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341 【流浪者协会会长信物】……
在鬼怪出现前两分钟，尤淼正因为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而欣喜。
她的每一个马甲都经历过至少一个诡境，手中也都有诡核傍身，只有欧菲亚虽然经历了【荒野客舍】这个诡境，最后却没有拿到任何东西。于是她就意识到，也许那个东西因为什么原因被遗留在了荒野上。
等到旧地重游挖了一下，很快便从古战场上发现了一颗土黄色的结晶。
【编号：999】
【名称：流浪者协会会长信物】
【一个三千年的组织拥有的不仅有历史，更有权威
还在羡慕阴影视界的力量吗？不用担心，只要拥有它，你也能成为一个组织的领导！
只是要怎么最大化激发它的潜能，还是要看你的实力了】
流浪者协会是刑天离去前在荒野上建立的组织。它最早是为了看管蒹葭让她不要搞事，后来因为刑天之首藏在这里，逐渐吸引了大量前来寻找强大血肉的鬼怪。它们日复一日游荡在荒原上，虽然一直没有找到刑天之首，但荒野与世隔绝的独特环境和松散的制度还是吸引了一部分不习惯外面腥风血雨的鬼怪们。
它们看不惯阴影视界的作风，也不想屈从于高维生物的统治，于是流浪者协会越发壮大。它们肯定不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但要是能把它们丢进战场，至少能给阴影视界找点麻烦。
尤淼盯着编号999说明中最后的那句话，考虑片刻，然后选择把这颗土黄色的晶体塞进眼睛里。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单独使用的诡核，它更适合作为一个配件，帮助其他强大的诡核升级变强。而现在，欧菲亚身上的最强武器就是那双【观星之瞳】了。
右边的黑白视野被彻底遮挡，随即就是灼烧的疼痛。世界在旋转，天空吞噬了大地，死气沉沉的宇宙中，她只是一粒微尘。
但她却也是这个宇宙中唯一存活的生命了。已经寂灭的星辰以她为中心旋转着，像是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向着光的方向无休止进行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
半径越来越短，宇宙边界开始挤压回溯。漂浮在没有方向的虚空中的欧菲亚也用另外一只眼睛看清了周围靠近的是什么。
那些星球都是人头。
它们自转着把正面朝向了她，露出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有尤淼在记忆里看到过的曾经属于部落的战士们，也有她亲眼看着死去的那些被替换了的鬼怪。
在没有光的世界里，他们都是黑色的，空洞的五官是星球上的死火山口，静默地微张着嘴朝向她，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欢迎回来】
【欢迎加入我们】
【我说过，你总会来的】
【杀死我们的时候你的后悔是真的吗？现在是你证明的时候了】
宇宙中是无法传递音波的，但那些声音却响彻耳畔。行星一样巨大的人头环绕在她周围，那些算是被她亲手杀死的人回来了，足以把巨物恐惧症的人逼到精神崩溃。
但这个死去的宇宙其实是在她的眼睛里。
占星师闭上了唯一拥有视觉的左眼，于是世界陷入了黑暗。但与此同时，死亡宇宙却亮起了第一颗恒星的光。
【会长信物加载中……】
【观星之瞳融合中……】
【恭喜你成为新的流浪者协会会长，已为你自动赋予如下规则：[存档][战无不胜][剧院演出]……】
死者的絮语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是因为恒星的光辉安抚了尸体。女占星师像是拨弄算盘珠子一样一颗颗抚摸过它们，然后把死星一个个摆在正确的轨道上。
“我总会加入你们的，在我完成了我的任务之后。”她叹息一般说道，“但现在，我们还要走完最后一段路。”
她拉开了存档菜单，在存档界面选定了当前时间，然后又打开了剧院演出栏，在演员的第一格里面填上了“流浪者荒原”的字样。
也没人说过，一个地点的名字不能当演员对吧？
还在车厢里紧张和窗外鬼怪对峙的人们突然发现，那些鬼怪在同一时刻都僵硬住了。
就好像本来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突然被一个个点了名，告知他们这节课被数学老师占用来考试了一样，一张张五官都不全的脸上露出了生动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垂涎的目光一格格不情愿地从车厢上拉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被迫离开了列车，身影越来越小，就像是一步就能走出几百米一样。
不，并不是它们离开得太快，而是整个空间都在缩小！
欧菲亚重新朝列车走来，她的左眼仍然是一片漆黑的空洞，右眼中却已经被塞进了一颗土黄色的晶体，就像是融入了金液一样光华流转。
她朝着列车缓步而来，整个荒原在她身后收束，变成了一片发着光的薄雾，仿佛披风一样随着她带起的微风荡漾。而这薄雾也越来越淡，当她进入车厢前转身看了一眼外面的时候，最后闪烁的雾气也一股脑涌入了她的左眼中。
荒野连同上面的鬼怪和野兽全部都消失了。占星师左眼的宇宙中，却有一颗死星突然亮了起来。她若无其事地重新把握住驾驶位，操纵着列车重新驶入了虚空之中。
“我们要去哪里？”微生零试探着问道。
“去圣音教堂。”她回答道，“去建立下一个存档。”
以死者的灵魂建立的存档，把流浪者荒原的备份装在了其中，同时它也被登记为了流浪者剧院的演员。流浪者荒原本来无法移动，但作为协会会长，欧菲亚拥有调动剧院演员的权力，于是流浪者荒原就这样以一种曲折的方式被她打包带走了。
接下来，利用已知的坐标，她又赶场子地以同样的方式带走了圣音教堂、奇迹之云等十几个诡境，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强大到可以容纳高维碎片的诡境，她把这些存档装在了自己的左眼中，随着星辰被点亮，一个提示也跳动在了眼前。
【新世界开启度：1%】
【你所在的世界失去了什么，但不用遗憾，你正在用一个世界的寂灭，去孕育另外一个宇宙的成熟。】
嗯？最后这句话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她切回游三水的马甲，然后看着欧菲亚的角色说明，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下虚拟屏幕。
这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收集所有的诡境存档。于是在游三水一遍又一遍进行时间回溯的时候，欧菲亚已经把整个世界逛了一遍，同时把这列诡境自己的列车装满了货物，开启了通往黑海城的入口。
高维生物觉得自己随时可以离开，因为整个世界早已布满了祂的足迹。但如果，祂所有的落脚点都已经被拉到了现场呢？
游三水的手指轻轻点在自己下巴上，目光在那些精致的水晶球上一个个点过去，最终停留在了那个名为雷音寺的诡境水晶球上。
浓雾弥漫的山巅，是一座孤悬世外的寺庙。
雄伟威严的佛像慈悲垂眸，仿佛能原谅一切祈求的罪恶。但没人知道金身下面全是腐烂的扭曲尸体，每一个都是曾经来这里祈愿的人。
香客一无所知地仍然在祈求安宁幸福，没人知道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时，佛像慈悲的面目也会乍然变成难以描述的恶鬼，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们。
山道上还有几个艰难前行的“香客”，这些都是倒霉地被卷入诡境的探索者。他们花了一段时间弄明白这里是恶名昭彰的雷音寺诡境后，正在按照目前探索者们总结出来的一般流程爬山。
接下来他们还要进行寺前考验、入寺参拜、禅房辩经等多道被前人总结下来的程序，虽然知道大概的流程，可能活下来的人有四成就相当不容易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存档水晶球里的角色正在被人围观，但为首的女人抬头看了看天，隐约觉得这个诡境好像和自己之前了解的攻略不太一样。
天空阴沉滚着雷，乌云上方有种让人心悸的被注视感。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告诉他们不能抬头，抬头就会看到更加可怕的东西……而这些，在前人的总结中从未出现过。
“薛姐，你看什么呢？马上就要到寺庙门口了，咱们……”
旁边的小年轻提醒了她，薛璐最后又看了一眼整个被塑造成佛像的山峰，和那双石刻眼睛对上，心头莫名发紧。
上山，入寺，跪拜。
穿着杏黄僧袍的和尚拨弄念珠，主持在讲经，周围还有香客，他们的脸都在白雾中影影绰绰。薛璐知道那些都是鬼，它们像是等待猎物死去的秃鹫，贪婪地准备啄食腐肉。
但是……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死亡！甚至连攻略中危险度最高的参拜环节他们都平安度过了。这种正常本来就是一种不正常！
薛璐心头那根弦越绷越紧，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她的冷汗却顺着额角流下。突然之间，念诵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薛璐猛地抬头，正好看到佛像的脸孔发生了变化。
轰隆！
雷声炸响，闪电让那张脸变得一片惨白。它仍然慈悲，却是一张棱角分明的女性面孔，石刻的眼睛睁开来，一瞬间竟然比电光还要夺目耀眼。
薛璐在这一刻像是被夺走了灵魂，大脑一片空白，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声击打着鼓膜，但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山高的佛像从莲台上站了起来，石屑纷纷落下，朝着人群伸出了手。
躲开！快点躲开！
你们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攻略中的那个诡境，你们闯入了神祇的居所！！！
大脑疯狂拉响警报，四肢却无意配合。她仍然木木站在原地，看着那只手朝自己伸过来。
——然后擦身而过，猛地抓住了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抓住了。”
同伴遭遇了毒手，她以为自己会兔死狐悲如坠冰窟，可就在那个人被抓住的刹那，之前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却骤然消失了。
就仿佛她之前的恐惧的直觉并非来自巨大的佛像，而是本来就潜伏在身边一样。
也是到了这时候，薛璐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一个人上山的。身边这个被她当成队友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第342章 342 两个结局
