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钱夫人寿宴的第一天……
钱夫人寿宴的第一天在七零八落中结束了, 回到家后,叶氏便备了一份厚礼,让苏邑去了一趟四房祖宅。
今日之事,虽然是恒王妃挑衅在先, 但搅了钱夫人的寿宴是事实。
“母亲, 您为了寻回我, 历经千辛万苦, 而我却不想认自己的孩子。”云棠俯在叶氏膝上哭泣着。
她还记得怀孕时的喜悦,她还记得孩子被抱走后的痛苦。
但看到孩子, 她就会想到陆锦,想到那些谩骂,那些侮辱,过往的记忆痛楚全部涌了上来。
被陆锦送到恒王府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一丝生机的。本就是一叶浮萍, 飘到哪里都一样。
结果,陆锦依然不放过她,却更加过份, 让她陪客, 让她登台, 侮辱谩骂比以前更多。
三叔公把她带走时,并没有把话说清楚, 她只以为是转送。
然后, 陆锦又追过来,还要放火烧屋,那一瞬间是她是真很想跟陆锦同归与尽。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一定要逼她死。
“这不是你的错。”叶氏轻抚着云棠的头,“有时候亲子也需要缘分, 没有缘分也莫强求。”
云棠想重新开始,她就不能认下诚哥儿,认下了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陆锦这个畜生,该死。
“再过阵子,我们就回京城。老太爷,老太太,你外公,还有你三叔,三婶,兄弟姐妹,都是极好的人。”叶氏语气轻柔,安抚着云棠。
“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就是将来亲事,若是遇到喜欢的,想成亲了就对我说,不想成亲,那就一直在家里,没人敢说闲话。”
云棠的身世可以造假,但要成亲就不能隐瞒。
门当户对,或者稍差一点的世家公子里,能接受云棠身世的几乎没有。
单纯为了嫁人,特意往低里寻,又没必要。
不嫁人也没什么,跟着父母兄弟当一辈子姑娘,享一辈子清福也挺好。
“母亲……”
云棠听叶氏如此说,心中越发感动,失声痛哭。
叶氏摸着她的头,却没有劝,任由她哭泣发泄。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晚间苏天华回家,晚饭入睡时,叶氏跟苏天华说起今天的事。
“我看那宁阳侯府是贼心不死,真以为自己在直隶称王称霸就能一手遮天了。”叶氏气哼哼说着。
虽然跟恒王妃吵架没有输,但若是在京城,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下午我去了一趟恒王府,与恒亲王好好的聊了聊。”苏天华说着。“他己经承诺,绝不会过问宁阳侯府之事。”
恒王妃与宁阳侯夫人是亲姐妹,今天恒王妃过来也是给姐妹外甥出头。
她们怎么想不重要,只要恒王爷不犯傻,事情就容易解决。
毕竟是亲王爵位,他也不想闹的太难看。
“本就与他无关的事。”叶氏说着,神情却带着恍惚,“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说诚哥儿……”
“辰姐儿想抚养那孩子?”苏天华问着。
也不是不可以,他出面要孩子,宁阳侯不敢不给。
至于陆锦,敢来京城纠缠,那就是找死。
叶氏摇摇头,“她并无此意,本就是孽缘,若是放不下,要被纠缠一辈子。”
她疑惑的是自己的心态,看着云棠在她膝上哭的时候,她是真的难受。
但是对于诚哥儿,有血缘的亲外孙,也见过两次,她却全然没有感觉,只觉得是个麻烦。
“无意更好,孩子嘛,总会再有的。”苏天华说着。
可能是经历的关系,云棠的性子过份柔弱,没办法负重前行。
抛弃负累,轻装上阵,一步步慢慢往前走,才能摆脱过去,活出自我来。
叶氏抿了一下唇,却没有说话。
也是,孩子,总会再有的。
