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正文完结
许岸和陆临意和好这事本就藏在地下, 所以这烟斋也不去,青大旁边的公寓也不去。
惹得陆先生眼巴巴的,每日想要见见她, 还要去学校门口,开着老陈那辆老式大众,腿都伸不开。
刚开始一两个月新鲜, 隐忍些, 后来陆先生少爷脾气起来,就怎么都不肯受这罪了, 把人揽在怀里, 非要要个名分。
“许岸, 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我一没有未婚妻, 二没有前女友,不对, 你就是我的前女友, 我也没什么不轨的行径,为什么不给我正名。”
许岸一双小手捧着陆先生的脸, 贴上去亲了亲,说着不着头的俏皮话, “你们那个圈子吓人,我可是见识过的, 堂堂陆先生在我身上折了两回,我不想担这个责任。”
这话怎么听都是借口,陆临意想都能想到,小丫头不信任他,生怕两个人的异地恋半路夭折在他身上, 未来她的工作方向离北青市的人近,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宝德香港有专门的对接工作人员负责北青市的拍卖联系,这个圈子里就不缺附庸风雅的人。
因而脸色不太好。
每每这时,许岸总会往他怀里拱一拱,人捧着他亲一亲,虚虚软软的,甜香四溢,若是得了意趣,还会在上面让陆先生快乐一些,陆临意的那包委屈也就消散殆尽。
可这招也不能总用。
是以进入了初夏,陆先生大手一挥,干脆在市区给许岸买了套房子。
据说是段家的产业。
段祁帜,那个在海边做文艺社区的男人,把文化产业项目挪到了城区来,开发的艺术社区只听个均价都令人咋舌,更别说陆临意买的那套位置最好,独门独院的城市小别墅。
面积不算大,上下四层,每层也不过四十余平,但胜在前后带院,中庭打通,做的是艺术类的开放式格局。
许岸那些个奇思妙想的,关于传统美学的经验,就可以任意发挥。
倒是个适合她的房子。
可许岸自然不能应允。
大八位数的价格,就是一辈子不吃不喝都难买得起的房子。
陆临意却说的义正言辞,“你平日里总说那些都是我的,不好来,现在好了,这房子是许小姐的,我来找你,也不能算不成体统了。”
这简直是更加不体统的事情。
许岸了解陆临意,自从两个人和好后,他今个儿送个包,明个儿送条项链,甚至拍了南非的原钻给她,只说是玩具,随意带着玩,为了弥补对自己的亏欠。
许岸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自己那段时间生病了。
情绪被压抑无法抒发,若不是周边的朋友陪伴,陆临意发现后积极为她引入治疗手段,或许情绪类的病堆积叠加,会变成大病。
他自觉,是自己当年没有抵住压力,把她放走的结果。
可许岸知道,不是的。
镌刻在骨子里的压抑疲惫是从十六岁那年,父母去世后,根深蒂固的。
这些年,她从未跟任何人诉说过关于生活、关于亲人、关于自己是如何撑过那段漫长又昏暗的时光的故事,就连陆临意都没有。
分手与其说是导火索,不如是抽掉了安全感支撑的梁柱,让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化作巨石,越发压抑在心头,通过肠胃来反馈出来。
更何况分手是她提的,在一起和分开的决定都是她做的,陆临意对她的好从来都无可指摘,温柔妥帖,藏起所有人性中的晦暗。
所以这房子,更加不能要。
“陆先生,这房子我不能收。”
陆临意俨然已经猜到了许岸的答案,也不逼迫,人仰在椅背上,一副无所谓的浪荡模样,“看来我们娇娇不喜欢北青市的房子,那我去香港给你买好了。”
活脱脱的说不通。
许岸发现,自从她跟陆先生和好以来,以前惯来温柔体贴,脾气平和的人,多了些轻浪浮薄似的,不仅喜欢言语上调戏她,偶尔在做亲密事情的时候,会翻出些让人意料之外的花样。
好似要把自己骨子里最本真的模样全都展现给她。
半点不留。
惹得许岸跺着脚,满是不乐意,“这房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日后我和娇娇结了婚,公司股权要分你一半的,到时候我们娇娇难不成为了钱不嫁我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颠倒黑白。
许岸张张嘴,就发现怎么都不是陆临意的对手,干脆偏过头去,冷哼着不再理他。
陆先生这才把人揽进怀里,细细密密亲她越发亲不够似的,“娇娇,你下半年就出去了,总要让我多见见的。”
这话一说,许岸所有拒绝的话语就都说不出口,反身把陆先生抱住,细长软白的手指插进他的发缝内,把他整个人捧在怀里似的,吻从眼眉处落下,吻到下巴处,细碎的胡茬刺着她的双唇。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看起来粉白如玉似的男人,竟然也有胡茬,吻瞬时停住,竟然耐心细致的揉搓了起来,像是得了什么意趣的玩意。
刚刚还被吻得起了兴致,旖旎遐想,刹那间冷了下来,小姑娘撩完就跑,现如今把他当个玩物似的把弄着,陆先生一腔燥热,息不灭,却也燃不尽,当即把人裹进怀里狠狠嘬了一口。
“许岸!”他哼咛着,“我会被你玩坏的。”
许岸没想到会再碰到老贾。
彼时钱多多过生日,是一年中最热的一段时间,大家嚷着要去吃点下火消夏的食物。
还是丁悦然出了主意,“北万广场那边开了家创意菜,有一道山楂小甜点开胃好吃,去尝尝怎么样?”
