感，你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好半天，你才又问：“你怎么突然想上北大了？”
“说来也巧，”许斯年一脸兴奋转向你，“老师发志愿表的当晚，我做了个梦，醒来脑子里就冒出一个想法：我要上北大！”
就这样？这么离谱？就因为一个梦？
你：“……你梦到了什么？”
许斯年：“不记得了啊，记得我不就一起给你讲了。我就是一早醒来，再看到那张志愿表，就觉得空白那里得填北大。”
……你严重怀疑是游戏强行把“上北大”这个妄念塞进了许斯年不靠谱的脑袋里。
你就说，你从前从没听许斯年说过他想上北大的事儿。
甚至，他一度对考哪个大学都没任何想法。
后来，他问你想去哪所大学，你告诉他后，他就厚着脸皮把你的理想大学偷去了。再有别人问他，他就也说那所。
你：“许斯年，上北大这么重要的事儿，你这么随意决定不好吧？”
许斯年：“有什么不好，你不觉得上北大很酷吗？”
你：“我不想上北大，难道是因为上北大不酷吗？”
“那是因为什么？”许斯年一本正经疑惑。
你长长叹口气：“当然是因为我考、不、上。”
许斯年一脸不以为意：“你还没努力，怎么就知道你考不上？你学习那么好，我看，你再稍稍努努力就成。”
这一刻，你的沉默震耳欲聋，带着3D杜比全景音效。
这个世界，除了许斯年，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对你有如此伟大的信心了……
关键，你还没法告诉许斯年你已经知道结果了，你高考的分数考不上北大。
许斯年见你沉默着不说话，用手肘撞撞垂眉耷眼的你：
“我是认真的。”
第42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3） 神他妈腿短上不……
许斯年见你沉默着不说话, 用手肘撞撞垂眉耷眼的你：“我是认真的。”
就是真“自信”，才可怕好嘛……
你决定换个策略。
既然许斯年非拿考大学当心愿，那你劝他改选现实里他真考上的大学当心愿不就行了。
于是, 你开始劝许斯年把北大换成那所大学。
许斯年认真听完你分析的1234, 面上依旧不为所动。
其实, 你也觉得北大更好……
你靠在墙上长吁短叹。
忽然，你想起了什么, 直起身子，走到许斯年对面：
“我听说那里人均段子手，讲起笑话简直是信手捏来。你这么活泼、开朗、幽默、风趣的人去了, 肯定更有发挥的余地。那里还有好多美食，麻花啊、小笼包、煎饼果子……”
说到这里, 你冲他眨眨眼：“你要是真考上了，到时候, 我送你一个能装两个鸡蛋的便携鸡蛋盒。你喜欢线条小狗吗？我再给你买个线条小狗的贴纸装饰上……”
“你等等，”许斯年在你讲得眉飞色舞的眉间撑起两根手指，“为什么要送我便携鸡蛋盒？还是能装两个鸡蛋的？”
你侧头晃掉许斯年碍眼的手指，耐心给他解释：“你去那里上大学, 早上去买煎饼果子, 就揣上我送你的鸡蛋盒。你不是爱吃红蛋黄的鸡蛋嘛, 你就提前买好放在宿舍里，早上临出门就装两个进去, 揣着过去让摊煎饼果子的阿姨给你换成红蛋黄的鸡蛋。煎饼摊上的鸡蛋肯定不如咱们自己买的好。”
“还有，你要是排队排着排着突然想买个豆浆什么的，还可以把鸡蛋盒放在原地替你排队，怎么样，不错吧？”你双眼亮晶晶期待看他。
许斯年脸部的肌肉快绷成雕塑, 咬牙挤出四个字：“你说完了？”
你肯定的“嗯”字一落地，许斯年好像听到了起跑线前发号施令的枪响，立马蹲到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你：“……”
你盯着许斯年笑得花枝乱颤的头，满脑子都是问号。
当初许斯年问你为什么要去那儿上大学，你说起这些，他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他明明说“听起来还不错，那我也去吧。”
事后，还死皮赖脸地追着你要你也送他一个便携的鸡蛋盒。
怎么这次你主动提出来，他笑得快要抽过去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担心许斯年在只有你和他两个人的走廊里笑抽过去。到时你一人只有一张嘴，出了问题说不清，于是抬脚踢了踢许斯年的鞋尖：“别笑了，再笑……”不防，被他的大手一把攥住了脚腕。
现在是初秋，你长袖校服内还是短袖，脚上穿的也是露脚踝的船袜。许斯年这么一抓，大手直接贴上了你微凉的脚踝。
陌生的温度、不容忽视的力道，你的踝骨在他的掌心没出息地僵住。
许斯年攥着你的脚腕仰起头，额前的刘海儿自然滑散到两侧，奶油白的脸完整露出来。
你们一高一低对视，你暗自往回使力，试图体面地收回“失地”，却奈何许斯年钳住你踝骨的指节如“跗骨之蛆”。
悄无声息的角力在走廊川流的过堂风中烧得不见硝烟。
迟迟得不到胜利的你突然听许斯年出声：“夏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目光还盯着“战场”，竖起的耳朵却瞬间捕捉到他言语中暗涌的危险底色。
你本就不太硬的底气仿佛被戳了个洞，气“呲呲”往外泄，你勉强扯了块面皮堵上去，又怂又有些硬气地问：“告诉……什、么？”
许斯年一字一字咬得十分清晰：“我的运动鞋是我的第二个老、婆，不许随便对它们动手动脚。”
就这……？
你想起之前去许斯年家，他一脸神秘把你拉去他的衣帽间，献宝般给你展示他认真收在透明鞋盒里、整整一墙的运动鞋。
你真是白高看他了……
你为自己短暂的退缩感到羞耻。
对上他威视你的眼神，你像模像样乖巧点头：“松开吧。”
许斯年的目光在你脸上兜过一圈，松开了手。
你的脚得到解放的下一秒就冲他雪白的鞋头用力踩下去：“就动脚，就动脚，你能把我……”
“怎么样”还没说完，你整个人就被许斯年两手掐着腰端了起来。
你震惊看向自己突然悬空的两脚。
干扑腾却碰不到地面，刚支棱起来的声音慢慢怂下去：“许斯年，你要、要干吗？”
“我要干嘛，”许斯年冷嗤一声，“我要把你扔、出、去。”
扔、出、去？？？
许斯年抬着你大步走到对面，把你放坐在窗台上，长腿一倾山一般死死抵住你膝盖，让你动弹不得。
你不知就里瞪大眼看他，就见他长臂越过你肩膀，“唰”一下拉开你身后的窗。
窗户撞上窗框发出“砰”响，秋风瞬间涌入，你后背的校服呼一下被鼓起。
你刹那涌起要被风刮走的错觉，后脖颈的汗毛唰一片立起，头都不敢回：“许斯年，你快把窗关上，我要掉下去了！”
许斯年侧头，瞥了眼你隔着校服死死扣进他肩窝的指尖，声音不以为意：
“你这不抓着我的肩膀吗？要掉下去，也是咱们两人一起掉下去啊。”
“谁要和你一起死啊？！许斯年，你、快、关、窗。”
“我又没抓着你的手，”许斯年说着还作势要抬起你抓紧他的两只手，声音欠欠说，“想关，回头自己关啊。”
你僵着脖子慢慢转过头，三层楼近十米的高度高清扑进你眼里。
你的大脑瞬间倒抽一口凉气。
“许斯年，”你咬紧牙根，发出最后通牒，“你现在、立刻、马上把窗户关上！”
许斯年冲你挑挑眉：“不关。”下一秒，却掐着你的腰把你从阳台上放了下来。
两腿软绵绵落地的你刚要去骂许斯年那个傻逼，就见他一转身，背对着依旧大敞的窗，掌跟轻巧一撑，坐上了你刚才的位置。
你太无语了…………………………
低下头，在心里把所有你会的脏话都拿出来，挨个骂他一遍。
许斯年喊你的名字，窗外的风声相伴而来。
你懒得搭理他。
“夏佑——”许斯年的声音又大了些。
你无奈抬头。
这一眼，心直接跳进了嗓子眼。
许斯年这个傻逼单手扒着一边窗框，上半身60度仰出了窗外，在风中笑得一脸灿烂朝你挥着另一只手。
你什么都来不及想，一把扑过去死死环住许斯年悬在半空的腰，上半身用力压住他的大腿：“许斯年，你他妈疯了吧！”
许斯年见你紧张，在风中笑得更肆意了：“哈哈哈哈哈……”
对上你恨不得立马杀了他的眼神，才勉强止住笑：“怕什么，你回头往我脚上看。”
“看个屁看！你赶紧给我下来。”
“就看一眼。”
你回头往下一看。
原来，许斯年的双脚勾在了墙上的暖气管后。
你：“………………………………”
玩这个游戏，实在是折寿啊……
你从许斯年腿上直起身，两手拽着他校服的前襟衣领，勒着他后脖颈把人从窗外往里拉。
许斯年见你认真，就着你的力道坐直了身。
他完全进来的下一秒，你砰一声大力推上了窗，并将两扇窗间的锁用力划死。
做完这一切，你从许斯年身前让开，头往旁边一偏，没好气道：“你下来。”
“你上来。”许斯年完全看不出眉眼高低，说着屁股往旁边挪一挪，给你空出个地方。
见你站在原地不动，又补了一句，“腿短上不来啊？”
神他妈腿短上不来！
你回忆着许斯年刚才的动作，转过身背对着窗，手臂用力一撑？
没撑上去……
耳畔传来许斯年强忍的闷笑声。
你心有不甘，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上去……
该死的游戏，毁灭吧！
这时，余光里许斯年伸来手掌：“撑这里。”
你盯着他摊开的掌心，将信将疑把手指轻轻搭上去。
许斯年的大拇指扣住你四根手指一拽，你的掌心顺着力道滑进他掌心。他继而合拢五指，用力握住你的手，对你勾起唇角：
“跳吧，像刚才那样就行。”
你半信半疑，如法炮制。在你跳起的瞬间，许斯年握紧你的手用力一抬，你真的借力坐上了窗台。
你就这么水灵灵地上来了？
你诧异看向许斯年，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芒。
许斯年蓬松刘海后的眉眼弯起，对你咧嘴一笑：“怎么样？刚才被我吓一吓，心里的憋闷是不是全散开了？”
………………
憋闷……是没了。
但你真想撬开许斯年的脑壳，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
你靠在冰凉的硬玻璃上，盯着白色的天花板怀疑人生。
不抱希望地老生常谈：“许斯年，北大，咱能不去了吗？”
许斯年：“夏佑，很久以后，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一句话你想说什么？”
你在天花板上游离的视线定在墙角的三叉石膏线上，仿佛那里结着一张蜘蛛网。
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对于死亡这个话题，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岁都太过年轻。
爆米花一样灿烂香甜的年纪，连衰老都不曾照面，死亡实在太过遥远。
你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真想起来，瞬间跃入脑海的也只有陆游那句成了网络老梗的“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游死前惦念的是什么来着？
你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前一句是“王师北定中原日。”但这样心怀家国天下的一句，有点儿不适合拿来做取巧的答案。
最后，你无趣地实话实说：“不知道。”
然后，侧头看向许斯年。
许斯年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窗外树梢的绿茵随风影影绰绰晃在他脸上。
斑驳的树影里，他转过脸，澄澈的杏仁眼底盈盈潜着笑意：“我想过。”
“我要在临死前，走马灯般回忆过我的一生，然后对自己说——
‘我这一生，倾尽全力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
倾尽全力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清脆的声音像珠玉落盘字字有声，震落了你经年尘封的记忆的浮灰。
那些你以为再也不会想起的记忆小荷尖尖角般倏然钻出了头：
“佑佑长大想干什么？”
你举手大声道：“当科学家！”
“当科学家好啊。那将来佑佑准备上哪所大学啊？”
是清华，还是北大呢？你绞着手指在心里比较了半天，用力点下头宣布：“上北大！”
八岁时你喊得惊天动地的愿望，十八岁时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只是说出口都担心别人会嘲笑你痴心妄想；
更可悲的是，二十岁时你还成了那个把勇敢说出口的人轻易定义为“痴心妄想”的人……
秋风明明被你亲手划上的窗锁牢牢挡在外面，你却觉得有风从你背后的四面八方吹来，在你密闭的心湖荡起涟漪。
一圈圈向外波散开来。
你静静望着许斯年，迟钝想起了那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于是，你听自己的声音说：
“许斯年，上北大吧。”
第43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4） 小花？蝴蝶结？……
空旷深长的走廊里响起下课铃声。
你“嗖”一下跳下窗台, 跑到对面，贴墙站直。
再去看许斯年，他人是从窗台上下来了, 却正对着玻璃窗, 左撩撩前面的刘海、右捋捋脑后的发丝。
你忙催他：“许斯年, 快过来站好。”
许斯年瞥了眼玻璃里你紧绷的身影，不紧不慢说：
“怕什么？下节是英语课, 她还能再把你罚到外面来站着？”
“就算她同意，英语老师也不能同意啊。”
“而且，你不觉得在外面站着, 还挺有意思的吗？”
没错，他玩的是挺好。
只是, 大半都在搞你的心态……
在你的连声催促下，许斯年在教室门被推开的前一秒站到了墙跟前。
数学老师捧着书,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朝你们射来。
口口声声视力5.2的数学老师戴眼镜，还是金丝边的。
大家只能猜测她是私下里看霸总小说上了头，把自己带入霸总的角色, 天天拿你们这些学生当下属训。
你本来还觉得这个猜测有些无厘头。
直到有次, 你替数学课代表去她办公室送作业, 电脑后的她似乎在忙，右手滑着鼠标, 左手越过肩膀朝身后指指，交代你把练习册都放在那儿。
你按要求放好，抬头正要和老师告辞，却见她专注到难以自拔的电子屏幕上赫然是《拒嫁豪门：少奶奶99次出逃》的第821章 ……
你正埋头回忆着，数学老师的经典腔调从头顶落下：“知道错了吗？”
“老师, 我知道错了。”你脱口而出。
数学老师肃着脸，点了下头，然后静等许斯年的承认错误。
但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隔音墙挡在了许斯年和数学老师之间，许斯年完全没有反应。
本来，你为了以示清白，和许斯年站得隔了一人远。现在，你却只恨离许斯年太远……
不然，你好歹可以偷偷掐他一把，以作暗示。
数学老师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指名道姓又问了一遍：“许斯年，你知道错了吗？”
许斯年仿佛在军训场地和教官对答，声音洪亮且底气十足：“不知道！”
你屏息以待的两颗眼珠子被他的答案震得当场落地。
你再没能管住它们，它们咕噜噜转向了许斯年。
许斯年背着手，表情无所谓看着前方，脖子直直梗着。
你看那又细又白又长的脖子，像极了引颈受戮的大白鹅……