薛璐的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再看向那个被她一直以为是队友的人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个外表像是人体的东西。它没有脸，身上应该是五官的地方空白一片，反倒是在其他位置涂抹着像是墨迹一样的东西，仿佛沼泽一样缓慢冒着乌黑的水泡。
咕嘟……啵——
水泡破碎的时候，会有一只眼睛或者是一只婴儿般的手从黑色中探出头来，仅是一瞬就又被拉了下去。就好像这东西正在尽力模仿被他吞噬过的那些人类的样子，可却不知道该把哪个器官放在哪里。
薛璐终于意识到，这东西才是整个雷音寺最可怕的存在。
祂并非诡核，却是无数诡核的集合体，祂的一个意念就能改变整个世界。如果按照之前的步骤继续下去，被虐杀死亡或许只是她能遇到的最好的结局。
幸好佛祖出现了。
其实薛璐知道那张女性的面孔应该不是雷音寺供奉的佛祖，但她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位阶去形容这位突然出现的存在。她单手捏着那个让自己恐惧到失去意识的东西，任祂扭曲，变形，那只手都如同焊接钢管一样巍然不动，甚至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近乎慈悲的微笑。就像是看着一朵花的凋谢，一片叶子的坠落。
宇宙万物总在生生灭灭，轮回之后便又是新生。
“啊啊啊啊啊——”
山脉和寺庙都因为狂怒的尖叫而震颤，化作一片片碎玻璃一样的东西剥落，薛璐不受控制地朝黑暗坠落而去，她手舞足蹈却抓不到任何着力点。可就在她绝望之际，另外一只手却轻轻托住了她。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莲叶，托着她缓缓上升。薛璐看到她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像是母亲对她的孩子唱催眠曲一样轻柔开口：“别担心，世界非常安稳。”
莲花瓣纷纷坠落，在水面上砸出柔软的轰然声响，池塘中矗立着一株孤独的枯荷，可丑陋的莲蓬里却孕育着植物最重要的种子。
它沉甸甸地摇晃，坠落，沉入污泥。然后重新抽出花朵来。碧绿的莲叶和粉白的莲花重新盛满池塘。空气中盈满了清香，这香气驱散了雾气，也驱散了天空的乌云。
阳光洒落下来，照射在据说永远不会天亮的山谷和寺庙中。薛璐恍惚地站在原地，她看到在光柱中盘旋飞舞的灰尘，以及数百具穿着僧袍的枯骨。它们整齐地盘坐在朽烂的蒲团上把她环绕在中间，每一具枯骨都面对着金身剥落蛛网遍布的佛像。而佛像的脸已经被砸掉了。
仿佛是这里确实曾经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只是因为佛祖失去了原本的长相而被窃夺了权柄，转而变成了邪祟丛生的怪诞之地一样。
薛璐习惯性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去探究寺庙背后的秘密了。因为那个致死的诡境已经被人暴力破除了。
她的目光和其他人一样落在了焦点的那群人上，最中间的女人有着一张和她在诡境的佛像上见过的一样的脸孔，因为变成了血肉之躯而失去了几分神性，可却更加坚毅从容。她的手上捏着一团黑色的东西，薛璐觉得那几乎不能称之为生物。只有不断从破裂的黑色粘稠泡泡中冒出的人类肢体让她分辨出这就是当初在诡境中让自己格外忌惮的那东西。
那像是被刻在自己基因中的天敌一样的存在，此刻却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在女人的手中挣扎着，看得出来祂想拼命摆脱她的控制，几秒钟之后，黑影一闪，突然就消失在了她手上。
但无论是女人还是围观的人类群众都没有太大反应。女人朝自己的同伴们点了下头，另外一个金发白裙的女人就走了出来。她的右眼是仿佛流转着金沙的璀璨金色，那颗眼球转动了一下，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一节车厢。那节车厢上好像水晶球一样的东西漂浮起来，在朝着他们飞来的过程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淡，等到了女人手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层薄膜。
薛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诡境也是这样被轻易破解的。
现在那怪物又到了女人的手上，祂看起来比之前更小了，虽然没有明确的脸，可仍然能让周围所有人感觉到祂发自内心的恐惧。
“你可以继续逃跑，但我不认为这对你是一件好事。”女人开口陈述着，她的神情平静得不带一丝威胁，因为她早已知道没有绝对实力支撑的威胁毫无用处。
在你还弱小的时候，威胁只是虚张声势的叫嚣，而在你强大之后，威胁是生死决战时刻拖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在说什么梦话？我们是敌人。难道你会指望敌人主动撤退？”那东西的声音像是在用指甲刮擦黑板，让人听着就心里发毛。
女人的声音变得微微有些冷：“不，我们从来不是敌人。敌人只能用于可能互有来往的存在之间，而我们对你来说只是食物。”
她这听起来像是在示弱，但实际上了解那段历史的人都清楚这背后藏着怎样沉重的历史。
“现在的人类心理学中对于恐怖谷效应有个有趣的假说。为什么人类对于那些看起来像是人、实质上并不是人的东西有种莫名的恐惧？他们开玩笑说可能是因为在远古时代有一种人类的天敌，就会假扮成这种样子来杀死人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玩笑其实是真的。”
在文字都还没有诞生的蒙昧年代，那东西就已经把自己的投影降临到了这个世界。祂依靠恐惧为食，但更高级的恐惧只能由智慧生物产生。
所以远古的人类成了祂最喜爱的食物，祂制造出最初的神秘传说，让他们害怕、敬畏、忌惮，甚至刻入了基因之中，这是最高级的史书，哪怕没有被任何文字记载，也依旧代代相传了下来。
“我们花了几千年才平等地站在了你面前，被你称之为一声‘敌人’。接下来，是我们反攻的时刻了。”
“反攻？哈哈哈！就凭你们这几个人？”黑影忽然大笑起来，哪怕祂像是一只鸡一样被游三水掐在了手中，也依然张狂又自信，祂只把游三水那些人看作敌人，其他的旁观者在祂眼中连灰尘都算不上。
“你也知道，你们的种族进化了几千年才配被我看到，如果你真的想要取得胜利，又需要几千年吧？可是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你放弃了成神之路，还能撑几分钟？”
“啊？什么意思？！”
“游三水不是已经成神了吗？！”
一直安静围观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不少人都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惊讶叫喊。就好像是已经在电影院里等待大团圆的结局的观众，突然发现星球大气层外出现了一颗巨大陨石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荒诞感。
游三水不是已经算是神了吗？她本来就是进化人类，又花了三千年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不是为了成为神祇永生不死又是为了什么？！
“果然啊……她没有选择那条路，她至死都是人类，又怎么会在最后背叛自己的立场？”
江述也在震惊，却从耳机里听到了戚云危好像叹息一样的声音。
会有人不想成为神吗？
无尽的青春和生命、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力量、被尊崇被供奉被吹捧，自古以来，从帝王将相到升斗小民所追求的一切都在这里了。更何况游三水她走过了那么长那么艰苦的路才来到了这里，哪怕不是为了那些浮名虚利，成神也能让她实现自己的个人理想吧？
尤淼的面前浮现着一块面板，上面是两副带着文字的图片，就像是游戏打到后期的最后一个选项，分别导向两个不同的结局。
【成神之路】
【经过了漫长的旅途，你踏着同伴的尸骨，终于走到了白骨王座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座。
星辰是你手中的珠宝，世界是你脚下的模型，所有种族都是你调兵遣将的战略游戏。
登上你期待已久的神座吧，你的好友会因为你而被封为最忠诚的神，你的子民会因为你的庇护而生生不息，长治久安！】
配图是一座光芒四射的白金色王座，笼罩在光芒中看不清楚面容的人端坐其上，两侧是同样看不清脸的拱卫者，以及密密麻麻像是蚂蚁一样的跪拜人群。
看上去非常吸引人，也是一般作品中最传统的那种大团圆HE结局。但尤淼的目光还是看向了另外一个结局。
【走向终结】
【你曾经是一个人类。矮小，孱弱，为了一口食物而被迫压榨本就不多的生命，从生到死都只是为了活着。你不甘于这样的命运，于是你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一个信念，想要证明人类也能在天敌环伺中活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可你失败了，你满身疲惫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结，虽然是因为背叛而死不太体面，但你终于能够休息了。
只是你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被叫回来打工了，这一次甚至连人类都不是，你坚持了一生的信念似乎变成了一个笑话。面对依旧强大的对手，你决定把自己作为最后的燃料，让祂和你同归于尽。
当世界燃烧成白地之后，草木灰之上更容易成长出参天巨木来。】
配图是只有黑灰色的世界，像是被核弹犁过的焦土上遍布着枯萎的树木和尸体，这里似乎没有任何生机了。可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黑色的世界里有着唯一一抹绿。那是一株手指长短的嫩芽，看上去脆弱极了，仿佛一阵风就能让它彻底死亡。
两幅图的中间是一只羽毛笔形状的光标，移动的时候光标边上浮现出一行字：
我已经写完了自己能够完成的部分，接下来的故事，交给你来书写了。
第343章 343 二次元与唯一真实
看着这条多半是何清婉给自己的留言，尤淼只思考了五秒钟，然后果断选择了右边的第二个结局。
虽然不管怎么看王道漫画的大结局都一定是左边的那一个，但当了这么久的漫画角色改了这么久的剧本，尤淼也多少有了点对于隐藏剧情的敏感性。
【走向终结】代表着游三水一定会死，但死亡未必是一件坏事，特别是在一部偏群像的漫画中，重要配角的死亡往往代表着人气的巅峰。同时在这个结局的描述中最重要的是，游三水如果选择死亡，也许代表着另外一种新生。
尤淼想起了自己之前玩过的很多游戏，总觉得比起第一个看似光辉的结局，右边这个才是故事的真正走向。
游三水的声音依旧清冷镇定：“确实是只能坚持几分钟了，但也足够我把自己的结局写完。”
高维生物因为她的某个用词而大笑起来：“写完？对啊，看来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一切就要结束了，创世神抛弃了你，接下来你还能如何护住这些人？”