自从沈蛮离开北青市,许岸便再未吃过山楂乳酪球,虽说不知道什么类型的甜品,却也总想去试上一试,因而举双手赞成。
她其实问过陆临意,几次路过南苑的门口,她都会多看两眼,这里从创意店变成服装店,几经周折,终不是老贾在时候的平稳肃静。
陆临意只说,“南苑这地本就是他平白得来的,现如今握不住,也算是他命里没有。”
再多的没说。
许岸不懂,也不太在意,只是多少替沈蛮可惜。
她离开北青市的时候,其实不光是施宁,就连沈蛮她也没有再联系,一并锁在了之前的手机里,怕的便是沈蛮和老贾若是复合,她会觉得尴尬。
他们都是因为陆临意认识的人。
现如今看着北万广场挂着的这家名叫“壹蛮”的店,多少有些恍惚。
人进入店里,是最常见的经济体装修模式,黑色的铁艺装饰,配了些庸俗的挂画,与南苑截然不同。
原是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这店与老贾或许没有任何关系,可能山楂乳酪球上来,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的味道。
到底多问了一句,“店里的老板贵姓?”
服务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虽不是一眼惊艳的漂亮,但胜在年轻水灵,揣着一双玻璃球似的黑色眼珠,笑容灿烂,“姓贾,是不是很好吃?我们老板以前在松街巷司马胡同里做私房菜的。”
那副少女怀春的自豪模样,像极了许岸第一见沈蛮时,那副灿烂明媚的样子。
和盘子上,刻着的“壹蛮”两个字比,还真是讽刺。
没有多言,只笑着说,“好吃,你们老板的手艺不减,还是老味道。”
只是这一盘山楂乳酪球,从在南苑时的228,变成了现如今的68,倒是造福了她们这些做学生的。
出来的时候,钱多多好奇的问她,“你以前来这吃过?”
“没有,”许岸笑着摇了摇头。
南苑与她而言到底是不同的,她来到北青市的第一晚,见证的人生第一场浮华。
那个可以看到雍王府的二楼天台,承担了她少女时期多少浪漫的旖旎。
却是没想到,服务员小姑娘会告诉老贾,他追出来的时候,许岸他们险些就要坐着电梯向下。
带着喘,叫着许岸的名字,“许,许小姐,你跟阿蛮还有联系吗?”