果然，数学老师的火气嗖一下蹿起，声音平地拔高三度：“不知道？！”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刹那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约而同扭头看向了这里。
数学老师转过身，一个270度的秋风扫落叶威视，大家又立马夹紧尾巴，大步匆匆离开现场。
许斯年这时才开口：“没错，我是上课给夏佑写纸条了。”
数学老师转回身，肃杀的目光钉向许斯年。
许斯年目不斜视继续：“可她没看，就一门心思听课。后来我又传了一次，威胁她，她才打开看了眼。结果，我还没等到她回我，您就把她罚出走廊里站着了。”
“她一个书呆子，哦，不……是好学生，面子薄的跟张纸似的，站我旁边又红脸、又骂人、又哭鼻子的，”许斯年说到这里，不耐烦掏掏耳朵，然后冲对面窗户抬抬下巴，“这秋天凉飕飕的，还非要把那窗户打开，把那小脑袋、细脖子伸出去吹吹风……”
“那给我吓得，知道的是她要吹风，不知道的还以为……唉，”许斯年冲着数学老师长叹口气，“老师，得亏您有远见，把我也发配出来了啊。”！！！！！！！！！！
数学老师这会儿没功夫注意你，不然一定可以见证你堪称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幻。
现在、这一刻，你望向许斯年，一路五彩缤纷的表情最后定格成目瞪口呆。
明明许斯年只是长得有点儿好看，你却仿佛看到了出场自带拉风bgm和打光的校园偶像剧男主角。
而且，许斯年简直是……神之剪刀手。
你们两人间真实发生过的场景故事，经他之口重新剪辑，完全成了你乍一听怀疑耳朵，再一琢磨怀疑自己记忆的全新故事。
他唯一全然虚构的细节，大概就是威胁了你……
你正想到这小缺憾，就听数学老师问许斯年：“你威胁夏佑什么？”
许斯年闻言，侧转头看向你。
和你骤然紧绷的视线对上，冲你飞快眨了下右眼。
刹那，你忘记了呼吸。
数学老师近在咫尺，注视的目光还火辣辣贴在你右脸上，如果、如果她也看到了这个眨眼……
你的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重重跳着，脚背蓦地一重。
你低头去看，就见一只运动鞋正踩在上面。
“我威胁她，”许斯年回答数学老师，“要踩她的鞋。”他声音里的愉悦仿佛刚冒泡的雪碧，挡也挡不住，“噗呲噗呲”喷到你耳朵上。
你转头去瞪他，眼神咬牙切齿让他立刻、马上从你脚上挪开他的鞋。
生动的恼怒直白暴露在数学老师一旁不动声色打量你们的眼里。
数学老师看了好一会，才出声呵斥：“许斯年，你老实点！”
许斯年不紧不慢收回长腿，重新站好，吊儿郎当回了声：“哦——”
数学老师又问许斯年：“那你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许斯年回：“他买的菜包不好吃，让他明天改买肉包。”
数学老师听完，半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你：“……”他这移花接木接得……险些你都找不到缝儿了。
最后，数学老师抬起手臂，轻拍了拍你肩膀：“夏佑，你回去吧。下节课，好好听讲。”
你乖乖点头。
然后，夹紧手臂里的课本，像没看到许斯年这个人，直接略过他离开了。
你站在原地，望着数学老师离去的方向。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你才终于相信她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你、们！
你脑袋飘忽忽朝教室里走，许斯年默默跟在你身后。
你走到书桌旁停下，等许斯年进去再坐下，就听他突然问你：“你怎么不穿袜子？”
你穿了，穿的船袜，船袜腰很低，被遮在运动鞋里，所以看不见……
你懒得和他解释这么多，随口敷衍道：“没有。”
许斯年长长“哦”了声，走了进去。
许斯年一坐下，就被他后座的男生拉转过去，畅叙对他勇斗恶龙老师英勇行为的敬佩之情。
你则在其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敬佩声中思索起“如何帮许斯年上北大”这个现实问题……
你们高中是教育局直属重点高中，常年一本升学率在85%以上。
和你坐在同一间教室的这些人，大多最后都考上了一本大学。你们学校是不错，但绝没到清北满地走的程度。
清北的学生几乎只会出在尖子班，也就是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
你们十班怎么说呢？
学生大多是一路重点小学、重点初中考进来的中前排选手，一路享受着全市前5%的优质教育资源，有些学习天赋但又算不上顶尖。
你和他们则有些不同。
你是你们市为了教育公平、政策倾斜降分录取的产物。
通俗来说，你是你们高中因教育公平政策不得不降分录取的普通初中的学生。
你到现在还清晰记得高中的第一次报道。
夏末秋初，天高云淡，连阳光都是可爱的温柔灿烂。
新刷过白漆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排排站着贴有分班名单的一个个可移动白板。
一块白板一个班。
你从一班的录取名单一个白板一个白板往下看去，终于在末尾的几块白板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被拥在一群叽叽喳喳兴奋看名单的新同学中，默默听到了很多消息：一班和二班是尖子班，其余是平行班，平行班明面上是不分先后的……
最重要一点，每个班的录取名单都是按中考分数排的。
你又看了眼名单上自己的名字，排名很容易数。
倒数第二。
与此同时，大脑中自动播放起初中班主任考后总结时，无数次提起的话：
“别以为你们这次考得比别的班好，就是真的好。就咱们班考前几这几个，真把他们放出去，和那些重点初中的学生比一比，不考倒数就不错了。”
真是一语中的……
但你并未因为这份倒数第二的名单，就此生出什么发奋读书、考进班级前几来证明自己，或者证明“曾经的班主任是错的”的宏图大志。
长久的言语打压和摆在眼前现实的成绩排名，只会让你以为自己确实比不上那些重点中学的“好学生”，真的和他们存在智商上的差距。
促进教育公平的倾斜政策真实落到你身上，你因此得以进入这所重点高中，却没真正意识到教育资源分配不公的现实。
毕竟，你曾经的老师从没和你们说过他们和重点中学老师间的差距，他们只是反复、一遍遍强调你们和重点中学学生们的差距。
进入新的班级，你连曾经唯一的“好学生光环”也失去了。
连老师们都不会再多注意你一点。
你一如既往上课认真听讲，回家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日日按部就班上学、放学。
仿佛班级角落里一朵透明的野花，除了你的同桌和周围几个同学，大家似乎只是知道你的名字。
老师上课提问都不会问到你，那些热衷于发作业的积极分子有时甚至要抻着脖子找半天，才能找到你的位置。
第一次月考后，当成绩表分发下来，你想当然从最末向上找起。
当你一路向上，最后发现你考进班级前十五时，内心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第十二名，对于曾经考过无数次第一第二第三的你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成绩，但你从未想过，你在这群“聪明人”中有一天也能考到前排，而且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月而已。
那个下午，你对着那份成绩表沉默了许久。
明明开学这个月你也没有多努力。
你对这次月考的心里预期只是进步个三、四名，至少摆脱倒数五名。
可你……怎么就一下进步神速了呢？
这次考试，十二名的排名，同学们依旧没有看到你。
老师们也没有。
当然，你也没有看清自己。
随着期中考试、之后的月考一次次来临，你的班级排名一直稳中有升。
当期末考试你第一次考进班级前五时，终于有同学转头看你。
有些惊讶感叹：“夏佑，平时看你不吭不响，没想到是在憋个大的。期末一下子考这么好！”
你有些不好意思告诉她，你也没想到。
但同学却只以为你是谦虚。
其实，你是真没想到——
你和他们这些“聪明人”原来只差一样的好老师。
那一天，在期末成绩公布后有人欢喜、有人忧的热闹午后，你时隔大半年，终于明白了那个政策的真正意义。
你望向窗外。
冬日的太阳不温不火穿透玻璃，却让你觉得有些刺眼。
浅金的阳光灼在你脆弱的眼球，剥掉了弥蒙的面纱，让你看清了从前不曾见过的灰暗，你的眼睛有些难过……
难过那些曾经和你一同学习、一同笑闹三年的初中同学，他们上了普通的高中、甚至是大家口中的“垃圾职高”，他们并没有机会领悟到这件事情。
或许很多年后，他们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努力学习、才能考上好的高中大学”时，脑中晃过自己的初中三年，还只会暗自后悔曾经的自己不够努力……
上课的提醒音乐响起，打断了你早已跑偏到不知何处的思考。
你望向满脸谈兴未尽、被迫转过身坐好的许斯年，只觉得他比那日午后的阳光更耀眼。
这一刻，你是真心羡慕许斯年的。
你花了大半年才找到的些许自信，仿佛天生就种在许斯年身上，他一路成长，自信深深扎根，向自由的天空长成了欣欣向荣的大树。
现在，大树，他要上北大了……
许斯年见你一直盯着他的脸不说话，向后撩了把刘海，欠兮兮问你：“你这是……”
“被我帅到了？”
你深深提一口气：“……对，迷死我了。”
许斯年向来能言善辩的嘴一下卡壳，呆呆张着望向你……
……
“上课！”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冲下面喊了声。
你转回身，和大家一起站起身。
许斯年慢了几秒，也站起身，和大家一起向老师问好：“老师好！”
英语课上，其实你很想和许斯年谈谈他对于“上北大”这个宏伟目标的具体计划。
但传纸条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你只好认真听课。
偶尔扫过右面一片黑压压低头记笔记的脑袋，感叹他们这么用功，却没一个争气点儿考上清华北大，然后怀着无处可取经的深深无力感，也埋头记起了笔记。
英语课后，你刚想和许斯年好好商讨一下“上北大”的大计，他就被探头进门的班主任叫走了。
你就知道，许斯年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行，数学老师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果然，数学老师掉头就去和班主任告状了。
你心怀忐忑终于把许斯年盼回来。
你仰头觑着许斯年的脸色，意外他一脸没事人的模样。
难道是你猜错了？
班主任只是恰巧赶在这时找他谈话。
你问他：“班主任找你什么事？”
许斯年在翻书包，随口回你：“没什么事，就是让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下午过来一趟。”
你：“……你管叫家长，叫没什么事？”
“叫家长有什么？”许斯年终于翻到了手机，把手机抵在你皱起的眉间，“我妈昨晚还抱怨我爸一回家就知道钻书房打电话，不多看一眼她新买的漂亮裙子。”
你抬手拍掉他的手机。
许斯年站起身，把手机揣进兜里：“巧了不是，今天我就帮她找到了展示的舞台。你说，除了学校，哪还有这么多人的地方？”
你：“…………”许斯年他妈可真是养了个贴心的好大儿。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趁下课赶紧给我妈打电话。再等会儿，我妈好不高兴了。”许斯年说着要往外走。
你站起身，走到外面给他让地方出去：“你终于知道你妈被叫到学校会不高兴了。”
许斯年停下脚步，看你：“不是啊。通知晚了，她会怪我没给她时间好好打扮。”
你：“……………………”
你的妈妈，我的妈妈，真的不一样……
“行了，我得去打电话了。”许斯年一溜烟蹿出了教室。
***
一上午，你都没想出一个帮助许斯年上北大的巧妙办法。
无奈之下，你只能先用上最笨、最扎实的方法——延长学习时间。
中午吃完饭，身高一米九、一身腱子肉的王宇颠着篮球朝你们方向走来。
王宇敞开的校服里早换上了紫金配色的篮球服，胸前是大大的数字24，对被你强堵在里面学习的许斯年说：
“许哥，走？打球去啊。”
伏在桌上死气沉沉写着练习册的许斯年仿佛接到了来自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立马放下笔，站起身说：
“现在就走。”
你看了眼一秒生龙活虎的许斯年，没说话。
坐着把椅子往后推，直抵上后面的书桌。
许斯年当你懒得起来给他让位置，就侧过身，准备从桌子和你膝盖间的空地挤出去。
你立马抬起右腿，架在前面桌腿上。
许斯年准备横出去的脚步顿住。他退后一步，眼神衡量了下你支起的腿的高度，长腿一抬，准备从上面跨过去。
你突然出声叫住他：“许斯年。”
许斯年跨到一半的长腿大鹏展翅般停在半空，垂下头来看你。
你仰起脸，冲他微微一笑：“我要抬、膝、盖了？”
许斯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
你示意他往下看，然后小幅度向上抬了抬膝盖。
只一眼，许斯年就像被扎了屁股般，光速收回他的大长腿。
“夏佑，不用这么狠吧？”许斯年双手合十，严实挡在两腿之间，向你确认。
你一脸无辜回视他：“你在说什么？”
许斯年拿你没有办法，看向还等在外面、下意识以奇怪姿势收紧腿的王宇：“你们去吧，我今天先不去了。”
王宇先是诧异，后是一脸为难：“不行啊，许哥，五缺一啊。”
许斯年：“我要在教室里学习。”
你在他们两座大山间赞同点点头。
王宇对着许斯年挤眉弄眼：“真不能去了？”
许斯年别过脸，冲他摆摆手。
王宇在你和许斯年两人间上下打量几番，最后看向了你。
眼神可怜巴巴问你：“夏佑，许哥真不能去啊？大家都等着呢，五缺一……”
你这人一向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尤其是不熟的人。
但你今天必须得拒绝。
毕竟，你今天不拒绝，明天也要拒绝，明天不拒绝，后天还是要拒绝。
总不能真放任要上北大的人，天天中午快乐打篮球吧？
那样的话，坐在教室里的你一定天天中午扒着窗框，翘首以盼望着操场……
你思考了下，用手肘撞撞站在一边、还心存妄想的许斯年的大腿，翻过掌心对他说：“钱包。”
许斯年不明所以看了你手心两秒，从兜里摸出钱包，放进你掌心。
你努力对着王宇扯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许斯年立志要上北大，所以午休要在教室里努力学习。”
你翻开许斯年的的钱包，里面一如既往放了许多现金，你从中抽出一张，笑着朝王宇递过去：“今天可能只能在金钱上支持一下大家了。你看，能不能麻烦你拿着这钱，给大家买点儿运动饮料、能量棒什么的，帮他和大家解释一下？”
王宇一把接过百元大钞：“行行行，打球哪有学习重要？”原本就小的眼睛直接笑眯成一条缝。