突然之间，很少的一部分人心中骤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这部分人都是各大组织的高层，他们都因为个人经历或者职位的特殊而比其他人多了解了一些东西。他们无一例外都在得知那东西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之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才走出来，以冷静积极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
只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极其小心地把自己得知的这个秘密隐藏了起来，因为他们自己虽然暂时走了出来，却很清楚多少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崩溃，这需要长久的商榷和充足的准备才能公开。
可是现在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公开的机会啊！
他们只能祈祷着是自己想太多了。然而下一秒，高维生物吐出的话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你们应该也有人知道了吧？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人类、鬼怪、你们所看到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普通人宣泄在纸上的幻想罢了。”祂带着强烈的恶意看着众人说道。
高维生物言灵的能力已经基本被剥除了，祂再也没办法像最开始的时候，凭借一两个字改变周围的规则。
但是，陈述已有规则并加强它的能力还在可使用范围内。
就在祂说出那句话的刹那，世界突然改变了。
阳光变得更加明亮，明亮到有些虚假。周围的建筑色彩也鲜艳到不像现实世界应该出现的。光影分明，那是只有画笔才能绘出的分界。
“啊！你的身体！”有人突然指着对面的同伴惊叫道。
他以为自己在大喊，可实际上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的话变成了一个气泡状的对话框浮在脑袋旁边，使用锯齿状外框表达了情绪的激烈。
就像是漫画一样。
也确实是漫画。
男人的身体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无论是脸还是衣服都做到了真正的棱角分明。过分夸大的眼睛，虚线勾勒的嘴唇，以及正面看几乎看不清楚的鼻子……都是只有二次元才会出现的画风。
他以为对面的同伴是鬼怪，惊恐地转过身想要逃跑，可在他转身的刹那，却发现同伴眼中也浮现出了同样的惊恐。
那双水灵灵的只用高光表示这是个活人的大眼睛里倒映不出他的影子。因为……自己的侧面只是一条线，就像是一张纸的侧边一样不明显。
他自己也是二次元的纸片，所有人都是纸片。
“怎么回事？！”
“……纸人？我们是中了什么诅咒吗？！”
“不完全是纸人……你们仔细看，组成我们的线条都是极小的0和1组成的，就好像……”
空间是那样寂静，因为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又是那样吵闹，因为肉眼所见的空间都被密密麻麻的气泡框占据。
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黑白线条，有人试探着伸手勾了一下线条边，只听一阵毛线抽丝的声响，他的手就和燃烧炉黏在了一起，就好像墨迹融合一样。
他发出惊叫声，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可却扯断了连接的封闭线条。刹那间周围的色块就像是倾倒的颜料一样融进他身体的色块内。
他们还是听不到声音，但男人顶在头上的压过了所有人的气泡里的“啊啊啊啊啊啊啊”还是让他们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
不要接触。
不要注视，因为在这里视线也是可以被具象化的。
也不要发出声音。因为气泡其实也是一种线条。
“难道我们是……”有人头顶浮现出一个虚弱的扁扁的气泡框。
她的话没说完，已经有别的东西替她把剩下的内容阐述了出来。
他们突然又听到了声音，一道很年轻的少年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怎么搞的啊？这一次更新换画手了吗？怎么这么多糊的地方啊？】
这只是个开始，随着这一声落下，更多的声音陆续响起。
【没换吧，看画风还是影子。画工是在的，那些糊掉的地方好像是特意这么画的。】
【卧槽，我怎么觉得那一块特别像是个人？就是被融化了，和那台燃烧炉混在了一起一样……】
【啊啊啊啊游三水好帅我手机屏幕怎么湿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幕等了多久吗？！弄他啊！】
【别高兴太早啊……没看到游三水说的那句话吗？我怎么觉得是发刀预警呢。】
男性，女性，稚嫩的，成熟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们用轻快的语气讨论着他们正在遭遇的大恐怖，似乎完全没感觉到他们此刻的命悬一线，又或者是他们已经提前拿到了后面的剧本，他们坚信自己能得到一场视觉盛宴。
或许他们确实拿到了剧本，因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他们不知道的作者画出来的一本在网络上连载的漫画。
“……原来都是虚假的啊？那我也是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性探索者。她面貌普通，只是个蓝卡，虽然也被选入了黑海城探索队伍，但她沉默寡言，能力也并不突出，在整支队伍里没什么存在感。
其实她只是个有点腼腆，还有点自卑的人，这种性格放在正常世界里没什么。但是在漫画世界里，不会有太多的笔墨留给什么都不突出的她，于是当她说出那句话后，这个不知名的女人突然就消失了。
不是被杀死，也不是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和燃烧炉一起融合，而是突然被抹掉了一切存在的痕迹，连读者也没办法从大跨页的群像画面中看出这点不同。
再出色的作者也不可能完美创造出一个几十亿人的世界来。于是消失的不仅有这个女人，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同步在消失。
成千上万的没有机会出现在剧情中的普通人、没有被描绘的城市山川和海洋，没有被细细填补的文明与历史。
一部虚拟作品的世界其实很单薄，所有笔墨没有触及的地方，那就是虚无。从前他们存在，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们的潜意识填补了作者缺漏的地方。但是现在，当他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世界开始坍塌。
而所有读者都一无所觉，他们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人群中央最夺目耀眼的那群人身上。那是主角和关乎世界设定的重要配角，因为有他们的存在，这个漫画世界才有意义。
但是其他人也已经不在乎了。有名有姓还得以侥幸存在的纸片人们盲目地看着江述和游三水他们，是的，他们现在已经通过人体的精细程度和色泽饱满度，判断出了谁才是主角。但这个有什么意义呢？一整个世界的消亡，难道能够被一个人拯救吗？
“是的，这个世界是一部漫画，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创作出来娱乐大众的。”线条最为精细，颜色最为鲜艳，看起来和真人没什么区别的游三水说道。
【哇，这个画工好牛！到底用了多少种笔刷才能在这幅图里展现出所有角色的主次配比？cg级别的立体人一下子就看出游三水是进化人类了啊！】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感慨，但没有谁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当一个世界的存亡全部位于一支笔尖下的时候，未来是什么样仿佛都不再重要。
“但是，正因为是娱乐向的作品，大家更加需要一个最接近完美的结局。”她继续说道，“坏人要被消灭，好人要尽可能存活下来，哪怕不能活下来，也至少要死得让人难以忘怀。”
祂发出一声讥笑：“你的意思是，想用自己的命给那些人带来更多欢乐吗？”
或许是因为原作者设定的结局即将到来，祂的底气足了很多，甚至在提起那些读者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上了所有人能听出来的仇恨。
祂不甘于做书中的一个玩物。哪怕祂在这个世界言出法随，祂也依然渴望着成为真实世界的存在，然后……在那个世界继续践行自己的理念。
“我能带来的不止有那个世界的欢乐，还有这个世界的希望。”
游三水平伸出一只手，呼唤了一个名字：“灰翼。”
言灵的作用让男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一颗豆芽一样细弱的绿色嫩芽。那是萌芽的封灵净土，它还很弱小，按照正常程序，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建设才能真正形成坚固的自由城。
她没有看向自己召集来的人，是用一种眷恋的目光望着那株嫩芽，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一生奋斗的结晶。
“你们知道封灵净土为什么只有三个吗？”游三水开口道。
已经变成了纸片人的人群无人应答。
“因为它不是普通的诡核。它是勇气，是牺牲，是不屈不挠的探索，是人类全部美好的结晶，第一个代表人类拿起石器战胜野兽，第二个代表人类拿起枪炮战胜王权，第三个代表着你们迈入太空的第一步。也是你们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三次最重要的变革。只可惜，获得了这三件最重要的武器的人没有那么重视它。现在，你们只剩下最后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机会了。”
她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言灵：“这个世界全部都是虚假的，但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实】。”
人类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高维生物已经发出了一声尖叫。那是不同于那些读者的讨论的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你怎么敢的？！如果它是唯一的【真实】，那你和我算什么？！”
第344章 344 最后的选择
任何世界的基本法则之一都是能量守恒。
现实中的某一颗恒星发生爆炸之后，并不是就彻底消亡了。它只是把自己的全部能量化作尘埃，重新抛洒回了宇宙。然后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这一团能量又会在某个角落化作一颗生机勃勃的新星球。
