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刘秀和杞人忧天
别人的流星是用来讲故事的!是用来告诉观众、让观众看男女主之间即使面对生死危机也不离不弃的爱情!
但现在天上这个彗星是真砸啊!会死人的!
死的还是自己!
大脑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 因为它主思考。
在意识到头顶上那东西到底什么、又对自己有什么危险后,紧要关头整个身体肾上腺素飙升,这下子, 没有谁还能有理智保留,全部任由身体的本能去操控自己的身体, 靠着茫茫渺渺的直觉去逃生。
两军交战,逃兵必杀……
生死大事, 一旦气势没了, 不仅仅是事情办不成,还会直接因为混乱中的行动对友军造成致命打击。
刘秀,是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九世孙。
但是因为后继者一招“推恩令”,刘秀最初降落于世间的家世也不是位列侯爵、大富大贵。
汉到底是被数位有为皇帝维持的比较好的国朝, 刘秀出生时父亲刘钦是济阳县令, 官位小, 小富小贵还是有的。
百姓对汉的统治比较认可, 在王莽篡汉之后, 又是复古制, 又是天灾人祸,民怨四起。
父亲病逝后被叔父养着的刘秀这才在时局大乱时起兵, 在历史这条线上,走上了对汉“拨乱反正”的道路。
平行时空, 公元23年,昆阳。
刘秀一方的将领眼睁睁看着天上的流星坠落下来。
看着自己这边刚做好准备, 对手那边就踩踏不断……就赢了?!!!
赢了!
“天命在我!”
“天命在汉!!”
本就会发生在昆阳之战此刻的事情, 因为方蜻三人选的影片中有同样一幕星子落下的景, 使所有能看到天幕的人纷纷震撼起鬼神伟力,在历史书上记下了极其浓重的一笔迷信发言。
另一平行时空。
正处于春秋时代。
数百年的时间, 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国,名字叫“杞”。
有个杞国破灭后流亡到他国的普通人看着天幕,没有半点看到爱情故事的快乐,反而是忧心忡忡,每天都担心天上会掉下流星,砸出一个天大的坑,所有人都死掉。
这个亡国者对此事伤怀落泪,已经到了旁的知情人嘲笑的地步。
好事者将此事记下,笔墨记下旁人对他的嘲笑,千年不失。
只有那个落泪不止的杞国人,想着自己两度遇到的彗星砸下事情,哭着跪下,向方蜻祈求:“救救我!”
第一次,天上砸下来的流星使他失去了国,他被天意亡国。
第二次,天下砸下来的流星使他失去了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家,他再一次被天意灭了家。
这一次……这一次的天幕出现,天意还能给予他什么东西呢?
他在哭声中看着天幕上的方蜻,呢喃着:“救救我!放过我!”
天幕上。
方蜻拉着手提袋微微泛红。
她换了只手提着买的东西,和袁萱、霍燃燃走进了一家奶茶店。
第53章玩耍进行时
奶茶, 一种极其常见的饮品。
自从现世,奶茶就以飓风一般的速度,让品尝过它滋味的人对它的口感念念不忘。
遍布每个年龄阶段的食客们满意喝到口中的丝滑和甜味, 心甘情愿为奶茶买单。这让奶茶背后的商家在本就是一片红海的饮料市场厮杀的毫不费力,快速赚取到足够多的利益。
旁人见到做这个能赚钱, 往这里一挤,于是, 奶茶行业愈发如火如荼。
方蜻、袁萱、霍燃燃三个现在踏进店门的就是一家新开的店。
“好多人啊……排队好烦。”
刚到门口, 方蜻就觉得身上吹来了一点凉风,里面开了空调。
袁萱略不耐烦的表情也和缓下来了,微微仰头看着上面的菜单。
袁萱问:“你俩喝什么啊?我看他们好多点那个双皮奶……”
三人坠在了队伍后面,看着菜单挑选着, 慢速前移。
而天幕上, 悬挂出奶茶店那设计略是花里胡哨的店名。
[一米阳光]。
平行时空, 唐代。
十四岁的武家小姑娘刚被唐太宗李世民赐名“媚娘”。
新鲜出炉的武媚娘看着那个奶茶店的名字很是无语, “一个女人的容貌、态度、举止符合让世人对美人的标准满意, 便能得天子赐名媚, 当是美好、喜爱、媚人之意?可这一米阳光和喝的能搭上什么关系?”
当今天子龙威深重,但她不过十四, 被传唤之前从未想过侍奉天子。
进宫前,挂念女儿的母亲曾对着武媚娘啼哭, 因为她对完全未知且无法想象的未来感到迷茫和恐惧。
那时她安慰母亲这未必是一件坏事,她也得到了天子赐封“才人”, 按理来说, 她应当开心。
可是……
可是天子后宫有佳丽三千!他有那么多的女人!
武媚娘自己瞧着那些人。
出身显贵的妃嫔、子嗣众多的皇后、比她还要年幼的女子, 也许年纪性情上有诸多不同,可从千万人里挑出来的女人, 一眼扫去,外貌是绝不会差劲的。
她要怎么保证有那么多女人可以选择的皇帝,会多宠爱自己呢?
天幕上。
武媚娘看那三个女孩。
她们只是在进那家奶茶店的时候轻提了一嘴想买的口味,之后排队,便聊起了接下来去哪里玩乐的安排。
那常常出现的方蜻说她数学不太好,想要去书店买本辅导书,她将手伸进兜里,拿出纸条确认了一遍事项和要买的事物,说回家时还要再去趟超市或者小卖部买些有卡片的干脆面。
霍燃燃则摸摸头发。
她脸上表情,很明显对“刘海”带有不满,说等下要去一家手艺和审美都不错的理发店修剪头发,她向两位女伴分享了自己觉得好用的辅导书和美食店铺。
袁萱觉得两人想去的地方她都没问题。
反正一天时间多的很,她们还可以去公园投喂锦鲤、去看看一些新开的店、逛街买衣服、泡书店看看新上了什么有意思的书……
是啊。
她们一天的时间那么长。
她们可以做的事情有那么多。
武媚娘看着那不知所云店名的奶茶店,内里的空间不太大,人们排队和购买的行为举止,和大唐的市斤好似没什么分别。
可那透亮的玻璃、亮到刺目的灯光、那些人聊的……
武媚娘还在心中罗列着天幕与大唐一些物件的区别,却见到天幕缓缓从方蜻三人身上拉远,再拉远,再升高些,又突兀的化成一张色彩鲜艳的地图。
而方才那三人口中有提到的店铺,或者地点,在那张图上突兀变化出几个带颜色的小点,又从那家奶茶店蜿蜒出显眼的红色线条。
武媚娘心想,这是示意这红色线条她们有可能会走的路?
果不其然。
没一会,方蜻三人点单的“奶茶”就做好了,三人刚从电影院出来,正是坐烦了的时候,“噗”一声插上吸管,拿着东西就离店前往下个目的地了。
武媚娘凝眉细看三人:相貌身形远不如自己。
比自己年纪还小些。
她不太眼红三人吃喝玩乐的新奇,她母亲是寡妇,可待她好,未入宫前的日子,她总被母亲护着爱着,纵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可母亲有的就不会让她吃不上。
只是听着她们聊天,好似会羡慕她们有同伴可以一起同享学习的苦乐?因她从无这种体验。
深宫瓦檐,绿树红花。
武昭仪想到了一位据宫女们说是素来有才名喜好看书的才人。
于是,她迈开脚步,去找徐慧……
宫女心想,武昭仪大概是找徐才人玩耍罢。
却不知武媚娘心里想的是,也许可以学些什么能用的。
天幕上。
三个女孩离开了热闹的奶茶店,那地图挂在了左上角,缓慢移动的三个绿点即将前往书店。
一平行时空,秦末。
一个农妇怀着孕,费劲使着农具清理地面新长出的杂草,她的丈夫在外游荡没归家,她的养子刘肥在土边玩耍,时不时用手拔些草。
她的食盒十分简陋,里面出了主食的米粟,菜叶子多,肉极少,少到只有底下才有些肉沫和油香。
这已经是多亏了她怀孕了。
吕雉停下来一会,回想了奶茶店那列满字迹的菜单:原味奶茶、珍珠奶茶、椰果奶茶、双皮奶、葡萄味奶茶……蜜汁扒鸡、脆皮手扒鸡、无骨炸鸡、鸡柳、鸡块碰碰碰、骨肉相连的霸王鸡腿……
那么多吃的啊。
吕雉喉咙吞咽了一下,她越是想,越是觉得饥饿,可又吃不着,就从心里升起委屈来。
为什么呢?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嫁给刘邦呢?哪怕是初来乍到沛县需要熟悉人情,也可以选家境好些的人家啊……
她叹口气,不再去想了,招呼刘肥一起用起午饭来。
第54章旅游照片集
一望无际的原野, 一阵小小的微风因为天地过于空旷,从谨小慎微变得无拘无束横冲直撞,直接呜呼芜湖的想创翻地面所有草皮。
一只由人类组成的队伍在地面行走, 长长地、缓慢地,向前进行。
他们排队行走的姿态, 在天幕下像是一条搬运食物的黑色蚂蚁线条。
就如同他们此时看天幕,看那上面三个小姑娘在平整的马路上往目的地走, 偏灰黑色的地面厚实均匀, 绝不是泥土的摸样,却又不是碎石子。
领队的手拨开一些长疯了的草,已经长到他胸口位置,“哎哎, 这一路走的可辛苦, 看她们这样玩, 弄得人心里怪馋的, 这咱们走的路要是能像她们那样, 一整个城先给铺一遍, 周围再铺个主路线,赚钱可轻松多了。”
先前那从上而下视角, 他们作为长期外出各种找路的商队,可是将那方蜻三人全程的路线给看了个清楚。
但是那路线他们记了也没用, 是天幕,又不是现世。
而方蜻三人, 此时正循着记忆前往书店买书。
草原上的民族逐水而居, 商路也就因此只大致的方向不错, 其他很难固定死。
这条方向应是许久没有人来,草已经很野了, 商队领头的导游和领队却都松了一口气。
这么茂盛又新鲜的草,周围定是有水源,他们的货物离卖出去不远了。
他们四处找寻人和畜牧生活过的痕迹,偶尔会凑在一起看看天幕上方蜻三人。
看看自己身边遮挡视线的野草!
