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难得刚开学没有作业, 戴柯可要抓紧时间玩。
他落座才后知后觉,“梁曼秋,你刚才叫我什么?”
梁曼秋低头小口小口地挑饭吃。
戴柯在桌底下轻踢一下梁曼秋的鞋子, “再叫一遍。”
梁曼秋咽了饭, 扭头望着戴柯, “你又说一二四放学载我, 我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戴柯僵了僵, “等十分钟不见人就可以走了,你还等一个小时,傻不傻?”
梁曼秋眼里只有饭菜, 埋头苦干。
戴四海说:“小秋一个人走路回来,我还以为你把她先载回家。”
阿莲笑道:“着急跟哪个女生约会,连妹妹都忘了。”
戴柯:“忘了就是忘了。”
梁曼秋只用了十分钟就将饭菜扒干净,收了自己的碗筷和纸巾, 起身说:“阿伯,阿莲姨,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戴四海习惯性地问:“吃饱了吗, 还有菜呢。”
“饱了。”梁曼秋进后厨洗碗筷。
戴四海低声说:“小秋长大了,有自己的脾气,你别当她小孩子容易哄。”
阿莲不疾不徐,“女孩子长大都是这样啊,大D,你当哥哥的不多哄两句, 过几年她就被别的男生哄走咯。”
戴柯:“谁会哄她。”
阿莲说:“小秋长得可爱, 学习又好,多的是男生喜欢, 你就等着看吧。”
戴柯本意是他才懒得哄梁曼秋,没想给阿莲听岔了。
梁曼秋洗好碗出来坐光线比较亮的餐桌,掏出新课本预习,已经养成了喧闹中雷打不动学习的定性。
戴柯坐到梁曼秋对面,两手搭桌沿,无所事事盯着她。
梁曼秋当戴柯是空气,偶尔在书上写写画画,偶尔转笔。
“暑假你不是预习过一遍了吗?”戴柯冷不丁说。
“忘了,再复习一遍。”梁曼秋口吻淡淡,像没发生过刚才的龃龉,全程没抬眼已经说明问题。
问题还很严重。
戴柯:“腻不腻?”
梁曼秋:“吃饭不会腻。”
戴柯:“学习跟吃饭怎么比。”
梁曼秋:“不学习以后上街要饭。”
戴柯只吃过学习的苦,还没吃过饥饿的苦,混得再一般,家里还有一个档口给他保底,梁曼秋已经试过流浪街头的滋味。
梁曼秋的觉悟跟戴柯班上的优等生一模一样,而他跟这些人从来没有共同话题。
戴柯没法接话,隐隐有一点自惭形秽,一点会渐渐够不上梁曼秋的慌张。
他起身往后厨告诉戴四海自己先回家,便双手抄兜默默走了。
戴柯还不懂这叫做逃避,越是害怕,越不敢追逐。
梁曼秋抚摸着新书挺括锋利的边角,悄悄抬眼,那道颀长的背影拐弯消失了。
四海烧鹅白天多请了一个帮工做卫生,晚上戴四海和阿莲干活多一点余力。
九点左右预备好次日的鹅子,戴四海开车载她们回家,照旧中途放下阿莲,看着她进农民房的单元楼才启动。
梁曼秋再度想起戴四海摸阿莲屁股,想跟戴柯透透风,暑假遇事耽搁,再也找不到合适机会。
后座只剩下梁曼秋。
戴四海看了一眼车内镜,“小秋,男生比较晚熟,还没女生细心,大D有时候做得不好你直接跟他说,他就是嘴硬,心地其实不坏。”
“阿伯,我知道。”梁曼秋轻声说,就是心里不解气。
戴四海说:“大D后年就要中考,现在还没一点学习的觉悟,比你差远了。”
梁曼秋如果不是寄人篱下,估计跟戴柯这样的吊车尾没什么交集。
“阿伯,哥哥他挺聪明,就是懒。”
戴四海摇头,“他不是懒,就是逃避。越难越做不好,心里没有成就感,就做不下去。”
梁曼秋想不到这般深奥的层面,只是觉得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理所当然的事。
回到碧林鸿庭。
戴柯房间的门关着,梁曼秋照例敲敲门,给足他藏PSP的时间。
梁曼秋推门入内,戴柯果然站在衣柜边。
“哥,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梁曼秋问。
戴柯蹙了下眉,“你刚才又叫我什么?”
梁曼秋只吐出一个字,“哥。”
戴柯:“以前不是叫两个字?”
梁曼秋:“你叫阿伯也没叫两个字呀。”
戴柯已记不清几时改掉的习惯,总结原因就是长大了,嗲不起。
梁曼秋绕回正题,“谁先洗澡?”
戴柯摆了下手,让她先。
梁曼秋往阳台收晾干的衣服。
经过两年磨合,家里形成良好的秩序,衣服洗和晾是兄妹俩轮流负责,收则是各管各的,每个人的衣服晾在固定的区域,不能穿插。梁曼秋的区域正对着次卧。
戴柯倚着门框,良久,跺跺脚赶蚊子,才说:“明天放学我载你回来。”
梁曼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怎么相信,“食言是小狗?”
戴柯:“你才是细狗。”
梁曼秋瘪了瘪嘴仰头撑衣服没再理会。
戴柯总觉得不踏实,梁曼秋会不会以牙还牙,明天放他鸽子。
“喂,梁曼秋。”
待她转身,戴柯生硬地说:“给你摸一下我脑袋。”
暑假时,梁曼秋想摸戴柯的光头,他不给,说男生的脑袋不能随便乱摸,摸了会长不高。
梁曼秋有一种模模糊糊感觉,难道戴柯变相低头求和?
戴柯果然低头,抓过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往头顶拉。
梁曼秋吓一跳,硬生生抽回来,“又不是光头……”
戴柯自己摸了一下脑袋,毛茬茬的,的确跟光头时大相径庭。
“哪能光头,我还要当升旗手。”
“我又没让你剃光。”
梁曼秋路过戴柯回了房间,把干衣服统统撂到上铺,站梯子上慢慢叠。
戴柯:“再不摸等你头发长长就不能摸了。”
梁曼秋确认自己没听错,“我头发长长关你头发什么事呀?”
戴柯:“你头发长长,我头发也长长了。”
梁曼秋朦朦胧胧听懂他的意思,他不用再陪她剃光头了?
“你说只有女朋友能摸你的头,我又不是……”
梁曼秋扭头微微俯视,像不认识他似的,盯了许久。戴柯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头型的人会比牛还凶猛。
“妹妹也可以摸。”
戴柯欲言又止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滚动,分外醒目。
这好像戴柯第一次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梁曼秋的心弦好像给拨动一下,那滴汗珠划过他脖颈的画面莫名浮现眼前,奇妙又富有活力。
“哥,”梁曼秋好像受到一股难以名状力量的驱动,开了口,“我能摸一下你的喉结吗?”
“什么?”戴柯不知道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
“喉结。”
既然允许摸脑袋,四舍五入也等于许可抚摸其他裸露的部位。
梁曼秋没等他回答,抬手轻轻摸了摸鼓突的小球,凉凉硬硬的,戴柯恰好咽口水,小球在她指腹下灵活地滚了滚。
她说:“有点硬,好神奇。”
好奇怪,明明只是轻柔的抚摸,戴柯却像窒息。他憋红了耳朵,终于可以换了一口气,喉咙莫名有异物感,不由清了下嗓子。
“洗你的澡,不要乱摸男生的喉结。”
“我又没摸其他人的……”梁曼秋小声辩解,抱了睡衣裤进卫生间。
戴柯兀自摸了一下喉结,同样的触抚,截然不同的感受,自己摸完全没有窒息感,跟摸鹅的脖子没区别,皮肤底下硬邦邦的。
每晚戴柯负责熄灯,梁曼秋若没睡着,偶尔会跟他聊一会,尤其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充斥着各种新鲜事。
“哥,”梁曼秋隔着蚊帐和床栏,尽可能凑近下铺说,“我们班好像挺多女生对你感兴趣,就是今天你打球的时候,嘻嘻哈哈走过去的那一群。”
戴柯双手枕头脑袋,翘起腿摇了摇,睡意寥寥。
“没印象。”
梁曼秋:“她们还问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戴柯:“烦不烦。”
梁曼秋拼命往外挤着蚊帐,下意识想看看戴柯用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
黑麻麻的,当然看不清。
“哥,你说我烦还是她们烦?”
“都烦。”
“嘁。”
梁曼秋噘嘴躺回去,东想西想,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又挤着蚊帐往下喊话:“哥,你也好烦。”
下一瞬,梁曼秋给震了一下,戴柯抬起长腿踹了一下上铺床板。
梁曼秋放出杀手锏,“明天不喊你起床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戴柯说:“你自己走路上学。”
“才不要……”梁曼秋默默闭了嘴。
许是下午打了球,有点累,戴柯睡得很快、很沉,跌入一个爬不起的梦乡。
戴柯梦见有一双小手抚摸他,不止喉结,还有其他更为窒息的地方。梦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知道是一个女生,跟他说有点硬。梦醒的一瞬,梦境里外的声音重合,他一下子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哥,起床了。”
戴柯乍然睁开眼,只见梁曼秋娴熟地撩开蚊帐,钻进半个身,下一步就要掀他的被子。
他忽地死死攥住被角,跟她角力。
夏天掀被的威胁效果没有冬天明显,梁曼秋没跟他较劲,撒开手,“太阳从西边出来,你竟然醒了。”
戴柯烦躁道:“滚去刷你的牙。”
梁曼秋弯着腰没动,鼻子忽然吸了吸,蹙眉纳闷:“什么怪味?”
很淡很陌生,不是汗味也不是尿骚,像有一点点腥。
戴柯登时臊红了脸,幸好架床下铺光线昏暗,没漏出破绽。
“你狗鼻子么?”
梁曼秋退出来,“哥,你被铺该洗了。”
戴柯:“滚。”
梁曼秋打哈欠伸了一个懒腰,衣摆上缩,露出一截白皙的腰和可爱的肚脐眼。
戴柯认命地闭上眼,被窝里的潮湿黏糊感越发明显。
第22章青春期的第一次,戴柯手忙脚乱。
以往早上, 戴柯会趁梁曼秋洗漱在被窝里换上校服,今天有点难办,他得先找一条干净的裤衩, 还要冲冲水。
梁曼秋到家两年以来, 戴柯第一次感觉到没有独立房间的不便, 做贼似的起来关门反锁, 赶紧跑去衣柜找裤衩。
双门衣柜上面部分是柜子, 一条横杆挂着两个人的冬衣,下面部分是两组三层抽屉,男左女右, 戴柯和梁曼秋一人一组,放夏衣和贴身衣物。
戴柯刚拉开抽屉拎出一条裤衩,便听见敲门声。
“哥,你怎么把门锁了?”
梁曼秋不等开门, 改从客厅绕出阳台,脚步声就要来到另一扇门外。
戴柯连骂人的间隙也没有,紧忙抱了薄被,刚好挡身前做掩护。
当戴柯开了连通客厅的房门, 梁曼秋正好在阳台晾了洗脸毛巾,从阳台门进来。
戴柯迅速把薄被塞卫生间门口的洗衣机,进里面冲凉。
凉水激活了理智,戴柯清晰意识到身体的变化。
不止细狗,他也要长大了。
洗好一看,只带来裤衩, 毛巾和校裤都没带。
青春期的第一次, 戴柯手忙脚乱。
“喂,”戴柯不得不从门缝探头, 叫住准备吃早饭的梁曼秋,“帮哥拿一下毛巾和校裤。”
“你怎么大早上还洗澡?”梁曼秋丝毫没察觉戴柯的兵荒马乱,只嫌弃他大早上磨蹭。但还是老实帮他递了东西。
刚好看到洗衣机盖子开着,里面放了她叮嘱他要洗的被铺,“被子我帮你洗了啊,洗衣粉放了吗?”
戴柯平常巴不得梁曼秋多干活,顺嘴说:“没放。”
梁曼秋利索地倒了洗衣粉,关盖启动,洗了手进厨房端早餐。
“阿伯,哥哥的被子在洗衣机,一会要晾一下。”
他们得赶去上学,等不到洗完。
戴四海盛出锅里最后一只荷包蛋,“今天没太阳,洗什么被子?”
梁曼秋接过装了四只荷包蛋的菜碟,“不知道他,都有味道了。”
戴四海若有所思解了围裙走出来,只见戴柯从卫生间出来,骂了一句,打开正在运作的洗衣机盖子,往里添了两条裤子。
梁曼秋也发现了,叫道:“哥,你怎么衣服跟被子一起洗?”
“有意见?”戴柯啪地盖上,洗衣机继续嗡嗡。
梁曼秋摇摇头,反正不是她的被子和衣服。
塞上mp3耳机,边听英语边吃早餐。
戴四海意味深长看了戴柯一眼,没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戴柯不得不开口,“床单也要洗,塞不下了。”
戴四海点头,“晚点我给你洗了。”
戴柯下意识瞟了眼梁曼秋,可能MP3声音开得大,她并没什么反应。
戴柯对梁曼秋的额外关注,从赤.裸.裸的青春期欲.望开始。
真实,难抑,又令他羞臊无措。
星期二不用穿礼裙,梁曼秋穿着校裤,便骑在戴柯的后座。
路上遇见一个男同学,似乎还是昨天调侃和超车的那一个,今天换了台词,“大D,哪收的小弟?”
“你才是小弟。”梁曼秋恼道,脆生生的嗓音,明艳艳的面孔,分明是一个可爱女生。
男同学贱兮兮地挑衅:“来超我呀,来呀来呀。”
戴柯骂了一句脏话,屁股离凳,站在脚踏上使劲,晨风鼓动了蓝色校服。
梁曼秋在后头助威,“加油,加油,超过他。”
戴柯抢先挤过一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小路,彻底甩下对方。
梁曼秋得意地回头,做了一个鬼脸,回头跟戴柯嘿嘿,“还是我哥厉害。”
戴柯微喘着气,“梁曼秋,你到底多重?”
梁曼秋:“才不到八十斤。”
戴柯对女生体重没概念,让他觉得累的都算重,“真重。”
梁曼秋嘀咕,“哪有你重。”
梁曼秋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能回嘴,偏偏还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让人不忍心叱骂。
戴柯在车棚入口刹车,放她下来,自己推车进去停好。
梁曼秋确认道:“哥,今天放学记得等我,不要忘了。”
刚才超车的同学也到了,戴柯忙着和他追逐,懒懒对梁曼秋抬了下手。
梁曼秋一到教室,又被昨天那几个女生围上,七嘴八舌地追着她问。
“四眼明都告诉我们了,戴柯是你哥。”
“真不够意思,昨天为什么没告诉我们?”
“就是,不把我们当姐妹。”
“你怎么跟戴柯不同姓?”
梁曼秋小心翼翼解释:“类似远房亲戚。”
有人暧昧一笑,“原来是表哥呀。”
晨读铃救了梁曼秋一命,梁曼秋悄悄舒了一口气,过后才通过金明记住那几个女生的名字。
带头的女生叫丁莉莉,性格外向,异常活泼,昨天竞选班干部高票拿下文娱委员一职,家里应该挺有钱,大牌的书包,上千的鞋子,发饰精致而花哨。
在校只能穿统一的校服,学生都爱在发型和配饰方面凸显个性,丁莉莉无疑很出众。
丁莉莉说以前在小学就听翠田初中的学姐提过戴柯,人长得高帅,球打得好。
梁曼秋说:“可是他成绩很烂,超级烂。”
丁莉莉说:“有什么要紧,我学习也不好。”
梁曼秋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嫲从小给她灌输穷人家的小孩就该好好读书的观念。从家境和成绩上来讲,戴柯和金莉莉确实才是一类人,有家庭做后盾,不用为以后生计发愁。
梁曼秋:“他脾气很臭,会打人,我就被他抓着头发打过。”
“肯定是你惹毛他了,”丁莉莉很自信,还在磨梁曼秋,“对女朋友肯定不会这样。对了,你哥有女朋友么?”