接受着这样的教育长大的作者创造的世界也遵从这一法则。虽然次级世界全部的能量无法和真实世界相比，但当被注入了最多能量的两个强者被定义为“虚假”的时候，总有什么新的东西要诞生的。
“你疯了！你不想做神，便要让整个世界和你一起陪葬？！你问过他们的意见吗？！”
祂的声音第一次真正地慌张了起来，而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意识到游三水想要做什么了——为神降阶，以她自己甚至整个世界为代价，换取这个不该出现于此世的东西的彻底泯灭。
这值得吗？他们当然是不怕牺牲的，可是他们死后，自己想要保护的世界也消亡了，这种牺牲还有意义吗？
不，或者应该问，他们只是作者笔下可以随意安排命运的纸片人，他们的想法真的有谁会在意吗？
“不，你说错了一点，这个世界不会消失。所有的虚假将归于无，然后由这一点开始萌芽，世界将重新繁衍生长，只是这一次，它会是【真实】结出的果实。”游三水双手捧起那一颗绿芽，像是捧着全人类的希望。
她是饱满的、立体的、色彩鲜艳的。这让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万众瞩目，就像是此世唯一的神。
但神祇脸上的表情却并非高高在上。那笑容仁慈而亲切，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觉得熟悉无比。那是在他们还是懵懂的婴孩时保护他们的母亲的笑容，那是他们在濒临死亡时大地张开的怀抱。
她是诞生万物的后土，是埋葬一切的地母。是零，也是万。
“哈哈哈！你想得倒是美。就算你把我们两个都毁灭了，这个世界也依旧是虚假的！那一点能量根本不可能让世界升格！你只是在走我之前一直在走的路，你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游三水认真聆听，然后微笑摇头：“不，这个世界会变成真实的，因为你和我都会成为它的肥料，助它成长。”
她转向了自己的那些战友们，从刚才世界变成平面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发出过声音来。最先回应她走出来的是少年史青。他也变成了纸片，他恭敬地半跪下，双手捧起那一卷记载了历史的铁皮书，女人随手接过，轻轻一抖，不知道有多长的书卷就哗啦啦朝前滚开。
这上面曾经绘着黑海城的地图，曾经记载着部落和人类的历史，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一样。但是现在，已经滚开了几百米的长卷上，密密麻麻写满的全是名字。
沈沧羽、辛眉、柴小蕊、刘阿弟、张慧丽、胡不寐、乌月、卢征龙、江述……
他们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字，死去的，还活着的人，全部都在上面。
长卷还在展开，已经至少几万个名字了，它却好像无穷无尽。游三水轻轻一弹手指，一簇火焰落在了上面，刹那间沿着书卷展开的方向一路燃烧过去，每一个名字顿时都在上面闪闪发光后化作了灰烬。
很多人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了一下：“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黑海城外的世界，林夏都市，这里只是个五线小都市，因为位于第一城和元素研究院领域的中间地带，所以还算是安宁。
这里的信息非常闭塞，居民甚至不知道这段时间各大势力共同出征黑海城。所以，当不久以前世界突然变成了平面和纸片的时候，这里爆发了最大的动乱。
人存在的意义被否定，经济系统崩溃，政体变成了笑话，街头有暴徒疯狂破坏，也有无数人因为接触了身边的物体而变成散落的墨迹凭空消失。
可是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纸片人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他们好像突然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一个个表情茫然又有点挣扎。
约翰是一个超市小老板，就在一分钟前，他正木然的看着暴徒打砸自己的超市，也没有组织的意思——反正自己是假的，这些货物和财产都是虚假的，保护它们有什么意义？
可是突然间，很多画面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是的，他是有一个父亲的，父亲在乡下种田，后来他进城打工赚了些钱，就盘下了一间小杂货店，他们一家也跟着进了城。
父亲老去后，他从父亲手里接过了杂货铺，并且把它扩张成了一间小超市。后来父亲也去世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也会死在这个承载了他们家三代记忆的小超市里。
这些经历都是他熟记于心的，只是不同的是，从前他只是如同记得自己的人设一样记得这件事，而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以前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细节。
他想起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有一次，他坐在父亲脖子上一起去赶集，撒泼打滚让父亲给他买了一只小黑狗。后来这只狗也和他们一起进了城，老死在了这家杂货店里。
他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最后看见的是一只破布攒的小球——从前他们经常一起和小狗一起玩丢球的游戏。
这些细节填充着他的人生，让他突然变得充盈且真实。
约翰愣了很久，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难道街上这些人都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才呆在这里的？
黑海城内，史青的身体也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化作墨迹散开了，只是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墨迹就像是丝线一样，一点点地汇入了小绿芽的根部。
最后消失的是那长长的书卷。它化作了灰白的粉尘，就像是骨灰一样渗入了绿芽根部。只是这些粉尘却让它猛地窜高了十几公分，几乎称得上是一棵小草了。
【GM008已回收，所有历史皆为真实】
“你说这世界是虚假的，可他们是真实的。他们被亲眼看见、亲眼记录、亲自埋葬，这便是未来的根基。”
第二个人走了出来，神情淡漠的少女直到消失前都没什么表情波动，似乎她即将奔赴的并非死亡，而是温暖的床铺。厚重的玻璃窗隔绝了室外的暴风雪，而她可以缩在缀着蝴蝶结和蕾丝边的温暖被子里抱着毛绒熊入睡。
【GM003已回收，所有死者皆为真实】
原先的小草长到了小臂高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灌木了。
“三千年来，有无数人死在你和你的投影手上。如果你的食粮恐惧是真的，那么他们就也是真的。在历史的根系上，这些无名的死者，便是人类延展的茎干。”
这些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活到现在的游三水的部下，似乎从最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刻一样，一个个从容地把自己化作肥料，绿芽一点点升高长大。
蒹葭的规则能力是真的，于是这个世界有了物理法则和化学变化；刑天的百战百胜是真的，于是人类有了欲望和战争的同时，也掌握了文明的助推器不断向前发展。
封灵净土的芽越长越高，到后来已经变成了一棵抬头也看不到顶的参天巨树。
它太高大了，也太沉重了。如果是原来的世界，也许它还能成长为那棵一直接到月亮上的通天木。但是这里只是漫画的世界。纸张和代码承受不住真实的重量，于是这棵未来世界的希望开始造成地壳沉陷，星球坍缩。
“这个世界太小了，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空间。”她看向自己剩余的两个同伴说道。
欧菲亚走上前来。身形随着脚步逐渐变淡，可两只眼睛却越来越大，镶嵌了诡核的右眼和空洞的左眼渐渐融合在一起，金色粉碎洒落在黑漆漆的宇宙中，就像是给这个死亡世界重添了一抹生机。
黑暗宇宙彻底吞噬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此刻除了巨树保护的范围，一切皆化作了虚无。
“我说过，我们终究会重逢的。”
宇宙中响起了一声解脱般的叹息，也多出了一颗新的星星。
游三水的身边曾经簇拥着很多人，但是现在，只剩归玄还和她并排站在一起了。
“你真的要继续下去吗？你已经杀死了那么多人，这都是为了你的复活牺牲了全部的同伴！你会众叛亲离，身边的人会亲手杀了你的！”已经被削弱到和其他鬼怪差不多的高维生物嘶声怒吼。
站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却同时笑了。
她们一个英武如同山中磐石，一个清俊如同天际孤鹤，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和长相，可这一刻两人看起来却是如此相似，甚至让视力都退化了很多的人难以分辨。
“背叛？你又怎么知道，死亡不是我们的计划的一部分呢？”归玄对着游三水微微一笑，宛如山巅清风。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是好友见面最平常的一个招呼一样，然后和她擦肩而过。
【GM006已回收，此世科学为一切基石】
无数人期待的、没有超凡，没有鬼怪，没有神祇的世界，因为这一句话落下最后一子。
但世界已经只剩下被封灵净土覆盖的区域，除此以外，皆为虚空。
江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和其他人相比，他算是线条最为精细、色彩最为鲜艳的人了。除了他之外，程炫玉、乌月、微生零……都还算是神志清楚。
他终于意识到，在这本漫画中，他们这些人应该是主角。但主角也只能随着剧本走，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除非有人愿意为了他们修改剧本。
江述等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当游三水的身体也开始变淡的时候，这些世界的主角还是忍不住内心升起一股空虚来。
就好像原本应该镇守世界的神祇抛弃了他们，未来无论是否还有路，都要他们自己摸索下去了。
“她不是神祇，只是我们的前辈。现在她完成了我们的使命，并且把人类的接力棒交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的世界接下来只能由你们自己来建设了。”戚云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述默然点头，只觉得空荡荡的心口处又压上了沉甸甸的什么东西。只是很快他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云危，你……”