再看看她们走路时周边那热闹的店铺,看看那街边一看就是有人养的花!正开着呢!大红大紫的!
三个小姑娘经过一段正在维修的路,那被商队中人说平整厚实的柏油马路面被翻开,泥头车搅拌着水泥发出极其响亮的声音,工人围在一边,看着搅拌好的水泥倾倒而下。
商队导游瞪大了双眼:“这……这样一条路就好了?就这样的简单?”
商队中的货商喝了些水:“我想着,就是简单,天幕的街市才这么热闹吧。照这样看,他们运起货来可比我们这样从长安一路走到这来轻松多了……”
“等我们换好货,赚钱了,也能和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是也,凭得羡慕这天幕做什么!”
歇息的商队中人便露出了些辛苦却小小得意的笑。
这队商队,处于该时空的公元39年,东汉才是时代的主角。
而他们,从长安出发,货物多是丝绸,这条折腾他们时间精力的路线,经过无数的前辈和后继商人的汗水笑声,至天幕直播方蜻时的时间节点,学界已经给商路定了个好听又贴切的名字,“丝绸之路”。
方蜻正好是到了新华书店门口。
她推开玻璃门,目标明确的望中那一排排的练习册和辅导书,完全无视了几本插在门边的册子。
来都来了,肯定也是要买下辅导书的。
袁萱跟在方蜻身后正要走,眼角余光却看见了大门口最亮眼地方摆着的最新漫画刊。
“哇!花火!还有最新的微小说和半月刊!”她直接一个半蹲,翻开最上面一本有着精美女子绘画的书看起来。
霍燃燃眼神从那些小说上掠过,被一本不知道谁放在边角的书吸引了视线。
《当我沿着丝绸之路旅行》,封面沙漠的黑夜中,一只沙漠猫从洞穴中探出脑袋……拍的真的好可爱啊!
霍燃燃被萌物击中,她捡起书来,伸手翻开,里面却不是什么科普知识,也与什么历史无关,不过,倒是从不曾偏离它的书名。
这本书的作者自称自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子,不满足于平静生活中的种种琐事和烦心,干脆背上相机出门看世界去了,这一本书其实是本拍照合集,每一页都是作者沿着丝绸之路路线的地点上拍出的美照,底下或旁边还用文字记录着当时时间地点和作者心情……
方蜻都拿着书付款完了,袁萱和霍燃燃都还在店门正中位置蹲着。
“要不在书店看会书?”
“okkk!”袁萱小声握拳,眼神完全不偏移书页。
天幕上。
霍燃燃将书往方蜻那边移动些。
书店和店内一切缓缓淡去。
方蜻看时,又从头翻了一遍,两个小女孩对着那些绝美的风景时不时发出惊艳呼声。
一平行时空,北宋。
商业的发达和经济的繁荣,使得东京的百姓对于艺术有了要求。
张择端,本是琅琊人,游过学,当过官,有过一段卖画为生的经历。
他现在居住于北宋的都城东京,平日里喜好观察入目的一切与人生活相干的景,楼观、屋宇、林木、城廓、市街、桥梁、车马、行人……凡所见,皆可入画。
近日,他正在绘制一幅画,其名,《清明上河图》。
方蜻一张张翻开的图,放大出现在了天幕上,边上,是作品中关于图片的介绍。
张择端早已停下了作画的笔,看那些风景图片看得如痴如醉。
“平生多见南方景色,多画亭台楼阁与人物,这般景色如此壮阔,却是难画了……”
话是这般说,他却已经决定了,等这幅清明上河图完成之后,一定要去看看……等下!
张择端猛然回神!
从甘肃兰州出发沿河西走廊到敦煌,这些地方现在都是外族的地盘啊!
辽国人、西夏人、回鹘人……就去吧,他从东京往那里去,只需要迈开脚,他从那回来可能需要下辈子!
这不就是羊自己送进狼的嘴巴吗!!
思及此,张择端在欣赏那一幕幕风景照片时,便多了分对天幕上国民的明显欣赏。
女子羸弱,他却借由方蜻和霍燃燃的眼睛,从街边一本书上领略到了天幕之国的强势手笔。
一平行时空,清朝。
此时皇帝是乾隆。
“武威、天梯山石窟、雷台汉墓、鸠摩罗什寺、嘉峪关关城、酒泉莫高窟、玉门关、平山湖大峡谷、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祁连山脉……”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风景!想当初我大清的先祖们,就是从那一路打到这北京城来的,这才有了现在大清天朝上国的辉煌!”
他跟着那风景的地名备注一个个跟着念出声音来,初时尚且自矜着做品鉴的风雅,越往后越是兴奋,笑声那是根本就控制不了!
乾隆招来太监去内库取来有西北风光的画作,“可惜这天幕不与此世通,不然朕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赏那作者一番,更是要盖上宝鉴,以示恩宠啊。”
明朝,一平行时空的徐霞客。
此世的徐霞客尚且是个富家公子。
他最近本就有了离家看遍大好河山的想法,天幕上这些景色的照片一翻开,他心里的念头就越发坚定起来!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天幕上。
方蜻和霍燃燃慢慢的将一本图书给看完了。
而徐霞客,马上就收拾包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方蜻恋恋不舍的合上书:“好漂亮啊这些照片,每一张都好好看,我也想这样去旅游……石窟壁画,沙漠,盐海,还有骑马和烤全羊什么的……”
“里面一大部分照片都获奖了,我去,好牛!一边玩一边得奖!”
霍燃燃也同样恋恋不舍,于是她想了下,把那本图集给捎带上,一块结账。
她满眼憧憬:“方蜻,我还没有看过沙漠呢,等我长大我要去看看沙漠。”
方蜻:“我也没有,还有海也是,没见过……以后长大了我们一起去!也像这样,攒本书出来!”
唐朝。
这个平时时空的武媚娘和徐才人正在看天幕。
天幕上,方蜻和霍燃燃憧憬未来。
天幕下,这两位美貌妃嫔也同样为大好风光意动。
沙漠的沙漠猫和蝎子、夜晚的篝火、山顶仙境一样的云海、草原奔驰的野马群……
徐才人喟叹:“我读书千百,画作也不曾少见,却不知那‘照片’是如何运作,将如此风光制成书,实在妙极。若天幕拍照能在大唐使用上,我在宫中,也能像那方霍两位姑娘一般看遍世间奇观丽景。”
武媚娘年纪比徐才人小,位份恩宠也比不上她,内心却是很尊重她是个见多识广的聪慧才女。
此时便捧着书说:“徐姐姐又何必叹气,待来日亲眼赏景,不是比看书画更好?!”