梁曼秋差点给她动摇,信了这套说法,“不知道。”
丁莉莉又问:“有喜欢的女生?”
梁曼秋:“不知道。”
丁莉莉奇道:“你和你哥不熟啊!”
梁曼秋心里咯噔一下,好像不幸被丁莉莉一针见血了。
中午放学去午托班吃饭,戴柯和他的同学嬉闹,没怎么理会梁曼秋,果真应验了丁莉莉那句评价,他们不熟。
梁曼秋下午下课悄悄问金明:“猪肉玲有男朋友吗?”
金明眼睛瞪圆,推了下眼镜,“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她这种男人婆?”
梁曼秋换了一个问题:“猪肉玲有喜欢的男生吗?”
金明说:“我都怀疑猪肉玲喜欢女生。”
金明也答不到点上,看来姐弟俩也不算很熟。
梁曼秋稍稍安了心。
金明肩膀缩了缩,忽地有点羞涩,低声说:“小秋,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
梁曼秋摇头。
金明:“你怎么会突然好奇这种问题?”
梁曼秋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看偶像剧想多了。”
金明将信将疑,郑重其事地说:“小秋,你要是喜欢上哪个男生,可以告诉我,我嘴巴很严,我帮你保密。”
梁曼秋随口应了声。
如果她喜欢上哪个男生,当然是告诉那个男生,怎么会跟别人说。
这晚放学,戴柯践诺在车棚等梁曼秋,昨天的龃龉算是平滑解决。
戴柯一天没跟梁曼秋说话,冷却得差不多,终于可以相对平静地正视她。
也看不出多漂亮啊。
顶多眼睛大一些,亮一些。
头发太短太幼稚。
可是鹅蛋脸圆润又白皙,看得人发肉紧,直想捏一捏 。
戴柯又陷入自我博弈的混乱。
“哥,可以走了。”梁曼秋在后面说。
嗯,他还是她哥。
戴柯终于定了定神,骑车出发。
初中课程繁多,常规的语数英外,还多了史地生政,一下子七门课程,梁曼秋有点紧张,连体育课偷懒也不忘带个小本子复习知识点。
迥然不同的习惯疏远了关系,丁莉莉没再像刚开学一样缠着梁曼秋问戴柯的八卦。
丁莉莉主动出击。
上体育课,戴柯在打篮球,转头习惯性找梁曼秋买水,哪知不见踪影。
丁莉莉便主动跑出来,说:“学长,我请你喝饮料,你喜欢喝什么?”
戴柯没鸟她。
第二次,丁莉莉看到上次戴柯喝可乐,便备着两瓶,直接递过去,“学长请喝”。
戴柯还是不理会,但被同班同学起哄。
丁莉莉甚至周三和周五从不缺席戴柯的篮球训练,陪他到初三放学六点十分结束,缠着他载她回家。
戴柯还是空车飞驰,和金玲一起走。
还没到国庆假期,初一初二教学楼这边的学生都知道有一个初一女生追戴柯追得很疯,有人暗地打赌她半个学期准拿下戴柯。
梁曼秋也听说了。
金玲有点替梁曼秋不平,每次丁莉莉来班上找戴柯,传话的男生总是暧昧地喊:大D,你的漂亮妹妹来找你了。
“小秋,明明你才是大D妹。”
梁曼秋回想起来,戴柯从未向人介绍她是妹妹,只是在戴四海介绍时默认而已。
“随便啦。”梁曼秋笑着说,不知为什么心口有点堵。
“不过大D好像没怎么理她。”金玲补充了一句事实,没来由让梁曼秋安心一些。
哪怕节假日,梁曼秋也会遵照上学作息,按时起床。戴柯则相反,难得国庆长假,怎么也要睡懒觉。
早上九点多,家里座机响了,来电显示一串手机号码。
梁曼秋接起,只听对方说:“喂,请问是戴柯家吗?”
梁曼秋听出声音,直接问:“你是丁莉莉?”
丁莉莉讶然而不意外,“梁曼秋?是你就好,嘿嘿,大D在家吗,叫他听电话。”
“哦……你等一会。”
梁曼秋放下听筒,回房间犹豫是否该叫醒戴柯,离他周末起床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犹豫片刻,她站着开口:“哥,丁莉莉打电话找你。”
“找死。”戴柯直接拉过薄被蒙头。
梁曼秋只得跑回去,“喂,他还在睡觉。”
丁莉莉:“怎么还在睡,几点起床?”
梁曼秋:“说不准。”
丁莉莉:“我的手机号码你看得见吗?”
梁曼秋:“能……”
丁莉莉:“等他醒了叫他一定打电话给我。”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问:“你有什么急事吗,我可以帮你告诉他。”
丁莉莉嘻嘻地笑:“我还是想自己跟他说。”
挂断电话,梁曼秋回头抄了丁莉莉的号码,留了便条在书桌,便去档口帮忙。
戴柯出现在档口时,还打着哈欠,天知道他要睡多久才饱。
梁曼秋心算和写字比阿莲快,坐上了收银席位,见他便说:“哥,我留了便条在书桌给你,看到了吗?”
“什么便条?”
“没事了。”
戴柯让戴四海喊去打盒饭,便没追问。
梁曼秋对青春期的认识,从意识到自己的小心眼开始,她变得像偶像剧的女主角,多愁善感,计较戴柯跟每一个女生的交往。
哦,可能像金明说的,除了猪肉玲。
第23章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金玲一直大大咧咧, 男生和女生在她眼里似乎是同一个物种,她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
梁曼秋喜欢跟她聊天胜于跟同班的金明。
戴柯出门玩时,PSP使用权交到梁曼秋手上, 她得做到“三不”原则:不删游戏和文件, 不耗光电量, 不能被戴四海发现。
金玲也不爱玩游戏, 通常跟梁曼秋一起看剧看动漫。
梁曼秋:“猪肉玲, 说真话,你觉得我哥长得帅么?”
金玲说:“看多了,没什么感觉。我们班的女生觉得他是级草。”
梁曼秋吃惊, “就他?”
金玲盯着戴柯的PSP,“最起码也是他们班班草,他的抽屉经常有人塞零食塞情书。”
“那么夸张……”梁曼秋顿了顿,“他会吃么?”
金玲走了神, 问:“吃什么?”
梁曼秋:“其他女生送的零食……”
“你说大D?不知道,他好像不怎么吃零食吧。”
金玲一顿,指着PSP拍手哈哈大笑,比起戴柯的八卦, 显然剧情更有吸引力。
梁曼秋顿觉索然无味,自己跟丁莉莉好像没区别,一直缠着别人问八卦。
国庆假期风平浪静地结束,期中考试倒计时开始。
收假回校,丁莉莉一见梁曼秋便趴她桌上问:“梁曼秋,我打电话的事, 你帮我转告你哥了吗?”
梁曼秋低头看书:“告诉了。”
丁莉莉苦恼:“他怎么不给我回电话, 起码回一个电话啊。”
梁曼秋说:“不知道。”
丁莉莉起身道:“我去他班问问他。”
梁曼秋没来由紧张,“不回的意思很明显了吧。”
丁莉莉:“你说什么?”
梁曼秋:“你去吧。”
丁莉莉应该只是没听清, 没多问便跑出教室。
梁曼秋不由自主倒计丁莉莉回来兴师问罪的时间。
但丁莉莉还没回来,戴柯来了。
金明扯大嗓门喊:“小秋,大D哥来找你了。”
全班目光齐刷刷聚到梁曼秋身上,她双耳微微发烫,小跑出去。
“哥。”
戴柯手里晃着一本初一历史书,“梁曼秋,你收错我的书了。”
“我看一下。”
梁曼秋折回座位,从书包找到初二的历史书,抱着匆匆跑出去。
“昨晚翻了一下你的看着玩,不小心收错了。”
戴柯抽回自己的历史书,顺手用书轻拍了一下梁曼秋的脑袋,“下次再拿错你给我送上来。”
梁曼秋不由缩了下脑袋,揉揉头顶,“下午才有历史课,我没发现。”
戴柯将书卷成筒,塞校裤口袋走了。
“哥,”梁曼秋叫大声了一些,跑近他,便条与电话的事溜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放学记得等我。”
戴柯:“今天周三,球队训练。”
梁曼秋:“你们训到初三第九节下课?”
戴柯:“干吗?”
梁曼秋:“我在班上写作业,等初三放学就去找你。一定要等我呀。”
戴柯:“打球累,没力气载你。”
梁曼秋瘪嘴,满脸委屈,下一秒就能泫然而泣似的,“哥……”
戴柯一派“叫爸爸都没用”的冷漠,转身离开。
说曹操曹操到,丁莉莉上楼扑空,回班正巧碰上戴柯。缘分让她兴奋过头,没留意戴柯的脸色。
“学长,我国庆打电话到你家,你妹说你没起床,怎么没有给我回电话?”
“你烦不烦?”戴柯蹙了下眉,避开她头也不回风风火火上楼。
丁莉莉当着同班同学的面被嫌弃,面上有点挂不住,嘴角不由抽了抽。但一看梁曼秋似乎也脸色不佳,人就怕比较,丁莉莉忽然平衡了,等下一个课间,又恢复斗志昂扬的模样。
丁莉莉作为班干部,拿着校运会项目报名表过来,指指最后空下的女子800米,“梁曼秋,你填一下空吧。”
梁曼秋宁愿写800字作文,“可是我、跑不快。”
丁莉莉说:“没事,我还投铅球呢,都不知道会不会砸到我的脚,重在参与。”
她大笔一挥,签上梁曼秋的名字。
“就这么决定了。”
梁曼秋言出必行,花了一节课时间写完所有作业,铃声一响,便跑去车棚蹲戴柯。
篮球队的一票“大汗天子”稀稀拉拉走过来,看到梁曼秋,都眼带暧昧打趣戴柯:“哦豁,大D,你这里还有一个妹妹。”
戴柯身旁果然跟着丁莉莉。
梁曼秋觉得好像白等了他一节课。
丁莉莉家跟碧林鸿庭不在一个方向,倒没跟过车棚,直接跟戴柯挥手道别。
戴柯将球扔给队友,单肩背包大步走过来。
梁曼秋鞋底磨着一颗小石子,蔫啦吧唧的,越发还原细狗的气质。
她低头小声说:“早知道她等,我就不等了。”
“我让你等了?”戴柯听着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弯腰开车锁。
梁曼秋只好改话题,“哥,你校运会报什么项目?”
运动会一般是差生的舞台,这种时候铁定少不了戴柯。
戴柯说:“100米和200米。”
“哥,你好厉害,”梁曼秋由衷说,而后才哭丧脸,“校运会我要跑800米。”
戴柯一周有两节体育课和梁曼秋的重合,压根没见过她运动,小时候还细条细条的,近两年堆了点肉,有福相多了。
梁曼秋急道:“我哪跑得了。”
戴柯:“那就爬。”
梁曼秋:“多丢人……”
戴柯跨上单车,照例单脚撑地等她上来。
梁曼秋穿运动裤时就会跨坐,马步刚扎好,差点坐空——戴柯神不知鬼不觉往前踩动半米。
戴柯扭头,笑容多少有点不怀好意,“梁曼秋,我教你一个方法,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我骑车你追车,包你到校运会能跑完800米。”
话音刚落,戴柯骑着车箭一样飞出车棚。
“哥,等我——!”
梁曼秋前后背着两只书包,还没跑利索,揠苗助长晋级成负重跑。
“书包好重,哥……”
梁曼秋好像回到戴柯拉着她逃离福利院的那年,记忆模糊了场景,只留下深刻的事件。拉着她跑的男孩也入了景,变成自由自在的单车少年。
戴柯在路口等她一会,单脚踩着路桩,驮上两只书包,仍旧让她追车。
扭头还是那句话,“跑快点,没吃饭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关系,戴柯每次看梁曼秋,总能注意到跟以往不同的东西,让一天的冷却前功尽废。
比如她跳动的胸口,比如她粉嫩的脸颊,比如记忆深处一声又一声的哥哥。
戴柯狂踩单车,想尽可能发泄经历,摆脱这份躁动。
“哥!等我——!”
可是梁曼秋明明不会再喊叠字了。
梁曼秋回到档口,扶着膝盖粗喘如牛,脸颊红扑扑汗津津,像一只挂满露水的红苹果。
戴柯将单车随意往榕树一靠,拎过两只书包,“下次体育课再让我看到你偷懒,你就死定了。”
梁曼秋扶着腰进后厨洗手,“我哪能跟你比……”
戴柯也过来,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她起伏的胸口,领口开了一个纽扣,粉色小背心隐隐约约,脖颈上的蝴蝶结好像在引诱他犯罪。
他总有股破坏欲,想拉开细细的带子。
梁曼秋忽地转头,望住他,“哥,下次体育课你能不能带我跑,就像今天一样?不然我一个人总感觉跑不下去。”
戴柯怀疑梁曼秋在他脑袋里装了监控,每次他盯蝴蝶结久一点,总能触发她的目光。
他撇开眼,“我跑短跑,又不是跑长跑的。”
戴柯出了后厨,越过正在舀饭的戴四海,径直出去推他的单车。
戴四海扬声:“要吃饭了,还上哪去?”
“我还不饿,再骑一会。”
戴柯跨上单车,站上脚踏,风风火火离开档口,等梁曼秋出来,只剩下一道模糊而渺小的背影。
“哥哥好奇怪。”梁曼秋咕哝着回去用自己的杯子倒水喝。
阿莲也纳闷,“居然还不饿,今天回这么晚是打球了吧?”
戴四海想起开学第二天的脏被铺,无奈摇头:“让他多释放一点精力也好。”
下一节体育课,梁曼秋没再带小本子复习,老老实实练习就800米。
田径场200米一圈,中间是半个足球场,外围有4个篮球场,戴柯经常在其中一个球场打球。
梁曼秋给戴柯好几个眼神,他都没接,估计真的没有陪跑的打算。
已经过了体育课集体训练的时间,跑道上只有梁曼秋一个人在傻跑,或者只比跑步快一点。
一路过篮球场,便听戴柯又喊:“跑快点,没吃饭啊?”
“哥,你带我跑吧。”一见戴柯举球准备要砸过来,梁曼秋只好加快速度,逃也似的。
同班有人说:“大D,你这个妹比另外那个漂亮。”
另一人说:“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的大D妹。”
戴柯身边有男生夹着嗓子,做娇羞状往戴柯身上靠,“哥~你带我跑吧~”
周围哄然大笑。
学舌永远是男生爱玩的恶作剧之一,即使不是高子波,也有人怪声怪气。
戴柯给了黏上来那人一个肘击,剩下的两个一个球砸过去,骂道:“还打不打?”