“我也要变成肥料，去滋养这个世界了。”少年的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定地说道，“你没有发现吗？有资格去支撑封灵净土成长为真实的，唯有真实本身。也就是所有的圣骨。游三水和她的同伴，还有……我。”
江述彻底惊慌起来：“为什么？！我知道你的仿生人身体借用了自己原本的一部分骨骼，但是只要放弃那个仿生人躯体就行了不是吗？你还是可以继续和原来一样……”
戚云危却是安静摇头：“你知道不行的，灵魂的存在依赖于肉体，新世界已经不允许超凡存在了，而我也该回归我该去的地方了。”
他其实早就应该死去了，就在八年前的鹧鸪山。
是因为他死的方式太特殊，导致游三水的一部分圣骨以碎片形式混入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他的灵魂才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被保留了下来。
她在八年前救了他的命，又在八年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为已经越发迷茫的他从精神上指明了道路。让他于迷雾中看清了自己的身前和身后——堆积如山的尸骸上燃起的火焰从山脚一直蔓延向通天之塔，这条路上他从来不孤独。
现在，轮到他变成一具尸骸了，希望自己的骨灰燃烧之后，也能为后来人照亮一点道路吧。
所有人类在规则之力面前都一律平等，哪怕是亲手创造了规则本身的游三水，只要她依然坚持自己人类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在她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原本就已经非常高大的树木猛地又扩大了好几倍，几乎将他们肉眼可见的漆黑星空都彻底覆盖了。每一片树叶都能装进一个小村庄，更别提那仿佛一座连绵山脉的粗壮树干，这棵树的存在本身就让人相信了一沙一世界的传说。
世界彻底变成了黑白，就连江述这些主角的身上也失去了色彩。他们的表情凝固动作僵硬，这个世界在这一刻被暂时封存了起来。
戚云危的意识也在消失，神智模糊之前，他听到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戚云危，许济川还在吗？”
“还在。”他下意识回答。
“用最后的那条指令吧，让她把世界边缘的坐标说出来！”
“好……滋——”
一声电流之后，世界彻底归于虚无。
世界的边缘是什么样的，戚云危并不清楚。只是他在最后一刻好像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场所，一个短发的瘦弱女生蜷缩在狭小的箱子里，双眼盈满了笑意，她伸出手和游三水拥抱在了一起，然后身形一闪消失了。
【GM001已回收，恭喜GM归来，现在您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真实世界了！】
【正文完】
第345章 番外一（上） 创世神工作中
【有没有觉得诡都漫画完结以后好像都没什么好看的了？劲太大我都有点二次元戒断了。】
【啊？？你管那叫完结？诡都不是公认已经烂尾了吗？】
【这不算烂尾吧，最多是OE。而且最后不是也说了游三水牺牲了自己要创造一个新世界？我觉得挺圆满的了。】
【圆满个der啊！新世界是什么样的？戚云危是不是真的死了？江述还能当上黑卡老大吗？灰翼有没有成功创建新的自由城？乌月程炫玉微生零卢征龙这些吐了便当的人最后是不是又吃回去了？？？这都完结两个月了都没番外，对我来说就是烂尾啊啊啊啊啊——】
【都别吵了！你们快去看A漫的微博，说是如许要接受线上采访了！】
【啊？？如许不是特别低调根本不参与任何与读者交流的活动吗？她都出来了，会不会是也对诡都漫画版的结局太不满意了啊？】
【会不会是假扮的？毕竟之前影子也被一个死肥宅假扮过。】
【卧槽！你们快去看！是视频采访！如许是个萌妹！】
【卧槽卧槽？？如许说她其实就是影子？还现场画了一幅游三水的原画？？？】
【飞奔过来吃瓜！不过为什么是游三水的原画？诡都主角不是江述来着吗？】
【……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我一直以为主角是游三水来着orz】
【这不是重点！我天，你们快去看采访啊！如许主动爆料她的家庭了！她父母怎么这么无耻啊！女儿还在的时候双方都不管，后来女儿失踪了冒出来抢遗产了？？气死我了，有没有人去开盒的？！】
【开不了。上个月刚颁布的网络安全管理办法里面严控网络人肉的，哪怕是人渣现在也有豁免权了。悲伤.jpg】
【心疼如许……太太需要民事案件辩护律师吗？我政法大学硕士毕业八年专业打这方面的官司，可以免费提供对付渣亲友的法律咨询啊！】
屏幕里是一个带着A漫LOGO的直播间，应采访者的需求直播间背景布置得非常简陋，一个留着齐耳短发、脸色稍显苍白的清秀年轻女人坐在电脑前，她的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时而安静聆听，时而认真回答着采访者的问题。
“漫画不尊重原著？不是的，漫画其实是原作的延伸和拓展，漫画里面的每一个角色和情节其实都是原作暗示和埋好伏笔的，我本来是想把这些伏笔放在第二部小说里写出来，可是后来我发现漫画更方便展现这些剧情。”
“之前我们A漫总部遇到了一些事件，几个自称是您的亲人的人闯入大楼，声称您已经去世了并索要赔偿。请问您了解相关情况吗？”
“只有从基因上说算是家人。我十二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那之后就没再管过我。我依靠几位好心的老师和邻居完成了学业。如果前十二年的抚养需要我报答的话，等他们六十五岁之后我会按照法院判决给予赡养的。”她冷淡地说道，“如果有人再遇到他们，清不要被他们的说辞蒙骗了。”
“原来如此。最后，我想作为读者问一个问题，接下来您有什么计划吗？是否还要继续创作无限流的作品？”
“短时间内没有规划。但是，我会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去完善诡都这部作品。”
“哦？是您觉得这部作品还有哪里不足吗？”
“并非是剧情上的问题。我是想要创作一个完整的世界。不仅包括主角和重要配角的剧情，还有里面很多无名无姓的小人物。还有这个世界的各个文明、风俗、历史、城市风貌……我都希望能够把它们刻画出来。”
“啊，那可真是个大工程啊。”
“是这样的，我一个人可能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所以我希望所有喜爱诡都的读者都能和我一起完成这项工程。我已经找人搭建了一个诡都世界网站。任意读者都可以注册后在上面完善内容。我会把我的所有稿费和版税都拿出来作为奖金，每个季度评选出最佳创作者。一直到这个项目完成为止。”
“那至少要有几百万的奖金池了吧？！凭借您一个人的力量完成这样一个项目，值得吗？”
“值得，如果我有更多的钱，全部投入进去也是值得的。”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直直看向镜头，好像在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睛，诚恳道：“我知道有很多读者都发自内心喜爱着诡都这部作品，但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大家，那就是这部作品其实并非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它的大纲和故事出自于我，可其精神内核和一些精彩的剧情发展却是来源于我的一个朋友。在我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时候，是她向我伸出了援手。诡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心血，所以，我也希望她能看到更加完美的作品。无论是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我都会尽力去完善这个世界的。”
【woc！几百万？！我心动了！画画不行，搞个世界观设定还不行吗？去注册了！】
【不可能一次给那么多奖金吧？不过几百万就算是分几十个池子投放，那也值得了啊。而且本来诡都圈也有很多同人产出的。】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如许太太提到她那个朋友的时候语气很不对劲吗？好像充满了怀念，我总觉得这个人说不定已经……】
【我也觉得……R.I.P】
【唉，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过，为什么好人总是没办法长寿呢？[蜡烛.jpg]】
一双眼睛默默看着鲜花和蜡烛的表情包逐渐增加，眼睛的主人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额头，有点崩溃地嘟囔着：“不要胡乱联想啊！我根本没死，而且现在还在为了回去而努力呢！”
尤淼现在正坐在图书馆的座位上，周围人很多，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往她这边看一眼。
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走到她身边，旁若无人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放，然后就坐到了尤淼的身上。
尤淼：“……”
她默默站起来走到一边，过程中穿过了女生的身体，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她只是个幽灵一样。
……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和幽灵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尤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健康的白净修长，摸上去也有实体。这双手可以正常拿起书本、手机、可乐……但所有她拿起来之后，又能看到那些东西其实还在原地。
就好像是她其实拿起的是捎给死人的贡品，自己拿到的只有阴间的那一份一样。
不对，她现在比死人还要不如。至少死人是真的能享受到香火的，而她在试着尝了一口手中的可乐之后，却只品尝到了像是刷锅水一样难以形容的味道。
还好她现在不用进食，否则也等不到一个月以后，早就挂在回来后的第一个星期了。
从诡都世界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尤淼已经越来越不耐烦这种不需要吃喝、别人看不到她、不会受伤连寻死都做不到的状态。她现在越发理解当初何清婉把她拉进漫画的心理状态了，要不是现在漫画世界已经被冻结，搞不好她也要拉人进来了。
她把手中的《城市规划》副本放回书架，离开了图书馆。