你想到王宇刚才说他们缺人的事，如果真那么缺许斯年，你今天放他去也不是不行，毕竟上北大也不差这一个中午：“那你们五缺一……？”
王宇捏着钱的大手一挥：“没事，我们队还有两个替补呢。”
没想到王宇看着凶巴巴，人这么好说话！
“那太好了。”你真心冲他笑起来，“你人真好。”
王宇被你夸得不好意思，鼓满腱子肉的手臂费力折到脑后，挠着后脑勺嘿嘿嘿嘿冲你笑。
旁边的许斯年忽然当啷一句：“你俩还要唠多久，都打扰我学习了。”
“那你快去打球吧，”你笑着和王宇摆摆手，“加油啊！”
王宇一步步倒退着和你挥手告别。
直到斜着撞上第一排的桌子，才有些尴尬转身，绷直腰板一板一眼朝外面走去。
你看到王宇撞上桌角就想笑了，但你怕他尴尬，硬是憋住了没笑。目送他出了教室，才笑着转头去看许斯年。
不成想，许斯年一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盯着你。
你脸上的笑容僵住，问他：“你怎么了？”
许斯年：“明明是我的钱，他为什么对着你那副模样？”
你：“什么模样？”
许斯年：“一、脸……感、激！”
你仔细回忆了下，反驳道：“没有吧，他连句谢谢都没和我说。”
“不过，我才发现，他还挺可爱的。”
许斯年举起手中的笔，“当”一下敲在你脑门：
“他那身糙皮，当搓脚石我都嫌糙，可爱个鬼？夏佑，我看你得去看看眼睛了。”
***
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许斯年的妈妈来了，班主任让人把许斯年叫到教师办公室。
许斯年去了办公室，你心里也不安起来。
忐忑班主任和许斯年妈妈说起上午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你头上，顺势再把你叫去办公室说道说道。
所以，许斯年一回来，你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你见他手上捏着个扁扁的淡粉色长方形礼盒，悠哉悠哉朝你走来，估摸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你盯着那十分少女的粉色外加礼盒左上角打得十分工整的绸带蝴蝶结，怀疑许斯年去办公室听训回来的路上，被暗恋他的某位精致少女拦下来表白、送了这份礼物。
许斯年走到你桌边，你站起来给他让地方。
许斯年单手扶着你桌子进去了，手上的礼盒却落在了你桌上。
你重新坐下，拾起礼盒放到他桌上。
许斯年伸出食指，把粉嫩的礼盒推过了三八线，又推到你手边，说：“给你的。”
你拿起礼盒，诧异指指自己，问：“给我的？”
许斯年支着下巴，点点头。
你好奇又问：“什么东西？”
许斯年：“袜子。”
你：“？？？”
许斯年看出了你表情里的疑惑，解释道：
“你不是说你没有袜子？”
“我上午给我妈打电话时，顺口提了句，让她给你买双袜子带来。早上，我摸你那脚踝冰凉凉的……”
“怎么到了秋天，你还不知道穿双袜子？”
你整个人顿在原地。
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这么漂亮精致的礼盒里装的仅仅是袜子；
还是惊讶许斯年竟然让他妈妈帮你买袜子带到学校来，还是在他被叫家长的情况下；
又或是惊讶他把你没穿袜子这茬真放在了心上……
“快拆开看看啊。”许斯年见你握着礼盒，半天不拆，催你道。
你疑惑看他：“你怎么比我还急？”
许斯年：“我想看看我妈给你挑的袜子好不好看。”
你瞥他一眼：“那你路上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斯年朝前后桌瞧了瞧，见大家都在低头学习，才把头凑过来和你说：“我妈不让。”
你不解：“为什么不让？”
许斯年摸摸鼻子，压低声音对你说：“我妈说，男生随便摸女生袜子……是变态。”
你“噗嗤”一声，又迅速反应过来，把余下的笑声硬生生咽回了胸腔，然后一本正经看向许斯年，赞同道：“阿姨说得对。”
许斯年点点头，又催你：“你快拆开看看。”
你小心拆开漂亮工整的绸带蝴蝶结，掀开礼盒的盖子。
珠光雪梨纸里一上一下躺着两双中筒袜，一双米色、一双浅咖色。
你拎起其中一双，这才看到到袜子上还有英文绣标：
「miu miu」
你又拿起另一双，也是一样的「miu miu」，是同品牌、同款式的不同颜色。
你不敢置信看向凑在一旁和你看袜子的许斯年，问他：
“你是怎么和阿姨说的？”
“我就和我妈说买个长点儿的、厚点儿的的袜子，给女生穿的。”许斯年见你表情不对，挠挠头，“你不喜欢啊？”
你表情一言难尽。
许斯年垂头盯着你手中的袜子，反思道：“也是，上面也没个花啊，蝴蝶结的。可能我告诉得有点儿匆忙，她没时间去好好挑两双。”
“要不你先穿半天，我回家再和她说，让她明天出门逛街挑两双漂亮的袜子送你。”
“对了，”许斯年掀起眼帘看你，“你喜欢什么图案的？”
“小花？蝴蝶结？小太阳？”
“……还是你早上说要送我的线条小狗？”
第44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5） Brainy ……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你的头飞快摇出了残影，“这两双就非常好。”
你生怕许斯年回家告诉他妈，他的同桌夏佑觉得她买的miumiu没有带小花、小蝴蝶结、小太阳或小狗的袜子好看。
啊——
你都不敢想象, 那一瞬, 许斯年妈妈漂亮的脸蛋得震惊成什么模样？
许斯年双眸微眯, 仔细打量你的表情，又确定了一遍：“真的？”
你把两双袜子认真摆回礼盒, 盖上盒盖，双手把礼盒捧在胸前，语气十分诚恳回答：“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
许斯年又盯了你一会儿, 才说了句“好吧”，转过身去。
***
晚饭过后, 你们还要上一节晚自习。
你和朋友从学校食堂结伴走回教室。
路上，她和你说起学校明天下午会在操场上举行高考誓师大会, 全体高三学生都要参加。
朋友用手肘捅捅没什么反应的你，问你：“你不期待吗？”
你还真不期待。
高考誓师大会，你亲身经历过，就是大家站在操场上, 听老师代表鼓励鼓励大家, 听学生代表表示一下为高考奋斗的决心, 再由学生代表一句一句领着台下的大家念誓词。
除了当场喊口号时，你有些心潮澎湃, 第二天，大家都是该干嘛干嘛。你没听周围的谁因为高考誓师大会一改前貌，就此发愤图强了。
你其实怀疑你的心潮澎湃是被集体宣誓的喊声震的。
但你看朋友说到此事时，一脸期待的模样，配合点了点头：“有点儿期待。”
回到教室, 许斯年已经吃完饭回来，你前座的叶诗语和她同桌都还没回来。
你坐下收拾起下午自习课后又一次凌乱起来的书桌，忽的，桌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你抬起头，就见是王宇来了。
鉴于你们中午的交情，你冲王宇笑了下，客气了句：“你来了。”
王宇冲你点点头。
你低头继续收拾手上的书。
王宇面朝着你们，在叶诗语的椅子上坐下。
许斯年问王宇：“找我干嘛？”
王宇：“许哥，我不找你。”
王宇不找许斯年，那倒坐在叶诗语的位置上干嘛？
你好奇抬起头。
就见王宇从身后拿出一瓶阿萨姆奶茶，放到你桌角，对你说：“夏佑，你中午给我买东西的钱还剩下几块。我刚才经过小超市，就给你买了瓶喝的。”
你刚在食堂吃完红烧排骨和烧茄子，吃完咸的，现在正想喝点儿甜的，王宇就给你送奶茶来了。
简直是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
“我正想喝奶茶呢，谢谢你！不过，钱也不是我的，是你……”你用手肘朝许斯年方向撞撞，想学着王宇调侃叫他“许哥”，不料却撞了个空。
你转过头，就见许斯年侧靠在墙上，左手肘架在后面的暖气片上。一脸……冷眼旁观你们的模样？
你不知道许斯年这又是抽的什么风，转头拿起桌角的阿萨姆奶茶。
手握上塑料瓶，才发现奶茶竟然是热的。
你有些惊喜看向王宇：“还是热的！”
王宇挠挠头，和你解释：“我看好几个女生都从小超市的保温柜里拿的奶茶，我就猜你们女生喜欢喝热的奶茶。我就等她们拿完，也打开保温柜的柜门，从里面挑了瓶最热乎的，你喜欢就……”
王宇说到一半，许斯年的手大喇喇从斜侧伸到你桌上，掌心朝上对着王宇，凉凉问：“我的奶茶呢？”
王宇盯着许斯年伸着、伸着、快伸到他脸上的手掌，愣了下才回：“许哥，中午给大伙买完饮料、雪糕还有能量棒，就剩了五块钱……”
许斯年斜睨着王宇：“所、以、呢？”
“所以……”王宇给许斯年算起账来，“阿萨姆奶茶一瓶四块五，五块减四块五等于五毛；咱们学校小超市最便宜的冰露矿泉水也要一块钱。所以，剩下的钱只够买一瓶奶茶。”
许斯年：“剩的钱只够买一瓶饮料，你就只想着给夏佑买？只能买一瓶，你就没想到给你许哥买？”
王宇辩驳：“是夏佑给我的钱。”
“夏佑给你的钱？”许斯年被气笑了，“你就没看到夏佑是从我的钱包里拿出的钱，递给你的？”
王宇想了想，再没想到辩解的理由，只好说：“许哥，你不是一向不爱喝饮料，说饮料甜不拉叽的……”
你见王宇被许斯年问得声音越说越小，出声替王宇解围，把手中的阿萨姆奶茶朝许斯年方向递了递：“要不，我不喝了。这瓶奶茶给你喝？”
许斯年白了你一眼，没说话。
你：“…………………………”
王宇见状，站起了身，望了眼后墙黑板上方的表，又看向许斯年：“时间还够，要不我再下去买一瓶阿萨姆奶茶？”
许斯年冷嗤：“我差你一瓶奶茶？”
王宇站在叶诗语的椅子旁，一时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出去再买一瓶奶茶。
最后，王宇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枚五角的硬币，小心放在许斯年右上方的桌角：
“许哥，那我把剩的钱还你吧……？”
你听许斯年在你身边深深吸了口气，与此同时，叶诗语清冷的声音传来：“麻烦让一让。”
王宇闻言侧开身，这才露出后面站着的叶诗语。
你平时看叶诗语觉得她身材高挑，但站在又高又壮的王宇后，竟然连个衣角都没露出来。
许斯年也看见了叶诗语，也终于意识到他刚才的行为有些幼稚，向王宇兴师问罪时快倾到你桌上的上身立马弹了起来。
叶诗语坐下后，仰头看了看还大山一般伫立在她椅子旁的王宇，细白的食指在王宇和许斯年之间比划了下，问：“你们的话……还没说完？”
许斯年一脸没事人的模样看向王宇：“我说完了，你还有事吗？”
“没事没事，”王宇连连摆手，然后大拇指朝身后比了下，“那许哥……我就先回去了？”
许斯年矜持颔了颔首。
王宇立马转身，大步离开。
叶诗语见无事了，也转了回去。
你在一旁，默默看着叶诗语用两句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心里感叹：还是美女的话好用……
只是，叶诗语一转过身，许斯年又梗起了脖子。
无语的你拿起桌上的阿萨姆奶茶，用瓶身碰了碰许斯年的手背，问：“我把奶茶分你一半？”
许斯年梗着脖子侧过头，瞅你半晌：“就一个瓶子，怎么分？”
你早就想好了，你的HelloKitty保温杯杯盖上带把手，有需要的话，可以拿下来当小杯子用。
你转身从书包侧兜拿出你的保温杯，把上面的盖子旋下来，递到许斯年手边，试探问：“这样喝？”
许斯年盯着你的小杯子半晌不说话，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你见状又补了句：“我每天都刷杯子的，而且，我平时直接对杯口喝，不用这个小杯子的。”
许斯年终于大爷般松了口：“行吧。”
你扭开阿萨姆奶茶的瓶盖，往粉白的HelloKitty杯盖里慢慢倒奶茶。
想到王宇刚才说许斯年不爱喝饮料，你怕倒多了，他尝一口说不好喝，剩了浪费，你倒到一半停了下，用眼神询问他：“可以了吗？”
“怎么，还不舍得给我喝？”许斯年说着伸出食指，又把瓶身压下去。
褐色的奶茶又“咕嘟咕嘟”往杯里倾倒。
你：“………………”
你无语地任许斯年压着瓶身，把杯子倒得满满当当。
奶茶液面鼓出杯口，不能再多一滴的程度。
你收回奶茶瓶子，把瓶盖旋紧，下巴抵在上面，直直看向许斯年。看他倒得这么满，一会儿怎么端起来喝？
不想，许斯年毫无包袱，直接趴上去喝了。
蓬松的短发，奶白的侧脸，鼻尖抵在粉嫩的HelloKitty杯口，发出吸溜吸溜的声响。
你仿佛看到一只可爱的比熊在喝水……
美妙的画面持续不到五秒，许斯年就矜着鼻子抬起脸来看你：“好甜。”
你摊手：“谁叫你非要倒那么多……”
“我又没说我喝不了。”许斯年说完，端起杯来，壮士断腕般仰头一饮而尽。
你：“……”
喝完，许斯年把空杯往你手前一放，说：“再来一杯。”
你满脸问号，刚才是谁嫌弃奶茶太甜？
“你不是说要分我一半？”许斯年冲你手里还剩大半瓶的阿萨姆奶茶挑挑眉，“你要说话不算数？”
你：“算、算、算……”
***
晚自习课上，你埋头认真写作业。
许斯年忽然撞撞你手肘，你转头看他。
许斯年把数学卷子推过来一半，笔尖点点其中一道证明题：“你会证吗？”
你拿起卷子看了几眼，从手边扯来一张演算纸，拿起油笔埋头推导起来。
推到一半，才注意到许斯年还在看你，你转头对他说：“你先写别的，我试一试再告诉你。”
许斯年轻声“哦”了下。
你埋头继续推起来……
边推边感谢上一关游戏结束在你推导最小二乘法的公式成功时。
或许是一切结束得猝不及防，或许是一切停在了你们胜负未分的打闹时刻，像所有未得到期待结局的故事，在你一个人后来的记忆反刍里，单纯的场景生出了复杂的情感底色。
你出了游戏后那段刻苦复习的日子，学高数的时间格外长，格外刻苦、格外用心。
学习高数，仿佛是你出了游戏世界，回到现实里，能想到的唯一悼念方式。
拥有太多回忆的图书馆太过激进，冰冷而理性的数学刚刚好。
高中别的科目或许你还有些生疏，数学现在就是你红旗飘扬的高地。
你一路在演算纸上“唰唰唰唰”，推导的思路仿佛夜空上一道接一道亮起的流星……
终于证明出结果。
你用笔尖将最后一步重重一圈，哒一下将弹簧笔尾反扣在演算纸上，笔尖成功缩回，你一脸得意把演算纸拍到许斯年桌上：
“证明出来了！”
等了几秒，都没听到许斯年的回应。
你转头去看，就见一旁的许斯年一眨不眨盯着你看。
你不解问他：“怎么了？”
“我突然理解了《神探夏洛克》里的那句台词。”许斯年却所答非所问。
你：“神探夏洛克？BBC出品那个？”
许斯年还是一眨不眨看你，鼻腔里哼出声肯定。
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英剧，你疑惑问他：“哪句台词？”
许斯年没立即作答，你的目光自然下落到他唇上。
他天生长着微笑唇，笑和不笑时，唇角总是微微上扬，形态也丰盈饱满，你看着、等着，突然羡慕起他看起来血气十分充足的唇色，他要是会来大姨妈，一定不会觉得痛……
就见眼前的唇瓣一开一合，碰撞出沉哑的英音：
“Brainy is the new sexy.”【1】
第45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6） 刚才……上面说……
晚自习结束后, 你乘坐公交车回家。
从后门下车，一眼便对上夜色里在公交站牌旁张望过来的爸爸。
你快步走到爸爸跟前，爸爸熟练伸手接过你肩上的书包, 问你：“今天上学累不累？”