徐才人愣了下,笑道:“是也。”
有人在笑,有人在哭。
一平行时空,西汉。
汉武帝在皇帝龙颜大悦,史官满怀激动写下霍去病的功绩,而草原上的匈奴对着天幕方蜻欣赏的景色嚎嚎大哭。
“那是我们的草原……”
“那是我们的祁连山脉……”
“汉人的将军好凶残,失我祁连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霍去病才不爱管其他人,但面对着别人的恭维和好奇疑问,他热心解答。
“霍将军,那漠北风光当真是有天幕上画的这般好吗?”他们无法理解‘拍照’,只将这个词当成了画的一种手法去理解。
“啊,只顾着杀匈奴了,没注意看。”
方蜻三个人从书店出来后,到了霍燃燃口中理发水平很奈斯的理发店。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霍燃燃觉得理发师有水平,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因此,排队一段时间后,理发师才将霍燃燃的头发修剪到她满意的样子。
方蜻看着理发师,默默记下她的样子。
这个审美很好!收了!
上午的时间东吃吃西逛逛,就挥霍得快见底了。
本来三个人商量的时候对这个时间段的安排是去公园看看风景、喂喂镜鲤,但大概人就是计划赶不上心情变化的生物,在路过一个地方看到里面有办一个画展时,三人顺拐进了画展玩。
第55章模糊街景
画展门口没有保安……好像, 里面也没有出现介绍画作的工作人员?
人流量已经不能用少的可怜来形容,方蜻张望了一下,空荡荡, 除了灯光就只有画。
数个不同平行时空但观看天幕有一段时间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西汉。
许平君刘病已小夫妻心中忐忑。
天幕上的画面, 常常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们跟着方蜻视角观看好一段时间,发现可以让人进入的公共场合, 极少出现这种情况。
教室空荡荡, 说明那不在使用时间,该时间段老师和学生有其他事情要做,方蜻可能和她的同学正在户外跑圈、吃饭、放学回家。
商场空荡荡,通过周围人的三言两语和提示, 不是维修中, 就是即将倒闭。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她们三个是不是误入了不该去的场合?若是被发现……”许平君知道, 在自己生活的大汉, 不说下人和奴仆, 就是无罪平民, 有些地方贸然进入是会引来主人怒火的,驱逐、怀疑偷窃送官、打一顿……
方蜻在天幕上的生活太平淡了。
文似看山不喜平。
所以, 做观众的人在听一个故事的时候,平淡的久了, 就会莫名的觉得后面最好有一个情节惊雷搬从天劈下,正中这个故事的面门, 将主人公的生活搅的支离破碎, 她才好迎接后面迭起的高|潮……
许平君此时便怀疑自己是陷入这般心绪中。
可她想不到的是, 她今日也成了另一场戏的主角。
“哎,是, 大人,他们夫妻就住在这个地方。”
“这就是他家!”
来的最早的不是走在邻居们前头的一行“贵人”,而是街道上拥挤的人流和距离再远也无法遏制的张望眼神。
“那就是…妻……入赘……”
“是啊,才知道是皇……听说这些可都是大司马大将军的人,是来迎武帝之孙去做皇帝的!”
稠密的人群,嗡嗡的议论,在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后,她终于从那逐渐高声和清晰的话语里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又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似得,理解不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着一群平日里接触不到的高官将对着她的丈夫行礼。
三两下,他就从许平君的夫君刘病已,脱胎换骨成新帝刘询。
在刘病已的坚持之下,许平君作为他市井生活时的妻子,得封皇后。
短短时日身份剧变。
刘病已昔日识字都要靠妻子教导或者看天幕自学,一下子变成一国之君,大臣们对他的要求每一个都那么艰难。
而许平君,一边生|涩学习着如何成为一国皇后,一边面对着旁人面对她时毫无遮掩的恶意。
做下将刘询扶上皇位这个决定的大司马大将军叫做霍光,权倾朝野,而他想要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后,利益相关之下,极为不满意许平君这个挡了路的平民女子。
对于这对小夫妻来说,唯一好的事情就是伴侣依然真心如昨,两人可以共同扶持着,一起面对。
至于天幕……
别说挂在天上,就是挂他们眼皮子底下,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时间心情一起看了。
*
天幕。
方蜻、霍燃燃、袁萱三人进入画展有一会了。
一个平行时间的事情完全无法影响方蜻所在的时间点,她还按着自己的节奏走着这一段路。
霍燃燃站在画展门边,在反光的墙壁前自照了会,满腹牢骚抱怨她一个新手被课外散打班折磨的不成人样,“以前遮眼睛是上课犯困可以不被老师发现,现在不遮眼睛是为了更好的观察和打人。”
她指着手上的红肿痕迹指责教练手段凶残,磨着牙念着几个人名。
方蜻听她说总有一天要把他们踩脚底下时,莫名恍惚了一瞬。
那时候,袁萱边听边附和,说些“啊,怎么能这样”、“霍燃燃你是最牛的!没错!”、“迟早踩死他们”的话,以表示好朋友之间对友情的无上支持。
那时候,方蜻手上拿着一根冰糖葫芦。
有些卖吃食的没有固定摊位,走到哪喊到哪,遇见了人才能买。冰糖葫芦到底是小众了点,比不上淀粉肠的受众和销路,平时校门外那一片区域,都少有人来摆摊和喊卖……
她脑子里冒出这些凌乱不成型的想法,整个人的注意力好像都都用来七想八想了。
思绪散乱着的她本来觉得这个画展好像没什么意思,却被不远处一张油画吸引了视线,那幅画画的是一副街景图,笔触呈现出一种模糊和凌乱。
“感觉这个人画这幅画的时候肯定心情不好……”
可观看天幕的一些人,却看到了一个小孩孤零的黯淡。
三国,一平行时空。
刘禅纳闷:“不是出门玩的么,怎么好端端的露出那样的神色?”
这个时空,刘禅登基皇位后日子很轻松,他负责玩乐不惹事,他的相父诸葛亮负责忙政务。
陪在刘禅身边的妃子王贵人性子和善,很是能体谅人,绝不让主君的话头落在地上。
“玩乐时是感慨最多的时候,更何况三个女子平日里不见比较、开开心心,却难免有各自不好说的牢骚,咱们看着天幕,却也不见得是局中人呀。”
刘禅点头:“正是,朕看那霍家燃燃和袁家萱娘是个顽皮欢实的性子,她倒是闷着显得更软和些。”
刘禅是皇帝。
他平日接触最多的是男人,是各个手中有钱有权有理想的臣子,他会处理政务,但却不会和女子、尤其是泥土里打滚的女子长久的相处过。
思及此,王贵人便笑笑,“软和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腼腆乖巧的女孩子讨人喜欢,再说了,她们那又不像如今,处处都战火纷飞的……”
战乱的时局,是容不下这样温和柔软的女孩子的,会活的很艰难。
刘禅摇摇头,否认道:“那你倒是看错了几分,她看着是乖巧,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她给自己挑的朋友,可都不是软性子,她这样的人,说不定以后遇上事就会显出骨子里的心气来。”
王贵人自然是不会反驳刘禅这位君上的,顺着这话往下接了几句,为他备了去见相父需要的书籍和午食。
天幕上。
方蜻片刻的低落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不远处的拐角位置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穿戴严实的保安,另一个一身干练,手中拿着一本花色的宣传册子,正是刚刚方蜻看不到的工作人员。
“不好意思三位小朋友,我们这个画展现在还在布置阶段,后面还有一些画还在摆放,场地也还需要打扫……不太适合人入展观看。”
女子笑脸朝人,礼貌客气中带点难为情,三个误入的人顿时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也跟着好不意思起来。
工作人员将人哄出了门,继续工作,方蜻三个则脸红红被陌生大姐姐塞了些糖果水果。皆大欢喜。
太阳走到正中了,早就说好要去谁家吃午饭,三人提着东西前往霍燃燃。
而在她们背后,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也从里而外推开了画展的玻璃门。
春秋战国,一平行时空。
两个小孩子正通过天幕、太阳、影子这三者的距离辩日,但争执暂时无果,就分了心去看天幕上的方蜻,在地上画着三人被人送的糖果和水果。
“难怪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原来是有其他人也闯进去了。”经常干坏事被家长抓包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干不容易被发现,但两个人就容易被人牵连一块挨打。
“那他运气真不好,那三个先被发现的人有东西拿,他就没有……”
“我们也没有啊。”
一想也是。
于是两个小孩沉默了。
旁边路过的孔子看了眼天幕,觉得他们有趣。
小孩子见识少,想法也少,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
除去同样误入的可能,或许那人就是发糖果的工作人员之一呢?或是其中有些摆放的画就有他所有?