***
苏邑带着礼物去四房,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车驾驶进二门。
车驾十分破旧,拉车的车夫年龄很大了,衣服勉强称的上整洁。
钱夫人大寿,各路亲戚都来了,有富的自然也有穷的。
苏邑也不在意,门口下了马,交给门口小厮,拿了礼物径自从二门进去。
“这破马车,撑到现在没散架,真是运气好。”
清脆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苏邑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车下来。
布衣荆钗不掩国色,十五六岁的模样,小巧玲玲,却显得十分灵动。
苏邑不禁愣住了,直直看着她。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少女看到苏邑,语气十分不客气。
“采蓝,不得无礼。”
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即车帘挑起,一位中年妇人从车上下来。
脸上虽然带着奔波的疲惫和沧桑感,眼晴却是明亮,嘴角含笑,除了年岁的差距,样貌长相与少女几乎是一模一样。
“母亲,是他无礼在先。”少女娇嗔。
苏邑顿时羞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连声吱唔着,“我,我……”
正在尴尬之时,管事匆匆过来,看到苏邑,笑着道:“邑大爷,您来了。”
“嗯,呃,我来,来看看老太太。”苏邑说着,手忙脚乱中扬扬手中的礼物,越发语无伦次,“母亲让我来的。”
“老太太正在前头花厅,我领您过去。”管事客气说着。
“好,好。”苏邑说着。
跟着管事往里走,苏邑不自觉得回头看。
少女也正看着他,笑着指指他,“傻子。”
苏邑心里七上八下,心好像被蚂蚁咬着。先去花厅见了钱夫人,因还有旁人在,苏邑也不好询问,只是把陪罪的礼物送上。
“你母亲也太见外了。”钱夫人笑着说,“竟然还打发你来。”
苏邑本就不善于言词,再加上心思早飞了,顺着话客套几句就告辞离去。
花厅里还有别的亲戚,钱夫人也没留他,让管事送他出门去。
“刚才进门时遇到的那对母女,也是来给老太太贺寿的吗?”苏邑旁敲侧击问管事。
管事看出苏邑的心意,笑着说,“是远房亲戚,好像姓程,当家人过世不久。因为没有儿子,在婆家活不下去了,过来投靠的,估摸要住上一阵。”
钱夫人心善,向来惜老怜贫,经常有穷亲戚过来投靠,都习惯了。
“那就好。”苏邑自言自语着。
住上一阵好啊,现在钱夫人寿宴才第一天,还有两天才正式结束。
亲友宾客那么多,他也不好冲到人家里找人。等四房的事情忙完了,他再来找人也不迟。
苏邑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进门就看到程喻。
“程兄?”苏邑说着,“你来找阿钰?”
程喻道:“也是来找苏兄,关于春日宴的事,我想细细告知。”
此时苏钰正在东厢房里,听到外头两人说话,便扬声说着,“我在屋里呢,你们都进来吧。”
屋子小也有屋子小的好处,省得各种通报,打开窗子就能听到外头人说话。
苏邑和程喻进到东厢房,苏钰正在左侧梢间里坐着,招呼两人进来。
绿川上茶,程喻先聊起花船,花船是他当的中介,自然要负责到底。
“要先确定上船的人数。”程喻说着,把花船的设计画纸拿了出来。
苏邑买的时候,花船硬装软装基本都己完成。
现在主人换了,硬装改动来不及,软装部分却可以调整。
首先,就是登船人数。
花船面积是有限的,确定人数才好布局,不然连坐次都没有,全挤在一起,那就不好看了。
苏钰看一眼苏邑,“预留四个主人位置。”
她,苏邑,云棠肯定要去,苏天华肯定不去,叶氏去不去不一定。
位置先留着,万一人数有变,也有个预备。
程喻当即在图纸上勾勾画画,苏钰见他如此专业,不禁道:“程公子对于船坞构造,也有所了解?”