你：“不累。”
爸爸：“那就好, 我们回家吧。”
你们的对话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就此结束。
紧闭的防盗门前，爸爸用一早准备好的门卡刷开防盗门。
昏暗的楼道里, 感应灯应声而亮，你跟在爸爸身后迈进去。
电梯里，爸爸和你一左一右, 一同仰头望着电梯门上方不断向上跳动的红色数字。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
很奇妙, 十多个小时前，你刚刚经历过一遍。
唯一的不同……
你望向爸爸垂在腿侧空空的右手, 之前那里拉着你的行李箱，现在……
你抬头看了眼爸爸的肩膀，那里背着个米白色的书包。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
你刚跨出电梯, 就听走廊尽头响起了开门声, 妈妈的声音随之而来：“是佑佑回来了吗？”
落后一步跨出电梯的爸爸冲着家门的方向扬声：“回来了。”
你被妈妈热情迎进家门, 妈妈上下左右打量你一圈，问你：“怎么样, 学了一天习，累不累？”
游戏里几年前的妈妈和现实里你刚见过的妈妈没什么不同，听完你回“不累”，吩咐你赶紧去洗手换衣服，人便转进厨房“叮叮当当”开始忙活起来。
你洗干净手和脚, 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换上家居服，从书包里小心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粉色礼盒。
礼盒上你尝试打了三遍的蝴蝶结还是翘着一边脚，结身的地方也有皱缩。
你有些可惜，没法将刚见到它时漂亮平整的蝴蝶结还原。
你打开礼盒，拿出浅咖色那双袜子，认真穿到脚上。
你走去穿衣镜前，望向镜子里的人。
蓝白条的家居裤裤脚垂到你脚背，半长的袜筒都掩在裤腿里。
这样看着，和你平时穿的九块九三双的袜子没什么不同。
甚至连颜色都不搭。
回来的公车上，你单手扶着吊环，在时不时一颠一颠的手机屏幕上搜索着「miumiu的袜子」。
你没能在淘宝上找到一模一样的款式。
后来，你在小红书分析明星街头穿搭的帖子上看到有女明星穿着miumiu差不多款式的中筒袜。
女明星的一身，从头顶的发夹到脚上的浅口搭扣高跟鞋到内搭的中筒袜都被一一标明了品牌、价格。
袜子是你凭想象无法想出的价格。
一双袜子比你大学两个月的生活费还要贵。
你的第一反应是你不能无缘无故收这么贵的东西，明天，你得拿回去还给许斯年……
昏黄的公车一角，你紧握的荧光屏幕上照片里的女明星耀眼得令人神往。
连她额前遮挡头顶太阳的指尖都闪着诱人的光芒。
而汇成那光芒的一个角，现在就在你身后的双肩背包里……
硌进掌心的不真实感让你终于想起这是在游戏里。
你是在玩游戏啊！
游戏里，你还客气什么？？？
这么贵的袜子，你在游戏里都不敢穿，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机会能穿上！！！！！
沉浸在隐秘发光的回忆宝盒里，你没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等“咔哒”一声锁舌回弹响起，妈妈已经推开了房门，端着胡桃木托盘探进头来。
穿衣镜前惊慌转身的你正撞上妈妈看来的视线。
那视线仿佛地铁站里的安检扫描仪——
从你上身的米色长袖珍珠扣毛衫、滑到下面焦糖色的英伦格纹小短裙、定在你长到小腿的浅咖色中筒袜。
你的右脚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可你很快意识到你的拖鞋还远远摆在床尾。
你仿佛地洞远在天边的地鼠，在直射而来的目光之锤下，听天由命般挺着头……
审判终于落下：“你一个人在屋子里臭美啥呢？”
在妈妈灼灼的视线等待中，你对着身上的衣服，终于找到了借口：“我怕最近吃多了夜宵长胖，把以前的衣服拿出来试试。”
“这样啊。”妈妈了然点点头，进来把手中端着的夜宵放去你桌上，顺手点亮了你桌角的台灯，“你胖什么胖？你现在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刻，营养必须得跟上。”
你还站在穿衣镜前：“哦。”
“你可别学电视里那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明星。我看着你，还觉得有点儿痩呢。一会儿多吃点儿，吃饱了再学，不差那点儿时间，”妈妈边说边往外走，手把上房门，还不往回头提醒你，“也别学到太晚，尽量在十二点前睡觉。”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你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
其实，你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
妈妈根本想不到你脚上的袜子会那么贵。
还是因为妈妈虽迟必到的那句“你一个人在屋子里臭美啥呢？”
这句话你明明听过很多次，每次你试新衣服、扎新发型、尝试新的化妆品，妈妈走过路过总会打趣你一句“一个人臭美啥呢？”
虽然，你知道妈妈并没有恶意，但你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感到不舒服。你尝试和妈妈说过一次，妈妈愣了下，然后笑着回头和爸爸说：“看，你家这孩子多不禁逗……”
后来上了大学，你可以随意玩手机了，你在网络评论区自行确诊了你有“变美羞耻症”。
不过，你也不是特别确定。
网络诊病就是有这个缺点，虽然条条症状你都像，但总缺专家盖个章……
你走到桌前坐下。
暖黄的台灯下，胡桃木的托盘上摆着油光锃亮的番茄炒蛋、黄豆蹄花汤和点点翠色的清汤阳春面。
鸡蛋是妈妈用来给你补脑的，黄豆和猪蹄是曾经的你主动要来丰胸的，前者有用与否你不得而知，后者，你低头瞧瞧米色毛衣下微鼓起的弧度……
唉……你一筷子戳进炖得软烂脱骨的猪蹄，最起码知道了“吃黄豆和猪蹄丰胸”只是个好吃的谎言。
你又捞起一筷子阳春面，送进口中。
还是熟悉的老味道……
自打你高中一次期末考试的作文里写到「夜晚暖橘的台灯下，妈妈亲手煮的阳春面冒着热腾腾的白烟，氤氲了你低垂的长睫，温暖了你熬夜学习疲惫的心……」
往后，你为学习熬的每一次夜，再没缺席过一碗你作文中「葱绿切得细细的」阳春面。
你一筷子猪蹄，一筷子番茄炒蛋，一筷子阳春面，一边吃一边又思考起如何帮许斯年上北大的问题。
游戏里吃多少都不会长胖，你索性吃到妈妈最爱的碗盘空空。
但除了督促许斯年上课认真听讲，减少他玩耍的时间以增加复习的时长，你依旧没想出帮他上北大的良策。
吃完夜宵，你开始写作业。
写累了，你望向窗外，对着黛蓝夜空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学习类游戏——
地铁要联系方式那关，你最后能拿到通关的联系方式，是因为简骁泽好心要资助你上大学；
家教挑战那关，你一大半时间都死气白咧追在傅谨言屁股后面要教他学英语；
告白挑战那关，你天天泡在图书馆帮原野整理笔记；
这一关，你已经进化到帮许斯年上北大了。
下一关，不知你的任务目标还能将学习精进到哪里去。
留给未来的“他”的余地真不多了。
你望着天上的月亮，怀疑“他”可能要进中科院。
还是“他”要上哈佛？
真是哈佛的话，能不能先让你上一上……
你连晚上做梦都在思考如何帮许斯年上北大，梦里忙忙叨叨一晚上，早上被妈妈敲门喊醒，坐起身迷瞪瞪看了眼床头的闹钟，瞬间就清醒了。
你连滚带爬出了被窝。
五分钟完成了洗脸、刷牙、梳头、换校服。
推开房门，妈妈做好的南瓜小米粥、菠菜蛋花汤、青椒小炒肉早在餐桌上摆好了。
你抬腕看了眼手表：“妈，来不及了，我今天先不吃早饭了。”
“不吃早饭怎么行？你等等，”妈妈边说边走去零食柜子前，“我给你拿个牛奶和小面包，你装在书包里，带去学校吃。”
你只好站在餐桌边等着。
余光瞄到桌上的早餐，你有了新的主意。
你左手抓上两个煮鸡蛋，右手抓上两个“好想你”的枣夹核桃，揣进校服的左右兜里。
你得给许斯年补补脑，先提高一下学习的硬件。
妈妈走过来，从后面拉开你的书包，把牛奶和小面包塞了进去，拉上拉链，然后拍拍你的书包：“好了，快走吧。”
你刚走出两步，妈妈又喊住你：“佑佑，把鞋柜上的雨伞带上。我昨晚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看完就把雨伞找出来放鞋柜上了。早上这一忙活，差点忘了。”
你忙忙答应，走过鞋柜时，顺手拿走了雨伞。
你匆匆跑出小区，打到了出租车，这才松下口气来。
你望出车窗外，天空碧蓝一片，完全看不出要下雨的模样。
你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握着的三折红雨伞，这还是你第一次在游戏里遇见要下雨。
游戏里下雨、殷红的雨伞，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发生……
***
你终于压着早自习开始前的最后八分钟跑进了教室。
你气喘吁吁坐下来，就见桌上放着一件校服。
你瞥了眼一旁的许斯年。
他上身只穿着个短袖的夏季校服，白生生的薄肌手臂露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晃人眼。
你捏起桌上的校服，朝许斯年的头丢过去：“谁昨天埋怨我乱堆东西来着？”
再转过身，就见你桌上多了两个雪白的软绵包子。
包子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袋壁还挂着细密的热蒸汽。
你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件校服是用来给包子保温的。
你有些尴尬转过头。
就见许斯年从兜头罩下的校服里钻出润白的脸，额头还被校服遮着，五官倒是全露出来。
对上你的视线，便冲着一旁的窗户掐起兰花指，惺惺在脸上拭泪，信口胡诌起来：
“你看，你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九月飘雪，我比窦娥还要冤，真是冤死我了……”
你从校服左兜里掏出两个鸡蛋，一左一右塞进他在脸前惺惺拭泪的手心。
掌心的鸡蛋影响了许斯年掐兰花指拭泪的动作，动作一卡，许斯年的小生含冤落泪也滞在半空，唇瓣微张着看向你。
你语气平静回视他：“没事多吃点儿鸡蛋补补脑吧。脑子多一些，你就可以复活了。”
话落，许斯年错愕当空的眼神立马呼哧带喘起来。
“还不够你复活吗？”你的手又伸进右兜，又掏出一个枣夹核桃，剥开怼到他至今没阖上的下唇。
许斯年扣紧齿关。
你空着的手，转去他腰上轻轻一戳。
许斯年扭腰闷哼一声，你则瞅准时机，把枣夹核桃一巴掌拍进他嘴里。
然后，你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桌上的包子，隔着塑料袋撕开第一口包子皮。
肉馅儿的！
真好，不用喝冷牛奶、吃冷面包了！
你满意地一口口咬起包子。
许斯年在你旁边，把枣夹核桃嚼得咯噔作响。
时间有限，你快速吃完两个包子，又看向许斯年，问他：“复活了吗？”
许斯年干瞪着你，不说话。
你低声自言自语：“哦，还差一点儿。”
说完，你装模作样四下瞅瞅，然后看向剩在塑料袋底的包子皮，捏起包子皮作势就往许斯年嘴里塞。
许斯年赶忙开口阻止：“复活了！”
你趁机把包子皮塞进许斯年嘴里：
“恭喜你，复活了！”
“人类守则的第一条：不能浪费粮食。”
***
提高许斯年的学习成绩，你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延长他学习的时长；
另一方面，提高他在有限学习时长内的学习效率。
你想，将来你要是当上资本家，绝对会是压榨员工的一把好手。
上午上课时，许斯年一搞小动作，目视前方听课的你立马一个眼神扫过去。
直到他老实了，你才收回视线。
两节课下来，你自以为效果不错。
谁知下课后，许斯年便双手捧着你的后脑勺，把你的脑袋左转转又扭扭，说怀疑你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要仔细检查一下。
他当然没能在你的后脑勺上找到另一双眼睛。
你能回应他的，只有两只大大的白眼。
大半天下来，你终于明白，现实和你预想的严格镇压完全背道而驰。
许斯年不仅没觉得压抑、束缚，反倒和你玩“猫捉老鼠”玩得不亦乐乎。
上课也玩，下课也玩。
午休你上个厕所再回来的功夫，原本老实埋头写练习册的许斯年就彻底没了踪影。
直到午休铃响，许斯年才拎着两瓶农夫山泉nfc的橙汁踩着音乐铃走进来。
许斯年走到你桌边。
你站起身，给他让位置。他一身的热气蓬勃，单薄的校服挡都挡不住，腾腾往你身上扑。
你仰头再一打量，许斯年那面色简直是……
活色生香的白里透粉。
上台扮俊俏小生，连脂粉都不用扑。
垂下来看你的眉眼间，那肆意飞扬的生机，一看就是开心打了一中午的篮球……
你坐下后闷声不吭，大拇指抵着太阳穴默默仰天扶额。
许斯年捉起你捂住额头的手，把一瓶冰冰凉的橙汁放进来，美曰其名：“用这个，效果更好。”
你按着头顶的橙汁，余光瞄见许斯年拧开另一瓶橙汁，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许斯年：“好爽啊——”
“还是橙汁好喝，你昨天给我的奶茶太甜了。”
“你尝尝我买的，饮料还是得凉的才好喝。”
接连几句都没得到你的回应，许斯年转头打量你：“你怎么还不喝？”
你死气沉沉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我要晕倒了。”
“晕倒？”许斯年诧异。
“那可能是低血糖。”说着，他伸手抽走你手下的橙汁，扭开，手掌搭在你头顶扶正你的脑袋，满腔关切对你说，“来，张嘴——喝口橙汁。”
你转向许斯年，一脸无语：“我有没有可能是高血压？”
许斯年摇摇头，把你的头又扭回去，对准倾斜的橙汁瓶口：
“说什么傻话呢，你年纪轻轻的，哪来的高血压？”
***
都说，三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九月的天，也不遑多让。
明明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天，下午第二节 语文课上到一半，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学生们三三两两望出去。
语文老师也停下了口中的话，拿着卷子走下讲台，朝窗外看去。
天空上，稀薄的几片灰云甚至不能完全遮住太阳。
太阳照着它的大地，乌云下着它的雨。
同一片天空，竟然互不相干。
下面不知是谁捏嗓子问了句：“老师，操场下雨了，下节自习课还开高考动员大会吗？”
班主任林老师从窗外收回视线，扫了一圈下面的学生，指节推了推镜框下缘：
“该操心的不操心！”
“刚才那道阅读，问你们怎么理解，一个个都哑巴了。这会儿还操上学校的心了。一会儿学校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办！”