不过,孔子还是他们原先的争辩和计算有趣。
公交车嗡鸣一声停下,开走,天幕高挂,照出下方三人一起进入霍燃燃的家门的画面。
第56章学简体字群体
周末时间似一瞬而过, 天幕上生活着的方蜻又继续她那漫长而单调的学生日常。
日升又日落,她每天梳着看不出差别的马尾去上学,来回校服和常服切换走在去学校教室的路上, 见的那些人也固定在家人、同学、老师。
顶多加上常走几条路的店老板和公交车司机。
便又有不少观看天幕的人因此对方蜻失去些兴趣。
在这群生活在历史过去的人们看来,她的日子比下很好, 比上不足。踩在奴隶和仆人的脊骨和脑袋上的他们,是万万看不上她这种潦草孤零的身家和琐事。
明朝, 徐霞客坐上官车:“平民家的小姑娘, 有得学上是不错,坐车还是得花钱,到底辛苦。”
再说了,日日夜夜只在城市那小小一角活动, 到底比不上全天下到处观看风景来的愉悦。
汉代, 石崇王恺各拿出珊瑚来比富, 完全不看天幕上啃包子的方蜻。仆人拥着主人的荣光鄙夷道, “都是些泥腿子呢, 一个仆人都没有, 实在是没身份。”
两位首富自认坐拥天下财富,当尝试过后, 无法和天幕上那个世界进行接壤,无法从里收获财富和艳羡的目光, 方蜻对他们来说便是没什么意思的鸡肋。
鸡肋手眼还能看见摸见实物呢。
仆人们拥簇着主人,误以为主人的一切自己也有幸共赏, 外人将仆人看成了主人的脸面, 久了, 仆人们也真的信了,以主人的喜恶决定一切行动方向, 主人不屑的,他们当然也不屑。
更多的人,那些一无所有的、眼光短浅的、困于一隅的、地里刨食的……才将天幕当成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接触外界的信息触角。
他们以此来打发那枯燥无聊又漫长的时间,或者生涩尝试着从中汲取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黄巢拿着盐印,看方蜻家那一大罐盐怎么也弄不明白:“天幕上的盐一两块钱一包,那盐商怎过活啊!”
盐、铁,自古以来就是国之重器!
天幕上那一城的人是在什么样的价格去买这般精美绝伦犹如白雪的盐粒啊,为什么官府能放纵啊!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某次黄巢看见盐后,他一大家子都纷纷关注起天幕来,他瞪大了眼睛看上面的任何一个方蜻的行为,才在她的课本上得到答案。
因为改革开放、科技发展、科学世界观、工业革命……天幕上的那一掬知识碎片的光辉,将黄巢惊到深夜醒来都能听到到骨子里发颤的声音。
他的天,变了!
他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上不起学的无数贫民百姓,在结实的地面、玩耍的河边沙堆、长满野草的开荒地,用手指、草根、树枝去仿着学那看到的字。
过多的人做着相似的举动,便成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
有个别平行时空的这类人群十分幸运,卡在了社会形态转变、对字形需求有所变化的节点。
官方将这样一个庞大的人群看在眼中,想拿起来用,整体社会风气也比较开明包容,不仅跳跃了原本汉字从小篆到隶书演化的隶变时间、汉字彻底成型阶段,还直接直接从方蜻这方天幕顺手拿成自己的,快进到简体字。
秦始皇(某平时时空版):六国余孽烦着呢,多一批能用的还能平稳把六国贵族底蕴给消了,为什么不用?
李斯(某平时时空版):天幕能为陛下所用,那是天幕的福气!
大多平行时空的人群却也平平无奇的倒霉着。
一些掌控话语权的主流人将这批学简体字的人当成是泥腿子,会冷言嘲讽“缺胳膊断腿的字有什么好学的,居然还妄想起了当官发财”。
还有些倒霉到家了。
当权者以天幕为妖魔,识字?那得叫惩罚开关!一写就彻底完蛋了!
无数世家豪绅们扫过一群学生的面容,自发去寻找符合他们地位的替代。
可是方蜻只是个小小初中生。
世家豪绅们,他们对标地位的身份,一般正主只出现在电视上……
被新闻联播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为“大老虎”、“贪官落马,贪污xx亿……”。
而对于方蜻来说,半个学期眨眼就过去,上学再撑两天,就又是周末,只不过这个周末有……
“唉……时间过的好快,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
“还有家长会。班主任说在星期六开,考试成绩刚好是批改出来……”
教室内某个角落传来这样的聊天对话。
期中考试。
家长会。
袁萱想到这,“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她脸上带出一点点的愁容来,连吃着的辣卤鸡翅都没那么香…唔,还是好香啊!
方蜻和霍燃燃、袁萱,感情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增长,性格相处起来少有不合,又有上学给了一个距离的硬性控制,现在是一个眼神就知道朋友在打什么主意。
方蜻毫不客气从袁萱手下掏出辣卤鸡翅开始吃:“班主任老冯那是明说了的,这次考试就是到了考验大家上课认真不认真的重要时候了。期中考试出来的成绩刚好家长会上拿给家长们看,考的好的他会狠狠地夸,考的不好的,他也会夸,但是家长会不会信,那就看运气了……你会挨骂?”
方蜻说话着时,霍燃燃也斜着伸手过来吃上了:“不至于吧,袁萱你成绩也不至于不能看吧……”
萱面无表情的吐出一点鸡骨头来。
晋城八中作为一个老牌公立学校,里面学习的氛围还是能得到大部分父母认可的,虽然教育局这几年说什么不能给学生分好生差生,可考试成绩一出来,那分数排名一比,做不了假。
三人排名都在班级中间段浮动,年纪排名更是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最近一段时间袁萱沉迷小说、玩乐,排名稳定下掉。
霍燃燃乐观的很:“明天才开始考试呢,你今天晚上抱个佛脚,成绩出来不会太差吧。难不成你爸妈是很凶那种?会打你骂你?”
方蜻觉得霍燃燃安慰的话,力度没有辣度大。
但袁萱表情瞬间轻松了:“他们才不会,到时候考差了我就说是遗传的锅!”
方蜻顿了下。
她觉得袁萱家庭氛围好好啊!霍燃燃和袁萱都是家里的独生女,不像她家里有个弟弟,有时候很多事情她觉得心里忐忑不安着,她们俩就完全不会担心父母会对她们发脾气……
学生们或走动或安静的身影随着时间流逝,和傍晚的彩霞一起落下黑夜里去。
天幕上。
明日已到。
缓缓出现了一方黑板,用黄白色粉笔写着晋城八中初一学年这一次期中考试的时间和科目安排。
11.8,上午8:00-10:00,语文
10:30-11:30,生物
下午2:00-3:30,英语……
范进看着天幕上那方蜻一眼顺过后面的地理、数学、道德与法治、历史,下意识思考却还没来得及思考会考些什么东西,就见那天幕上的小姑娘,十分娴熟地拿着垫板和笔,和她同班同学一样踏出教室门,去找她被排到的考场和座位号了。
范进恍惚地给了自己一个拳头,额头传来一阵痛感。
“我终于是考试考疯了吗?天上出现这么大一个屏幕就算了,那么多女学生居然和男学生同坐一堂,还一起考试?她们考的还是同样的东西……”
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还不知道她们考的什么试……”
马上,他就知道了。
方蜻端端正正做到第6考场第11号,从前排陌生同学手上接过来一小叠被监考老师排好数量的试卷。
她取出自己的那一份,把剩下的给后头同学传下去了。
范进试图挣扎:“不……考试不是这样考的……”
第57章种桃李的苦瓜
范进, 《儒林外史》一书中人物。
他是一个长期考科举却又屡次不中的书生,等他历尽数年艰辛终于考中,大喜之下精神癫狂, 之后恢复,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对他面目全新……
范进并不知道他在别人的时空中曾做过一个书中剪影。
此时的他头脑一片混沌, 张目结舌看着那天幕上种种景象。
天幕上。
方蜻正在试卷侧边写班级名字。这是考的语文。
范进死死盯着天空上突兀出现的幕布,脑中不停回忆刚刚那小女子和同学们走过的雪白的墙、明亮又占大面积的透明琉璃窗、鲜亮一致又完全不会束缚身体的运动校服……
“啪嗒”一声。
他的砚台掉到了地上, 研磨出来的墨打湿了好几张纸页。
范进一个激灵回神, 赶忙去救自己的笔记,脑筋暂时脱离了疯癫的走向。
有更奇妙的事。
一平行时空正处清代,天幕在该时空落点、展开,天下人见到了, 都像范进一样失态。
而这个时空中的吴敬梓, 移居南京城, 已写完了长篇讽刺小说《儒林外史》, 携带妻子往杭州去参加友人举办的诗集。
吴敬梓不知道上面这方天幕同看的人甚至有他写出的书中人物, 他只看见妻子迷惑到惊骇的眼神。
“那天幕上……那女子!!!”