“是。”程喻事实求是说着,“许多船坞制造商高价聘我当客卿,恒王府的花船就是我设计的。”
不止内部装修,还有船只架构,他都非常善长。
苏钰十分意外,“没想到程公子涉猎甚广。”
书香门第人家的少爷,为了亲友出入青楼就算了。但船坞设计这种属于工匠之流,读书人是不屑人的。
“家中藏书甚丰,少时偶然读到过。”程喻想想又说,“算不上爱好,只是生财之道。”
程家落魄了,就是不落魄对于他来直隶寻找郑家人,家族也是反对的。
他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写的词送给青楼女子免费弹唱。虽然流传甚广,却无人花钱请他写。
每年一度的春日宴,让直隶的船坞制造十分发达。船坞老板虽然是商户,但银子给的实在。
吃穿用度都要钱,画图赚钱,他不觉得羞耻。
“程公子倒是坦荡。”苏钰说着,对程喻改观不少。
一般来说,读书人最讲究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读书要读圣贤书,下流之事皆不可做。
就比如她写话本,要是被外人知晓了,肯定会被一通嘲讽。
三人聊了一会花船改造,苏钰和苏邑提供意见,程喻一一记下。
因临近春日宴,改造部分需要加班加点完成。
程喻与船坞老板关系很好,一定不会耽搁苏家人出行。
“如此,我就告辞了。”程喻说着,把图纸收好。
“稍等。”苏钰叫住程喻,又对苏邑说着,“我有几句话想单取与程公子说。”
“好,你们聊。”苏邑说着,起身出去。
等苏邑出了门,苏钰决定开门见山,“程公子如此细致,是想通过我的关系,给郑家脱籍吗?”
程喻微微一怔,没想到苏钰这么早就把话说开了,道:“是,我确实如此想。”
说着,程喻朝苏钰郑重行了个大礼,“为了这个目的,我听凭姑娘吩咐。”
“为官奴脱籍,我确实可以做到。”苏钰说着。
这倒不是大话,给慕容宁或者苏略写一封信的事。因为事不大,估计都不会问她原由。
“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要吩咐你什么。”
程喻急切说着,“只要此事办成,我这条命就是姑娘的。”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苏钰说着,她又不是杀人狂。
“所有事情都有代价,你希望我为你做事,你就要想想能为我做什么。”
金银财宝,权势富贵,她全然不在意。
她所求所想,全在于感情,不管是对薛迟还是对苏天翊,又都勉强不得。
程喻想为她提供价值,她都想不出,程喻能为她做什么。
“我明白了。”程喻神情严肃,把心一横,“从此之后,我就是姑娘的人了。”
“啊?”
程喻开始脱衣服。
苏钰大惊失色,“你到底明白什么了。”
第92章 第 92 章 苏钰一边阻止程喻,……
苏钰一边阻止程喻, 一边高声喊苏邑进来。
刚才把苏邑支出去是不想程喻尴尬,哪里想到,程喻能完全想歪。
“怎么了?”
苏邑匆匆进门,抬头就见程喻外衣都脱了, 满脸惊讶, “你, 你们这是……”
他才刚出去一会, 就玩这么大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吗?”程喻也愣住了。
苏钰指着他,怒声喝斥, “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说话。”
程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是迅速把衣服穿好,低着头说,“是我误解姑娘了。”
“我到底哪句话,让你误会成这样?”苏钰觉得冤枉极了。
“我想了又想, 除了这副身体之外,实在想不出能为姑娘做什么。”程喻说着。
苏钰的身世背景,几乎站到了权力的顶峰, 公主郡主都比不了。
脱籍之事, 恒王世子都说办不成。
苏钰轻描淡写的说可以办到, 但让他付出代价。
他一介布衣白身,又无家世背景。
写诗作词是他的长处, 但苏钰本身就是才女, 她的诗才还在他之上。
就是造船画图,以苏钰的权势,说句想要,能工巧匠随召即到。
虽然不想承认,他这个人对于苏钰确实是无用的。
这时候, 苏钰却支开苏邑,单独跟他聊价值,让他付代价。
他想了又想,除了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他真的想不出,苏钰想要什么了。
“你别太……”