说完，踩着小粗跟“哒哒”走上讲台，继续讲起卷子来。
学校的新安排来得十分迅速。
下课铃一响，高三年级的广播就响了。
高考动员大会照常举行，不过地点由操场改到体育馆。各班同学还是要自行搬椅子下去。
广播一结束，教室就热闹起来。
搬椅子的、找雨具的、到处翻塑料袋往头上试套的，还有某些天才把装卷子的文件夹倒空，扣在脑袋上的……
你看着窗外的斜风细雨，问许斯年：“你带伞了吗？”
许斯年：“没啊。”
你：“我带了，那你和我打一把。”
许斯年：“行，那我帮你拿椅子。”
许斯年话是这么说，但高三一年，学校但凡有要搬椅子下去参加的活动，他总是一人包办了你们两把椅子。
所以，这次你也没和他争。
你们七班到十四班在三层，一班和七班在上面的四层，高三两整层的学生倾巢出动，还人手一把椅子，一时间楼道里简直比菜市场还纷繁嘈杂。
到处都是脚步声、催促声、被椅子腿磕到脚后跟的抱怨声、肇事者急匆匆的道歉声……
许斯年身高腿长，一手拎一把椅子，像个人形推土机似的走在前面。
你拿着个三折的小雨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每次附近响起“啊！ ”“哎呦！”“撞到我了~”的响动，许斯年总要转头看一眼身后的你，再提醒你一句“跟紧点儿。”
三楼下二楼的楼梯，两层学生汇集起来，下楼的洪流更是时走时停。
终于，你跟着许斯年下到了一楼，走出了大门，站到台阶上方的大平台上。
出了教学楼，大家开始各显神通。
拿出各种“雨具”，挡在头上，往外走去。
当然，还有压根不在乎被淋湿的男生，拎着椅子，嚎着你听不懂的音节，撒丫子奔进雨里。
这一刻，你站在台阶边缘，望着操场对面的体育馆，非常感谢每天准时收看天气预报的妈妈。
你从身后拿出雨伞，解开绑扣，在头顶撑开一片深红，回身优雅地对许斯年说了句：
“我们走吧。”
许斯年把两把椅子背靠背，单手拎在右面。
三折伞不大，你伸长手臂擎高伞，贴在他左边走。
雨伞勉强把你和高大的他罩下。
许斯年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
“忘了和你说，我出来前揣了一大把瓜子，你一会儿听得无聊了就管我要，我揣在……”他伸手拍拍左侧裤兜，一脸求夸奖看向你，“看，就在这儿……”
你瞥了眼他装得鼓囊囊的校服裤兜，感叹道：“你真是没少装。”
“不过，一会儿嗑完的瓜子皮往哪扔？”
没听到许斯年的回答，你抬头去看他，就见他的视线错过了你，定在某处。
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找到自己被雨水斑斑点点洇湿的左肩膀。
你无所谓冲他耸耸肩，说：“就一点儿，没事。”
却见许斯年看着你的肩膀，说：“夏佑，以后不要和要你帮他打伞的男生在一起。”
许斯年说这番话时，你们头顶的天空被墨红的雨伞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为什么，你却觉得他看着你肩膀的神情，像在望天上只属于他的那只风筝。
怔愣间，你手中的伞被许斯年从上方抽走。
你茫茫然被深红的阴影罩着向前走去。
其实，你不觉得有什么。无论是你打伞，还是你淋到些雨。
你的伞，还是你在打，你总不好让另一个人淋雨……
你和很多人打过一把雨伞，你也总是撑伞的角色，因此你很会撑伞。因为你很会撑伞，后来每次撑伞的总是你。
想起来似乎是个找不到初始的圆环。
你也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你会撑伞，所以总是撑伞，还是因为你撑了很多次伞，所以你很会撑伞。
但结果是，你确实总是那个撑伞的人。
不过，许斯年为什么突然和你说“以后不要和要你帮他打伞的男生在一起？”
明明无论是你周围的亲戚，还是网络上都在说女生不要太娇气、不要太矫情……
许斯年这是在……怂恿你娇气一点吗？
你想着就问出了口：“许斯年，你这是在怂恿我要娇气一点吗？”
许斯年擎着伞，转头奇怪看你：“你什么时候娇气了？”
咦，他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在许斯年身边，看他又擎着伞，又拿着椅子，总觉得自己干走着心里不安。
你：“许斯年，我帮你拿点儿什么吧？”
许斯年：“不用。”
“我什么都不做，我会觉得不好意思。”你犹豫了下，对他说出了你的想法。
许斯年侧头瞥你一眼，把肘尖点在你肩上：
“哦。”
“那你帮我举着它吧。”
***
你们进了体育馆。
体育馆前方已经摆上临时搬来的立式发言台。
几个老师在里面组织，一个班级一个方阵放下椅子，一班、二班、三班按顺序从前到后往下排。
你们十班的椅子方阵已经摆到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墙边。
等椅子安顿好，椅面上的雨渍都干得差不多了。
但你还是拿出纸巾，也分给许斯年一张，把椅面擦干才坐下来。
原定下午三点开始的高考动员大会，到了三点五十才真正开始。
动员大会和你现实里参加的没太大差别。
校长发言表示对这一届高三学生寄予厚望，高三老师代表发言以资鼓励，高三学生代表发言展示为高考奋斗的决心。
台下的学生全体起立，跟着学生代表一句一句宣誓。
你又一次在震耳欲聋的集体宣誓中心潮澎湃了。
宣誓完，你随大流儿坐下，侧头望见一旁的窗户。
感觉上面的雨滴都被震落了不少。
果然，你的心潮澎湃是被震的……
台上又换了一拨人在讲话。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淅淅飒飒敲在玻璃窗上。
你百无聊赖随着敲在窗上的雨点无声哼起了歌：“窗台上滴落的雨滴，轻敲着伤心，凄美而动听，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1】
“下面，我们有请上次摸底考试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生为大家分享一下学习经验……”
《听见下雨的声音》的音轨和前方台上影影绰绰传来的麦克音在你脑中唱起了二重奏。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发现你始终很靠近……”【2】
“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请出第一位分享者，来自高三一班的……”
台下骤起的掌声雷动中，你顶着一脖子炸起的汗毛转过头，扯着在敷衍鼓掌的许斯年肘间的校服，让他看向你：
“刚才……上面说来自高三一班的谁？”
许斯年不懂你脸上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从何而来，迟疑着回：
“高三一班。”
“秦今阳。”
第46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7） 这就是你谓的中……
许斯年迟疑着回：“高三一班, 秦今阳。”
“你没听错？是叫秦今阳？”你忍不住再一次向许斯年确定。
许斯年扯扯自己的耳朵：“我两只耳朵，只只5.2，听得清清楚楚。”
你捂住惊喜张大的嘴。
转正身, 越过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遥遥望向于雷动掌声中一步步走上台的那道侧影。
原来, 腿边支着的那把红伞是要告诉你：
天上要下红雨了！！！！！！！！！！
你就知道！
你就知道游戏不能这么离谱，让你这么个自己都考不上北大的人帮许斯年上北大！
游戏这不就给你投了个真考上清华的npc进来了！！！！！
啊, 这一刻，你无比感谢自己在图书馆前帮秦今阳刷了次学生卡。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
不是不报, 时候未到啊！
你要是不帮秦今阳刷学生卡，他不照着读卡机叫出你的名字, 你不误会他知道你的名字，发生之后一系列鸡同鸭讲, 你能知道秦今阳是清华的学生？！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天意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开心地想站起来原地转圈圈~~~~~~
学校这回的座次排布一如既往“讲究”, 把最好的班级放在最前面听最好的尖子生分享学习经验。
你们这些普通班级的, 只能美人如花隔云端远远瞧着, 听两侧的大音响的扩音。
因为距离太远，你的视力也远没有卓越的5.2, 你看不清台上人的脸。
但台上人一开口，听到那枕流漱石般的清冷嗓音，你立马确定，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秦今阳。
你一错不错盯着台上的人，竖着耳朵听他逐条分享的学习经验：
确定一个可量化的目标、及时且明晰的反馈、沉浸式学习、对学习全程的掌控……
你一条一条认真记在心里, 眼睛越听越亮。
听着听着，你都恨不得自己亲自下场上北大了。
秦今阳低头念着稿，音量和前面热情澎湃的学生领誓代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下面的人听与不听。
但神奇的是，除了两个立式大音响持续传出他疏淡的嗓音，整个体育馆异常安静。
连你们不在领导监管范围的大后方一直隐隐存在的低声蛐蛐都不知何时消失了。
秦今阳讲完，朝台下鞠了个更像点头的躬。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你在其中，鼓得尤其卖力。
忽然，你手肘被向后扯了下。
你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坐到了椅子前缘。
你向后挪了挪，看向来扯你的许斯年。
许斯年问你：“你认识他？”
你被问愣了。
你在现实里认识秦今阳，但在游戏里应该不算认识他吧？
迟疑间，许斯年已经给你盖棺定论了：“你认识他。”
你扯回自己的手肘，反驳：“不认识啊。”
许斯年：“那你为什么反应那么……激动？”
被看出来了吗？
“我这不是觉得他分享的学习方法很有用嘛。”你心虚挪开眼。
许斯年一错不错盯着你的脸，抱臂靠上椅背，一副不打算轻易放过你的模样：“不对，你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激动了。”
“准确来说，”许斯年眯起眼，“是从你向我确定他的名字开始。”
许斯年：“你们是初中同学？”
你摇摇头：“不是。”
许斯年：“你们是小学同学？”
你：“不是。”
许斯年：“幼儿园同学？”
你翻他个白眼：“谁还记得幼儿园的同学？”
许斯年：“我就记得。”
你诧异：“你记性那么好？还是……幼儿园有你的初恋？”
许斯年朝台上抬了抬手肘：“第二个人上来了，好好听你爱听的学习方法吧。”
“哦哦。”你赶紧转头去听。
*****
动员大会结束，学生们纷纷站起身，前排的一班、二班、三班的学生们搬着椅子率先往出走。
你踮着脚，望穿秋水般望向高三一班的方向。
在心中衡量自己穿过几百人、绕过几百张椅子，赶在秦今阳离开前走到他面前的可能性……
几乎为0。
今天才是游戏的第二天；
许斯年上北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你可以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再去找秦今阳。
啊，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刚刚好，你在心里唱诗。
看着堵满了人和椅子的体育馆，你都觉得是活泼的热闹。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许斯年撑着伞。
你开心地把手伸出伞外，张开五指去感受灵动的雨丝跳跃在你指间、掌心。
你转过身，对着许斯年倒着走路。
许斯年很高，头顶在伞下，大半张脸都罩在伞下的阴影里，你这个角度不仰着头，只能看见他露在阴影外的下巴。
你叫他：“许斯年。”
许斯年沉着声音回：“干吗？”
“没事，”你慢悠悠晃着头，“就是想叫叫你。”
你：“许斯年？”
许斯年从鼻腔敷衍了个“嗯。”
你：“我发现你单手拎两把椅子特别帅。”
许斯年：“哼，别哄我。”
“我干嘛要哄你？”你伸手描了描他隔着校服也能看出的肱二头肌弧度，“特别man。”
许斯年没吱声。
你边倒退着走，边叉着十指想：“对了，就是网上说的那种特别有‘男友力’的感觉。”
你的头顶，许斯年的嘴角憋不住翘起。
你倒退着走，许斯年撑伞的脚步也慢下来。
濛濛细雨里，你的碎碎念散在潮湿的空气里，随雨丝落在对面人的发丝、耳畔。
“许斯年，你听过男友力这个词吗？”
“我就猜你没听过。”
“许斯年，你觉不觉得网上总时不时冒出些新词，一夜之间就流行在各种评论区里，大家都默认其他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不问，也没人主动解释，甚至有的都找不到‘官方’解释。”
“其实，我也不知道‘男友力’的准确意思是什么。”
许斯年压低伞的前端，把你出去了的后脑勺不动声色重新勾回伞里。
“但我刚才看你的瞬间，一下子就觉得“男友力”应该就是你这样。”
许斯年没说话，隔着校服握上你手腕，把你扯回他身边站着，把头顶的伞敞放到脑后。
墨红的伞仿佛开到荼蘼的大丽花在你们紧贴的身后绽放。
许斯年在濛濛细雨中抬起长臂，示意你向天上看去。
“夏佑，我看天上下的不是雨。”幽幽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
你 不解仰头望向许斯年。
许斯年白净的侧脸暴露在微凉的日光里，你见他勾起一边唇角，戏谑道：
“我看，天上下的是蜂蜜水，全浇进了你这张小嘴里。”
你捂着嘴，开心笑起来。
许斯年望着你，微凉的手掌蓦地覆上你露在外的上半张脸。
眼前忽然陷入黑暗，你奇怪地在他掌心里狂眨睫毛：“许斯年，你在干吗？”
许斯年默了片刻，放下手掌：
“不干嘛，比比谁的手指长。”
你：“……………………”
“这还用比？”
“确实多此一举。走吧。”
*****
有些事情，就该趁着上头时做。
你回去想想，各种冗杂的顾虑就涌上心头。
你本来准备趁着下午自习结束，去楼上的高三一班找秦今阳，但看到前面对着小镜子梳着空气刘海的叶诗语，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该稍微打扮一下再去找他。
虽然你也不是去表白，但昨天，你亲眼见证了叶诗语两句话就解决了你左转转、右扭扭，费了好一顿功夫都结束不了的纷争。
你要是稍微好看点儿，这关的秦今阳对你的态度是不是也能稍稍热络点儿？
你管叶诗语借来了小镜子。
对着小镜子照了照，又觉得你差的不仅是一个整齐的刘海儿。
于是，你决定今晚回家好生打扮一番，明天再去找他。
晚上回到家，关上房门，你没像往常第一时间换下校服。
你穿着校服站在穿衣镜前，好一顿打量、忖度。
明天你得穿校服；