吴妻见过吴敬梓赴京赶考, 见过他因病没考好仕途失意,见过他酒会诗会上与朋友们对有官名之人言语的追捧和半露不露的艳羡……
也曾去过富庶之地, 文风颇盛,不少人家也让自家女儿同男儿一样去识字, 去读书,可是……
“可那一大堂坐着写试卷的, 半数是女子啊, 哪一处的官府会这样做, 让这样一群可以婚嫁的女子去、去、去做这浪费时间又被天下抗御之举。”
往前看,前朝不是没有过女子身入科举, 吴敬梓想到宋朝,第一第二个考的还能得个皇帝嘉赏,再之后就禁了,因为女子本分是生儿育女,男子才能当官做政事。
吴敬梓又想到了明朝,女将女官虽少,却也又有听说,可是女官选拔是单开出来的,怎会这样合在一处?
吴妻和吴敬梓看着那天上的画面。
天幕上。
镜头稍稍拉远,一个教室,一排教室,一栋教学楼,数栋教学楼……一整个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师生们考试几乎一致,无数个提笔在试卷上写字的脸庞,无数个少男少女。
吴敬梓沉住气,想到当初自己赴京赶考时的考试条件,再看看天幕上的学子们,感叹道,“也不知道那上面这样规格的考试,之后又是选来做什么?”
天幕上。
方蜻聚精会神看试卷:“区区一个期中考,我肯定能行!”
“所以,这一道默写题是什么来着?”
天幕的画面放大了些,女孩的面孔挂在边缘,正中心的是她正在不停写着的试题和答案。
方蜻已经把前面的选择题全做完了,但默写有点卡。
给出前半句的她都能很顺利记起来默写上去,比如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但给后半句的和只提示什么道理的她的脑子就是会卡一下!
方蜻停下来想了想。
明明记得老师上课让背过的,书本上也看做过笔记的!
但是为什么到了考试的时候就感觉脑子被水冲过一道什么都没了!
想不出来。
算了,别浪费时间了,于是她把能记得的都写上去之后跳过两个死活想不起来的,开写后面的阅读理解。
某平行时空。
曹操看着那排最前的一句诗,拂须的手顿住。
“不背曹某的招贤令就算了,怎得拿这壮志来默写,这将大汉置于何地啊!”
他可是以“匡扶汉室”为理想的,招纳人手也是冲着这个目标努力的啊!
天幕上这群人怎么这么损,光记着他的诗不记得他的事迹!
唐代一平行时空。
李龟年看着上方的天幕,微微呆愣。
天幕上的试卷可真是让他费解啊,那古诗默写横线之后,居然,标着诗人名和诗名。
李龟年跟着那写下的字迹念出含有自己名字的诗:“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好!好一首《江南逢李龟年》!不想我居然能和杜大人再次见面叙旧!还得他一首诗流传后世!好啊!”
他说着好,却是抱着手中的琴渐渐呜咽了起来。
李龟年已不是天宝年间得玄宗召唤进宫的得意乐师,历尽战乱,如今在江南以歌乐为生,好些亲眷叔伯故友难见。
指针还在走。
方蜻还在和题目战斗。
语文考试最好的一个点是,只要它给了你题目,你学会做题的那些套路,又能理解到它的重点,你不知道正确答案也能根据那一两个词义和上课老师说的那些东西编出答案来。
方蜻这样写着写着,就写到了最后的作文。
四、写字(50分)
24、如果一个孩子生活在鼓励中,那么他就学会了自信,如果一个孩子生活在真诚中,那么他就学会了平静幸福的生活;如果一个孩子生活在恐惧中,那么他就学会了忧虑;如果一个孩子生活在讽刺中,那么他就学会了自卑……,同学们,你生活在什么当中呢?
请以“我生活在____之中”为题,写一篇文章……[注1]
看着作文要求,方蜻翻了翻前面,闭着眼想了想,提笔就是干!
笔尖字迹流入格子:“我生活在鼓励信任之中……”
一平行时空,1057年。
北宋嘉佑二年。
“石破天惊头一回,往前千万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神迹出现在天上当幕布,就是为了让我看如此题目和应答的么!?”
苏洵抬头看天幕,他无语的表情已经完全没有心思遮掩了。
苏洵闭门苦读十数载,再游京城时写了篇《上欧阳内翰第一书》给大家欧阳修,希望能被人才引荐。
他心知此时欧阳修正与另一党争斗旧法和革新,在等待大佬回复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两个儿子一起做好本分去考试。
儿子一,苏轼,考过了。马上就可以收拾包袱去当官了。
儿子二,苏辙,也考过了,马上也可以收拾包袱去当官了。
他,没过。
要知道,他老婆生的两个男儿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教的!
桃李满天下,自己是苦瓜!
苏洵一正眼,就看到天幕上那小女孩绞尽脑汁在那里往作文里塞辞藻,那文笔,简陋的他看了脑袋疼。
他自嘲道:“谁教的小孩啊,教成这个样子,换我来教,你怎么也能考个第一名来!”
很快,苏洵就收回了他说的大话。
因为上午方蜻考完语文考的是生物,下午来到学校一坐下,试卷上全是番邦文字。
生物试卷某一题。
试卷给出了一张黑黢黢完全看不清的图,题目是选出正确的显微镜操作步骤。
方蜻靠记忆辨认鬼都认不出来的图片。
吴敬梓:“打扰了……”
他根本不知道显微镜是什么东西!
她一个女子刚刚还在认字背诗写作文,怎么跳的这么快?这些东西不应该是工匠才需要知道的吗?
苏洵:“这个是真没学过!”
绿萝呼吸、显微镜操作、细胞、实验……来自宋代的苦瓜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家藏书,一时之间理解不了天幕上那叫方蜻的姑娘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工匠?医女?
下午,方蜻考英语。
她在给李华在选择题abcd里选李华最喜欢的裙子不合脚的鞋子被售货员推荐的尺码,在作文里写日记向李华分享“我”的生活时,今日看着天幕上试卷更烦的苏洵,他所在的时空,京城一位科举主考官尴尬的发现,他把别人的试卷当成了自己学生的试卷。
批卷时,作为老师的考官为了避嫌,就将那位考生成绩压了压,本该是状元的那位,痛失头名。
第58章公子扶苏的夫人
天幕上。
考试的学生们并不知道, 有个系统直播着他们那偶尔抓耳挠腮的考试模样,他们考完这两天就像过了一关的孙猴子,走路都是和朋友勾肩搭背一跳一点颠地走。
“唉, 方蜻!宋芝芝!霍燃燃!你们几个感觉这次考的怎么样啊?”
方蜻刚把考试用的文件放好,一出教室门, 就被人喊了名字,一回头, 看清人是于小芜。
一平行时空。
大漠之中。
几个无比渺小的人头上肩上披着防沙的绚烂丝巾, 半眯着眼睛看天幕。
一道沙哑又稚嫩的声问:“母亲,你说你的家乡在很远的中原,中原是那个样子的吗?”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低声回答:“不是。那是他们的中原,我以前的家……不好回去了, 你们的姥姥姥爷…我大概见不到了。”
她言语晦涩, 难受, 不想反复回想那些痛苦的事情, 却又忍不住向孩子倾述苦楚。
对战乱的恐惧, 和父母手足的离散思念, 被掳走欺辱的恨,远离故国的孤独, 求生的艰难……到最后,她反复地将自己的还记得的亲人名字面容念给孩子听。
她卑微希望, 有生之年能有重逢那一刻。
方蜻一行人往前走着,宋芝芝回着于小芜, “不知道啊, 反正能做出来的都给写上去了。”
“我感觉这次出的题目不是很难, 很多都做的出来。”
于小芜有些发愁,“今天下午考的那历史, 我看那三国和百家争鸣什么的东西好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那些字团成一团的样子,意思分辨来也差不多的样子,可真没意思。”
天幕上印出霍燃燃双眼迷惑的样子:“啊?不会吧?那你觉得哪个最有意思?”
于小芜撇撇嘴:“非要说的话,数学吧,算出来什么是什么,省心。”
一伙男生从楼梯拐角出来,路过几个女生,插嘴嚷了句“只要是需要考试的,那就没意思!”