比之前见他时,老了许多的样子,手臂上的纹身被黑色的打底衫遮挡住,脖子上的,贴了厚厚的胶布,大概是商场或是店里有规定。
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短,新冒出的发茬,多了白色的印记。
算下来,老贾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他的女儿,应该便是今年高考的。
许岸笑着,疏离却平和,“没有了,我记得你的女儿今年高考,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老贾摸了摸头,有些尴尬,“旭旭没有许小姐聪明,勉强考了个三本。”
许岸点头应着,只说了句,“跟我没什么可比的,倒是不如小蛮,当年美院的尖子生,这才是聪明。”
这般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绝不是许岸惯常的,更何况,沈蛮已经和他分开,她替她说得再多,也于事无补。
只是这一圈人啊,兜兜转转还在身边的,也只有她和陆临意了。
许岸也说不清,是怅惘还是遗憾。
大三结束的这个暑假,许岸正式向宝德香港递交了实习申请。
陈子珺不仅通过邮件正式同意,还打来电话,笑着说给她在公司旁边寻了个位置不错的公寓。
“你放心,公司出钱,实习工资也不会少。”
“陈总太客气了,我能去实习,已经是很荣幸的事情。”
陈子珺笑得豪爽,笑声透过手机传来,有一种自豪感,“你的能力我清楚,这些都是少的,日后正式加入宝德,许岸,你的未来广阔。”
宝德集团目前在全球设有九十多个办事处,十几个常设拍卖点。
除了宝德香港目前负责整个亚太的拍卖任务,还有伦敦、巴黎、多伦多、墨尔本等多个拍卖点。
陈子珺给她安排的路,遍布全球。
以至于陆临意后来跟着许岸满世界飞的时候,还被顾淮他们调侃,说这拍卖师明明该求着他买,反倒是他,天天巴巴的去送钱。
一度险些上了热点新闻。
进入七月,北青市进入了炎夏。
许岸怕热,便每日里窝在烟斋不出门。
英语还要继续刷分,论文也正式开题,每日里的事情不算少,还有季方年拉的书单,洋洋洒洒三页纸,能看到地老天荒去。
兰姨笑着揶揄陆临意,“许小姐回来了,这宅子里又可以通电了。”
许岸好奇的仰着头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用电灯?
陆临意勾着她的鼻尖,手指磋磨着她的耳垂,“猜猜看,猜中了有奖。”
这事难猜的很。
许岸琢磨着,若是怕灯,可除了烟斋之外陆先生生活的其他地方,也都是有灯的,若是觉得灯光与烟斋不搭,可书房里的电脑音响等设备都是一顶一的专业。
许岸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答案,亮着眼睛说道:“节能!省电!”
惹得陆临意揪着她就吻了上去,这答案可爱,让人徒增爱意。
猜,自然又猜到了床上去。
陆先生最近大有一种食不知味的饕餮感,要把未来见得少的提前预支了似的。
人要得急,亲的深,许岸那点身子骨经不起他这一晚上几次的折腾,经常懒洋洋的窝在床上,拧着鼻子,指挥着陆先生做东做西。
“陆临意,我要手机。”
“陆临意,给我吹头发。”
“陆临意,我要喝鲜榨的橙汁,你去榨,太晚了,不能麻烦兰姨。”
“陆临意……”
大名大姓喊着,一点没有刚刚重逢时的那点怯懦。
陆先生偏偏吃这套,被她指使着,亲力亲为的乐此不疲。
总还想要讨两个吻,像个没脸没皮的愣头小子似的。
可话题被岔开,许岸倒也不知道这烟斋为什么不通电了。
许岸这个暑假自然过的自在。
平日里白天躺在院子的藤椅上,看书背书,咿咿呀呀。
兰姨准备着消夏的果盘,却也不忘多嘱咐两句,“小姐,你肠胃还没全好,不能多吃。”
许岸应着,琢磨着自己的情绪症状已经全无,自然没事,却不曾想,多吃了两口水井里冰出来的西瓜,就冰进了急诊室。
彼时陆临意正在部里开会。
几个涉及改革领域的大型企业年中汇报,涉及下半年及次年的工作预判。
会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总结述职做完,余下的多是研判和分析。
聊天居多。
部长这边夸着儒意集团今年的汽车势头不错,起了很好的示范带头作用,那边陆临意就收到了兰姨的信息。
兰姨:【许小姐闹肚子,我们在第二人民医院。】
于是人多少有些急,寒暄夸赞的话应着,却没有往下递话,一看便是着急结束的样子。
惹得部长笑着点他,“怎么,这是女朋友找了?”