也不能像第三关那样通过烫头、改变发色来增加一些小个性；
也不能化着明晃晃的妆去上学；
由于你自身技术的局限性，也不会化什么伪素颜淡妆……
你越看镜子里的自己，越像技穷的黔驴。
天生不丽质，再配上处处是限制的高三，你想不自弃都不行。
空折腾大半个小时，你乖乖坐到桌前写作业去了。
唉——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还是拿知识武装一下自己吧……
第二天一大早，你起得早早的。
卫生间里，你无比认真洗了个脸，无比认真涂了个水乳，无比认真把马尾盘成了花苞，并选了个粉蓝拼格、缀有两颗铃兰的发圈固定住。
你对着镜子，平了平校服领口外的两片米白花边领，拽正了中间的黑色丝绒细带小蝴蝶结，又侧身理了理背后浅粉色的假卫衣兜帽。
是的，你心机地把里面丑丑的夏季校服换了！
迈进教室门前，你默默祈祷班主任千万不要注意到你今天的这些小心机。
毕竟，你的小心机们可不是给她看的。
你放下书包，坐下来。
一旁侧身看来的许斯年还盯着你。
你故作镇定回视过去，问：“看什么？”
许斯年用笔尾搓着太阳穴，迟疑回你：“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爽，希望等会儿老师们也像许斯年，是个睁眼瞎。
“有什么不一样，”你轻咳了声，“学你的习吧。”
“哦。”许斯年一步三回头慢腾腾从你身上收回打量的视线。
*****
你顺利度过一上午。
没有老师把你单独叫过去，和你谈谈你今天的“特别”之处。
中午，吃完饭回到教室，你又等了会儿，估计秦今阳再慢也吃完饭了，你便拿上了纸笔，准备上楼去找秦今阳。
一旁做题的许斯年抬头看向起身的你，问：“你要去哪？”
你：“出去溜达溜达。”
许斯年一脸狐疑：“不看着我学习，出去溜达溜达？”
你：“嗯，中午吃多了，出去溜达溜达。”
临走前，你顺嘴喂了许斯年一碗兑了水的鸡汤：
“你一个人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吧，我相信你。”
你匆匆出了教室，上到四楼，一路向前走到走廊尽头，来到了高三一班。
中午午休，高三一班的前门大敞着。
找人前，你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你把藏在校服袖子里的木耳花边袖口用力扯了出来。
头花、兜帽、领口、袖口。
你又回想一遍，没有落下的了。
你开始在敞开的门旁守株待兔。
第一个出来的，哦不，应该说是像猴一样灵活蹿出来的是个男生。
Pass。
第二个女生，人都走到门口了，眼睛还没离开手上捧着的练习册，一看就是要去办公室问题的。
你就先不打扰了。
第三个，终于，你等到了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
“同学，你好。”你轻声拦住了她，朝教室里指了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秦今阳。”
她看了你一眼，脸上毫不意外，确定道：“找秦今阳啊？”
你点点头。
“好的。你等下，”她说着，半边身子斜回门里，在教室里扫了一圈，自言自语，“秦今阳好像不在。”
啊，秦今阳不在？
你苦恼着是先回去，还是继续等一会儿，就听她嗷一嗓子，冲教室里大喊：
“秦今阳——秦今阳！秦今阳？”
你：！！！
喊完，她扭头告诉你：“秦今阳应该是出去了。”
你忙忙点点头：“那我……”
你“下次再来吧”还没说完，她扶着门框上半身又斜进教室里，大声问：“有没有谁知道秦今阳去哪了？”
你听到教室里很快有人响应：“今天和二班有篮球赛，他和宋霄他们去打篮球了。”
她回头看你：“秦今阳去打篮球了。”
一班和二班有篮球赛啊，怪不得你打眼看去，他们班少了一大半人。你还当他们尖子班的努力程度也不过如此……
你感激地连连说“谢谢”，没想到随便一找，找到个这么热心肠的女同学。
“不客气。”她摆摆手，“篮球场，你知道在哪里吧？”
你：“知道知道。”
她冲走廊另一头的楼梯方向指去：“那你赶紧去篮球场找他吧。”
你一边往楼梯方向走，一边在心里感叹，这个女生真的好好啊。
又热情、又善良、又大方……
你今天的运气真不错！
你一路怀着愉悦的心情找去篮球场。
远远，你就听到篮球一下一下拍在地上，欢呼声潮水般一迭一迭涌来。
你望过去，灿烂的正午阳光下，场上身穿紫色队服和白色队服的两伙人的身影交织，打得如火如荼。
你迈进烈火烹油般鼓噪的欢呼热浪里，一眼望去，除了你，场边的人几乎全是结伴而来。
你一个人，这时站去哪儿，都不免形单影只，在这个热闹的场地看起来格外像个小可怜……
你索性站在了最外面。
你朝场上看去。
一眼就在奔跑、带球的众人中找到了身穿5号紫色球服的秦今阳。
帅哥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湮没在人海里。
尤其是在一众赤膊、被晒得油光发亮的黄黑皮中。
秦今阳简直白得发光，跑动跳跃间仿佛自带打光板。
你看不懂篮球，唯一那点儿篮球知识——知道场上紫色的球服是NBA的国王队队服、白色的是NBA热火队队服、知道NBA各个球队的当家球星——还是多亏了爱打篮球且不懂眼色的许斯年的科普。
你旁边几步站着几个看球的女生。
从她们的对话中，你听出她们是高三二班的。
你本以为她们是来为自己班同学加油打气的，可你越听越不对。
场上的秦今阳一进球，她们的掌声立马热烈起来。
刚开始，你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一次秦今阳带球过人，三步上篮，她们直接尖叫破音了。
难怪她们几个也站到了角落来……
当“叛徒”，确实得低调点儿。
你瞥见看球的女生们手中不少都拿着矿泉水或白毛巾，灵机一动。
趁一波欢呼结束，你走到那几个女生身旁，问她们比赛什么时候结束。得知还早着，你便放心离开，去了学校的小商店。
饮料柜台前，你在农夫山泉和百岁山间犹豫。
你自己一向都买农夫山泉，但许斯年在学校一向只买百岁山，百岁山也比农夫山泉贵一元。
你想了想，无论是上关游戏见到秦今阳的那一面，还是现实里见到的那一面，秦今阳的打扮、举止看起来都像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样子……
那还是按照许斯年的口味来吧。
最后，你买了一瓶百岁山和一条白毛巾。
你重新回到篮球场，比赛果然还在继续。
你虽然不懂比赛的规则，但阳光下青春的热情，跑跳间飞扬的活力并不需要规则的注释与解读.
你渐渐也看了进去。
比赛结束，秦今阳所在的一班赢了.
场下后补的紫衣服、白衣服们都冲上场去，以各自的方式庆祝和遗憾。
你看到紫衣服的队友们朝秦今阳凑过去，看架势像要把他抛到空中庆祝，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停下了脚步。
他的队友们似乎习以为常，也不觉扫兴，转头又去抛别人了。
场外拿着水和毛巾早就蓄势以待的女生们，瞅准目标，纷纷快步上前。
你则趁着混乱，穿过来往的人流朝秦今阳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你走到秦今阳跟前，他已经被几个女生拦下了。
递水的递水，送毛巾的送毛巾，哦，还有从背后变出小礼盒的……
你放慢脚步，眼见着秦今阳三言两语将几人劝退。
说什么你倒是没听到，只看到水和毛巾，他一个都没接。
你十分庆幸自己找秦今阳，既不是真要送水和送毛巾，也不是来送礼物的……
但你还是瞧出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要不先要个联系方式？不，要不先混个脸熟？
你犹豫着，犹豫着，人已经走到了秦今阳跟前，他已经看到你，你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秦同学？”你试探叫他。
秦今阳低头扫了你两眼，凉凉开口：“我高三不准备谈恋爱。”？？？？？？
你昨天下午到今天，十几个小时预想到他的反应千千万，但万万没有这、一、句啊！！！！
给你彻底整不会了，但你也不能干站着不说话啊。
你只好先把手中的百岁山递出去缓一缓。
斜侧里突然有人叫你：“夏佑。”
你侧头朝声音方向看去，就见许斯年大步朝你而来，你脱口而出：“许斯年？”
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许斯年倒是毫不心虚，走到了你面前。
目光先落到你递出水瓶的右手上，又转到你臂弯上搭着的白毛巾，最后停在你左手捏着的对折的粉色HelloKitty信纸上，许斯年轻笑一声：
“夏佑，这就是你所谓的中午吃多了，出来溜达溜达？”
你：？
许斯年：“溜达溜达，顺便来见这位既不是你初中同学、也不是你小学同学、还不是你幼儿园同学的……陌生人？”
第47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8） “你、喜、欢、……
你仰头望望左边站着的许斯年, 又望望面前还没走的秦今阳。
这一刻，你和千年前被逼殿上七步成诗的曹植共情了，“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你是那锅中的豆, 许斯年就是那在锅底把你烧得滚烫的萁, 秦今阳……
是那锅边看戏的曹丕。
可你没有曹子建的八斗高才，只能像个赤|身被捉|奸当场的男人, 左瞧瞧正宫，右看看小三，在幻想里无能蹲身抱头……
头顶传来许斯年的声音：“你还有事吗？”
你偷觑了眼秦今阳, 确定许斯年是在问你。
你当然还有事……
许斯年已经自问自答了：“没事的话，该回去睡觉了。”
你恋恋不舍望一眼秦今阳。
你准备了十几个小时, 和潦草只有七步时间准备的曹植可不一样，你还什么都没和秦今阳说呢, 就要走了……
许斯年长臂从斜侧伸来，抓起你身后的兜帽，一把扣上你转向秦今阳的脑袋，拍板定案：“走吧。”
你视线被遮, 右手却忽然一轻。
你从宽大的兜帽帽檐向下看出去, 就见原本拿在手里的百岁山被秦今阳接了过去。
你从樱粉的兜帽里仰起头, 一脸惊喜看向秦今阳。
秦今阳薄唇轻启：“谢谢。”
你立马笑开了花，太好了, 至少送出一瓶水，“不客气”还在舌尖，就见秦今阳手中的水瓶被抽、走、了？
你懵懵转头。
就见许斯年扭开百岁山的瓶盖，喝了……起来？？？？
许斯年一口气灌了半瓶，结束后, 手背潦草擦了下流到下颌的水渍，对齐齐看向他的你们说：
“太渴了。”
说完，把喝了半瓶的水朝秦今阳的方向递了下：“还要吗？”
你：？？？？？？
秦今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不用。”
许斯年点头，侧身朝旁边打了个响指：“对，就是你——”
“兄弟，给我扔瓶水来呗？”
路人“兄弟”十分爽快从脚边一箱冰露抽出一瓶，高高抛了过来。
许斯年单手接住水瓶，朝秦今阳方向一递：“喏，新的。”
你的大脑现在已经被问号们彻底攻占了。
许斯年既然能这么轻易找路人要到瓶水，为什么非要喝你送秦今阳的百岁山？
难道就因为你买的是他爱喝的百、岁、山？？？？
早知道，你就买农夫山泉了！！！
秦今阳盯着许斯年递来的冰露，没有要接的意思。
许斯年也不收回去，另一手拎着半瓶的百岁山悠闲等着。
你：“………………”
你替人尴尬的毛病在他们一言不发的对峙中发作了。
你伸手拿走许斯年递出的冰露，扭开，仰头喝了口，照搬了许斯年的台词：“太渴了。”
你扭上瓶盖，把冰露夹在臂弯里，并顺手把原来搭在臂弯里的白毛巾塞进秦今阳垂在腿侧的手里。
做完端水大师，你一句“我先走了”，谁也不看，遁走了。
你一路闷头疾走。
身后要是拴着个犁耙，两道深深的犁沟一定能从篮球场一路尾随你进教学楼……
*****
你在座位上坐了有一会儿，许斯年才回来。
你坐下后，趴在桌上不去看他。
你感觉到许斯年一直盯着你的后脑勺，但你装作不知道。
过了会儿，你听到许斯年也趴在桌上。
你安心闭上了眼。
不料，平时倒头就睡的人此刻却像铁板上的煎鸡蛋。
翻过来、调过去，在紧邻你的书桌上左右折腾。
在他第八次在你身后调转方向时，你忍无可忍，转头怒视他。
不防，对上许斯年瞬间亮起的眸子。
“你也睡不着啊？”他望向你的清亮眸子闪着掩不住的惊喜，用口型问你。
你奔腾了一路的火气，莫名一下就熄了火。
但你还有些小别扭，没说话。
许斯年一秒耷拉下眉眼：“你骗我，你说去溜达溜达的……”
一句就把你给说心虚了。
许斯年垂着眼皮，有气无力晃晃阳光下毛绒绒的脑袋，自言自语安慰着自己：“没事，我不怪你。”
他是会拿捏你的……
你的骨头又软了几分。
许斯年emo30秒，又掀起长睫，一错不错望你，用口型一字字问你：
“你、喜、欢、他？”
你诧异瞪大眼。
许斯年在臂弯里点点头，用气音下结论：“你不喜欢他。”
你实在无语。
怎么你对秦今阳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选择？
不对，你和秦今阳的关系，哪里到了谈“喜欢”和“不喜欢”的地步？
你不想和他一样，像个傻子似的，全程用慢动作的口型对话。
你从桌上起身，打算找纸笔来和他文字沟通。
靠上椅背，低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你之前拿去找秦今阳、午睡前收在桌洞书本最上层的HelloKitty信纸、带蝴蝶结的按动笔……
你又想起来了，你精心准备的一切，还没开始，就被许斯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搅屎棍给搅和黄了。
你兢兢业业从发丝准备到笔帽、准备了十几个小时，最后只和秦今阳说上了一句话。
哦，不，准确来说你只说了三个字！
留着这么漂亮的纸还有什么用？
你索性拿出来和许斯年掰扯明白。
你在纸上写：
「我今天和他第一次见面，一共就说了三个字：“秦同学”，哪谈得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去找他，是想和他交流一下他昨天下午讲的学习方法的。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你把写好的信纸推到许斯年那边，又趴回桌上。
脑袋下传来许斯年“唰唰”的写字声，很快，一道粉红的阴影盖上了你的脸。
你拿起HelloKitty的信纸。
许斯年：「这就是你中午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你看完他的回复，疑惑又读了遍你上面“力透纸背”的三行字。
完全是……鸡同鸭讲。
你回复：「对啊。怎么了？」
你把信纸传回给许斯年。
许斯年的回复很快到了。
许斯年：「没事，就是问问。」
许斯年：「快睡吧，午睡的时间就剩十五分钟了。」
你：“…………”
他说完了，就完了？
你还没和他算账呢！
他明明答应你在教室里好好学习，怎么就跑去篮球场了？
还有，在篮球场刚见到你时，那阴阳怪气的两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再有，他为什么要抢你买的水？
你洋洋洒洒在纸上给他列出三宗罪，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