此时是午饭时间，外卖员骑着电动车穿梭在人群中，还有大批离开写字楼去觅食的打工人们。他们和尤淼擦肩而过，有的更是直接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刚开始的几天尤淼还会谴责这些人的不礼貌，但是现在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坐在天桥摆摊卖唱的小贩旁边，看着下面来往的车流和人群发呆。
这里是现实世界和漫画世界的夹缝，她像是找不到勾魂使者的幽灵一样，连想要投胎都没个去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家人和同事并没有发现她的消失，而且每个月甚至还能正常领到工资……
刚想到这里，尤淼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天桥对面红绿灯下站着的少年，和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相比，漂亮挺拔得简直就像是灌木丛里的一株雪松，让任何人只要扫一眼就能准确锁定那张过分精致的面孔。可他正抬头专注地看着人群中的她，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看到她回望过来，少年眼睛一亮，用力朝她挥了挥手，就要穿过马路往这边跑来。
“别过来了，我下去。”尤淼喊道，同时单手撑着天桥的栏杆，翻身直跃了下去。
“小心……”
少年瞪大眼睛发出惊呼，可话还没说完，对面的女人已经矫健地落在了机动车道中间，几辆轿车从她身上呼啸而过，等到车辆消失，她已经毫发无损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一点叫我？”她朝他微笑，黑发黑眼，不熟悉的五官，却是熟悉的气质和笑容。
刚才远远安静凝视着她的时候沉静下来的心脏突然又一次不规律地跳动起来，可戚云危却没有压抑这种心跳。他喜欢自己心脏跳动的感觉，不同于AI意识，也不同于只能按程序运转器官的仿生人，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刚刚过来，正准备上去找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想要提前来找你。”他像是一个普通的来和朋友聚会的年轻男生一样说道。
尤淼的表情在听到“工作”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就变得更加亲切。她重重拍了下少年的肩膀，道：“辛苦你了。放心，等你回去了我一定给你设定一个做了十八辈子大善人的投胎身份！”
是的没错，这就是她到现在觉得还算值得庆幸的地方了——虽然她被困在了现实和虚幻的夹缝中回不去，可她并没有像当初的何清婉一样直接被定义为失踪或者死亡。因为和她一样被困在这里的，还有一个戚云危。
其实她最开始是没想过把那个世界的人带回来的。只是可能是戚云危的灵魂是因为圣骨碎片绑定的缘故，所以一起被带来了这里。抵达之后包括游三水在内的全部圣骨都化作了把漫画世界升阶的原料，只有他因为还拥有个人意志的缘故，稀里糊涂就被分解了出来。
就好像是七分糖加冰珍珠奶茶，把糖冰和珍珠都分离出去，变成了一杯略带苦涩的香醇纯奶茶一样。
戚云危在这个世界的状态和她有点像，但还保留着更多漫画世界的人设。比如，他的人类形态比她还要虚假，和真正的幽灵一样无法触碰这个世界的任何实体。但是在网络上却能如鱼得水随意进入任何没有物理隔离的区域。
所以，尤淼让他帮自己搞了一张可以直接在医院系统中查实的病历单，远程把病历单发给公司请了长假，在自己保证可以带兵远程完成工作的情况下得到了批准。然后在戚云危远超正常人类的工作能力下，老板很快从对她的长假颇有怨言转变为了“原来居家办公效率可以提升这么多吗”的真香党，从此不再过问她什么时候来上班。
除此之外，她还让戚云危合成了自己的声音，定期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只是这样肯定没办法长久维持，还是要想办法尽快脱离这个世界才行……
第346章 番外一（中） 创世神思考中
尤淼带着戚云危一起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高端网咖。
因为是工作日，这里的人并不多。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开超清双屏高配电脑，熟门熟路点进一个网页，同时在右边开启了一个其实并不存在于这台电脑上的APP。
左边的屏幕是目前热度正在稳步攀升的【诡都世界】网站。经过了两个多月，在已经开启了一次奖金池的情况下，同人作者的热情被彻底点燃，网站里面已经涌现出了不少杰出作品。
右边的屏幕则是一个像是游戏编辑器的界面。她刚刚坐好，左边的诡都世界就在戚云危的操纵下自动出现了一排排列表，里面按照地图、历史、英雄传说、重要事件等分类整齐列出了排名列表，在某些特别出色或者有独特之处的创作前还有不同符号的标记。
尤淼打开右边的编辑器，根据已经搭建的框架选取左边最合适的创作往上添加。就好像在拼乐高一样，原本空白的世界在各种颜色积木的搭建中一点点成型。虽然看起来还有相当大的工作量，但按照这个模式进行下去，看起来不是没有成功创作一个细致入微的世界的可能。
“休息一会儿吧。”戚云危说道，同时在她面前放了一杯奶茶。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不会觉得累了……等等，你怎么拿到这个的？”话说一半，尤淼看到了桌上的杯子，惊讶地抬头看向戚云危。
少年也在看着她，两人的距离很近，那双锆蓝色的眼睛好像湖水一样倒映着她的脸。他的眼中闪烁着清晰可见的快乐的光芒，似乎只要注视着她就感觉到无比满足一样。
“我想了个迂回的办法。”他点了点左边的诡都世界网站说道，“既然我可以进入这个世界的网络，那么我能不能成为一个创作者？于是我注册了一个账号，并且开始大量输出内容。但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份原因，绝大多数我创作的内容都被删除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留了下来。”
尤淼怔了一下，然后筛选了一下作者列表，果然看到了署名“7”的一幅同人图。
画的是黑发版本的游三水，肌肤是活人才有的健康饱满。她穿着现代社会的休闲装，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咬着吸管喝奶茶。
虽然是和原作基本没什么关系的现代paro同人，但是因为出色的画功和明亮柔和的氛围获得了超多的点赞，一跃进入排行榜前列。
尤淼看了看画面的背景，又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想起刚才好像是戚云危主动把她领到这个位置上坐下的。
“我是那个世界的人，没有在那个世界增加设定的能力。但是，我可以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改动。”他的食指和拇指几乎挨在了一起，可嘴角带着的却是想要向自己的重要朋友炫耀的快乐笑容，“比如，我可以设计一个场景，如果这个设定能让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赞同，它就能出现在现实中。它不可能太宏大，但是偶尔给生活增添一点惊喜还是能做到的。”
他优雅地伸手再次示意了一下那杯奶茶，微笑开口：“试一试口味？”
尤淼凝视着那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奶茶，杯子是某网红奶茶的同款，杯套上还印着某联动的二次元角色。她想说自己是尝不到这个世界的食物的味道的，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诱惑着她——试一试吧，也许这一杯真的不太一样呢？
她把吸管戳进封口，试着啜了一口。
“……很甜，谢谢。”
少年满足地笑了，左侧脸颊露出一个很浅的酒窝，锆蓝色的眼里泛起碎光一样的波澜，看起来几乎要比舌尖馥郁香甜的奶茶还要甜几分。
网咖播放着轻柔的音乐，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洒落温暖的光斑，浓密的绿植后面传来组团开黑的叫喊声，尤淼闻着热奶茶的香气，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平常的打工人，正和自己喜欢的漂亮男孩一起度过悠闲的下午时光。
虽然她正常的打工人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喜欢的漂亮男孩，也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日子。
“我下次再想办法弄点吃的出来。”他喜滋滋地说道，“我听说附近有一家海鲜料理不错，等我想一下要怎么构图，你一定会喜欢的，大人。”
“……”
一个称呼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不要那么叫我。”尤淼捂住额头，“以前就算了，现在……你看到了，我其实并不是神，所以也不用……”
“我知道。”他仍然微笑着，目光里却多出了一种执着，“可是，游三水也从来都不是神祇。她生来是人类，至死选择的也都是人类的道路。我所追随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追随？你在追随她？”尤淼的手指停在太阳穴旁边，有点惊讶地看向少年。
她的思维一时间有些凝滞。飞快回想着两人之间的交流。
——好像没怎么交流过。
在诡都世界就算了，她高强度动脑动手连舔二次元纸片人的颜都没空，多惊艳的美少年只是她计划中的一环罢了。回到现实夹缝之后倒是有了相处时间，只是她也只是觉得少年是为了回去建设自己的世界所以才这么起劲地配合。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的心理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追随你。”他纠正道，“游三水，以及她周围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以你为原型创作出来的吧？他们在我们的世界算是进化人类，可实际上，他们的所有光辉和荣耀都源于你。”
“……话是这样说，但是……”
但是差别稍微有点大了吧？！
一个是远古时期能一人群殴鬼怪的猛人女英雄，另一个则是和平社会里长大的普普通通打工人，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什么时候能暴富辞职。就算女英雄的每一个抉择都是她玩文字游戏一样完成的，那也不能混为一谈啊！