圈子里都说,陆家这小子主意正,陆国忠从施家到庞家,都被他将了一军,未婚妻变妹妹,也只有他有这本事。
有几次开大会和陆国忠遇到,问起儿子的婚事,都无奈的摆手。
“罢了,他只怕是这辈子就一个人过去吧。”
可谁曾现在却当真挂着笑,客气的说道:“真是小姑娘闹毛病,现在还在急症室。”
眼眸里有化不开的关切和心疼。
于是这会,也就开到了这。
转头说起来,圈子里也就都知道,陆部长家这个人人都称道的好儿子,怕是婚期将近了。
是以陆国忠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找了个陆临意不在的时间,在烟斋门口转悠了几圈。
想敲门,却又寻不到由头,最后还是讪讪的回了家,给陆临意下了最后的通牒。
“我也不管是谁家的姑娘了,你要是真决定了,就带回来见见,总藏在你那园子里像什么话。”
陆临意拒绝的干脆,“小姑娘还没毕业,事业未成,不考虑结婚,我就不带回来让你们操心了。”
一派胡话。
最后惹得陆浦山也出了山。
他们自然已经把许岸查了个底天。
青春期丧父丧母,后来一个人只身去汝城学瓷,再后来考取青大,目前签订了宝德香港。
每一步,都踩在陆家的敏感点上。
不说要什么门当户对,至少书香门第,父母双全,就算父母早逝,家里应该也有个主事的长辈才对,现如今小姑娘一个人做主,偏生主意正。
就连陆家鲜少问世事的小女儿,陆临意的小姑姑都来劝他。
“临意,这种性子刚直的姑娘,恋爱谈的时候觉得有趣,真要是结婚过日子,你难受的。”
陆临意觉得这话有趣,反问道:“筝儿也是个刚直的性子,怎么姑姑又打算让她嫁给谁去受着委屈?”
“婚姻里总有人需要委屈些,更应该是男性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陆浦山找了个生病的由头,说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陆临意可以成家立业。
典型的逼宫。
谁知道陆临意耸了耸肩,“爷爷,人不在北青,我也不能绑着人家回来结婚,您这身子骨我问了,再英朗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您别着急,早晚能让您见到这一天。”
气得陆浦山作势要打,最后也还是放了拐杖下来。
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咯。”
彼时许岸正式进驻宝德香港,开始了大四的实习期。
陆临意三天两头的飞一趟香港,惹得许岸气急,周末想要跟着老师傅学点手艺的时间全用来陪他,后来干脆下了禁令。
最多每个月两次,再多了,概不接待。
小姑娘把事业看的比天大,陆先生吃着味,却也没什么办法。
倒是赶在年前来了一趟,和许岸过了一个圣诞,两个人约定着,新年要和兰姨一起包饺子,放硬币,看看谁能得了彩头。
许岸在香港的这间公寓小,位置虽好,却也只有十五个平方。
陆先生长手长脚的伸展不开,眉头拧着,直接给程源就打了电话过去,自然是要给许岸新找一套房子。
许岸叉着腰,控诉陆先生的资本主义行径。
“我当初和菲菲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上都可以睡,这已经是豪宅了好不好。陆先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懂不懂,不可以腐化了我。”
说的煞有介事,头头是道。
陆临意一边应着,一边让程特助在一旁的新小区买了套百余平的新居。
自然也有自己的道理,“你这屋子住自己都费劲,我当然要给自己找个地方住。”
名字照例落在了许岸名下。
只是房子尚未装修,新年的饺子也未包成。
疫情来的突然,打算了所有的计划。
儒意集团原本设定的下半年开始开辟的东南亚市场瞬时被迫停止,一度连出境都困难。
于是就连每月两次的见面也没有。
陆临意几次打算协调关系想要出境去看她,都被许岸拒绝。
“不要做给国家惹麻烦的事情,而且只是暂时见不到,我们可以视频。”
倒是有趣,两个人平素用着大平台的视频VIP,开着国际会议,现如今反倒是用来恋爱。
高清、时效。
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干各的事情。
她更多的夜晚时间,都用来撰写毕业论文。
季教授已经为她改过三稿,一稿比一稿的审阅意见复杂,写到最后,许岸的心态都险些要崩溃。
可到底咬着牙,对接着之前一次负责项目的师兄师姐,找寻相关数据。
陆先生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文件。