你心满意足放下笔，转头打算拍到许斯年脸上。
却见他侧脸窝在洒满臂弯的阳光里，安静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轻盈的扇影。
侧脸被阳光烫金的小绒毛在均匀的鼻息下，规律拂动着……
人俨然已经睡着了。
*****
用了那张昨晚精心挑选的HelloKitty漂亮信纸，你傍晚再要去找秦今阳时，就有点儿后悔了。
你翻了满书桌的本子，没能找出一张稍微漂亮点儿的纸。
算了，你安慰自己，你在秦今阳那里的第一印象……
你瞪了眼一旁低头写练习册的许斯年，估计都被这搅屎棍搞成负分了。
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HelloKitty也拯救不了你。
你扭身看了眼后墙的表，时间还很充裕。
你拿上一张朴实无华的B5活页纸和黑色水性笔，出了教室。
你上了四楼，一路走到走廊尽头。
现在是晚饭时间，高三一班的前门大敞着，方便学生进出。
你这次没再管什么头花、兜帽、领子、袖口，侧身扒着墙，偷偷伸进去半个头，朝教室里张望。
你的视线刚转了大半圈，就找到了靠窗倒数第一排的秦今阳。
这次倒不是因为他出色的外貌，纯是因为中午你遇到的那个女生先注意到了猫猫祟祟的你。
她站起身，开心张着五指朝你挥手。
你被她热情到了，也伸出半个手臂，准备和她招手。
不料，她拽了一把后座低头看书的秦今阳，秦今阳顺着她无比热情的比划定位到了你。
然后，和你拘谨打招呼的手对视了。
你打招呼的手和脸上过于灿烂的笑容一起僵住了。
就……过于始料不及了。
你和秦今阳隔空对视——
这一刻，你默默祈祷秦今阳千万别也是视力5.2，隔八米远也能把你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十几秒，你一个人的漫长割据中，秦今阳收回了视线，低头继续看他手中的书。
你光速撤回脑袋。
背抵在墙上，你缩回的脑袋乌龟般慢腾腾伸出衣领……
第一面，你只叫出三个字：“秦同学”。
你本以为这是天崩开局，往后，就崩无可崩了。
没想到第二面，还有地心可以尬穿。
你一、个、字……都没和他说上。
这次，你自己抬手罩上兜帽，在宽大的帽檐里数着脚下的地砖，慢慢往楼梯方向挪去。
果然，没有游戏硬塞来的机缘，你凭自己的本事……和这种高冷挂的帅哥，真是一句话都搭不上。
唉………………
你被人突然扯住了右臂。
第48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9） 你是要我了解面……
你罩着淡粉的兜帽, 在宽大的帽檐里挨个数着脚下的地砖，慢慢往楼梯方向挪去……
突然，你被人扯住了右臂。
你转过头。
拽住你的竟然是中午你拦住的那个女生。
她拉着你的胳膊, 动作熟练拦进自己怀里, 拽着你往回走, 边走边熟络问你：
“你不是来找秦今阳的，怎么没进来, 直接就走了？”
你一边怔愣看着走在你身前的、你的胳膊，一边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你一时没答上来，也不影响她继续和你唠起来：“是不是他的冷脸吓到你了？”
她：“嗐, 秦今阳就那样。对谁都一副我搭理你，纯粹是出于礼貌, 你识趣最好闭嘴，乖乖走开；不识趣就赶紧说完, 赶紧走开——的模样”
你觉得她形容得好生动、好到位。
你第一次在游戏里见到秦今阳就是这种感觉，只是你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
但她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同学？”你伸出另一只手，小心扯了扯她风风火火走在你前面的校服衣摆，“你要拉我去哪里？”
她停下脚步, 转头看你, 理所当然回：“去我们班啊。”
你：？
她：“你本来不是要找秦今阳吗？”
你点头：“但是……”
她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望着你，等着你的“但是”。
你“但是”了半分钟, 没“但”出来。总不能说你是怂了，所以先跑了；现在还怂着，所以不想去见秦今阳吧？
“嗐。”她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自我介绍？”
她放开你的胳膊，退后一步站好。
像模像样朝你伸出手：“我叫顾达理, 知书达理的那个达理，以后你可以叫我达达，或者叫我Darling~ 当然，我个人更倾向你叫我后者哦。”
顾达理：“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你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但你有些怕生，没直接握上她的手，“夏佑。”
“yòuyòu，”顾达理对着你伸出的手掌响亮一拍，“你的名字好可爱！”
你伸出的手直接被她开心地拍飞了。
原来，她不是要和你握手……
你的手心还麻麻的，顾达理已经收回了手，笑着问你：“是哪个yòu？”
你：“福佑的佑。”
“你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的，听起来像男生的名字。我和你说，这全怨我哥，”顾达理说着，动作自然又搂起你的胳膊，拉着你往走廊尽头走，“我哥叫顾知书，知书达理，到我这里就变成顾达理。不过，还好他没叫顾花开，不然我就要成顾富贵儿了~”
顾富贵儿？你脑补了下她穿着花开富贵的花绿棉袄，实在没忍住，偷偷弯起了嘴角。
“我和你说，我哥是一高的，学习特别好，长得也嘎嘎帅，重点是还单身。所以，你也别有太大得负担。秦今阳这里实在不成，等之后周末，我把我哥叫出来给你看看。”
你：？？？？？
为什么你明明每一句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你就不太懂了呢？
你一脸懵，更确切说，是一身懵被顾达理拉到了高三一班的班牌下。
顾达理拉着你就要往里面进。
你另一只手赶紧抠住门框，僵硬笑着婉拒：“我直接进你们班……不大合适吧？”
顾达理：“哪里不合适？你是我朋友，你来我班找我，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诧异：“朋友？”她说的是没毛病，但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我们都交换过名字了，”顾达理扁起嘴，“还不算朋友吗？”
这么随便，不不，就这么简单……你们就成朋友了？
你在她会说话的委屈眼神盯视下，点了下头：“算。”
顾达理一秒咧开嘴：“那走吧，我的朋友~”
你就这样一脸懵逼被顾达理拽进了高三一班的教室，一路来到了教室的倒数第二排。
顾达理的同桌还没回来，她就坐进了里面的位置，把她的位置让给你坐。
虽然，你进来的一路一直刻意回避去看，但你十分清楚此时此刻你身后坐的就是秦今阳。
你明明知道秦今阳在看书，不可能抬头来看你；
就算是看，看一眼也会挪开视线，你仍然觉得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灼意。
你后背绷得比高三一班的墙面还直，脑袋里却七回八转。
你明明已经逃跑了……
你到底……是怎么就又进来了呢？
顾达理在一旁冲你猛使眼色，只恨眼神拉的丝，不能把秦今阳直接钩到你面前。
你则垂着头，一门心思当睁眼瞎。
顾达理很快凑过来，小声问你：“需要我帮你叫他吗？”说完，作势转过身去。
你一把抓住顾达理在你眼皮子下飞起的校服袖子，直摇头。
顾达理搭上你抓她袖子的手，右半边身子顺势倒过来，头靠在你肩上。
用气音在你耳边说：“相信自己，追他的我看的多了，他对你不一样。”
内容过于匪夷所思，你的身体甚至忘记了本能的躲避。
你什么时候要追秦今阳了？秦今阳又哪里对你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想问他对你哪里不一样了？”顾达理在你肩头仰起脸。
你侧脸看过去。
“眼神。”顾达理冲你俏皮眨了下右眼。
顾达理：“我帮他保媒拉纤了三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保媒拉纤？还三年？？？
没等你问出心中的疑惑，顾达理的脑袋已经在你肩膀上扭到后面去了：“喂，秦今阳。”
你两手捂住了脸。
“干吗？”熟悉的嗓音轻飘飘落上你耸高的肩胛骨上。
你的后背仿佛开了天眼。
捂着脸都能想出秦今阳说这两个字时勉强掀个眼皮看来的表情。
顾达理拽了拽你的袖子。
你无法继续当缩头乌龟，扭过了身，盯着秦今阳的桌面开口：“秦同学。”
秦今阳：“秦、今、阳。”
你小心抬起眼，秦今阳这是在和你介绍他的名字？
你没能从他波澜不惊的表情中窥见他的意图，犹豫了下，自我介绍道：“我叫……”
秦今阳：“夏佑。”
你实在没控制住，对着秦今阳瞪大了眼。
秦今阳难道还有上一关游戏的记忆？
但是你学精了，话只说一半：“你还记得我名字……”
秦今阳：“记得。”
这下，你彻底目瞪口呆了。
秦今阳：“今天中午的事，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
啊？什么今天中午？
今天中午，你不是只和他说了三个字，“秦同学？”
外加强塞了条白毛巾给他？
那白毛巾是学校小超市买的，也不是古代大家闺秀的手帕，还带着你的名字。
你一脸迷惑。
秦今阳看着你，波澜不惊重复道：“夏佑，这就是你所谓的中午吃多了，出来溜达溜达？溜达溜达，顺便来见这位既不是你初中同学、也不是你小学同学、还不是你幼儿园同学的陌生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为什么要因为同一段话社死两次啊？？？
秦今阳为什么要记得这些，还要当着……
你僵着脖子去看一旁的顾达理。
她两手捂着嘴，满眼都在冒星星，一双眼睛左看看你，右瞧瞧秦今阳，忙得不可开交，只恨不能把你和秦今阳装在同一个框里……
你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你重新面对秦今阳，木着脸开口：“秦同学，你的记性的确很好。我今天来，”
秦今阳打断你：“秦今阳。”
你：？？？
秦今阳：“我的名字是秦今阳。”
你迟疑着重复：“秦、今、阳？”
秦今阳点了下头。
他从刚才到现在不会只是……在纠正你的称呼吧？
“秦今阳，”你觑了眼对面人的表情，见他无意再打断，继续说下去，“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探讨一下你昨天下午在高考动员大会上讲的学习方法。”
秦今阳：“说完了？”
你点点头。
“这事，我恐怕帮不到你。”秦今阳说完，立起摊在桌上的书，不再看你，当着你的面继续看起书来。
红橙黄绿的彩虹色书封横亘在你们之间。
白色英文书名HOW TO KNOW A PERSON（如何了解一个人）大大地映入你眼帘。
你和书名下的一行小字面面相觑：「The Art of Seeing Others Deeply and Being Deeply Seen.」（深刻看到别人和被别人看到的技巧）
如果不是确定你刚才在门外时，秦今阳就是在看这本书，你都要怀疑秦今阳是在点你。
觑了好一会儿，书那头的人仿佛你不存在，看完一页，又翻到新的一页。
你越觑越气，终于上了头，你一把按下秦今阳手中的书：
“秦今阳，纸上得来终觉浅，你要不先了解一下你面前的人？Try to see me deeply.”你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咬得十分清晰。
秦今阳维持着被你按住书的姿势，视线慢慢上移，最后落在你脸上。
“你确定，要我了解你？”秦今阳勾了下唇角，清冷的嗓音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笑意，“夏佑？”
如果你没记错，秦今阳上一次冲你笑，还是在现实里捉到了你话里的小辫子……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你得换个话题。
你把手中空白的活页纸举在脸前，把你早就烂熟于胸的问题背出来。
你眼睛窝在活页纸后，等着秦今阳的回答，他再说“恐怕帮不到你”，你正好顺势遁走。
却见纸上伸来一根手指，缓缓将挡着你脸的纸向下压弯，直到你的眼睛完整曝露在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下。
秦今阳对上你浮在纸上的眼，不紧不慢开口：“你说纸上得来终觉浅，那么你是要我了解面前的人，还是了解你？”
“前者的话，你就不能挡着脸了；后者的话，”秦今阳顿了下，左手支起下巴，歪脸看你，“你好像可以继续挡着脸。”
第49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10） 从明天起，你……
“前者的话, 你就不能挡着脸了；后者的话，”秦今阳顿了下，左手支起下巴, 歪脸看你, “你好像可以继续挡着脸。”
一时间, 你手中的纸，烫手的山芋般, 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不对，今天这日子绝对不对！
你昨天下午到今早的百般筹谋, 忘了件最重要的事：
看、黄、历！
今天肯定是诸事不宜，不然怎么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三十六计你选最上计——
你眼神精准跳过秦今阳的头，看向他左后方黑板上的挂表。
“啊！”你捂嘴惊呼, 嘴皮子一路飞流直下，“晚自习要开始了，秦同学，我着急就先走了, 这个问题我明天再来找你讨论哈！”
你保持45度角梗着脖子站起身, 头也不回向顾达理的方向摆摆手：
“拜拜, 达理同学！”
*****
你成功溜了。
溜回了教室。
在座位上坐下，你垂头耷脑, 背顺着靠背一点点下滑……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怂？
许斯年转头看你，笔尖从你垂到胸口的脑袋一路下滑，指向你缩进四条凳腿的鞋跟：
“夏佑，你这是……去哪了？”
你充满怨念看向许斯年，把刚听过的台词竹筒倒豆子般bangbangbang倒回给始作俑者：
“晚饭吃多了, 出去溜达溜达！溜达溜达，顺便去见那位既不是我初中同学、也不是我小学同学、还不是我幼儿园同学的陌、生、人！”
许斯年别开脸，用笔杆戳戳鼻梁：“原来就是出去溜达溜达啊，溜达好，溜达好……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我家夏佑这么爱溜达，肯定能活到一百一！”
你：“……”
许斯年这个傻缺，你说真话，他又不信了……
晚自习，许斯年较之前两天，乖得十分明显。
不再时不时喝口水，也不张罗去上厕所，也不没事捅捅你，递给你张小纸条了。
于是，你一个人一边写英语作业，一边安静思考自己怎么一见秦今阳就怂？