她沉默着，戚云危却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纠结一样，认真解释道：“对我来说，一个人的外表、力量、财富、身份地位……这些都不重要，我所追随的一直是一种精神引导。善良、无畏、牺牲……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希望成为这样的人，可后来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我看到世界即将倾覆，善良的人成为诡境中的垫脚石，唯有狡诈阴险之辈方能生存。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人生是不是一个笑话。是不是……人类的本质其实与教育的方向背道而驰，基础教育的存在就是为了筛选出其中温顺的羔羊，好让他们成为剩下的人能活下去的养料？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可能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我急需一个人向我证明自己的十九年人生并非泡影，戚云危的存在，要比人工智能更有意义。”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活像个正在给重要客户推销自己产品的销售，可尤淼听完介绍却并没有心动，反而是一阵见血指出了他话语中的漏洞：“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只是‘高维生物’。你们的世界比我低一个维度，我之所以能替游三水做出那些选择，只是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我不会真正死亡罢了。”
“如果会死亡，你就会选择成为神，或者是服从于祂的统治吗？”戚云危反问道。
“当……”
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尤淼突然想起了在黑海城直面高维生物时的场景。她确实是被半推着走上那个舞台的，但在站上舞台之后，她面对的就不再是漫画了。
对面是相当于现实世界持刀劫匪的存在，而她确实灵活运用手里的东西完成了击杀劫匪的任务。
“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确实有了些变化。”
“也许不是变化，而是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否则的话我们的创世神不可能被少年时见过的勇气打动，创造出那样足以成为我们的世界基石的角色。或许你发生变化的时刻是你们分别后的光阴，而现在，你只是剥除了岁月在你身上堆积的尘埃，重新变回成了原来的样子而已。”
他的语气温和，望着她的目光却赤诚专注，像在看着一座山，也像水手凝望灯塔。
她原来的样子？
她今年也就二十多岁，刚刚工作两年，当然称不上历尽沧桑，可她也并非一开始就是现在这副样子的。
小时候她是同龄人口中的“假小子”，偶像是武侠小说里面那些仗剑走江湖的大侠，还跟风报名学了几年的散打，从此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到处“行侠仗义”。
跟“学校大哥”打架、揍欺负女同学的男生，跟慕名而来的“隔壁校霸”单挑……说起来都是让成年人羞耻的中二回忆，但确实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后来她成熟了理智了稳重了，知道了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也变成了适合嵌入某个工作岗位的螺丝钉的模样，让周围人都安心的同时，她也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个不计后果勇敢“闯祸”的人。
她固然是在“扮演”游三水，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放在了某个位置上，只要牺牲自己就能为同胞换来一线生机，她是不是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戚云危看着面前的女人陷入长久的思考，她的眼睛从最开始的困惑慢慢变得深邃沉静，像是一块被扔进了深潭中的琥珀，只有连日暴晒水面降低之后，才能看到那被树脂包裹住的昔日光景。
“你说你在追随我，是认真的吗？”她的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问道。
“当然。”他毫不迟疑快速回答道，“我很高兴能为你做一切琐碎的事情，不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时间补全我们的世界，更是希望看到你放松开心的样子。如果是那些杂事让你疲于应付，那就由我来承担，你只要假装自己有AI辅助，专心去寻找那些能让人生更有价值的事情就好。”
这样一番堪称废物养成宣言的话让尤淼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但她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那一丝动摇。同样没有犹豫地回答道：“那么，作为你的前辈，我要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就停在这里就好——我们合作尽快把你们的世界修补好，然后我们都回到自己的家里，就当彼此没有认识过吧。”
话音落下，尤淼在那张漂亮脸蛋上第一次看到了能称之为错愕的神情。
第347章 番外一（下） 创世神创业成功……
戚云危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排除原作中就有的聪明善良勇敢等白月光人设，他还是个非常体贴温和的男性。总是能非常敏感地发现身边人的情绪，并采取最合适的办法让每个人感觉到舒适，哪怕因此而压抑自己的需求。
特别是，虽然他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可实际上已经在聚集了全世界最多阴暗面和闪光点的网络上混迹了近十年，他身上兼具了少年的纯真热烈和成年人的成熟深沉，糅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气质。这样一个尤淼本来就喜欢的角色从二次元来到身边，说不会被他吸引是不太可能的。
可越是被吸引，她就越是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她和街头的流浪猫突然有了对话的能力，但她并不准备把流浪猫带回家，与其过深地了解猫的流浪生活让她担忧自己离开以后猫会不会过得好，不如从一开始就减少交流，未来她还能继续看着猫的照片发出“真好看啊”的感慨。
流浪猫猫是很漂亮的长毛银渐层，但自己并没有能力给他一个家，所以，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要产生太深的关系比较好。
她想得很通透，在之后的日子里也很坚定地贯彻了这一原则，两人就是普通的外派同事关系，在通力合作完成一项建模工作。完成之后项目组解散，各自回各自的公司。
可是戚云危却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进行了诚恳的自我剖析和表明心迹，本来是想要争取一个能正大光明更进一步的机会，可没想到获得的只有拒绝和永不录用。但他足够聪明，短暂的惊讶和难过之后，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什么，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只是更加体贴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像是水流一样无声侵入尤淼生活的每个细节。
比如像上次一样时不时送一杯奶茶和一顿大餐，比如会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科技在办公桌周围营造出山涧溪流原始森林全息办公环境，再比如当他们的创世资料包没有合适的素材的时候，他会适时地提出一个旅游寻找灵感的方案，而旅途上安排的景点和项目不知怎么回事都是尤淼以前想要去而没有时间安排的……
“你翻了我以前的社交账号？！”某一天在可以看到极光的峭壁玻璃旅馆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尤淼猛然回头问身边的人。
“当然没有！”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想要去哪里玩什么？”
少年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解释道：“其实只要仔细观察……这些并不难看出来。因为人在平时的说话和行事中总是会透露出自己的一些小爱好。比如你在架构世界的时候，有一部分出名的餐馆中的餐品说明你会修改得更加流畅，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那些菜的。除此之外，在S45、B16和D32区域的设计中，你选择的方案中都包含有‘悬崖挂壁小屋’的元素，我认为你应该是想要来一场在这种旅馆中看极光的旅行的……”
尤淼：“……”
这算不算是一种大数据泄露个人隐私啊？！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的。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关注你的言行，然后从中揣测出最能让你开心的方式。如果这让你感觉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然后选择更加隐蔽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同时用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小心地看着尤淼，活像是抓了沙发以后偷偷藏到家里窗帘后的银渐层。
尤淼现在真切地怀疑，就连这种可怜的姿态也是他在大数据分析她的喜好之后装出来的——没错，作为一个肤浅的颜控，她是真的很吃这种清澈纯真的漂亮少年。虽然肯定到不了色令智昏的程度，但是面对并非原则性的问题，看着这张脸，她的气不自觉就消下去不少……
尤淼沉默地转移视线：“不，我只是在想，在创造一个真正的世界里面掺杂过多个人喜好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会把那些地方都修改一遍的。”
“完全不会啊。”戚云危笑着说道，“哪怕是真正的神，再创造世界的时候也是有自己的偏好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所在的世界也是由谁创造出来的，那她的偏好也一定是你们现在最主流的价值观推崇的东西。所以，请尽情在我们的世界里添加你所喜爱的东西吧，这样等我回去的时候，看到那些东西，我也能假装自己还和你在一起呢。”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少年是灿烂笑着的，就好像他是真的在憧憬着那样的生活一样。按道理这也是尤淼期待的结局，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是不免抽了一下。