话题被打断,方蜻她们也刚好走到教学楼一楼路口了,于小芜和宋芝芝需要先回下宿舍楼,就各自招呼下分开。
昏昏沉沉的橙色阳光斜斜打到墙壁上、地面上,行人身上也染着一片一片的暗暗金光。
吕雉看着天幕。
这个平行时空正处于秦末,西汉雏形未见。
天幕刚刚出现在天空的时候,吕雉不过是个刚刚跟随父亲移居到沛县的少女。
因着父亲这个外来户想要在沛县这个陌生地方站稳脚跟,拿她去与出身本地且朋友颇多的刘邦做了老婆。
方蜻脸上神色轻松,走到学校门口等公交车的时候,还和霍燃燃顺道在小卖部里买了两根雪糕吃。
她们两个聊起话来,霍燃燃喟叹着说历史很有趣,她可以给方蜻补课,而方蜻则应答后说起她在学校图书馆看见觉得很有趣想和朋友一起看的书……
方蜻啊方蜻,你和同学日子是过得真舒服啊……身旁众人监视,她连埋怨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无数次的迷茫,她都在想,难不成实在是得罪了黄天后土或是哪位仙神……因为她会在服刑,完完全全是因为天幕!那方蜻在上历史课,从书上学到秦灭汉起,她便被找到,直接下了狱。
夫家刘家娘家吕家都靠不住,除了刘邦当时耳快腿快跟着游侠跑了,齐齐入狱。
吕雉便不再看天幕,费劲推起手上的舂来。
秦末汉初时生产力极其低下,一些农作物成熟之后,将外层的壳剥开极为困难不说,还十分浪费人力物力,于是这种事情就成了刑罚的一种,多为女子服刑。
上无屋顶遮挡,左右是围墙。
吕雉旁边有五六个妇女同样在捣舂,而此处不远就是官衙和专门看守的衙役。
一个妇女看着吕雉这个少年妇人十分感慨,“之前天幕天女上课,那些书本上可是说了,你和你家那男子刘邦,以后会是西汉的开国皇帝开国皇后,现在可好了,神仙一个术法都没有施发,陛下看到了那书就直接派人把你给抓来了……可怜个哟。”
其他几个没说话的妇女也投过来眼神。
有人麻木。
也有人搭话奚落:“刚嫁进去的新妇,才半个月,肉都没跟着男人吃上几餐就先被抓了,你要是不嫁给刘邦,那你就没这个祸,听说抓刘邦时他很快就跑了,也不说带上你。”
“你说,你要在这捣舂几年?亦或什么时候会被下令杀死?”
吕雉抬眼去看说话那妇女,她微耸着眉,眼睛盯着她却又好像透过她看的是一个死人、一种死法,发出种微亮的笑光来。
一股冷从吕雉脊骨传遍全身,她猛抓住那女人:“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咸阳早有旨意降下,携带圣旨的人已经来到了沛县,就在吕雉以为自己的死期要来的时候,那些人出现在吕雉面前,让她——好好装扮!
吕雉呆了:“不是……要下令杀我吗?”
那为首的使者面白带笑,和气回答吕雉的话:“谁说陛下要杀你?陛下是何等人物,他和诸位公子说,既然您是青史已经留名的执政太后,执掌一朝能有让动荡时局安稳渡过的守成之君,手腕心智远盛诸位公子,那便是天生的凤命!”
“天生凤凰儿,入我大秦,此次是为迎您入宫,为扶苏公子的夫人!”
吕雉恍惚地在粟的香气里,被一群女子伸手来扶。
使者以为面前的吕雉是不开心,恭敬极了,“夫人放心,已经有人去下令将您的父母姐妹放出来,待修整后,会一齐上路咸阳……”
吕雉听到这使者透露说,她的妹妹,皇帝也有意先看看品行,再赐予某位公子为夫人?她惊慌到了极致,反倒是镇定起来,观察了下那使者的脸色,跟着他们的提示上了马车。
周围几个一起捣舂的犯妇,现在都是全都傻傻地看着吕雉被人搀扶着走向马车。
“凤凰儿……”
“天生凤命!”
“公子扶苏的夫人!!!”
吕雉上马车后那使者没有下令立刻离开,而是又带着那圣旨召见沛县一种县官,告知喜讯,通知在公子扶苏与吕雉大喜之日,会大赦天下。
县官们自是保证,会管束好沛县一应事务。
吕雉刘邦,本是民间一对夫妻成皇帝皇后,顺利延绵国祚四百年;
公子扶苏,本是秦始皇嬴政长子,被弟弟胡亥与赵高一副假诏书被骗自尽的储君;
天幕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方蜻隔着屏幕扇动的翅膀乱掉了这个时间本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平行时空,吕雉乘坐马车进入咸阳宫的年末,始皇帝看着公子扶苏与吕雉成婚,她从平民刘邦之妻变成了吕夫人,随公子扶苏同进同出,朝中众臣对她学习处理朝政一事议论颇多,而始皇帝的沉默是对她最大的偏袒。
与此同时,四处逃亡的刘邦一咬牙,心想天要杀我,我就任这贼老天杀不成?!
纵观历史,但凡是成了什么大人物的,都有一些出生时的异相或者什么神秘事迹。
什么神人脚印、黑龙之子、斩白蛇啊,又有鱼腹藏书、狐狸说话、天降写了预言的陨石之类,总之,人类把“我天生就与众不同,生来就是干大事的”这招用的炉火纯青。
刘邦却完全不需要这种招数了。
他可是天幕上的历史书中留个名字的皇帝!老天爷真是完全摸不清路数,一边让始皇帝下令杀他,一边盖戳他能成事!
刘邦蛰伏一段时日,就挑了个徭役苦重、对始皇帝怨言极重的地方,反了!
秦朝知道死劫,一些矛盾被处理了,没灭,但汉朝磕磕绊绊的,居然也被刘邦给弄起来了,在秦始皇嬴政死亡时,胡亥被流放边境,由蒙家兄弟派兵看守着。
本该是夫妻的,成了敌人,打生打死。
本该生死见不到面的,成了夫妻,生儿育女。
秦政大改,同时与原先灭亡的六国争斗,又与新生的汉各种打地鼠,打着打着,周围没那么强的小国就成了炮灰,好大一窝人被他们逼着找其他更苦寒的地方生活……
天幕上。
方蜻已经到家了。
她一下把书包甩餐桌上,看到了餐桌上两张家长会通知书。一张是她的,另一张A4纸是弟弟方盛畅的。
妈妈叶芳和弟弟现在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放的是最近热播一个热门仙侠剧。
方蜻关上门,拎过一张蘑菇凳子坐妈妈上,从茶几上的菜篮里抓出一条长长的绿色豆角撕丝,“妈,明天我的家长会你和爸谁去啊?”
她爸爸方呈业在一家连锁超市当仓管,为了多赚些钱,就一块接了超市里起早搬货送菜的活,现在不见人影,方蜻知道他又去找菜源去了。
方蜻最近听爸爸烦着向妈妈抱怨说:老老实实地上班能赚几个钱?
家里有一辆已经很旧的老皮卡。
很旧很旧了。
方蜻听爸妈说起,那辆皮卡是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买了的,比她年纪都大,之前方爸开着它经常做些搬货的兼职。
这两年,方蜻不止一次听妈妈让她懂事点,别乱花钱,听爸爸和他一些兄弟聊天说家里小孩大了负担开始变重了,还听到爸妈商量说,准备在附近那个菜市场定个摊子试试,看小生意能不能办起来……
方蜻乱飞的思绪被妈妈叶芳的话打断。
叶芳叹口气,看着电视:“你的我去,你弟的他爸去,你们俩上课认真点啊,每次去了都被老师骂,这个家长会去的有什么面子啊,都丢光了。”
方盛畅觑了下叶芳脸色,跟着方蜻一样,老老实实掐着旁边韭菜的黄叶来。
天幕一转。
学校里灯光未灭。
教室办公室,一群老师面色如菜,握着红笔,不停地在试卷上刷刷刷——
方蜻班主任老冯突然骂骂咧咧出声:“这道题这么简单怎么还会做做错啊!”
第59章去哪玩?
哪道题简单?