好事者们躲开后悄悄传话,“注意点,这个妹妹的玩笑不能开。”
十月中旬的阴天,气温仍然有一点烤人。
梁曼秋转了大半圈,篮球场再度出现眼前。
戴柯灵活跃动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昏暗,下一瞬,梁曼秋竟双耳嗡然,两眼一黑,扑了一跤。
梁曼秋有意识摔倒了,但起不来,还是躺着舒服。
虽然跑道烫了一点……
耳边脚步声杂沓,有人冲过来,扶起她,叫她的名字,又拍拍她的脸。
然后,梁曼秋被背起来,颠里颠乎地送往校医室。
第24章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梁曼秋自从会走路, 好像就没被人背过,早忘记伏在一个人背上的感觉。
她抱着的这方肩膀不算宽厚,但很结实, 汗味之中, 衣领隐隐透着熟悉的洗衣液的柠檬香。
“哥……”梁曼秋叫了一声, 习惯多于理智判断。
戴柯忙着奔跑, 分不清是否幻听, 只觉心跳飞快,贴着他耳朵的脸颊好烫。
校医室的休息椅上稀稀拉拉坐了好像各种状况的学生,头晕的, 肚子疼的,小外伤的等等,大多是自己走过来,最多让人搀一下。
戴柯背着梁曼秋急冲冲跑进来, 大叫着校医,立刻引来一片重视。
校医拉开隔帘,示意戴柯把人放病床上,“这是怎么了?”
汗珠滑进眼角, 有点涩,戴柯顾不上擦,“跑着步就晕倒了。”
“中暑了吗?”校医弯腰检查梁曼秋,不忘驱赶围观的学生,“你们都让开点,不要围着, 空气不流通。”
戴柯没把自己当成“们”的一员, 帮着赶人,“你们都散开。”
校医盯着他, “你也是,帘子拉上出去。”
戴柯只拉帘子,留在隔间里,保证梁曼秋还在视线范围内。
校医看梁曼秋还睁着眼,问:“躺着比刚才舒服一点吗?”
梁曼秋点头。
校医:“现在哪里最不舒服?”
梁曼秋:“肚子疼。”
校医:“有点疼还是很疼?”
梁曼秋:“有点、很疼。”
“哪个地方疼?”校医要掀开梁曼秋的衣服检查肚子。
梁曼秋急忙越过校医肩头往后瞥了戴柯一眼,“哥,你先出去。”
校医扭头,只见人还杵在原地,“不是叫你出去了吗?”
“哦。”戴柯看到梁曼秋神志清晰,讪讪退出隔帘。
班上几个跟过来的男同学已经被清到了校医室门口,频频给他眼神示意,问怎么了。
戴柯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走,不着痕迹从隔帘缝隙往里看。
校医撩起梁曼秋的衣服,露出曾经闪过戴柯眼前的一截肚子,白嫩平坦,凹着一只小巧的肚脐,像一块精致的蛋糕。
戴柯撇过头,刮了刮后颈刺刺的发茬,忽然又不敢看了。
隔了一会,背后传来帘子轨道滑动的声响,戴柯转身迎上去,“她怎么样了?”
校医得闲打量他一眼,“你是她哥?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校医也是过来人,知道学生情侣之间的小情趣,一问起来对外都说是哥哥是妹妹。
“这有什么关系,她没事吧?”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
检查室光线充足,梁曼秋一条胳膊挡着眼睛,挡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廓。
“她没事,这一周好好静养,不能剧烈运动。我看看你是哪个班的,”校医盯着戴柯左胸口的校徽,“0915班,戴柯。里面的是1001班,梁曼秋。”
戴柯:“她到底什么情况?”
校医:“她真的是你妹妹,你们不是一个姓?”
戴柯:“然后呢?”
校医:“你们妈妈在家吧?”
戴柯脸上那个张扬的劲头莫名暗淡几分,“没有。”
这下滞涩的人成了校医。
她问:“奶奶或者姥姥呢?”
戴柯:“没有。”
校医:“家里还有其他女性长辈吗?”
戴柯:“算有。”
校医:“有还是没有?”
戴柯:“有。”
校医:“回去告诉你们家长,你妹妹来月经了。卫生巾如果还不懂用,再问一下家里的女性长辈。”
那份滞涩又回到戴柯身上,他像被施了定身咒,呆了几秒反应这个事实。
“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校医:“没什么了,躺一会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走了。天热也有点中暑,我给她开点葡萄糖。”
戴柯经常打球,还是懂一点中暑预防常识,“葡萄糖多难喝,我给她买饮料。”
校医:“也行,要带糖的,别买茶。”
戴柯往隔帘里探头,“梁曼秋,我去买饮料,你等我一下。”
“听到了。”梁曼秋还是一样的姿势。
校医:“顺便把卫生巾也买了。”
戴柯像没听见,风一样溜出校医室,没多久又像龙卷风刮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脉动。
梁曼秋已经坐回走廊的条椅,像熟虾一样弓着背。
戴柯递过脉动,看她呲牙徒然拧了好几下,纹丝不动,只好收回默默拧了盖子再给她。
梁曼秋小口小口地抿着,看他身上不像还能藏其他东西的样子,应该没买卫生巾。
她也不指望他买。
“哥,你能先借我钱么?”
戴柯会意:“要多少?”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要多少。”
戴柯掏出裤兜零钱,把剩下九块五都给她,“书包好像还有几块。”
梁曼秋攥着零钱,“回去再还给你。”
戴柯问:“你还能走么?”
“能啊。”
梁曼秋站起来要走,突然被戴柯难道压低的声音提醒,“你屁股出血了。”
话毕,戴柯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梁曼秋双颊飞红,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戴柯扣着手腕拉回座椅。
“我去买……”戴柯朝她摊开手,零钱又回到他手心。
戴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不认识的外星语,完全进入一片陌生的领域。
戴柯又跑了一趟小卖部,老板娘不知道去了哪,只剩下老板一人。
有几个躲在小卖部吹空调不愿走的女生,好像还是他们年级的,叽叽呱呱聊明星八卦,没完没了。
戴柯徘徊一会,等不到她们离开,反而等到偷偷打量的目光。
只能硬着头皮上。
“老板。”
小卖部还是传统的长条玻璃柜台隔开货架,要什么只能问老板拿。
“一包卫生巾。”戴柯说完,立刻变成了磁铁,吸引周遭所有目光。
同级女生窃窃私语的对象,成了戴柯。
戴柯鹤立鸡群,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老板对他也有印象,好像是校篮球队的,穿过队服来买饮料。
“帅哥,没听错吧?”
戴柯只能说:“买给我妹……”
“真是个好哥哥,”老板笑,“要买哪一种?”
戴柯:“还分种类?”
“是啊,”老板如数家珍,“日用、夜用、护垫,如果现在对付紧急状况,拿个日用可以了。”
戴柯:“多少?”
老板:“九块五。”
“刚好。”戴柯把兜里一抓零钱全部给老板,等他装袋走人。
“学长!”丁莉莉叫道,目光停在小卖部老板打包的东西,不由愣了愣。
戴柯双颊发烫,就当自己刚刚结束剧烈运动,“班会课帮梁曼秋请一下假,她不舒服,在校医室休息。”
丁莉莉示意他拎着的黑袋子,“你给她买的吗?”
“难不成我还用这东西?”戴柯没好气扔下一句,袋子揣裤兜,也不管凸出一大块,大步赶回校医室。
丁莉莉心里说不出的微妙。
比起对戴柯的好奇,她的关注点好像渐渐落在戴柯和梁曼秋的真正关系之上,到底哪里觉得他们不像普通兄妹,因为不同姓氏?截然不同的长相?还是……
情绪在她心底发酵,说不清道不明,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戴柯的第一次青春期反应兵荒马乱,梁曼秋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戴柯唯一比她好的地方在于,梁曼秋并没发觉他的大秘密。
戴柯把东西带回给梁曼秋,让她就近用校医室的卫生间,等放学了他带书包过来一起走。
放学铃声响起。
梁曼秋臂弯挂着书包,当屁垫一样背在身后,挡住脏裤子,慢吞吞跟着戴柯下车棚取车。
一路谁也没讲话,戴柯没逼她追车,梁曼秋也没找话题。
戴柯唯一讲的一句就是,“回去你自己跟阿莲说。”
阿莲默认成了他们家的女性长辈。
梁曼秋其实一直想跟戴柯说暑假发现的小秘密,但总找不到机会,现在似乎是一个好时机。
“哥,阿莲姨在档口做了好久吧。”
戴柯:“好像我快五年级的时候来的,有三年了。”
梁曼秋:“阿莲姨会一直在档口做下去吧?”
戴柯:“谁知道。”
梁曼秋:“以前她好像说过比你大十几岁,她有多少岁?”
戴柯:“反正来的时候就不年轻。”
梁曼秋:“有三十?”
戴柯:“鬼知道。”
梁曼秋:“她到底结婚了吗?”
戴柯:“你一直研究她做什么?”
梁曼秋终于来到决定的边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戴柯:“那就不说。”
梁曼秋没料到戴柯那么干脆,可或许他也早知道,只是没挑明让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外人”知道呢?
也许戴柯今天看在她“屁股出血”的份上,对她分外耐心,基本有问必答。
梁曼秋趁机追问:“哥,你觉得阿莲人怎么样?”
戴柯被绕晕了也有脾气,“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觉得……”梁曼秋还是替戴四海保留一点父亲的伟岸形象,选择闭嘴,“阿莲挺好的。”
戴柯:“我爸又不是没发她工资。”
可能在戴柯心里,阿莲和戴四海依然是帮工和老板的关系。梁曼秋更加不能亲自搅乱他的认知,打破这份难得的平衡。
阿莲看到他们停车,张罗着吃饭,“回来得正好,菜刚刚出锅,今天烧了鹅血汤。”
戴柯皱了皱眉,“一听就腥。”
梁曼秋说:“阿伯做的菜怎么会腥。”
戴柯说:“一会你多吃两碗补血。”
梁曼秋双颊微烫,小声说:“我哪有那么严重,又不是失血过多。”
戴柯只是想到以形补形,顺口提一句,哪想到那么多青春期禁忌。
“谁跟你扯那个,反正我不吃。吃多点自己走路,下次我才不背你,重死了。”
第25章我们一起上高中考大学,好不好?
晚餐吃得磨磨蹭蹭, 梁曼秋等阿莲独自进后厨洗碗,才端着空碗跟进去。
“阿莲姨……”梁曼秋有点羞涩,上一次买小背心是阿莲观察到了主动提出, 这一次她不得不自己开口。
“小秋, 怎么了?”阿莲转头接过梁曼秋手里的空碗, 上了初中以后, 两个大人都在有意无意减少梁曼秋的家务活, 七门课业实在是一个大挑战。
“我来那个、生理期了,刚借了哥哥的钱买东西,能不能……让阿伯……”
梁曼秋越说越急, 尴尬地笑笑。
阿莲愣了下,笑容带着惊喜和善意,“让阿伯多给你一点零花钱买卫生巾对不对?”
梁曼秋点点头,悄悄舒了一口气。
阿莲:“我之前就想跟你说, 要是来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准备。忙忘了,也没想到你那么快。”
梁曼秋:“以前六年级我们班就有女生来了。”
阿莲:“有特别不舒服吗?”
梁曼秋:“肚子疼。”
阿莲匆匆洗了碗,搭着梁曼秋的双肩, 一大一小像搭火车,走出后厨。
“我跟小秋去超市,你们有什么要买的吗?”阿莲冲戴四海父子说,一个在饭桌扫尾,一个已经看起电视。
戴四海说:“你们去买什么?”
阿莲说:“不告诉你。”
梁曼秋跟阿莲达成一种同胞的默契,没了前头的尴尬, 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买女人的东西。”戴柯冷不防说, 目光还锁定着电视机。
“什么?”戴四海有点诧异,戴柯耳廓微红, 口吻却颇为老成。
阿莲给戴四海示意戴柯,“瞧你家大D多懂。”
等档口只剩下父子俩,戴四海问:“你刚才说什么?”
戴柯懒散瞟了戴四海一眼,“阿莲到底有多少岁?”
戴四海顿了下,“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戴柯:“随便问问。”
戴四海:“今年三十。”
戴柯:“她有老公小孩吗?”
戴四海思考半晌似的,“你听到什么传言?”
戴柯难的分他一点眼神,“你有什么没跟我说?”
沉默倏然降临,只剩下电视机的声音。
父子俩不知道几时话越来越少,少到戴四海需要跟梁曼秋打听戴柯的初中生活,戴柯除了要钱缴费零花,没有其他交流。或许因为戴四海有了秘密,或许是戴柯青春期叛逆,他们进入一种典型的父子关系,只要不出大差池,以后可能都会是这般距离。
阿莲带梁曼秋的超市挑选卫生巾,教她不同种类和不同流量下的用法及注意事项,给她囤够下个月的量,才送她回碧林鸿庭。
听到戴柯在学校帮梁曼秋买卫生巾,阿莲吃了一惊,“他爸都不会买,大D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梁曼秋听着感觉怪怪的,“阿伯不会买什么?”
“你阿伯没给你买卫生巾。”阿莲的话好像又没什么破绽。
梁曼秋忙说:“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阿莲悄悄问:“小背心还合适吗?”
梁曼秋红着脸点点头。
阿莲说:“要是不合适了,你跟我说,我带你去买文胸。”
那个代表成熟的名词跟它的英文单词bra一样,还没进入梁曼秋的词典,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或者你也可以跟女同学逛街一起买,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和女同学逛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拿到生活费第一件事就是跟同学逛街买衣服。”
阿莲想了想,话锋一转,突然低落,“不过我就是跟外面的女生玩多了,不爱学习,整天谈恋爱,初中没读完早早就出来打工。”
她突然宠溺地捏了捏梁曼秋的脸,“小秋,你这样挺好的,继续好好学习,多读点书。”
梁曼秋的心脏怦怦跳,鼓动着一个长久的疑问,“阿莲姨,你结婚了吗?”
阿莲好像有一点尴尬,“算是结了吧,以后告诉你。”
梁曼秋抄着一只黑色大塑料袋回家,戴柯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好奇扒拉看了一眼,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又嫌弃地走开,袋口懒得收拢。
梁曼秋把卫生巾收整到放贴身衣裤的抽屉,扭头跟戴柯悄悄分享八卦。
“哥,阿莲好像结婚了。”
戴柯还是旧姿势坐在书桌前,单膝顶着桌沿,抬起椅子的前脚,一摇一晃,悠闲自在看漫画书。戴柯厌学到晕字,就算课外读物也选字少的漫画。
“她老公哪个?”
梁曼秋:“不知道。”
戴柯:“你听谁说的?”
梁曼秋:“她啊。”
戴柯:“没听她提过她老公。”
梁曼秋:“我也没听过,改天我再问问。”
初中生们似乎总是对老师的配偶好奇万分,对阿莲这个像老师一样的长辈也不例外。
梁曼秋收整好卫生巾,进入每晚的轮流洗澡流程,不由抱怨:“哥,你为什么每次先回来都不会先洗澡?”
戴柯:“你有意见?”