上一关游戏，之前在图书馆，中午在篮球场，满打满算，今天已经是你见秦今阳的第四面了。
你怕他什么？
他就是个路人npc！
除了长得帅点，脑子好使点上了清华，看起来不容易接近点，还有什么特别！
帅哥你都见过多少了，脑子……这点你先跳过，你也不容易接近啊！
你是比他更高级的玩家！
你怎么就不能支棱起来？！
下次你见到他……唉……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是老奶奶啃下来的鸡爪骨头。
你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等等，行动上你也有巨人时刻啊！
好吧，你稍微夸张了点，四次见面里，你也有不怂的时候。
虽然时间不长，但那时的你面对秦今阳确实很自如、甚至是游刃有余。
那就是你给自己立了个暗恋他的花痴人设时。
你心里清楚你只是在表演，那不是真实的你，你只是在fake……
啊，这不就是网络上流传的那句“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的现实版?【1】
那么，你可以照猫画虎，再给自己找一个人设。
你的思路在山重水复间兜兜转转，这一刻，瞬间柳暗花明，蓦然回首，那“人设”就在灯火阑珊处！
早有人给你立好了，甚至不止一个。
秦今阳见你的第一句话：“我高三不准备谈恋爱。”秦今阳以为你要追他。
顾达理也对你说：“相信自己，追他的我看的多了，他对你不一样。”顾达理也以为你要追他。
你何不就此借坡下驴？
坐实这个人设。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情节：学习不好的女主暗恋学霸男主，或羞于启齿，或百般接近不得，只好假借向学霸请教学习，实则行追求之事。
表面明修学习的栈道，实则暗度追求的陈仓。
你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明修追求的栈道，暗度学习的陈仓。
你听说男生即使不喜欢暗恋他们的女生，也会不自觉对她们多加照顾些。
你想起之前在小红书刷到的一个帖子：
某个上班的姐姐受不了龟毛事多的男上司，发疯在微|信上和男上司表白，男上司拒绝了。但自此以后，男上司再也不闲来就对她指手画脚，甚至还给她涨了工资。
怪不得，怪不得秦今阳后来要加你微信，还对你说“这样，你以后就不用通过论坛和表白墙来关注我了。”
他这不就以为你真暗恋他，偷偷给你开后门？
这样看来，暗恋这套对秦今阳也有用嘛。
那么，你打着追秦今阳的幌子，不仅可以自如面对他，向他讨教学习方法，还可以利用他对“暗恋他的你”的微妙心里，死皮赖脸追着他带你和许斯年学习！
啊啊啊啊啊，你简直是个天才啊！！！
追求男生这事，你说不熟也熟。
因为写字不错，你帮朋友代笔过情书；
因为到校早，你帮朋友代买、代送过爱心早餐；
因为实在受不了朋友每次告白临门都打退堂鼓，你帮朋友表过白。
从明天起，你就要暗恋秦今阳了，那就先从送爱心早餐开始吧！
第50章 竹马的心愿挑战（11） 啊啊啊啊啊！……
第二天早上, 你起得格外早。
匆匆吃完早饭，便出了门，坐公车赶去学校。
你迈进校门口的罗森便利店。
时间尚早, 平时早间结账队伍还要在货架间拐弯儿的店内几乎没什么人。
你目标明确, 朝冷藏柜走去……
给暗恋的男生送早餐这事, 你全程都熟。
两人刚接触的阶段，大多受欢迎的男生前几次都不会接受女生精心准备的早餐。
或随手扔给身边某个馋嘴的男生, 或当场退回。
所以，你不必精心挑选，更没必要亲手制作。
就秦今阳那骄矜的性格, 不吃的概率约等于百分之百。
秦今阳不吃归不吃，但你该送的还是要送。
你瞧他那性格, 收到后估计连送人都懒得送，大概会直接丢进身后的垃圾桶。
他那个座位, 丢垃圾桶实在方便，抬个胳膊、抛一下的事儿。
于是，你挑了冷藏柜里最经济划算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全麦的，没必要。
扔起来又多浪费一块钱。
牛奶的话……
买袋装的蒙牛是不是显得太不上心了？
虽然是假的, 但你多少也得让秦今阳感觉到你的心意。
你咬咬牙, 拿起下层贵了一倍不止的进口香蕉牛奶。
你想想又放回去, 要不……
还是买草莓牛奶吧？
既然钱都花了，反正他哪个口味都不会爱喝, 不如买个一看就充满暗恋气息的草莓牛奶？
最后，你拿着一个鸡蛋火腿三明治、一个进口的草莓牛奶去了收款台。
没有别的顾客，不用排队，收款的小姐姐接过东西扫完码，随口问你：“要袋子吗？”
你拒绝了。
因为你要去隔壁的文具店给你的爱心早餐买个美美的包装。
文具店里, 你站在一货架礼品包装纸、礼品硬纸袋、礼品盒前。
你拿起一个红彤彤、满是爱心的中号礼品硬纸袋，看了眼底部粘着的价签：
【12】
这么小的硬纸袋，还要12块？
好看的包装……
也不是那么重要。
你默默放下礼品袋，走出文具店，又回了隔壁的罗森便利店。
白色的收款台后，还是刚才那个小姐姐。
你：“我想，我还是需要个袋子。”
她：“塑料袋还是无纺布购物袋？”
你：“要贵的。”
你递出微|信二维码，收到了一个无纺布购物袋和一张白色的购物小票。
你扫了眼小票。
【无纺布购物袋中 1.00】
不贵不贵，还省了11块呢。
你将火腿鸡蛋三明治、草莓牛奶、和昨晚写完叠好的HelloKitty信纸一起装进无纺布购物袋，拎着走进学校大门。
你踏着一路晨光穿过操场，走进教学楼，上到四层，一路来到走廊尽头。
高三一班的前门大敞着。
你探头望了眼，里面零星坐着几个学生，都在埋头学习。
秦今阳，他没来！
你把自己当成来替朋友送东西的人，大大方方走进高三一班，直接朝倒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走去。
你拉开椅子，把袋子放在上面，再把椅子完美归位，快步走出高三一班。
出了门，你双手握拳给自己庆祝了下。
全程不过一分钟！
送爱心早餐的任务，完美结束！
你从走廊对面的窗户望出去，只觉天高云淡，日丽风和。
*****第二节课还剩五分钟，许斯年就蚂蚁搬家般一样样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放进书桌。
下课铃响起，老师一喊“下课”，你后背刚靠上椅背，椅子还没往后挪，许斯年已经站起身，单臂一撑，“嗖”一下从你腿上……
跃、了、出、去？
你一脸懵逼望过去，许斯年已经豹子般蹿出了前门。
你：“……”
许斯年要是现在去投胎，奈何桥上，保准谁都抢不过他……
你一边默默晃头，一边收拾桌上的书本，真不知道一个课间操有什么值得他急成这副模样？
可能还是太年轻，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净往没用的地方使……
将桌面收拾干净，你站起身，把椅子推进桌下，抬步朝教室外走去。
半边身子刚出门，就被人抓住了右臂。
你惊讶朝门边看过去。
竟然是顾达理。
“你怎么知道我是十班的？”你脱口而出。
“这有什么难的？”顾达理笑着挎起你的胳膊，朝楼梯方向走去，“我在群里问一声就知道啦。”
你：“什么群？”连你这样默默无闻的人都知道……
“微|信群啊，一问就知道啦。”顾达理看你脸上还疑惑，又多解释了几句，“别说是你这么个大活人，就是哪班今天上课飞进只蜜蜂，我都知道。你也想进吗，我拉你啊？”
你连忙摇头拒绝。
这样神通广大的群，进群的欢迎仪式得多热闹，你这样的i人进去了，不是躺列，就是沦为e人的玩具……
“不进就不进，我猜你也不喜欢。以后咱们学校的事，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从高一到高三，没有我顾达理打听不到的。”顾达理拍胸脯拍到一半，突然停住，
“对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你被她瞬间严肃的表情唬住，说话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什么事？”
顾达理拉着你走到靠墙的角落，左右看看，确定无人注意，才低声对你说：
“今天早上我一进教室，就看见秦今阳在喝草莓牛奶！”
见你傻愣着不说话，顾达理替你着急起来：“你怎么没明白？”
“草、莓、牛、奶诶！”
“肯定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贱人送给秦今阳的！你想想，就秦今阳那样的，他能自己买草莓牛奶喝？”
“我从初中认识秦今阳到现在，满打满算五年了！”顾达理五根手指激动地挥舞到你眼前，“五年了，我从没见秦今阳喝过草莓牛奶！”
“我天天盯着秦今阳，怎么还有人能绕过我，勾搭上他？”
你：…………………………
你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义愤填膺的顾达理，她口中那个“小贱人”很有可能就是被她猛摇手臂的你。
你犹豫着问她：“你昨天说你给秦今阳保媒拉纤三年，我以为你是希望他找女朋友的，那他有追求者……”
顾达理：“那不行啊！秦今阳不能自己找啊，他自己找了，我还怎么去和我哥邀功啊？”
秦今阳有没有女朋友，和顾达理她哥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狗血的爱情纠葛……
你：“难道你哥喜欢的人喜欢秦今阳？”
顾达理：“那倒不是。”
这话说来话长，”顾达理勾起你胳膊，重新走起来，“我哥、我还有秦今阳都在一个初中，都怪秦今阳，害得我哥每次考试都只能拿年级第二。我哥烦死秦今阳了，中考报志愿时，特意避开了秦今阳报的学校，去了一高。”
原来，这是个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
你：“然后呢？”
顾达理：“为了不让秦今阳高考的成绩比我哥好，我就跟着秦今阳来了这儿啊。”
等等，这前后有什么关联？
顾达理：“唉，是这样啦。我帮我哥想了，除了他自身努力，还得让秦今阳的学习成绩稳步下降才行。怎么能让他的成绩稳步下降？当然是让他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啦。”
成绩还能稳步……下降？
顾达理见你听得一脸问号，又给你解释：“就是要让秦今阳喜欢上某个女生，喜欢得要死要活，无心学习。”
秦今阳那张性|冷|淡的脸喜欢某个女生，喜欢得要死要活？
你贫瘠的想象力土壤实在没法开出如此诡异而妖艳的花……
顾达理：“我就和我哥提议，我帮秦今阳介绍对象，搞掉秦今阳的学习成绩，帮助他在高考成功赢过秦今阳。作为报酬，他保我往后三十年混吃等死的愉快躺平人生。”
你眼睛越听越大，最后甚至都怀疑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你哥……他就同意了？”
顾达理：“当然同意啦。我和我哥说完我的大计，他没说话。默认不就等于同意？”
顾达理见你满脸欲言又止，两手一摊：“嗐，我哥要面子啦~他要真反对，中考报志愿肯定会拦着我，不让我报这里的。而且，高中这几年我每次和他汇报给秦今阳保媒的进度，他也都听了，从来没提过反对意见。”
还可以这样算嘛……
“你说，”顾达理拽拽你目瞪口呆的脸蛋，“秦今阳抵死不从了两年多，不会高三突然想开了，随随便便被小贱人一瓶草莓牛奶就勾搭跑了吧？”
“达理，你说……”你犹豫着措辞，“有没有可能，那个送草莓牛奶的人就在你面前？”
“啊？”顾达理短暂怔了下，然后一巴掌拍在你肩上，“啊啊啊啊啊！原来那个小可爱就是你啊！！！”
“佑佑，你好棒啊！！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哈哈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你看着在你面前手舞足蹈的顾达理，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本来还怕顾达理会尴尬。
万万没想到她口中的“小贱人”和“小可爱”竟然可以切换得如此丝滑……
但凡你也有这个心态和这张嘴，秦今阳，你怕是真能追上了……
*****
你和顾达理一起出了教学楼，走到操场。
顾达理所在的一班，连做课间操都排在第一梯队，她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和你分别，走进他们班做课间操的方阵。
你站在原地，和她挥着手，挥着挥着，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整个人被金灿灿的太阳晒回温了，你才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天哪，秦今阳喝了你送的草莓牛奶！
你第一次给他送早餐，他就吃了！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对你的印象……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
还有，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可以找机会问问秦今阳你送的草莓牛奶好不好喝？
你朝你们班做课间操的方阵走去，边走边埋头想：
秦今阳说“好喝”的话，你就顺势把你想问的——他演讲中的学习方法如何实操问出来；
他说“不好喝”的话，你可以顺势问问他爱喝什么，明天送他喜欢喝的饮料；他明天喝到喜欢喝的饮料，你再重复选项1的操作。
秦今阳不会厚着脸皮，喝了你的牛奶，连个学习方法都不跟你分享吧？
他要是厚着脸皮拒绝告诉你，你就厚着脸皮紧跟着他追问！
完美啦啦啦啦啦~~~~~~
“啪”一声响，你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按着你的额头，迫你仰起脸来。
果然……是许斯年这个二百五！
但你心情好，不准备和他计较。
你晃晃头，想抖掉他的手。
可许斯年的大掌像502的胶水黏在你额头上，甩也甩不掉。
你无语地鼻子大喘气。
许斯年瞅着你，打趣道：“让我瞧瞧，这是谁家的小猪跑出来，被我逮到了？”
你：“许斯年，你幼不幼稚？”
许斯年红润的唇大大咧开，整齐雪白的牙在阳光下直晃你的眼：“夏佑，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在变相夸我年轻俊俏？”
年、轻、俊、俏？
谁？
你无语的白眼直接翻到天上去：“…………”
啊，今天的天空可真蓝啊，湛蓝湛蓝的，阳光也暖洋洋的，你眯了眯眼，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蓦地，你脸上罩下一片阴影。
许斯年突然弯低腰，整张脸凑过来。
鲜眉亮眼骤然落下，你们几乎鼻尖对上鼻尖……
咫尺的距离，温热的荷|尔|蒙气息仿佛汹涌而无孔不入的罡风，瞬间将你整张脸和高仰的脖颈都裹挟其中。
你被钉在当场，一动都不敢动。
连呼吸都全然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