儒意集团下面的分公司连夜开辟了相关的医疗用品生产线,全力做好服务配套,眼底倦意浓,想来她不在身边,陆临意的失眠症再犯。
于是许岸学着之前的模样,每晚入睡前,会给陆临意读上几个小故事。
英文的、中文的,甚至还学了一段法语。
呢喃低沉,徒增睡意。
每日里的问候就变得越发的勤。
一日三餐,两个人互相拍着分享,偶尔许岸吃到了什么惊艳的美食,也会拍下来发给他,许诺着,“等可以出来了,我带你吃。”
陆临意向来都这些千奇百怪的食物兴趣缺缺,却因为她,也产生了期待。
陆先生难得的,也会跟她分享些轻松愉快的八卦。
比如顾淮趁着好难得解禁的机会,飞了趟新疆找陶佳宁,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新的滑雪搭子,飞回北青市,给自己灌了三天的酒。
再比如施宁的买手店已经岌岌可危,若非铺子是自己的,大概面临着倒闭的可能。
当然,也少不了周少的女朋友,换了换去,永远的十九岁。
许岸觉得有趣。
她从来没有和陆临意谈过这么平等的恋爱。
像一对大学生,只能靠着情绪价值来维系爱情。
无关金钱,无关地位,无关家庭。
好在,陆先生竟然做的不错。
许岸竟然当真生出了,他们一定会走下去,过一辈子的坚定。
后来情况缓和了些,再见面,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
许岸得了机会,买了机票,回国参加毕业答辩。
但也因为种种原因,毕业典礼改为线上举行。
许岸坐在烟斋的书房前,听着季教授给她说着毕业感言。
“坎坷之路,终抵星空,愿许岸同学,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东西。”
许岸泪眼朦胧,隔着屏幕抽泣,感谢季教授几年来的栽培。
她终究不算是个好学生,没有跟着他期望的脚步,继续去做研究。
那时候季方年就说,陆临意可惜咯,你啊,哎,也可惜咯。
她哭得难过,偏头去看陆临意,“我是不是选错了路?”
陆先生却只是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若是选择学术这条路,会不会遗憾被自己放下的爱好?”
会吧,她想,若是当真有一天,她不能再抚摸那些她喜爱的,带着历史厚重感的物件,将会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的。
“所以,”陆临意把那只汝窑瓷杯放回到她的手里,“无关对错,听从你心,无问东西。”
九月,许岸从北青市直飞伦敦,进入剑桥大学学习艺术史专业,同时申请了考陶尔德艺术学院的短期项目。
若是没有任何意外,她会在一年后回国。
陆临意几次提出要出境来看她,都被她勒令拒绝。
暂且不说出境的困难,单单是入境geli期,也是巨大的经济损失。
许岸对着屏幕对面的陆先生说道:“莫要恋爱脑。”
那股子娇俏可爱的模样,惹得陆临意轻笑。
却怎么都抵不住涓涓而来的思念,到底还是出去看了她。
协调了一个月的假期。
程源给他办理出境手续时,确认再三。
“陆先生,回国后的酒店和时间,都是要按照规定进行的。而且现在海外危险,您……”
再多余的话,看了陆临意的神情,程源到底收了回来,不再多言。
只按照规定,给他处理协调了所有手续。
转机,起飞、落地。
人到达机场时,只给她留了一条微信语音。
彼时许岸还在走向教室,打算去听一门感兴趣的开放课,听到陆临意声音的刹那,人停在了原地。
一瞬间,心像是被爱意胀满,充盈着散不尽的雀跃和跳动。
像是热烈飞翔的鸟儿,突然有了栖息的枝头,原来她之前和陆先生说有的所有拒绝的话语,都是内心真实想法的假面。
现在的她奔赴机场,就像那天文史老师给他们读的,黑塞的那首诗。
“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和尼罗河
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古老美丽的比喻,让此刻变得神圣。
即使漫游,每条路也都会带我们归家。”
她应着日光,看着从机场里走出来的男人,几乎是刹那的冲进了他的怀里。
她仰眸看他,看他风尘仆仆、眼底泛青的模样,看他倦意甚浓,却眼底带笑的模样,看他那双墨黑如海的眼眸中,只有自己的模样。
她想,她终究是读懂了加缪的那首诗。”永远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
或许在你生命的尽头,
当你可以做一下比较的时候,
你就会明白,就会懂得:
‘没有人,没有人像这样爱过我。’”
她想,她再也不能和他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