梁曼秋小声说:“磨磨蹭蹭好晚才关灯。”
戴柯:“你再说一遍。”
梁曼秋说:“你好像洗澡时间变长了。”
戴柯的椅子僵住,不摇了。
他的心里好像住进一头猛兽,横冲直撞,难以控制。洗澡时间从十几分钟,延长到三四十分钟,久到戴四海偶尔提醒他别洗太久。
他怀疑戴四海看穿了他的大秘密,好像越长大需要隐藏的东西越多。
戴柯再一次感觉到没有属于自己房间的不便,有一些自由因为梁曼秋的到来而变相被剥夺了。
“你有意见就滚回福利院,这里是我家。”
梁曼秋刚来这个家时,戴柯就表现出领地意识,绊了她一跤,后来时不时会有类似行为。起初梁曼秋还会偷偷抹眼泪,后面渐渐敢回嘴,甚至在暑假打了他。
双方势力此消彼长,无限轮回。
许是一定程度上麻木,梁曼秋这回只是窒息一瞬,顶嘴道:“等我考上寄宿高中,我才不回来。”
戴柯:“小心考上翠田高中。”
“你才考上翠田高中,”梁曼秋想想这样骂都算抬举他,改口,“你连翠田高中都考不上,上完初中就去打工。”
戴柯就算不在意学业,事关面子,也不容许有人唱衰他。
而且,戴柯说的是诅咒,梁曼秋说的是现实。戴柯真的可能翠田高中都考不上,莫名紧张了一下。
戴柯扬手就要打梁曼秋脑袋。
梁曼秋长了肌肉记忆,旋即抱头蹿出客厅,大叫:“阿伯,哥哥要打我。”
戴四海从主卧闻声赶出,蹙眉不悦,“大晚上又干什么?大D,说多少次了不要打妹妹!”
梁曼秋躲戴四海身后,朝戴柯做了一个鬼脸。
解释不是戴柯的风格,他指了指梁曼秋,“有种今晚别进房间睡觉。”
戴四海咂舌,“你们两个,当哥哥的就不能让一下妹妹?当妹妹的——”
似乎挑不出梁曼秋的任何毛病,嘴甜手勤学习好,比亲生儿子强多了。
“当妹妹的也没惹你啊!”
戴四海的偏心只是火上浇油,没有对比就没有高低,梁曼秋进家以后,戴柯越来越显得一无是处。
戴柯放狠话,“她出现在这里就能惹毛我。”
戴四海:“大D,这话怎么能随便乱说,她是你的妹妹。”
戴柯:“哪门子的妹妹,又不姓戴,长得又矮又小。”
梁曼秋从戴四海身后跺脚走出来,红着眼眶,“那我走行了吧?”
“小秋,站住!”戴四海喝道,“大晚上走去哪里,街头那些烂仔就专门盯着你们这些离家出走的女孩子。”
梁曼秋有点被唬住,每逢放学,学校附近总会游荡一些游手好闲的烂仔,恐吓学生交保护费。他们就是梁立华的过去,也可能是戴柯的未来。
戴四海摆足家长威严,命令道:“大D,你先去洗澡。小秋,阿伯跟你聊两句。”
零花钱事关一个学生的脸面,戴柯还得降服于戴四海,凶戾地瞪了梁曼秋一眼,穿过房间去阳台收衣服。
待卫生间水声响起,戴四海把梁曼秋叫到沙发边问:“小秋,你一直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告诉阿伯,刚才为什么跟哥哥吵架?”
梁曼秋瘪了瘪嘴,“阿伯,我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生气,我就说了他每次先回来都不会主动先洗澡,每次洗澡时间特别长,影响晚休。”
戴四海听到中途,尴尬清了下嗓子,“小秋,你长大了,哥哥也长大了,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你就由他去吧。”
梁曼秋似懂非懂,难道还是她有错在先,不该跟戴柯计较?
“阿莲跟我说以后每个月要给你多一点零花钱,”戴四海欠身从口袋掏出钱夹,打开抽出一张五十块,递给她,“这个月的先拿着,不够再问我要,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你叫大D哥哥,叫我阿伯,我们就是一家人,没人能把你从这个家赶走。记住了吗?”
梁曼秋的泫然有了另一种含义,她接过钱,“谢谢阿伯,我以后少跟哥哥吵架。”
戴四海收起钱夹,“你哥哥脾气不太好,心地还算善良,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不要太放在心上。不信你等会看他出来还生不生气。”
梁曼秋:“就算他还生气,我也不生气了。”
戴四海笑了笑,“不值得跟他生气,你哥看着人高马大,心理年龄还没你成熟。开学一个多月还习惯吗?”
梁曼秋:“还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也没什么,我就只会学习。”
戴四海:“阿伯就知道你不用操心。你哥哥呢,有没有听到他的八卦之类?”
开学前,戴四海特地嘱咐梁曼秋多留意戴柯八卦,谨防他早恋。
梁曼秋如实说:“有女生追他,但他好像没什么兴趣,不怎么搭理人家。”
戴四海又问了具体表现,听不出破绽,才安心回主卧。
不久,戴柯恢复以往洗澡时长出来,压根没正眼瞧梁曼秋,从衣柜拿了PSP就钻进被窝悄悄玩。
梁曼秋洗了澡吹干头发,问了声“我关灯咯”,没人应,但戴柯肯定听见了——他很少用耳机,就防听不见戴四海的脚步声。
嗒——
小小的房间陷入黑暗,只有遮光效果一般的窗帘透出隐隐路灯光。
梁曼秋凭着感觉爬上上铺,塞好蚊帐,静静躺下。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梁曼秋在戴家又吃又拿,有时会觉得矮到地底下。
没多久,下铺传来动静,戴柯像以往掀开床尾蚊帐,直接把PSP扔回衣柜。
窸窸窣窣,梁曼秋默算他躺好的时间,翻身侧躺,挪近护栏。
“哥,我们一起上高中考大学,好不好?”
第26章这什么关系,这什么感情?!
戴柯在床上烙大饼, 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以前睡不着,他会胡思乱想, 关不住心底的野兽, 悄悄放纵一回, 不敢发出声响, 极度压抑也造就登峰的愉悦。
但次日醒来会带着罪恶感, 戴柯会默默加大运动量,防止再次失眠。
这一次,他像老僧入定, 没有一丝杂念。
老师总骂他,以后考不上普高,只能上职校混日子。职校是什么地方,就是收容一群不学无术的学生, 让少管所少一点压力。
梁曼秋突然画出一幅美好的愿景,未来里面有她还有他,比老师的唾骂更有吸引力。
大概是一起生活久了,两年来除了梁曼秋离家出走的两天, 他们没分开过一天,未来如果延续现在的安稳,会让人很踏实。
戴柯同时很清楚,哪怕再努力,也不可能跟梁曼秋考上同一所高中,更别提同一所大学。
他们早晚会分开。
接下来的几天, 梁曼秋的话并没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戴柯还是那副差生的标准模样,早上叫不醒, 上课睡大觉,放学便往篮球场冲。
梁曼秋干着急也没用,像老师经常说的,叫不醒装睡的人。
梁曼秋在生理期休息了一周,之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习800米,提不起兴致。
也许她看体育就像戴柯看学习一样,无从下手。
十一月,海城依旧处在过渡季节,早晚秋天,中午夏天。
翠田初中举办校运会,女子800米跑安排在第二天下午4点。
上午有万众期待的短跑决赛,运动员的爆发力、灵敏度和绝对速度都极具看点,最能掀动观众的心跳。
围观学生一个个伸长脖子,跟戴柯家档口的烧鹅一样挤在警戒线外。
梁曼秋在班上写广播稿来迟了一步,挤不到第一排,个头小被挡得严严实实。
“小秋,来这!”金玲的呼唤分外亲切。她也在外围,耐不住身高快一米七,比一般男生都要高,视线通畅无阻。
梁曼秋凑过去,无奈道:“我看不见。”
“小问题,我抱你。”
金玲弯腰,紧紧抱起梁曼秋的大腿,稳稳将她举起来。
梁曼秋倒第一口凉气,扶稳之后惊喜万分,她还没试过这般高的视野。
“看到了吗?”
“嗯。”
她们在靠近终点的地方,能遥遥看到起跑线上戴柯的身影。
他的着装最为专业,标准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四肢,许是深蓝色的关系,衬得皮肤更为黝黑,整个人又野蛮了几分。
梁曼秋不由嘀咕,“他怎么选深蓝色?”
金玲心有灵犀,“特黑是吧?”
“有点,”梁曼秋又保守道,“猪肉玲,我是不是好重?”
金玲将她往上掂了掂,气不带喘一下,“不重啊,才几斤啊你,都不够九十吧。”
梁曼秋:“我哥说重。”
金玲没来由手软,险些抱不住她,“大D也抱过你?”
前面的男生闻声回头,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
不知同样认识戴柯,还是八卦而已。
“没有……”梁曼秋对金玲也有了秘密,突然不敢再说下去。
金玲忽地想起暑假时戴柯和梁曼秋手牵手的模样,不敢再想象一下戴柯抱梁曼秋的画面,“又不要他抱,居然嫌你重。他那么四肢发达,不至于比我弱鸡|吧。”
梁曼秋立刻转移话题,“快开始了。”
发令枪举起,围观学生随之凝神屏气,静待好戏。
梁曼秋扶着金玲的肩头,忘记呼吸似的,眨眼之间,白烟和枪声似乎同时出现。
那一抹深蓝影子弹射而出,速度之快,令她想不起起步加速一瞬的相对缓慢。
梁曼秋看到截然不同的戴柯,专注、坚定、韧劲十足,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终点线。
终点线也只属于戴柯一人。
身高造就步长优势,他毫无悬念第一个冲线,拿下初二男子100米短跑冠军。
人群朝终点线涌去。
梁曼秋给金玲放下地,也想挤过去,但戴柯被他们班同学护着走了。有人递水,有人披衣服,有人帮他摘号码牌,戴柯有自己的后援团,压根没工夫找她。
金玲说:“铅球开始检录了,你来看我么?”
梁曼秋拍着手便跟上,正好看到初一组最后几名运动员投球。
丁莉莉没她所说的那般夸张,铅球没砸到她的脚,但也没投出多远,顺利完成参赛指标。
丁莉莉倏然笑着朝梁曼秋跑来,喊的却是其他人,“学长,你过来看我投铅球么?”
梁曼秋愣了一下,扭头,果然看见戴柯。
只披了一件校服外套,下面还是短跑短裤,长度介于裤衩和校服短裤之间,赤露出一截平常不见光的大腿,显得尤为壮硕。
不看脸只看身材,戴柯确实跟成年男人无异,有时梁曼秋挨近他莫名紧张,可能暑假的打架留下后遗症,她并不太能从他的体格里获得安全感。
“哥……”
戴柯像没看见丁莉莉,只盯着梁曼秋,“刚跑哪去?”
梁曼秋有点迷糊,“看完你跑步,就来看猪肉玲。”
她的胳膊忽然给揽住,丁莉莉亲昵地说:“梁曼秋,我们班的稿子好像快念完了,是不是该回班写广播稿?”
梁曼秋想想也是,刚要回答,给戴柯抢先一步。
“你们班没其他人吗?”戴柯骂道。
丁莉莉给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谁叫她作文成绩全班最好,其他人没她会写。”
梁曼秋不像别人要么参赛拿积分,要么一口气报几个项目填空,只能尽可能为班级出力。
“哥,我先回班上写点稿,下午跑800米就没时间写了。”
“急什么。”戴柯忽然拽了梁曼秋一条胳膊,力度迅猛,差一点将她撕成两半似的。
丁莉莉愣愣地撒手,看着梁曼秋几乎栽进戴柯怀里。
豆蔻之年的女生何其敏感,平常听到异性之间的一点过线言词都能在背后八卦半天,何况亲眼目睹肢体过界。
戴柯明目张胆拉梁曼秋,跟护食无异。
丁莉莉的举动就是虎口夺食。
纵使心里千万般不愿意,丁莉莉还是讪讪远离几步。
梁曼秋悄悄挣开戴柯的手,揉了揉被他拽疼的地方,“哥,你干吗?”
戴柯:“她喊你就走,那么听话做什么。”
梁曼秋:“你找我有事?”
单纯的一句疑问,听在戴柯耳朵像质问,好像没事就不能找她。
戴柯抱起双臂,绷着脸,看着金玲低头扣着号码牌从检录处出来。
“哥?”梁曼秋又问一遍。
“看猪肉玲比赛。”戴柯说。
“你什么时候领奖牌?”
“急什么。”
梁曼秋倒是不急,目光下垂,扫到他腿毛旺盛的双腿,“哥,你不冷么?”
哦,穿着大毛裤当然不冷。
戴柯:“去我班上拿我裤子。”
梁曼秋没想歪打正着,活来了,登时哭丧 脸:“我又不认识你们班的人。”
他们班的人认识梁曼秋的也不多,不然不至于混淆他妹和丁莉莉。
戴柯:“你还不认识我的裤子?”
梁曼秋:“你的裤子又不会回答……”
戴柯:“黑色排扣裤,快去。”
梁曼秋只得跑去戴柯班的大本营,眼睛默默搜索黑色排扣裤,无果,只能问人。
有一个经常跟戴柯打球的学长打趣道:“小学妹,找什么东西?”
梁曼秋:“学长,我找我哥的黑色排扣裤。”
“哦?你是谁的妹妹?”
周围几张眼熟的面孔跟着一起嘻嘻哈哈。
梁曼秋双耳微烫,悄悄攥了下拳,笃定他们认得她,就是故意的。
她成了误入狼群的小绵羊。
转头问一个刚要离开大本营的学姐,“学姐,我找一下戴柯的排扣裤。”
“戴柯的排扣裤?”学姐一脸困惑,估计真的不知道,随手指指那群嬉笑的学长,“你问问他们吧,男生的东西男生保管。”
那群学长更乐呵,就等着梁曼秋着急。
学姐挺仗义,帮着吆喝一声:“人家要找戴柯的排扣裤,你们帮找一下啊,专门欺负小学妹。”
有人嗲声学舌,“人家找不到嘛。”
然后这群学长又笑成一团。
梁曼秋急红了脸,在逐个袋子翻找和撤退之间,倾向于后者。
那群学长忽然次第收敛笑意,挠头抓耳鸟兽散。
梁曼秋心有灵犀般回头,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戴柯骂道:“让你找条裤子那么久,上街买都买回来了。”
梁曼秋:“谁知道你放哪里。”
“大D,接着。”第一个逗梁曼秋的学长不知良心发现还凑巧找到,从桌腿边一只敞口袋子掏出一条黑色排扣裤,直接扔给戴柯。
“眼睛往哪看,这不是吗。”戴柯抖了抖,找到裤头套上,弯腰嗒嗒按扣子。
刚才扎堆的男生有人被怂恿当出头鸟,大声戏谑:“大D,这是你第几个妹妹?”
“找死。”戴柯臂弯锁住要逃的那人,顶膝撞他两下才松开。
他的排扣裤只扣了左右两边上段几个扣子,小腿部分几乎敞着,步伐带着裤腿翻飞。
梁曼秋小声提醒:“哥,你先把扣子扣全吧,好像个……”
烂仔。
戴柯非要逼出下文,“像什么?”