赵飞燕抬头去看天幕, 看着那黑体的数学题仔细看,越看越发两眼发昏。
天幕下。
该平行时空处于公元前19年。
她快速闭上眼睛,让自己忘掉那些造成困扰的东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赵飞燕已经不去看天幕上那些批改作业的老师们,也不去关注他们手中那些奇特的知识和为人师者的絮叨。
她招手唤来宫女, 去关心她新编的舞蹈乐师们练得怎样了,又询问起皇帝心情如何。
宫女脸色苍白, 说出叫赵飞燕笑容变冷的话, “娘娘,陛下派太监来告诉娘娘说他去与王公商谈朝政,可、可奴婢刚刚打听,陛下是偷偷去看望新来的美人。”
“陛下已经宠幸她数十次了。”
“除去这位藏着宫中的, 陛下常去的两位大人家中也安置了美人, 歌姬舞女和良家子皆有……”
赵飞燕并不是这个女子的名字, 只是一个外号, 取自于她的舞蹈可以做“掌上飞燕”。
她曾是家中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家道中落也经历了一些坎坷, 但是不多,因为她足够美。
美貌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只要能得到一点点的运气,就能让人远离贫困潦倒、衣食不周。
她很快被投机的人家带走, 成为了几位美貌养女中的一员,被教导一番后运送到长安一些达官显贵家中。
汉朝的公主自来就有向皇帝献上女子的习气, 平阳公主向汉武帝刘彻献上卫子夫, 卫子夫从女奴登后位, 阳阿公主向汉成帝刘骜献上赵宜主,赵飞燕亦登上后位。
货物才是“运送”。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他人怎么看, 世人看女人,要美貌惊人,要才华横溢却解语解忧,要腰肢纤纤环环一握……她却偏借着这些“看”,坐享荣华富贵,当君王心中好,成一国皇后!
就连她没有卫子夫那样的兄弟也只是小问题,她没有卫霍开疆扩土,妹妹合德却也能在宫里有巩固冲宠爱的作用。
赵宜主还在阳阿公主府上当歌女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十全十美。一个人能知道自己可以擅长哪些东西并将其做好,就已经是世上少有的幸事。
她知道她喜欢歌舞与欢乐。
她知道男人喜欢她的身体和容貌。
她去做了,得到了世上最美妙的轻歌妙舞、最鲜香的美食、最华贵的绫罗绸缎……
她的住所昭阳舍,奢华到黄金涂门,上殿阶梯用白玉来砌,殿内金环、蓝田玉壁、明珠、翠羽,人世间所有价值连城的东西在这里,都平凡如同砂砾。
可是这一切都依靠她将一个男人抓在手心之中!男人的贪心好色永远没有尽头!
她吵过、闹过、哭过,甚至严加看守!却只能像现在这样,得到男人东躲西藏也要睡新鲜女人的消息!
赵飞燕带上宫人,趁着皇帝已经离开,将那些他搜罗来的外头女人打发了,一切处理完,她已有些厌烦,“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
天幕上。
“终于开完会了!今天一天也是累,又是批卷子,又是弄交明天要和家长沟通的方案,完了还得开会确认不说,又得看教育局的一些指令。”
“以前咱们当小孩的时候哪知道老师有这么多事情要干啊!”
教室办公室里,感叹一两句的老师聊起来一些“问题孩子”,像有经验的同事请教怎么处理好些。
晋城八中学校里的灯噗噗噗的灭,一些还留着的老师和比较刻苦的高三学生开始离校。
钟的时针快走到数字11。
小小的房间里,方蜻盖好被子,已经是睡着了。
天幕安静下去的时间在观看的诸多人看来有时极短。
又是新的一天。
许多人开始好奇方蜻这个家长会又是怎么个“开”法。
公元前490年。
这个平行时空,孔子经历许多时期,离开了母国鲁国,带着部分弟子周游列国,施行抱负。
孔子是个很好的老师,向来崇尚有教无类,因此,只要想向他学习的人带上两条腊肉作为诚意,他便会收下礼和人。
他对于方蜻上课时老师所说的“义务制教育”十分感兴趣。
可他眼光看得长远,他知道,他所生活的时代作为方蜻历史课上一笔带过的“春秋战国”时期,离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那之前,就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理想走下去吧!
晋城八中的校门大开着,电子推栏门缩小到一侧,校门前的道从上往下是,灰色水泥地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车辆和黑乎乎的人山。
方蜻的妈妈,那位名叫叶芳的女士在人潮中走上楼梯,前往女儿的班级。
孔子的学生撞开城门,孔子站在守城的官员面前,臂膀上的肌肉紧绷,彬彬有礼问:“在下仲尼,想通过此城到叶国国都去,希望我可以和国主讨论理法和主张,更希望能得到国主的认可,请问我和我的弟子可以从此地路过吗?”
守城官看着面前百来个壮汉:“……当然可以。”
就问你!
这种局面哪个蠢材会说不!
叶芳女士和其他许多家长一样,已经找到了自己小孩的教室。
家长们鱼贯而来,学校却没给学生们放假,早读还是如期进行。
她先隔着窗户在众多学生中扫视一圈,找见到方蜻,见她坐在座位上立着书跟着老师的指挥早读,脸上的表情颇为满意,然后才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和同龄人攀谈起一两句来。
“叮铃——”
班主任老冯站在讲台上呼喊:“同学们下课了!现在大家要做好招待工作,把自个来参加的家长领到自己的座位上哈!”
下课铃响,方蜻站起来没多久就和妈妈叶芳换了位置。
她妈妈和同桌的妈妈相谈甚欢的样子。
“唉,你家方蜻好乖啊,我家这个就是个皮猴子,整天都上蹿下跳的,说她两句都不得,吵上天。”
“现在的小孩都有主见嘛,走哪儿都不受人欺负,我刚刚看了成绩,你女儿成绩还不错啊,有个单科状元呢,语文满分120她就考了113,这怎么学的啊?我这个要是有这么好的成绩那得多好,还好是同桌,我回家让她多和你女儿学学……”
袁萱的妈妈和爸爸都来了,两个人均均的坐在位置上,袁萱妈妈靠着方蜻妈妈,袁爸身体占了半个过道。
来自女儿同学家长真情实感的羡慕,叫夫妻俩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不过只片刻,袁爸皱眉叹气,“单科分高也不行啊,看这班级排名才32,还比你家方蜻低呢,看这数学就踩着及格线……”
“高这么一星半点也不顶用啊,成绩也不好,人性子也不开朗,看了都……”
——成年人挂着笑脸的客套话方蜻听得好尴尬。
被夸到头上时方蜻脚心里趾扣地,可三两句话走到叶芳贬低她抬高对方女儿时,方蜻已经没什么尴尬的情绪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张面皮,被言语凝成的擀面棍摊开、摊开、再摊开一点,才好让制作者拿擀的完美的面皮去换想要的东西。
方蜻离开教室走到外面走廊上,和同学们聚在一块。
天幕上。
干净的玻璃窗倒映出方蜻的脸,她面无表情看了样自己的模样,表情也露出丝厌烦,转过头不看教室里的人去看外头。
走廊上挤满学生,她不知道像她这样沉默着的人还有很多。
袁萱突然冒出来,一下子看到方蜻趴在墙壁看底下地面放空,她问,“不是吧?你就打算在这儿等这家长会开完啊?这也太无聊了吧。”
她提着手提袋,胳膊一抬,手拐上就把方蜻给捎上带走了。
“那你想去哪儿?”
袁萱兴高采烈地,“我想喊你去清江公园一块喂锦鲤再逛街会的,但是霍燃燃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在学校图书馆里发现了有意思的图书,喊我们去看看,就走呗!”
唐朝,掖庭。
某平行时空667年。
白发苍苍的宫妃太年老了,不会再有君王来召她们宠幸的。除了宫女宫妃,还有些触犯法律触怒帝王的罪臣家眷,也都投放在这里。
十四岁的上官婉儿看着面前传召她前去面见圣后的宫女,面色沉稳,仪态大方,与母亲轻轻颔首后就跟随在宫女身后。
走出掖庭不久,她轻微抬头看掖庭外的新天地,就看见天幕上的霍燃燃,她拿着几本书,看着朝她走来的两个朋友,露出来一摸恶作剧成功的贱笑。
“你们快来看!”
第60章堵住路口的车祸
“什么书啊?”
“——啊!”
虚虚掩着的书弹出一条蛇, 把走过去的方蜻和袁萱吓了一跳。
她们没有任何防备!
见到人被自己布置好的恶搞吓人玩具吓到,霍燃燃立马得意笑起来,玩具蛇蛇被夹在书脊里固定住了, 现下一动不动。
袁萱立刻变了脸色,竖起两只手掌对准霍燃燃, 尤其是她脸上那得逞的笑!她毫不客气的捏准目标脸颊的肉,把其扭成奇怪的摸样。
“痛、痛、痛……”
“你活该!好意思喊痛!谁让你用蛇来吓我们的, 人都给你吓死了!”