*
世界架构的进度远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快。因为主体框架都已经搭好，她所做的只是往上添加浩如烟海的细节罢了。最开始可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筛选素材，可后来，随着【诡都世界】有奖评选以及网站本身的名气越来越大，各种设定也如同海啸一样堆满了网站。
有了足够多的素材+戚云危精准分类筛选的加持，尤淼只需要像是添加mod一样不停机械操作，很快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内把这项她原本以为要耗费几年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
尤淼的小区里长着一棵树。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不到人的腰高，可随着上面的叶子越长越多，树就像是被灌了生长激素一样飞快长高长粗壮。到现在，树干已经有八人合抱那么粗，树梢更是长得比三十层的住宅楼还要高得多了。
如果能爬上去看到树叶，就会发现每一片叶子的背后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和图画。比如刚刚落下来的这片叶子，上面就写着一个人的生平。
【张树德，男，1988-2067】
【出生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以优异的成绩于2003年进入首都第一医学院深造学习。2009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同年进入黑海城第一人民医院实习……2060年选择退休，2067年罹患肝癌不幸去世。】
【附件1：直系血亲及旁系三代血亲族谱】
【附件2：黑海城第一人民医院人员名单及主要关系】
【附件3：终生学术成就及贡献】
叶子落了下来，代表这上面的人已经死亡了。
但这没有关系，一个正常的世界总是要有人死去的，同时也会不断有人降生，掉落的树叶变成养分，让大树越发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尤淼捻着写着张树德生平的叶柄，回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在黑海城，那已经改名为开膛手医院的地下室里，身患绝症的老人用生命最后一点余火死死护住医院的最后一点希望。把它变成了仍然能在末日之中为人们提供一点医疗服务的地方。
张树德的生平里，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在“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没有出现过一点儿“开膛手医院”的字眼。他生得充实，死得圆满，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普通人能度过的最好的一生，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少年走到了她身边靠后的位置，同样抬头看着茂密到看不到天空的树冠。眼中带着淡淡的期待：“于阳光中出生，于泥土中死亡，从自然中获得生命，再将生命还归自然。这才是我们的世界正常的样子。”
“没有了灵魂和鬼怪之后，也许你回去就会死，你不害怕吗？”
他摇头：“没关系的，如果我死后的一生也能变成这样一片叶子，被你捻着叶柄把玩，我这一生就已经足够圆满了。”
少年的眼睛里闪着莹莹的光，笑容满足而恬淡。尤淼转着树叶的手指突然就停顿了一下。
“等我走后，你打算继续回去工作吗？”
“不一定，我会先回家一趟，和父母聊聊天，再决定以后的路。”
“既然如此，要不要现在就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我想在临走前……看看我的造物主生活过的地方。”
他恳切地看着她，语气也变得软软的，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银喉长尾山雀用自己鼓囊囊的小胸脯不停蹭着她的手指。尤淼望着那张精致无瑕的少年面孔，心头忽然也跟着软了一下。
尤淼的家乡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一条小河绕着城市流淌，给这里带来了一年四季的温暖湿润气候以及……能照着人脸飞的大蟑螂。
她在刚到北方上学的时候曾经一度因为大蟑螂而讨厌过自己寂寂无名的家乡，可自从在外工作了几年，又开始怀念这里。她觉得这种思绪有点像是深秋还挂在枝头的树叶，觉得与其这么无精打采地坚持受冻，不如回归温暖又踏实的泥土。
“这是我们市里唯一的火车站，我上大学的时候，每次都是爸妈把我送到这里，然后看着我离开。等到放假的时候又在这里等我的。”
“这是我小学读的学校，现在已经搬去了新校区，这里现在被买下来建了个培训中心，你进去也看不到什么的。”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你也看到了，都拆完了，现在变成了新的住宅楼我妈说我们就在这里住了五年。我已经没印象了。”
“我们家小区，我爸妈，他们……哦，我半年多没回家，看起来他们好像还挺习惯的。”
她像个不称职的导游一样走马观花带着戚云危看这座小城，可唯一的游客却一直听得很认真，就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睛记录下这里的每一个细节一样。哪怕是那些已经拆除掉的地方，他也仔细看了很久，尤淼看着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总觉得他像是在连接着网络搜索这些地方的老照片，想要还原出它们本来的样子。
“我们去你和我们世界的作者上学的学校看看吧。”戚云危提议道。
她们的初中倒是还在。因为是寒假期间，这会儿学校里没什么人。走在自从她毕业之后就没再来过的陈旧校园里，戚云危突然停在了操场边，看向不远处的一条紫藤花廊。
因为是老校区了，所以校内的建筑和设备都很陈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学校里的绿化经过几十年的生长变得非常茁壮。面前的紫藤花廊像是一片氤氲的紫色雾气，走入其中有种如坠梦幻的美感。
“我们学校也有一条这样的紫藤花廊。”戚云危突然说道。
尤淼想了一下才说道：“哦，我们国内很多学校都有类似的景观。如许画漫画也是取自她的生活，有这样的花廊不奇怪。”
“很常见吗？但是我对这条花廊印象特别深刻。”戚云危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这里看书，本来是想要备战中考的，结果没多久诡境就降临了。那时候很乱，我也没有继续上学。所以，这条花廊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后的美好回忆了。”
话题突然从平淡转向惨烈，尤淼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思绪乱糟糟地发散了一会儿，才突然歪了一下——照这么说，这孩子的最高学历是初中肄业？
……突然发现白月光的光环黯淡了不少呢。
“你的学校叫什么名字？”她终于说道，“现在还能继续增加设定，我给你把这个紫藤花廊加上去。”
“那太感谢了。对了，能不能把这栋教学楼、这个操场，还有那边的食堂一起加上去？”他伸手划拉了一下并不算大的校园，“我很喜欢这里。如果我们的世界没有鬼怪的话，我想也许我也能在这样的校园里顺利毕业，然后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去怀念它吧。”
天色已经暗了，学校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尤淼看着少年在夜色中逐渐模糊的轮廓，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等你回去之后，你不会再记得我了。”
“……什么？”
“我给你们的世界增加了一个设定——既然不会有鬼怪和超凡，那么相关的一切都会被遗忘，包括游三水，以及更高层面的世界，还有这里的一切。”她淡漠地望着他说道，“还记得我的选择吗？人类的路需要由你们自己走下去，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用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轻声道，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个非常浅淡的笑。
“这也很好了……如果没有鬼怪的话，你也不用从进入我们的世界开始，就承担着拯救世界的重任了……这样的话，无论在那个世界，你都可以过平静快乐的生活，是我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事情了……”
蓝色渐渐氤氲，像是深湖浮上了一层薄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距离变得非常近，只要谁再往前半步，他们的身形就能重叠到一起去。
“反正回去以后我就会忘记……请问，我可以碰一下你吗？”他低下头，恳求一般说道。
戚云危没能等到回答，他只看到面前的人突然靠近，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
一个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拥抱。
五感在快速消失，戚云危眨了眨眼睛，有温热的光从眼角滑落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最后在尤淼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给你留了一件礼物。希望你能……”
她没能听完后面的话，因为就在学校的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怀抱中的人突然变成了无数光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参天巨木还在生长，只是根系脱离了小区的土地，逐渐往上升去，一直到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一个独立的世界开始形成。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三头身的白毛蓝眼Q版小人在屏幕的左侧小心探出一个头来，他一只手举着一个小纸牌，纸牌上写着几行字：
【您好！我是您工作和生活的好帮手小七。可以帮你解决工作和生活中任何需要电子设备完成的问题哦！请问您是否愿意把我安装在您的手机上？】
【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