梁曼秋堆着笑,挤出两个不算违心的词眼,“帅哥。”
戴柯嘴角抽了抽,得意之中又带了点别扭,觉得梁曼秋不算诚心自愿。
金玲轻巧拿下铅球亚军,下午才是梁曼秋的炼狱。
梁曼秋还穿着校服长裤,一看就不像能跑快的,走了狗屎运抽到最内圈的起跑位置。
戴柯刚跑完4*100米接力,还是上午那副着装,抱臂站跑道外。
梁曼秋手心渗汗,受不住熟人的眼光,悄悄跟戴柯说:“哥,你别来看我。”
戴柯眉心紧蹙,比自己跑还严肃。
“各就位——”裁判员举枪,站成弧线的初一女生各个作出预备的姿势,大部分不太标准,梁曼秋也不例外。
“预备——”
嘭——
梁曼秋慢了一秒,旁边的女生们涌向内圈,团团堵在她前头,白白浪费了好位置。
有人急着超车,有人匀速前进,跑团分成了前中后三组。
梁曼秋在最后一组。
“慢点跑,不要着急。”戴柯的声音忽然追上来。
梁曼秋仓促扭头,才发现跑道外的蓝色身影,可惜没法看清面孔,没法看清罕见温柔的戴柯。
她给自己的预期是不做最后的三名,现在看来还是有点难度。
梁曼秋以为转个弯戴柯就不见了,没想那一抹深蓝色一直如影随形。
戴柯明明才跑完100米,不知哪来的体力,一圈下来,竟然还在。
梁曼秋成功跑到后组的第一位,脱离最后三名的范畴。
比起戴柯的体力,梁曼秋更好奇他哪来的体贴,太阳竟然打西边升起。
趁还有力气,梁曼秋抽空说:“哥,你别跟了。”
“你闭嘴,好好跑!”戴柯又变回平常的戴柯,凶巴巴骂道。
梁曼秋知错了,呼吸错乱的一秒,肋骨下缘抽疼。
她不由用手压了压。
“调整呼吸,不要喘那么急。”
戴柯的提醒无形成了指导和信念,梁曼秋慢慢缓过来。
等梁曼秋放开手,戴柯又吩咐:“不要急着超车,我跑多快你就跑多快。听到没?”
梁曼秋点点头。
戴柯人高马大,跑在一群初一女生旁边鹤立鸡群,很快引人注目。
两圈下来,他竟然还没停止,有人带头吹气口哨起哄。
高子波吹得最为高亢,要把暑假戴柯揍他的怨气尽数发泄,咬着舌尖狂拍手,而后叫道:“绝了,这什么关系,这什么感情?!”
第三圈,梁曼秋在戴柯的陪跑下,跑到中等位置,跟后方拉开一段距离。
有戴柯陪着,好像垫底的羞耻能分出去一半,梁曼秋渐渐放平心态,不再那般紧张。
枪声响起,有人进入最后一圈。
戴柯微喘着问:“还有力气冲吗?”
梁曼秋还是点头,如愿跟着先头部队进入最后一圈,跟着戴柯步伐慢慢加速。她好像在追逐戴柯,而不是她的同级同学。双腿像被戴柯牵着动,他有多快,她就跑多快。梁曼秋跟着戴柯超过一道又一道身影,哪怕最后100米跑道边挤满人群,他的身高优势依然可以让她感知他在人群外相随。
冲过终点线,梁曼秋突然失去依托,像飘摇的叶子,摇摇欲坠。
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她倒地前,一把搀住她的腋下,今天的命令式语气尤为亲切。
“先走一会,不能马上停下来。”
梁曼秋疲累到极点,无所顾忌地挂在戴柯臂弯上,终于在他一身肌肉上找到安全感。
一边笑一边喘,“哥,我跑完了。”
戴柯哼了一声,“废话,有我在你还跑不完,简直丢我脸。”
第27章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马子。
两天运动会之后紧接着周末, 相当于连放四天假。国庆之后到元旦之前没有额外假期,这对于学生来说算是安慰。
戴柯一天下来跑了两场短跑和一场中长跑,体能开销大, 肌肉高强度运作, 饶是青春年少没有垮下, 难免浑身酸痛。
回到家, 戴柯找了三块拼接垫趴地上, 扭头吩咐梁曼秋:“给哥踩踩腿。”
梁曼秋纳闷:“哥,我没听错吧,是我理解那个踩吗?”
戴柯:“你语文不是挺好的么。”
梁曼秋:“可是, 我怕把你骨头踩断……”
戴柯:“才多少斤。”
梁曼秋:“你又说我重。”
戴柯:“我说过?”
梁曼秋听不出他装的还是真忘记,懒得计较,戴柯双腿骨肉匀称,肌肉流畅结实, 不像金明一样过分细弱。
她问:“脱了鞋踩么?”
戴柯:“废话,鞋底不脏么?”
旁边就是通往上铺的爬梯,梁曼秋便半挂着梯子借力,听戴柯指示, 先用一边后脚跟踩他小腿的比目鱼肌。
“这样?”梁曼秋有一半重量卸在梯子上。
戴柯:“没吃饭么,用点力。”
梁曼秋忍俊不禁,这几乎成了戴柯的口头禅,每次没用劲都要跟吃饭挂钩。
“这样?”梁曼秋踮起另一只脚,大半重量压着他硬邦邦的肌肉。
“唔……”声音听着挺舒服。
梁曼秋找对感觉,踩到肌肉有所松缓, 就放开等一会再踩下一次。
“哥, 你这真的好硬。”踩到另一边,梁曼秋不由说。
戴柯浑身放松, 本来快睡着,被某个词眼扎中穴位似的,倏然睁眼。
回头别扭瞪了她一眼,“梁曼秋,出去不要随便跟其他男的说那个形容词。”
“嗯?”梁曼秋迷糊应了声,“什么形容词?”
从她升上初中开始,戴柯时不时帮她建立异性交往规范,不能摸男生的喉结,不能随便跟男生说硬字等等,千奇百怪。
戴柯略显不耐,“听不懂吗?”
“‘硬’字?”梁曼秋脚下功夫没停,“我就说你的肌肉好硬,这也不行么?”
戴柯:“梁曼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曼秋做着苦力活还要听他话里藏话,不太痛快,“小腿可以了吗?”
戴柯:“踩大腿。”
刚才梁曼秋悄悄加上100%的身体重量,也不见戴柯吭声,估计真的不疼。大腿肌肉比小腿发达,她脚掌娇小,小心翼翼同时踩上去,站稳。
“这样真不疼?”她还是谨慎试探。
戴柯:“啰嗦。”
梁曼秋玩心顿起,松开扶着架床的手,完完全全站到戴柯腿上。
不知是不是将大腿踩扁一点的原因,戴柯的臀部显得尤为翘挺,隆起在她的脚尖前,像两座小山包。
眼前不由浮现两年前的一幕,她不愿被福利院院长拽走,抱着戴柯的腿不撒手,愣是将他校服夏裤扯下半截,露出属于本命年的红屁股。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梁曼秋霎时双颊发烫,目光不由挪向别处。
心里给自己开脱:只是身体找平衡,低头不小心看到,可不是蓄意妄为。
大门吱呀作响,戴四海回来了,恰好撞见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梁曼秋像站在双板上,准备滑雪飞驰。
“这是干什么?”戴四海谨慎地问。
梁曼秋坦坦荡荡笑道:“阿伯,今天校运会哥哥带我跑完800米,可累了,多亏了哥哥我才能跑完。我给他放松一下肌肉。”
“他带你跑完800米啊,”戴四海若有所思,“挺好,乐于助人。”
戴柯的唇角抽了抽,“跑不完给我脸。”
梁曼秋起跑紧张可能真有这一层原因。
戴四海不客气道:“你考试倒数才给妹妹丢脸。”
戴柯索性闭目,鼻子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
戴四海刚要回房,想起来问:“期中考试几分?”
戴柯甩出三个字,“不知道。”
梁曼秋补充:“阿伯,期中考试的试卷要下周回去才发。”
戴四海一方面生意忙碌,另一方面深知戴柯并非学习的料,已经很久没追问成绩,这次只是想起问一句。
“我猜你七门总分加起来没小秋三门多。”
成绩再差,戴柯认了,但受不了戴四海每次拿来跟梁曼秋比较。这似乎是梁曼秋到家后的惯例项目。
戴柯没吱声,难掩激动,肢体反应有点大,像要习惯性翻身。
一不小心把梁曼秋翻下来。
梁曼秋尴尬地抽回卡在戴柯□□的脚,“哥,正面还要踩吗?”
“不踩了。”
戴柯气呼呼地说,仰躺在地,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翻不过身,憋屈。
梁曼秋感觉到戴柯的怒气,拘谨站在一边,“我给你揉一揉?”
长跑过后大腿不可能只酸在后方。
不待他发话,梁曼秋蹲下来帮他捶捶揉揉,比起刚才脚踩的劲头,此时更像按摩,轻柔、和缓,戴柯甚至能感觉到肌肤的细腻。
他没有放松,反而更为紧绷,有点怕梁曼秋把他揉醒了。
“不搞了。”戴柯猛地坐起,拉开梁曼秋的手腕。
梁曼秋微微一愣,双手无措地攥了下,“不酸了?”
戴柯默默地折叠三张拼接垫,折到一半忽地撒手,有点烦躁地踢给梁曼秋,“你收,我去洗澡。”
梁曼秋一头雾水地继续整理垫子。
她哥真的长大了,终于肯主动一次第一个洗澡。
就是洗澡时间依旧长得离谱。
戴柯的欲念像夏季的阵雨,说来就来,横冲直撞,想在他的体内找一个突破口。
戴四海不会对他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有些事情无师自通。
他迎着花洒,让水流浇在后脑勺,顺着微微弯着的脊背流下去。一手撑着冰凉的瓷砖墙壁,一手握着温热的自己。
脑袋混沌,主角明晰,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部分都在他的心里拼合、补全,变成邪恶又诱人的画面,带领他走向极端的快乐。
出来的那一瞬,戴柯像又带她多跑一次800米,浑身疲乏,但充斥着完赛的亢进。
校运会后的上课日下发期中考试的试卷,每间教室哀鸿一片,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的差生群体。
戴柯一声不吭收起试卷,继续睡大觉。
两天后,分数纠错和试卷讲评结束,总分和排名统计完成,学校召开2010-2011学年第一学期其中考试的颁奖典礼。除初三以外,每个年级的前十名登台领奖,从左往右按名次排开。
戴柯照旧站在队末,抱臂低头犯迷糊。这种场合向来与他绝缘,他的风头早在校运会出完了。
喇叭断断续续传来教务处主任低沉而催眠的声音,“……第二名,1009班徐子阳,第一名,1001班梁曼秋。有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有请我们的校长为他们颁发奖状和奖品。”
“大D,你妹!”
旁边人低吼一声,撞了戴柯一肘子,把他惊醒了。
戴柯惺忪的双眼陡然锐利,“有种再骂一句。”
旁边人下巴往领奖台上面摆了下,“我是说真的你妹,上面,年级第一!你怎么没说过你妹那么牛逼!”
隔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戴柯站在角落看不清梁曼秋的面庞,只认出她的身形,瘦瘦小小,留着短发,远看像一个小男生。后颈飞着一丛粉色细带,分明只属于可爱的女生。
翠田小学没这般大张旗鼓搞过颁奖,戴柯第一次直面梁曼秋的成绩,冲击程度不亚于被她拿不锈钢盆敲头。
“什么他妹妹,明明是他马子。”隔壁班队末飘来久违的声音,高子波拉回戴柯的浮思。
戴柯冷冷横一眼,若不是集合,早就一脚飞过去,“你再说一遍。”
自从暑假偷钱风波之后,戴柯和高子波再没讲过一句话,在学校偶尔擦肩也是王不见王。
高子波旧恨新仇涌上心头,白了戴柯一眼,回头跟同伙说:“本来就是。”
戴柯眼看就要出列揍人,隔壁班主任负着手肃然巡逻过来,制止一场险些发生的斗殴,“高子波,那么想说话一会解散后单独留下来继续说。”
这个年龄的学生不服管教,宁愿斗一个你死我活,也不愿大人出面调解或制止,谁借助大人的力量谁就是孬种。
戴柯和高子波的词典里只有秋后算账,没有息事宁人。
初一学生先解散,戴柯遥遥看着梁曼秋抱着奖状和一袋奖品回班。
教务处主任刚宣布初二解散,戴柯便逼到高子波跟前,“死肥波,刚刚说的重复一遍!”
八卦缠身的人不屑听八卦,只有绯闻绝缘体才这般热衷编八卦,调解枯燥的生活。
高子波一身浮肉,看着大只,实则底虚,拳头硬不过戴柯。
眼神闪躲,“我说你了吗?”
戴柯:“别让我动手逼你。”
人潮散去,这一角落的微妙很快成为焦点。
教务处主任朝他们吹了一口哨子,“你们几个,还聚在这里干什么,该上厕所上厕所,该回教室回教室。”
空荡的操场确实不适合单挑,他们只能互相剜一眼,而后分道扬镳。
下课和放学戴柯想去堵高子波,厕所和校门口都扑了空,闷闷不乐在车棚等梁曼秋。
“哥,”梁曼秋的书包背在前面,低头拉开拉链往里掏东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戴柯以为她要秀早上的奖品,脸色倏变,跨上单车背对着她,“不看。”
“为什么不看?”梁曼秋果然掏出早上的奖品袋,准备打开。
戴柯目视前方,“不看就是不看。”
梁曼秋掏出的却是一沓粉萌的信封,“别人给你的信,有可能是情书,也不看么?”
戴柯哑然一瞬。
妹妹倒是好妹妹,没在哥哥面前炫耀成绩。
只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分数羞耻。
梁曼秋递到他眼皮底下,信封正面字迹娟秀,的确是他的大名。
戴柯:“你哪来的?”
梁曼秋:“我也不知道,塞抽屉里,可能就是想让我转给你。”
戴柯在校运会出尽风头,自然又吸引了一批新的暗恋者。期中考试的结果经过两天冷却,该接受的早已接受,不接受的也不得不接受,期末考试的压力还遥远,小女生们的春心又开始萌动。
见戴柯不接,梁曼秋自己拉开他的背包拉链塞进去。
戴柯不经意一瞥,发现异常,拉了下她的奖品袋,里面还残留一只信封,相对没那么精致华丽。
“还有一封,想私吞?”
打一放学,梁曼秋就没了早上那股意气风发,眉间愁云淡淡,这会更是蹙眉。
“哥,我以为你一直不在意这些信。”
戴柯伸手要捞,“再怎样也是我的。”
梁曼秋却退开一步,避过他,“这封是我的。”
戴柯像听不懂,“你的?”
梁曼秋点头,掏出信封展示正面,“别人写给我的。”
收件人的确写了梁曼秋的名字,男生字迹,比戴柯写的端正许多。
第28章你说你哥帅不帅?
戴柯没来由慌了一瞬, 血液集体倒流回心脏似的。
“情书?”
梁曼秋:“我还没看,不知道。”
“我帮你看看。”戴柯一把夺过,就要拆封。
“还给我。”
“不给你。”
梁曼秋伸手要够, 但身高限制, 哪怕戴柯坐着, 她跳起来也摸不到他高举的手。
“哥……”
戴柯晃了晃手里信封, “长得都没小学生高, 还想学人谈恋爱。”
梁曼秋瘪了下嘴,灵机一动,把刚塞进他书包的情书都掏回来。
退开一步, “你不给我,我也不给你。”
哪想戴柯丢出两个字,“随便。”
戴柯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匿名的署名的, 不计其数,情书就像雨后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威胁失效,梁曼秋不服气, 生硬道:“我真不给你。”
戴柯折起梁曼秋的信,塞进裤兜,拍了拍,“回家。”
梁曼秋握着一沓不属于自己的信左右犯难,“哥,我们还是换回来吧。”
“走不走?”戴柯一脚踩上脚踏, 准备出发, “不走推车。”
梁曼秋默默将信塞回戴柯书包,帮他拉好, 骑上后座。
戴柯回头:“干什么?”
“又不是我的。”梁曼秋闷声说,总不能践踏其他女生的心意,信鸽工作完成,她问心无愧。
戴柯踩车出发,悠悠荡荡离开车棚。
路边有人吹口哨,梁曼秋不由自主多看一眼,口哨声越发响亮,像在叫她。
那人面孔眼熟,大概跟戴柯一起打过篮球,喊道:“大D,又带妹啊?!”
戴柯朝那人横了一眼,吼了对方名字,“找死啊!?明天回来收拾你!”