“我错了, 对不齐…快房开沃……我请你们吃压惊奶嚓……”
霍燃燃木着脸,迅速认错,解救自己后得到了笑脸自由。
方蜻则站在桌边,从刚刚一时的惊吓里回神后, 拿起书和恶搞的玩具蛇来看。
天幕将方蜻所见完完全全的传递给了围观的众多人物。
那玩具蛇做成了一条过山峰的摸样, 正经点叫眼镜王蛇, 不在攻击状态时通身背面多是黑褐色, 在攻击状态时头部会半立起来, 显出颈腹面的异状和几十条镶黑边的白色横纹来。
剧毒蛇大部分攻击性都很强。
眼镜王蛇作为一种科普中频繁出现的嘉宾, 也是其中佼佼者,看见不跑, 被咬一口,很可能……想到这里, 袁萱就又生气了,紧紧用手脚捆住霍燃燃。
霍燃燃快站不稳了, 她伸出手掌, “五根羊肉串, 中辣,多加葱花!”
“不行, 你没加上你骗我们来图书馆的事,你欺骗了我们的真心,”方蜻扁着嘴,“真心是最要紧的!加份凉皮!”
霍燃燃比了个OK手势。
“你这个蛇好像真蛇啊,你怎么想出这个损招来恶搞,幸好我没个心脏病什么的。”
方蜻仔细地端详那假蛇,蛇头和前半部分稍微大点,中间的身子弯弯曲曲盘着,把书从堆着拿出来移到侧边,能看清蛇尾巴被霍燃燃塞到书脊的空隙里。
她伸出手指……手指收回去了,从边上抽了另一本薄点的书去点了那假蛇,假蛇接受到力,快速的扭动身子向前游动。
直接对准前面的方蜻一个疾游,扑到她身上!
“啊!!”
年幼的福康公主被吓得把手上的画丢了,直接扑到了身边成年男人的大腿身后,“父皇,蛇,快让人把那蛇拿开!”
看着天幕的人看对准毒蛇的画面本来就有点怕,但好歹知道隔着天地距离,不可能会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这个平行世界,是1043年,作为宋仁宗长女的福康公主不过五岁豆丁。
她刚刚呼吸都还没有缓过来,就突然看见那毒蛇直接朝着自己来!她就误以为真的扑向自己的脸了!
初次如此视角去贴近蛇,宋仁宗赵祯一开始也有点心悸。又因为最近换季处在病中,意识到那是假蛇,也出了点虚汗在身上。
可他被女儿的反应逗笑了,蹲下身去将女儿抱起来哄,“莫怕莫怕,那是假蛇,你也听到了那三个人怎么说的,那是玩具……要不然,父皇让工匠给你做个差不多的,你多看看就不怕了?”
小小的福康公主抱着父亲摇头,“不要,父皇我不要,我害怕,这不好玩。”
苗妃安排给女儿的宫女便在福康公主身边哄着父女两人,“公主挂念着官家呢,怕这样逼真的玩具冲撞了龙体,公主不如下来去园子里折两枝玉兰,玉兰花常有人入画,玉兰果实却少有去画呢,公主要不要去见见?”
五岁的小孩便成功被人从她体弱多病的父亲身上哄下来了。
当朝皇帝赵祯,体弱多病,后宫嫔妃生育子嗣却难有存活。不只他,本朝数位君王都子嗣不丰盛。
有这种前情,前朝后宫都对他的生育能力很关注,在天下权力九成九是皇帝一人掌控的封建时代,他没有后代影响整个国朝的稳定,大臣们不愿意冒上着班公司大楼被一场台风给刮没的风险,经常明示暗示去他“去你兄弟堂兄弟家弄个小孩来当储君备用”。
福康公主这个女儿的出生给赵祯顶了很大一部分的质疑和压力,加上越没有什么就越追求什么,他对自己亲生女儿十分宠爱,两人相处仿佛民间父女一般……
赵祯仰头看天。
天幕上,那拿着假蛇玩闹的三个女子现在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一个符合天幕年龄划分的成年女子是学校图书馆的老师,“安静点不要大吵大闹,要借什么书找到就来登记。”
她扫了眼掉在地上的书和假蛇,半提示半警告说,“这种吓人的玩具不要带到学校来玩,学校人多,说不定有哪些学生就是身体不好不能吓的,谁的蛇自己收好,再看见就没收。”
霍燃燃在老师走后呐呐把蛇捡走。
袁萱没拒绝她把蛇放进自己的手提袋。
方蜻把书捡起来收拾好,把桌面上的书和周围的书看了一圈书名,从中捡了一本拿着借书卡登记借走了。
这天幕是三月之前出现的。
宋仁宗也算看了一段时间,加之又有记录这般天地异状的人呈上来让他过目,对于此时天幕上方蜻三人家境、性格和为人处事、平日去处,他可谓知之甚细。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赵恒,笑了笑,“像这样的寻常人家未必不好,也不用像我这样,章献明肃太后去了我才知道我的生母姓甚名谁,外家有哪些人。”
实权君王是很难需要低头的,尤其是对的喜欢的人这一点上。
宋真宗赵恒喜欢刘娥,费心思送上后位。
已有婚了?没关系,前夫做舅兄当国舅。
大臣们上书说皇后生不出来孩子国祚不稳?没关系,皇帝为爱做鸭去睡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后孩子抱给她,抱养也是儿。
快死了?死前做点手段,把女人送上实权太后的位置。
赵祯直到刘娥死后,才“知道”她不是生母,才能去查真正的母亲是谁。
可是若真把一个皇帝的片刻感叹当真,将他换成寻常百姓出生,怕是又要迎来他最剧烈的抵抗了。
一个小太监低眉轻手从保温的雕花盒取下盖,端出一碗药:“官家,风寒的药熬好了……”
这处父慈子孝,另一处相近的平行时空,却大不相同。
1095年,有个在宋朝当官的苏轼因为党争落下风被贬到惠州去了。
当时的广东可不是方蜻地理课上的广东,瘴气毒虫多的是,气候炎热也难以忍受。
苏轼已是个老者了。
他吃着荔枝,边吃边写了首“荔枝叹”,开头虚写汉唐朝廷千里送荔枝和马嵬坡事变,接着一转到荔枝带给百姓的苦难,他实指当朝,尤其是上层,讽刺朝廷为了满足权贵的穷奢极欲,让各地进贡名产。
吃黄连的民!
装瞎不作为的君!
蠢钝如猪却比猪贪恋千倍万倍的上层权贵!国之蛀虫!
尖锐的文字落下纸面,不远处的草丛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轼听到声音,一眼望去,看见了一条假蛇。
假蛇立起半个头,盯着他。苏轼正要放松,大脑却紧绷住了!
不对……这是真蛇啊!
两广之地正是这种毒蛇生活的区域!
诗人放下所有东西,两腿快跑,冲向了种荔枝的那户人家,不多时,农人拎着农具将蛇打死了。
诗人又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苏轼了。
天幕上。
袁萱的手提袋承受了太多。
在本身就有一些书和零碎东西的情况下加塞了一条假蛇、借的三本书,这就有些重了。于是三人商量了一下轮流拿袋子,这样好去公园玩。
清江公园有点远,但还是要去的。
上了公交,这时人流不多,三个人都有座位,挑在后面坐成一排。
袁萱翻出一个粉白色双拼的拍立得:“嘿嘿,我带了拍立得,我们多拍几张照片。”
“哇!”方蜻双眼放光,“这个时间,清江公园那里都很多花都开了,怎么拍都好看!”
“对吧,我就是这样想的!”
霍燃燃懊恼,“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带这条玩具蛇了,我带点夹子头饰项链多好……”
方蜻拿着拍立得在看上面的按键,想了想,“没关系啊,我们可以拿着它当道具拍,我觉得拿着一条蛇拍应该很酷!不过拍的时候远着点人,不然别人被吓到了不太好——啊!”
公交车一个急停。
方蜻的脑袋撞上了前面的座位。
袁萱、霍燃燃,还有车上的其他乘客也是,动跌西倒的。
“什么情况?”
“怎么一下子停了。我觉得这个司机开车不行,我差点撞杆子上!”
“好像有点不对劲,车怎么不走了?”
公交车的前后门都开了。
前面路口堵住了,发生了一场车祸。
方蜻跟在袁萱和霍燃燃身边下了车看情况,听见了有人报警和打120……她茫茫然的看着那歪在车边抱着一个平躺的人的妇女,什么时候身上的校服沾到了现场的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