那几个人瞬间哄笑,歪歪扭扭撞成一堆。
“大D哥,我们要吃拍拖糖。”
戴柯朝他们竖中指。
梁曼秋忽然问:“哥,你还带过哪个妹?”
“带过细狗。”
戴柯不假思索,梁曼秋就该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梁曼秋攥紧戴柯的侧腰,不由留意到他微微敞开的裤兜,她的信封隐隐约约冒了头。
抬眼打量,只见戴柯专心踩车,无知无觉。
她悄悄伸手,用两根手指去拈信封,像啄木鸟的嘴,刚刚啄到树眼——
啪,脆响一声,戴柯打掉梁曼秋的手。
“哥!”梁曼秋恼道。
戴柯:“少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梁曼秋揉着微红的手背,只得绕回本质,“那是我的信。”
戴柯:“下次还想考年级第一?想就别看。”
梁曼秋用年级第一的聪明脑子反驳:“难道考不好是因为看多情书?”
戴柯心虚,听来像指桑骂槐,“你骂我?”
梁曼秋歪打正着,不好意思承认,“哪有……”
戴柯记恨上了,往裤兜深处推了下信封,“信你不用想,就当没收过。”
“你好霸道,”梁曼秋咕哝,“就算我的真的是情书,我肯定不会答应。”
戴柯:“你看了又不答应,以后碰见这个人,不尴尬么?”
没想到戴柯的歪理还挺有道理。
梁曼秋可以不看信,但不能失去对自己信件的控制。
她再度往戴柯裤兜身手,干脆利落往深处钻,像掏自己的裤袋自然。
“操,你干什么?!”
戴柯像兜进一只小老鼠,吓得急刹车,险些撞上花坛,扭头质问她。
“你再乱摸一次试试!”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梁曼秋把皱巴巴地信封塞回他的书包,和他那一沓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哥,要不这样,你看我就看,你不看我也不看,好么?”
戴柯一副信不过梁曼秋的表情。
梁曼秋说:“我们买一个铁皮盒子,信都放里面,上两把锁,你一把我一把,少了任何一把都打不开盒子。”
戴柯想了想,扔下一句“买就买”,继续骑车上路。
“可是,你的信比我的多,万一你自己收的先看完了呢?”
真是防不胜防。
梁曼秋还没能为自己的巧思兴奋三秒,忽然黯淡下来。
戴柯骂了一声,“看个屁,看到字就头疼,有些神经病还写英语。”
梁曼秋不由噗嗤一笑,“你可以只看最后一段或者最后一句呀,中心句一般在最后面。”
戴柯:“谁看情书还做阅读理解?”
梁曼秋一本正经,“哥,看来以后你的女朋友要口头表白才行。”
戴柯耳边莫名回荡着高子波那张臭嘴编的八卦。
妹妹不是妹妹,是马子,是女朋友。
“哥——!”
戴柯给唤回神思,“鬼叫什么。”
梁曼秋:“刚问你问题呢。”
戴柯直接忽略,双腿发力,屁股离凳,弓腰站起,风风火火将梁曼秋带上坡。
梁曼秋嘀咕:“你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刚才的小心翼翼成了白紧张,等不来只言片语。
她想问戴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但估计很难知道答案。
异性和学习,似乎成了梁曼秋和戴柯的对话禁区。
梁曼秋和戴柯当真从家里翻出一只旧式收银用的白铁皮箱,鞋盒大小,把收到的情书都装进去,锁上两把小锁,推到床底最深处。
并且约定,谁要是被发现私看情书,就罚款五块钱给另一个人。
说到钱,戴柯的光头留了三四个月,也该到了修剪的时候。
他问戴四海要理发钱。
戴四海给了,顺便问梁曼秋:“妹妹要不要剪?”
梁曼秋摸摸细软的头发,已经盖住耳廓,愣怔一瞬,点头说要。
戴柯问:“梁曼秋,你不留长发了么?”
梁曼秋接了戴四海递来的10块钱,多此一举地对折两下,低头收进校服裤兜。
“不想留。”
戴柯顺手揉乱梁曼秋的头发,“像个男的。”
“你才是。”梁曼秋骂了等于白骂,闷闷抓了两下头发,凑在冰柜玻璃前照影子,勉强算恢复现状。
“我当然是。”戴柯扯了扯嘴角。
“哥,以后别揉乱我的头发,好不好?”梁曼秋半商量半抱怨。
戴柯:“揉不揉还不是一样乱?”
梁曼秋仰头,圆溜溜的双眼瞪了下他,“你就欺负我没你高。”
“这是事实。”戴柯欠扁地说,跨坐上单车,习惯性扭头等她。
梁曼秋噘着嘴骑上后座。
戴柯问:“你真的要剪短头发?”
梁曼秋已经属于短发,无所谓再短,只是修一下发型。
“走啦。”她催促。
单车晃晃悠悠上路。
戴柯还没完没了,“为什么不留长头发?”
梁曼秋敷衍应声:“为什么要留长头发?”
“好看。”
戴柯真的吐出了象牙。
难得用上一个正面积极的词。
之前没问出答案的问题,然有了一个简要提示。
“哥,你是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吧。”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一旦涉及到人,便成了一个千斤重的词眼,压在心头会慌张,从嘴巴吐出会抖颤。
戴柯后知后觉自己夸了谁,但那谁并没发觉,还岔开话题。
好险,好险。
“谁会喜欢光头尼姑。”
梁曼秋在记忆里搜索一遍,似乎没找到戴柯身边有哪个长头发的女生,稍稍心安,总体又不太踏实。
“谁呀?”她问。
“什么?”戴柯没听清。
“没什么。”梁曼秋又不敢问了。
隔了一会,戴柯绕回前题,“你以前不是喜欢留长头发?”
梁曼秋赌气般嘀咕:“你还喜欢薅我头发。”
“哪有!”
“哪没有?”
戴柯说:“就那一次打架,你还抓我手臂抓破皮,好意思说。”
梁曼秋悄悄瞪一眼戴柯脊背。
戴柯在常来的理发店前停车,恍然大悟又不太敢确定,“梁曼秋,你不留长发,是怕我再薅你头发?”
梁曼秋佯装打量理发店,看理发师,看顾客,看挂出的价格牌。
但难得碰上戴柯聪明一次,实在没法不多看一眼。
她偷偷瞥他。
戴柯扯了扯嘴角,“我再也不薅你头发还不行么?”
梁曼秋皱了皱鼻子,“哥,你说话算话?”
戴柯一脚踢正单车脚撑,“不信拉倒。”
梁曼秋想了想,“你要是再薅一次我头发,就罚十块钱。”
戴柯转身进理发店,只扔下一句话,“你别想从我这里抠出一块钱。”
梁曼秋习惯了戴氏拐弯抹角,咬着唇偷乐,跟着他进理发店。
“哥,我坐这里等你。”
戴柯习惯了“劳改头”,还是叫理发师阿姨推了一个圆寸。每日在校固定穿校服,只能在发型和鞋子上找个性,在注重形象的学生时代,这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
没多久,章树奇也来剪发,对着戴柯左看右看,“不错不错,剪寸头精神多了,走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同事。”
阿姨的手艺深受小孩和成年男顾客的喜欢,端着一面镜子给戴柯看后脑,“就是,多酷多帅啊,过几年考个警校,当你小奇哥的徒弟,多威风。”
戴柯难得挨上正面夸奖,从劳改犯摇身变成条子,不禁臊红了脸,低头拨了拨后颈碎发。
梁曼秋含笑抿嘴,绕着戴柯打量半圈。
章树奇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问:“小秋,你说你哥帅不帅?”
“嗯,”梁曼秋轻轻应一声,“挺帅。”
戴柯的耳廓却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越发鲜红欲滴。
他扳过梁曼秋的肩膀,将她往门外搡,回头说:“小奇哥,我们走了。”
梁曼秋也扭头挥手,“小奇哥拜拜。”
章树奇在空椅子坐下,扬声:“不要贪玩,好好学习啊。”
主要跟大的那一个说。
阿姨扬了围布,细致地围上章树奇的脖颈,“小孩长得就是快,都快有你高了。”
章树奇最后望了眼远去的背影,“明年肯定超过我咯。”
许是那些微妙的互相夸奖,梁曼秋和戴柯的关系平和几分,她获得更长的PSP使用时间。
PSP里有以他们名字命名的专属文件夹,戴柯的叫D,梁曼秋的叫Q,一般不会看对方的。
这天梁曼秋一个人在家,无聊催发了不一般的情况。
十二月的海城阴冷难耐,不知道戴柯哪来的热情还出门玩,吃了午饭便无影无踪。
梁曼秋犹豫一瞬,点进了D文件夹,里面像Q文件夹一样存了些视频文件,但是文件名有一点怪异。
都是数字,没有其他文字。
预览图出奇的统一,似乎是一些没穿衣服的人,白花花的,扭曲在一起。
梁曼秋就近点进第一个,视频加载到上一次播放的地方。
见所未见的画面冲击着梁曼秋的视觉。
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男的不见有多帅,女的丰腴娇美。女主角趴在沙发靠背,狗狗撒尿似的,被男主角向后抬起一条腿。她暴露出剃光毛毛的部位,正被男主角的悍物堵住,来回疏通。
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女生,浪荡又娇羞。
她胸前像挂了两颗巨大水滴,随着男主角的撞击一荡一荡,异常妖冶。
梁曼秋吓愣了,汗毛倒竖,脊背发凉,甚至有一点点恶心。
立刻关了屏幕。
平常听过男生的下流话,知道男女睡觉才能生出小孩,但从不知道两处尿尿的地方要牢牢楔合。
梁曼秋对那根东西的印象有限,停留在小男孩尿尿的时候,唇膏一样迷你,怎么会发酵出一颗蘑菇脑袋,那么大,那么丑。
好奇心又从不适感里悄悄冒头,梁曼秋怕是错觉,想再看清楚一点。
就看一点点。
“小秋。”
戴四海的声音忽然近在眼前。
梁曼秋又吓一跳,慌慌张张从椅子跳起,啪的一声,不小心让PSP掉到桌底下。
戴四海没错过异响,问:“什么东西掉了?”
梁曼秋大气不敢喘,双手无措垂在身侧,摇摇头。
戴四海往桌底下抬了下下巴,“捡起来给我。”
梁曼秋战战兢兢,脑海划过许多荒唐又现实的画面,戴柯骂她打她,戴四海把她扔回福利院,她隔着大铁门哭嚎。
“小秋,”戴四海责备梁曼秋时温和许多,“听话,东西捡起来。”
梁曼秋拉开椅子,蹲下拽着耳机线拉出深处的PSP,拔了耳机,双手微颤,把黑色的PSP递给戴四海。
戴四海翻看着,从方向按键知道一个大概,“游戏机?”
梁曼秋硬着头皮点头。
戴四海:“能上网?”
摇头。
戴四海:“谁的?”
梁曼秋咬着下唇不敢吱声。
戴四海并不需要她的答案。
“你哥的。”
梁曼秋的脑袋埋得更低,除了偷逝者苹果那一回,很久没这样见不得人。
戴四海拉过椅子坐在梁曼秋对面,握着PSP,没有发回的意思。
“小秋,你是一个乖孩子,现在一五一十告诉阿伯,阿伯不会责怪你。”
第29章下午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吗?
低气压, 整个档口都是低气压,戴柯知道跟寒意或者天色无关,一定发生了什么异常。
梁曼秋眼神闪躲, 没像以往一样甜甜地叫上一声哥, 一派要将桌子擦出镜面的专注。
戴柯路过梁曼秋, 手背碰了下她手肘, 悄声问:“干吗了?”
“哥, 我……”梁曼秋瘪了瘪嘴,双眼如沾水的葡萄,圆溜又潮湿。
戴柯顿感大事不妙。
“大D, 你过来,”戴四海从明档里说,“小秋,你不要说话。”
戴柯以为又叫他送餐, 毫无防备地过去。
厨台没有打包盒,托盘里面的菜也所剩无几,早处于准备收摊的状态。
戴四海脱了围裙从明档出来,一路走到收银台。
阿莲拨了一下插在抽屉上的钥匙, 示意让他记得关,便默契起身,走到后厨准备晚饭。
戴四海一把拉开带锁抽屉,较大的零钱格子里赫然躺着一个黑色的PSP。他拿起晃了晃,“认得吗?”
戴柯倏然睁大了双眼,扭头要找梁曼秋质问。
戴四海立刻发话, “你不要看其他地方, 看着我。”
戴柯兜着双手,双眼低垂, 又恢复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有机会赎回去,”戴四海推上抽屉,锁好兜起钥匙,“多少钱买的?”
戴柯:“1100。”
“都是自己的钱?”
“嗯。”
戴四海估量一下戴柯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差不多能攒出这个数目。他以为戴柯花钱没数,没想到还会攒钱。
话锋一转,“期中考试班里第几名?”
戴柯没吭声。
戴四海:“换一个问法,倒数第几名?”
戴柯顿了顿,“七。”
“倒数第七名是吧,”戴四海说,“游戏机我帮你保管,什么时候考试能进步20名,什么时候还给你。”
这相当于让戴柯从吊车尾爬到中等水平,难度不亚于登天。
戴柯嘴角抽了下,“跟永久没收有什么区别?”
戴四海起身准备去后厨,“你要是努力,就有天大的区别;不努力,就没区别。明年上初三后年就中考,自己看着办。”
擦过戴柯走了两步,戴四海又回头警告,“不许打骂小秋,不然你不用想着要回游戏机。”
戴柯在背后翻白眼。
“哥……”梁曼秋看着大人都进后厨,怯怯地挪近戴柯。
戴柯扬手,影子已经打上了梁曼秋脸颊,吓得她赶紧抱头。
“大D!”戴四海去而复返,警告的声音从后厨门口飘来。
戴柯手臂一勾,折下来摸了摸自己脑袋,不耐烦道:“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碰一下。”
戴四海问:“小秋,哥哥打你了吗?”
梁曼秋心跳紊乱,垂下双手,朝戴四海摇摇头。
戴四海转身消失在后厨门口。
下一瞬,戴柯长臂一伸,臂弯卡住梁曼秋肩膀,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然后,胸膛闷住她的脑袋,另一手死命掐她脸颊。
梁曼秋透不过气。
异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热力与危险裹挟着她,令她精神紧绷,肉/体的疼痛早退居二线。
而后,禁锢骤然消失,像来时一样出其不意。
戴柯松开她,低声骂道:“让你好好看着机子。”
梁曼秋红着一边脸颊,嘴巴一瘪,眼泪眼看跟着溢出。
比起以前的铁拳,戴柯现在已算收敛。
戴柯:“还哭?再哭再掐你另一边。”
梁曼秋忍着哭腔,俏丽的鹅蛋脸比大哭时还难看。
戴柯坐到最近的椅子,缓着气,却缓不下加速的心跳。
奇怪,以往跟男生打闹用劲更猛,都没这般费劲。
刚才那一瞬,戴柯可以明显感觉出差异,他抱的是一个女生,对抗性更弱,更为柔软。
梁曼秋默默往肩膀蹭了泪,还黏在戴柯身旁,“哥,对不起。”
戴柯偏头,看着被他掐红的脸蛋,“你告诉他PSP密码了吗?”
梁曼秋忙摇头。
戴柯稍稍安心。
梁曼秋压抑不住好奇,小心翼翼问:“里面有不能给阿伯看的东西吗?”
戴柯冷笑一声,似乎有一丝紧张。
疑问还徘徊在梁曼秋心头,她想问戴柯那些黄色视频哪里来,为什么要看这么恶心的东西。
但已经不敢开口。
秘密就该烂在肚子里。
戴柯仍然不准备回答。
梁曼秋只能改一个问题:“哥,真的只有进步20名,阿伯才会给回你吗?”
PSP因为她被收缴,接受惩罚的却是戴柯,她心里一百个过意不去。
戴柯扭头看了一眼堪比保险柜的收银台,双肘支着桌沿,捧脸搓了搓,叹气声从指缝漏出来。
梁曼秋说:“要不我跟阿伯商量,能不能改成其他条件?”
戴柯反问:“改什么条件,难道你还能进步20名?”
梁曼秋的年纪第一已经顶天,再要求进步只能跳级提前中考。
戴四海就是变相鞭策戴柯学习。
梁曼秋:“哥,要不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
“你真烦。”
戴柯倏然起身,走到冰柜边拿汽水。
梁曼秋低头搓搓余辣未消的脸颊。
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元旦过后,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戴柯大概积重难返,一点也没有努力的意思,不负众望只往前挪了三个名次,仍然稳居倒数十名榜。
幸好他娱乐方式诸多,玩PSP只是家庭活动,在外面仍然可以打桌球泡网吧,日日呼朋唤友,流连忘返。
他们性格与性别截然不同,即使同一屋檐下,同一张架床,梁曼秋除了吃饭和睡觉时间,几乎见不到戴柯的身影。
梁曼秋已经不央求戴柯带着她玩,找到自己的消遣方式。
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清早,梁曼秋独自搭公车去青山墓园,手里提着三只大苹果。
凭着寥寥印象,梁曼秋找到暑假“借”了苹果的墓地。
半年过去,梁曼秋已经年满12岁,墓主仍然停留在19岁的青葱年华,面容没有一丝改变,只是彩照褪色少许。
梁曼秋掏出苹果摆好,双手合十虔诚拜了拜,心里默念希望墓主原谅她,也祝愿墓主家人平安健康。
视线边缘似有影子晃动,起初梁曼秋以为是松柏摇动,没太注意,直到影子闪动不一样的色彩。
她转头望向这一列墓碑的走道口,有一个少年抱着一束鲜花朝这边走来,神韵斯文,衣着讲究,步伐从容,透着一股家教良好的气质。
梁曼秋一下子知道对方身份,垂下的双手抓了抓裤缝,莫名有些紧张。
待周舒彦快到近前,梁曼秋让开两步,拿不准如何打招呼。
有人会在墓园说你好吗?
周舒彦的目光停留在三只大苹果上。
梁曼秋觉得该走了,转身要离开。
“等等——”周舒彦就算呼唤,嗓音也一样低沉。
梁曼秋双脚钉在原地,“有、什么事么?”
难道要她清走苹果?
周舒彦弯腰将花束摆在苹果与墓碑之间,双手合十拜了拜,忽然说:“我姐喜欢吃苹果。”
梁曼秋还是听出怪罪的意思,低声说:“对不起,那时候实在太饿了……”
周舒彦说:“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有一瞬间,梁曼秋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周舒彦的表达如此成熟直白,不像一个少年能有的水平,起码戴柯绝不会如此直抒胸臆,让她轻松卸下思想包袱。
梁曼秋:“那就好。”
周舒彦话锋一转:“你说话声音一直这么小吗?”
梁曼秋愣了下,“声音小吗?”
周舒彦:“现在稍微好一点。”
梁曼秋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她抬手摆了两下。
“你着急回去?”周舒彦比暑假时健谈,或许立场变化,面对她平和许多。
“也不是,”梁曼秋斟酌说,“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周舒彦又看了一眼墓碑照片,年轻女孩的五官与他有六七分神似,笑容清淡疏远,可惜一直是同一副表情。
梁曼秋还是抬脚先走,后头脚步声跟上来,不疾不徐。
她扭头问:“你也要走了吗?”
“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周舒彦似乎在学她说话,没有怪声怪气,幽默多于嘲讽,没有高子波那般气人。
出到大道,周舒彦与梁曼秋并肩而行,暑假时听说了她的年级和学校,跟他同级。
“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梁曼秋:“还行吧。”
周舒彦追问:“多少分?”
梁曼秋:“700左右。”
周舒彦双眼一亮,“700多?”
“嗯。”
“跟我差不多。”周舒彦粲然一笑。
梁曼秋好像给太阳光闪了一下,愣怔一瞬,不得不承认,周舒彦的笑容令人舒心。
当初经历兵荒马乱,梁曼秋只对周舒彦的外貌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压根不记得其他信息。
“你跟我同一个年级吗?”
“当然,”周舒彦说,“我在滨海中学初中部,你在翠田初中。”
梁曼秋听说过滨海中学,它的高中部排在海城全市高中的第三梯队,大概在第十一名左右。初中部实力更强,传说中吊车尾都能“直升”高中部。
尖子生兴趣相投,沟通效率奇高,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梁曼秋和周舒彦一直聊到公车站,可惜回去不是同一趟公交。
临别前,周舒彦掏出手机问:“你有手机吗?”
梁曼秋摇头。
周舒彦:“Q号?”
梁曼秋继续摇头,“家里没有电脑,上网得去网吧。”
周舒彦顿了顿,“家里电话?”
梁曼秋犹豫道:“或者把你的Q号告诉我,等我有了Q就加上你。”
“你什么时候会有Q号?”周舒彦可能当她是客套话。
“明天或者过几天。”梁曼秋肯定地说。
回到档口,梁曼秋便悄悄央求戴柯,“哥,你明天去网吧可以带上我吗?”
戴柯留神不让戴四海听见,故意说:“我什么时候去过网吧,我才不去网吧。”
梁曼秋发誓:“我不会告诉阿伯。”
戴柯难得有心情跟她掰扯,“我又不去,告诉也没用。”
梁曼秋狠狠心,“哥,我帮你写寒假作业……”
戴柯瞥她一眼,终于换了一个姿势看电视。
戴四海跟附近的网吧老板都打过招呼,限制戴柯上网,戴柯游击到了隔壁盐山区的天鸿网吧。
戴柯给梁曼秋要了一台机子在他隔壁,还帮她申请一个Q号,昵称:凉慢Q。
然后“木可”成为第一个好友,头像是默认的企鹅。
梁曼秋掏出昨天周舒彦留的小纸条,把他的Q也加上。
周舒彦叫z,手机在线,很快通过她的验证。
z:是你吗?
凉慢Q:嗯。
屏幕正在加载下一局游戏,戴柯靠在椅背,甩了甩脖子,往后仰了仰脑袋,似乎成了热身运动。
余光扫过隔壁,只见梁曼秋不怎么熟悉键位,正用两根食指戳着键盘,他不由发笑。
她的Q联系人列表多了一个性别不明显的兔子头像,戴柯笑容瞬间收敛。
戴柯欠身要瞧清名字,梁曼秋一下关了窗口。
他冷冷开口:“又加了谁?”
梁曼秋迷糊转头,对上戴柯好奇又略显陌生的眼神,“哦,班里同学,问作业的。”
周舒彦属于梁曼秋在暑假的尴尬秘密,她不太好意思解释,不知不觉在戴柯面前有了小秘密。
戴柯一听作业便头疼,往桌面挪近了椅子,开始打游戏。
梁曼秋的Q多了一条z的消息:下午一起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吗?
第30章你不要再帮他写作业了。
翠田图书馆位于翠田水库公园里, 面积不大,跟中学图书馆差不多规模,胜在环境清幽, 人流量少, 自习室通常不用抢座。
周舒彦等在水库公园门口, 单肩背着双肩包, 见她便迎上来, “你没有手机,我还怕你放我鸽子。”
梁曼秋虎口勾着双肩包的背带,像个规矩的小学生, 笑道:“我说了来就一定会来。”
周舒彦往里转身,“走吧。”
梁曼秋:“但是我五点半要回家吃饭。”
周舒彦掏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才两点,写三个半小时差不多了。”
寒假作业除了一本全市统一的练习册, 还有各个学校额外布置的特色作业,梁曼秋和周舒彦一路交换信息,到了图书馆门口才默契闭嘴。
正是午后困顿,自习室空了好几张桌子。
梁曼秋挑了角落的位置, 周舒彦挪近椅子坐到她身旁。
掏书包的动作卡壳一瞬,梁曼秋还以为他会坐对面。
周舒彦朝她歪了下脑袋,似在问怎么了。
梁曼秋笑笑摇头,掏出她的和戴柯的寒假作业。
周舒彦瞥了一眼封面的名字,小声夸奖:“你的字写得挺好看。”
“谢谢……”梁曼秋同样看他的,“你的也漂亮。”
当真字如其人, 周舒彦的字跟本人一样工整端正, 哪像戴柯的潦草粗犷,鸡爪刨地似的。
尖子生有尖子生的默契, 话题自然暂停,梁曼秋和周舒彦开始安静写作业,一笔一划,沙沙沙沙,像考试似的。
梁曼秋中途上厕所回来,换了一本作业,开始写戴柯的,没留意周舒彦一直跟随的目光。
周舒彦凑过来,瞬间的亲近感吓了梁曼秋一跳。
她不由挪开一点。
周舒彦不掩惊讶,低声问:“你怎么写初二的题目?”
梁曼秋略显尴尬,“我哥的……”
周舒彦想了想,“在派出所跟你拉手那个男生?”
不提还好,提到这茬梁曼秋更为难堪,双颊在不通风的室内烫得要命。
“嗯。”她轻轻应声。
周舒彦哑然一瞬,“我以为他起码高中了。”
梁曼秋瘪瘪嘴,戴柯可能高中都考不上。
咳——
隔壁桌有人特意清了清嗓子,可能在提醒他们不要讲话。
周舒彦似乎有点生气,改成书面交流,写在草稿本上推过去,字迹比作业里的潦草了些许:“你为什么要帮他写作业,他自己不能完成吗?”
梁曼秋只得实话实说,跟在他下面写:“这是他带我去网吧的条件。”
周舒彦家庭条件优渥,不愁物质,和姐姐生前关系亲昵,理解不了兄弟姐们间的“阴暗交易”。
周舒彦对梁曼秋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哥哥印象差得一塌糊涂。
他微微蹙眉:“我也可以带你去上网。”
梁曼秋:“不用吧,我上网是为了联系你,既然见到你,就不用上网了。”
“OK^^”
周舒彦心情奇好,句末画了笑脸,脸上也有一个。
周舒彦拉过戴柯的寒假作业,推回草稿本:“你因为我不得不帮你哥写作业,我也有责任,我帮你写一部分。”
“啊!这怎么好……”梁曼秋的诚惶诚恐同样写在脸上。
周舒彦:“没什么不好。要全部做对吗?”
梁曼秋:“不用,我乱写的。”
周舒彦:“好,我也乱写。”
周舒彦的是黑笔,戴柯寒假作业里的是蓝笔,他抽过梁曼秋手里的蓝色钢笔,开始刷刷动工。
梁曼秋接过周舒彦的黑笔,继续在草稿本上接话:“万一被他认出笔迹不同。”
周舒彦:“没关系,他肯定不会看。”
梁曼秋想了想,非常同意他对差生的认知。
默契度似乎又提高了一个级别。
梁曼秋最后叮嘱:“字不要写那么好看,他的字很丑。”
周舒彦点点头。
临近五点半,梁曼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周舒彦等出了图书馆,才用正常语调问:“明天还来吗?”
梁曼秋不假思索,点头:“好。”
周舒彦:“还是一样时间?”
梁曼秋:“可以。”
公车还是不同一趟。梁曼秋上了回档口那一路,才想起忘了问周舒彦家住在哪里,离翠田水库远不远。她默认同学住在学校片区,家校距离相当,忘记周舒彦是在另一个学校读书。
梁曼秋把戴柯的寒假作业摆到他那一侧的书桌,果然到了次日清晨,作业纹丝不动,若不是早早写下名字,他估计不会认是自己的。
戴柯又要往家外跑,梁曼秋叫住他,“哥,还能带我一起上网吗?”
戴柯正弯腰提起裤脚,往运动鞋里挤脚。
梁曼秋折回房间,举着他的寒假作业出来,“我还帮你写。”
戴柯直起腰,面无表情看着她。
梁曼秋左右摆了摆他的寒假作业,“行不行啊,哥?”
戴柯挑眉,“还不赶紧换鞋。”
梁曼秋笑嘻嘻收拾书包,背上跟昨天一样的行囊,换鞋跟着戴柯出门。
戴柯拎一下她的书包,不算沉,但也非空无一物,肯定装了书。
“你上网吧还是上学校?”
梁曼秋说:“下午去翠田图书馆写作业,中午吃了饭就从档口走,不用再回来拿书包。”
戴柯:“在家不能写?”
“在家……”梁曼秋犹豫一瞬,还是没说实话,“有点吵,小孩经常在楼下叫。”
“费劲。”戴柯甩出两个字,可以理解露营是为了乐趣,但写作业还要远足去图书馆,实在无法想象。
梁曼秋只是笑笑,每次说起学习,他们之间就像隔了天堑,一如他们的成绩,一个在山巅,一个在沟底。
天鸿网吧。
梁曼秋戴上耳机登了Q,滴滴声如约而至,兔子头像在跳动。
z:是本人?
凉慢Q:嗨。
z:又跑来上网?
梁曼秋盯着键盘,打一个字母便找一回,异常费劲。
周舒彦也感觉到了。
z:你打字比写字慢多了(笑)
按下发送键,梁曼秋终于松一口气。
凉慢Q:昨天收书包没有发现我的钢笔,可能忘在图书馆,你有看到吗?
z:在我这,不小心拿了,下午还给你。
凉慢Q:好。
钢笔是戴柯送她的12岁生日礼物,用了一学期,越来越趁手。
z:来上网就是问这个?
凉慢Q:嗯,昨晚要吸墨水才发现找不到了。
z:又要帮你哥写作业?
凉慢Q:嗯。
z:我的手机号156****8847,下次要上网打电话叫我。
z:你不要再帮他写作业了。
耳机又传来滴滴声,周舒彦却没给她新消息,是列表里另一个企鹅头像动了。
木可:(猪头)
梁曼秋找到表情入口,看了一圈,选了一个微笑的太阳发过去。
紧接着,木可扔一个炸|弹过来。
梁曼秋回了一个蹦蹦跳跳的企鹅。
屏幕底部和z聊天的窗口标题闪动,梁曼秋才想起没回复周舒彦。
z:人呢?
凉慢Q:好。
z:敷衍我。
凉慢Q:我打字比较慢。
z:看出来了,下午见。
凉慢Q:下午见。
不一会,金家姐弟来了天鸿网吧。
金明分外惊讶,“小秋,你竟然也会来网吧,想不到啊想不到。”
梁曼秋:“你们也来啊。”
金玲说:“我们来正常,你来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梁曼秋举了一下她的mp3,“我来下载一点英语听力和新歌。”
以前都是戴柯帮她更新音频库,也只有这种时候,戴柯才跟学习沾点边。
金明摇摇头,“妈呀寒假还听英语听力,是我受不了,太受不了了。”
梁曼秋勉强笑了笑。
金玲说:“你这就受不了,大D岂不是天天受刺激。”
戴柯冷冷接了一句,“我受什么刺激。”
他彻底放弃,早已刀枪不入。
金玲悄悄吐舌头,不敢再接茬,忽然发现梁曼秋的Q聊天窗口,“小秋,你竟然有Q了,快加我好友。”
“好啊。”梁曼秋让了一下键盘,让金玲输入她的Q号,然后同样添加了金明,进了翠田初中1001班的班级群。
群里立刻有一个叫浮橙的昵称问:新来的是梁曼秋?
凉慢Q:嗯。
浮橙:哈哈哈哈,你怎么起这个名字!
浮橙加了梁曼秋好友,文字消息也难掩俏皮语气:你猜我是谁?
梁曼秋几乎不用猜:丁莉莉。
浮橙:靠,你怎么那么聪明!
凉慢Q:呵呵。
浮橙:在家都干什么?
浮橙:别告诉我都在写作业!
每次梁曼秋艰难打出一句话,对方就发来下一句,聊天效率低下,难免有敷衍之嫌疑。
浮橙直接弹了一个视频电话请求框过来,打了梁曼秋一个措手不及。
她点了挂机键。
浮橙:挂我视频干什么?!!
浮橙:看看你在哪?
同样的窗口再度弹出来,梁曼秋只好点了接受。
聊天框右侧同时出现梁曼秋和丁莉莉的面孔。
丁莉莉在家中书房,光线充足,背后排着高及天花板的实木书柜,玻璃窗口书目琳琅,而她这边昏暗模糊,只有面孔相对清晰。
“梁曼秋,你在网吧?”丁莉莉的声音从耳机传来。
“对,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梁曼秋不确定地问。
“可以啊,”丁莉莉从容笑道,“你跟谁在网吧,你哥吗?”
梁曼秋说:“还有四眼明他们。”
“你哥在哪?”丁莉莉笑嘻嘻,“隔壁吗,转移一下摄像头让我看看。”
梁曼秋找到摄像头,不敢乱动,“我不懂转。”
丁莉莉总有热情与办法,“叫你哥过来出个镜,不要让他知道你在跟我视频。”
梁曼秋也能找到借口,“隔了好几个位,叫不过来。”
丁莉莉换一个问题:“让你哥通过一下我的申请啊,加他好久没加上。”
梁曼秋说:“他哪会听我的话。”
这倒不再是借口。
隔壁的戴柯打完一局,摘了耳机起身,从裤兜掏出十块钱扔她键盘边,顺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买可乐。”
梁曼秋不得不摘了耳机,梳理后脑勺头发,仰头问:“买什么?”
“可乐。”戴柯折向洗手间方向。
明明离柜台只有两步路,非要差她干活。
梁曼秋对着耳机说:“我先去买点东西。”
丁莉莉见鬼似的,在对话框打出一连串感叹号。
梁曼秋到柜台买了一瓶可乐,连同找零一起放到戴柯桌面,人也刚好回来。
“你不喝?”戴柯难得关心一句,看了找零梁曼秋应该没用剩下的钱。
除了暑假失踪的五十块,戴柯从来不跟梁曼秋计较小钱,有时她兜了一天忘了还他,也不见他过问。
“太冰了,”梁曼秋说,“我想吃烤肠。”
“网吧哪来的烤肠。”戴柯扔下一句,又继续戴上耳机打游戏。
梁曼秋也戴回自己的,丁莉莉还在线上,聊天框多了两三张截图,全是戴柯刚才路过的无头照片。
丁莉莉说:“梁曼秋,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梁曼秋第一次面对这般直接的请求,以往一般都是主人发出邀请,她才会上别人家玩。
如果碧林鸿庭的家姓梁,她会立刻答应,可惜那个家姓戴。
“我、问一下我哥。”
丁莉莉不理解:“那不是你家吗,怎么还要问他?”
梁曼秋摘下耳机,欠身一瞧,戴柯还在打游戏,便在Q上问:哥,丁莉莉说要来家里玩,可以吗?
戴柯直到打完游戏,木可才回消息:谁?
凉慢Q:我们班女同学。
木可:随便,不要动我的东西。
凉慢Q:好。
梁曼秋重新戴好耳机对接丁莉莉:“可以,你想什么时候来?”
丁莉莉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哥什么时候在家?”
梁曼秋:“一般都不在家。”
丁莉莉托着脸颊斟酌片刻,“今天下午?”
梁曼秋:“今天下午我要去图书馆写作业。”
丁莉莉:“靠,不是吧,都寒假了有谁还那么爱写作业,少写一天不行么?”
梁曼秋懒得解释跟人有约,“或者你明天上午来,我在家。”
“明天上午去,”丁莉莉的指尖点了点脸颊,“好啊,你哥应该会睡懒觉吧。”
第31章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个房间?
“你经常帮你哥写作业吗?”
下午, 周舒彦见到梁曼秋的第一句话就问。
“没有……”梁曼秋本来想含糊过去,可受不住周舒彦追问的眼神,不得不答, “平时不会, 寒暑假写一下。”
周舒彦:“整本都要写完?”
梁曼秋:“没多少内容, 反正大部分不懂, 不留空白就行。”
周舒彦看了看她, 略显疏离:“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梁曼秋吃了一惊,后知后觉沾染了戴柯思维,竟然替他开脱。也许潜意识里, 他们还算一家人,注定要一致对外。向外人抱怨养家不好,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她转移话题:“我的钢笔,你帮带来了吗?”
周舒彦说:“带了, 在书包里。你哥那么不爱学习?”
梁曼秋:“他就这样。”
周舒彦:“他就这样欺负你?”
第一次有人抱着打抱不平的态度,窥破梁曼秋和戴柯的紧张关系,她惊讶又无措。她可能已经习惯,甚至沉溺其中, 忽然有人告诉她,这样并不健康。
她不清楚是不想改变,还是无力改变。她受不了任何离间她和戴柯的举动,戴家是她的根。
梁曼秋淡淡道:“还好。”
“这叫还好?”周舒彦明显有点生气,气她没见识过好的一样。
梁曼秋双手勾着背包肩带,脑袋往近在咫尺的图书馆摆了下, “我们写作业吧。”
进了自习室, 梁曼秋便塞上MP3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 落在周舒彦眼里成了一副不愿交谈的姿态。
周舒彦默默写了一会寒假作业,完成今天的任务,从外面找了一本书进来看。
梁曼秋又开始忙活戴柯的作业。
周舒彦心里那股气又悄悄冒头,绷着脸翻书,心里盼着梁曼秋能注意到他的异常。但她没有,宁愿钻研如何糊弄自己不懂的题目,自始至终的专注,好像还甘之如饴。
周舒彦认命地放下书,朝她摊手。
梁曼秋歪头看着他五指修长的掌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笔。”周舒彦说了一个嘴型。
梁曼秋迷糊地递给他,旋即戴柯的作业也给拉过去,周舒彦又要亲自操刀。
梁曼秋只按住边角,摇摇头。
周舒彦轻轻用手肘顶开她的小臂。
梁曼秋帮戴柯写作业,是为了让他带去上网;周舒彦帮她的忙,又是为了什么?
周舒彦指指自己的耳朵,再示意她的。
梁曼秋有一点明白过来,摘了一副耳机递给他。
周舒彦只拿了右耳,塞到自己的耳朵,跟她共享耳机。
梁曼秋觉得太过亲密,放下另一只耳机,掏出口袋的MP3一起推过去,无声说:“你听吧。”
另一只耳机孤单躺了一会,周舒彦不知道想什么,一直没塞耳朵,别扭地带着单只耳塞。
倒好像强抢了她的一样。
梁曼秋无事可做,便拉过周舒彦借的书,随便翻看。
戴柯把寒假作业外包给梁曼秋,她再转包给周舒彦。
五点半收东西回家,梁曼秋回收MP3,这回记住带上她的钢笔。
周舒彦随口道:“你这钢笔挺好用。”
梁曼秋的拇指指腹不由抚摸笔身,“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他那么不爱学习,也不知道怎么挑了一支挺好用的钢笔。”
周舒彦愣了一下,“你上午上网就是为了找这一支笔?”
梁曼秋点点头,懒得解释更多。
帮戴柯写假期作业已成了传统项目,上网倒变相成了额外的嘉奖。
周舒彦徒然嘱咐一句,“下次想上网,我带你去,不用帮我写作业。”
梁曼秋:“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周舒彦:“小事而已,我的手机号记下了吗?”
梁曼秋:“抄在本子上了。”
出了水库公园大门,公车站飘来一阵烤肠的香腻味,在寒凉的冬季傍晚尤为诱人。
梁曼秋咽了一口口水。
机灵的小贩旋即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举起两串焦香扑鼻的烤肠朝着梁曼秋吆喝,“妹妹,要不要,一块钱一串,超级好吃,超级香。”
不待梁曼秋摇头,周舒彦开口:“不要吃那个,不卫生。”
梁曼秋随口哦了一声,莫名想到,要是戴柯在的话,估计早就掏钱让她买两串。他们的生活习惯对于周舒彦来说,像戴柯的字迹一样粗犷。
本来食欲寥寥,梁曼秋像激起逆反心理,反而开始期待烤肠的香味。
晚上睡觉,梁曼秋照常挤到护栏边,朝下铺讲话,“哥,你见过附近哪里有一根一根的烤肠卖吗?”
“大馋鬼,今天想到现在还没忘?”
自从被没收PSP后,戴柯每晚睡前百无聊赖,枕着双手发呆。刚开始还用梁曼秋MP3听歌,后来见她要听英语,便没再抢。
“哪有想到现在,”梁曼秋口舌生津,咽了下口水,“就是睡觉前突然想起来。”
下铺传来窸窸窣窣,戴柯翻了个身,“快闭嘴,把我都说饿了。”
梁曼秋:“哥,你今天没打球,没写作业,哪会饿得这么快?”
戴柯掀被起身,“我要煮泡面吃。”
梁曼秋也麻溜爬起来,“我也想吃。”
戴柯停在原处,“你去煮,我要加两根火腿肠。”
梁曼秋瘪了下嘴,后悔动作太快,起码先忽悠戴柯烧水,“要是没火腿肠呢?”
戴柯安心躺回去,双腿交叠,双手枕头,“换成煎蛋。”
梁曼秋:“我不懂煎。”
戴柯:“煎蛋都不懂,平常没看老戴煎吗?”
梁曼秋磨他,“哥,你教教我呗,等会我煎焦煎烂了。”
戴柯:“那不加了。”
幸好冰箱还剩三根火腿肠,救了梁曼秋一命。他们在客厅把汤底都喝精光,戴四海才开门进来。
戴柯像打量一个陌生人,“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我有哪一晚没有回来?”戴四海春光满面,嗅了嗅空气,探头往汤碗里瞅了眼,“又吃宵夜,煮的还是打包的?”
梁曼秋说:“阿伯,煮的泡面。”
戴四海:“大D,是不是又差妹妹干活?”
“她先想吃。”戴柯放下汤盆,刷牙洗脸溜上床。
梁曼秋默默收拾残局,听见戴四海在主卧柔声打电话,“我刚回到,两个小孩在吃泡面,谁知道他们,晚饭看着吃得也不少。嗯,你也早点睡。”
梁曼秋眼前浮现戴四海摸阿莲屁股的画面,还有戴柯的PSP里面赤膊大战的男女。她暴起一身鸡皮疙瘩,隐隐反胃,赶紧忙完上床。
许是吃得太饱,梁曼秋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跟戴柯讲话,“哥,你睡着了吗?”
戴柯迷迷糊糊嗯一声。
梁曼秋小声说:“我刚才好像听到阿伯和女的打电话。”
戴柯似乎清醒几分,“说什么了?”
梁曼秋:“没说什么。”
戴柯:“没说什么你告诉我干什么。”
梁曼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阿伯会不会交女朋友了?”
戴柯沉默片刻,久到需要梁曼秋再喊了一声哥,没来由烦躁:“不知道。”
在他们青涩的认知里,像戴四海一样年纪的男人早已成家立业,关系最亲密的女人应该叫老婆,不再存在女朋友的角色。
客厅忽地传来脚步声,灯光烧亮了房间门缝。
梁曼秋立刻噤声。
她的秘密与疑惑积压在心里,像滚雪球,越滚越大,需要一个更大的出口。她跟戴柯促膝详谈的机会本就寥寥,这下更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场合。
梁曼秋只能转移话题,“哥,明天我班里女同学会上家里来。”
戴柯不耐烦,“说第几次了。”
梁曼秋:“怕你忘记。”
次日早上,戴四海准时去了档口,家里只剩梁曼秋和赖床的戴柯。
到了约定的10点,梁曼秋走到碧林鸿庭小区门口等到了丁莉莉。
小区房龄超过15年,林立的楼房像蛀齿,外墙一片斑驳,尽显沧桑。
丁莉莉不住打量,“原来你家在这里,我们班还有其他人跟你同一个小区吗?”
梁曼秋:“我不太清楚。”
丁莉莉:“你哥在家吗?”
梁曼秋点头,出门前她还特地摇醒他,预告女同学准备上来,免得他穿着睡裤出来,有损“酷哥”形象。
戴柯反手推开她的脑袋,继续蒙头大睡。
丁莉莉:“你哥在家做什么,打游戏?写作业?”
梁曼秋:“他怎么可能写作业。”
“就是,我也不写。”丁莉莉同为差生,很容易找到跟戴柯的共鸣。
梁曼秋带丁莉莉上楼。
天气阴沉,楼道尤为昏暗,加重了空气里的发霉感。
丁莉莉蹙了下眉,“你们家没有电梯吗?”
梁曼秋说:“这个小区好像都没有电梯。”
丁莉莉:“我们家是电梯房,我一个学期爬的楼梯都没有今天多。”
这才五层楼。
梁曼秋如实道:“你在学校经常上四楼找我哥呀。”
丁莉莉笑了笑,“好像也是。”
梁曼秋开了家门,一看房间门都关着,隐隐松了一口气。
丁莉莉瞅着两扇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下,“你们家只有两个房间啊。”
梁曼秋点头,不知道丁莉莉感慨的原因,她去金玲金明家里没研究过有几个房间,反正不能随便进大人的房间。
丁莉莉说:“我们家有四个房间,我一间,我哥一间,我爸妈一间,还有一间书房。”
梁曼秋只能说:“你家房子好大。”
“是挺大,”丁莉莉说,“梁曼秋,你住哪一间?”
梁曼秋并没单独地拥有哪一间,只是暂时借用戴柯的空间。
“右边。”她随手指了一下,仿佛施了魔咒,房间门应声而开。
戴柯穿着蓝色校裤和灰色卫衣,扶着门把,睡眼惺忪望着两颗矮小的蘑菇。
“学长!”丁莉莉亲昵叫道,“好久不见!”
戴柯无视丁莉莉,看住梁曼秋问:“她怎么在这里?”
梁曼秋一时尴尬不已,“哥,我昨天跟你说过呀,我们班同学来家里玩。”
丁莉莉对戴柯的冷漠免疫,歪头嬉皮一笑,“学长,我来找你玩呀!”
戴柯淡淡翻了白眼,走进卫生间反锁门。
丁莉莉两只拳头在胸前挥了挥,做加油状,给自己打气。
“梁曼秋,我们进你的房间玩吧。”
梁曼秋把她带进去,留意戴柯的东西没有乱扔,免得瓜田李下,等下解释不清。
架床上铺挂起蚊帐,被铺整齐;下铺蚊帐没挂,被窝凌乱,一条男士睡裤堆在床尾。
丁莉莉吃了一惊,“梁曼秋,刚才你说这是你的房间?”
梁曼秋点头。
丁莉莉指着狗窝似的下铺,“这里是谁的床?”
梁曼秋:“我哥。”
丁莉莉手指上移,“上铺?”
梁曼秋:“我。”
丁莉莉双眼睁得史无前例的大,眼底似滑过一丝惊慌,“梁曼秋,你那么大了居然和你哥睡同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