苏钰下意识就想说,做人不能太自恋,想献身也得看看自己的条件。
然后,抬头看到程喻,眉如墨画,目若繁星,身量虽然够高,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四肢纤细修长。
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纤细美男子,还真有献身的资本。
“阿钰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你怎么会往……”苏邑惊诧说着。
就是苏钰的话让人误会,但误会的方向也太奇怪了。
“我第一次见苏姑娘是在丽……”程喻说着。
一个男装逛青楼,召姑娘喝花酒的千金,这本就不是一般人。
十九岁依然未成亲,也有可能是嫌成亲麻烦,不如收几个男宠来的痛快。
“够了。”苏钰喝住程喻,没把丽春院三个字说出来。
要是苏邑知道她逛青楼,那就更说不清楚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想歪了。”
程喻躬身道歉,语气真诚又急切,生怕得罪了苏钰,“是我误会了姑娘,我向姑娘道歉。姑娘有任何吩咐,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就想不出能让你做什么,才让你想的。”苏钰扶额,“算了,我会写信的,至于要你做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虽然不知道郑家人犯了什么罪,但男丁杀光,女眷入教坊司,受尽凌辱折磨。
十五年过去,只活下来四个。就是天大的罪,也赎完了。
这世道的女子本就活的命苦些,能帮忙就帮吧。
程喻长长舒口气,直接给苏钰跪下,“苏姑娘大恩,我来世结草衔环也必报答。”
“等事情成了再谢也不迟。”苏钰说着,忍不住再次提醒他,“以后莫要胡思乱想。”
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怪吓人的。
解释清楚后,苏钰直接下逐客令。
程喻哪里还敢留,赶紧走了。
等到程喻出门去,苏邑还一脸惊讶的模样,“没想到直隶民风如此开放,程公子想法如此新奇。”
虽然苏钰的话存在让人误解的部分,但能往这方面想的程喻也很奇葩。
纯洁如他,别人再怎么暗示,他都听不懂。
苏钰想了想,“他生的如此好看,常出入青楼,为了郑家人能脱藉,四处奔走求人办事,只怕是有人提过这种要求。”
美貌是一种资源,对女人是,对男人也是。
“有道理。”苏邑说着,却颇为感慨,“我看过他的诗,确实有才。”
出身书香门第的大才子,本该专注于学业,考取功名以求建功立业。
程喻却在最好的年华,为郑家辛苦奔走,出入青楼教坊,将来前程都不好说。
“就算是母亲遗命,能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的有情有义。”苏钰说着。
这也是她会帮忙的原因之一,有情有义的人,值得帮,他真的会回报。
当天晚上,苏钰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给慕容宁,开篇问侯之后,先说了自己在直隶的情况,又说到云棠。
苏辰寻回来的事,苏天华早就往京城写了信。不过慕容宁那么忙,再加上与苏家的关系,多半是不知道的。
大概说了说云棠的情况,还提到了陆锦,渣男都不足以形容,让苏辰对人种的多样性有了新的了解。
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意犹未尽的停了笔。绿川在旁整理晒干,小心封装。
第二封写给苏略,相比写给慕容宁的,少了敬意,也更随意一些。
不管苏略对外人如何,从小到大,对她无可挑剔,她也一直当苏略是亲兄长。
对待兄长,自然不必向对待母亲那般敬重,许多话也说的随便。
在信的最后,苏钰提到给郑家脱藉之事,没提程喻,只让苏略帮这个忙。
郑家的事若是拜托慕容宁,慕容宁肯定会问原由,弄不好还会乱想一通。
因为一个陌生男子的请求,就给官奴脱藉,多少得有点原因。
而苏略就是觉得奇怪,但以他的性格,她撒个娇叫两声好哥哥事情就过去了,不会多问,反而省事。
又是洋洋洒洒几大张,绿川封信的功夫,苏钰想了想又给苏震岳和谷夫人写了一封。
这封就简单了许多,来自晚辈的问侯,大概说了说直隶的情况,对与云棠,只说姐妹相处的很好。
又问家中情况,末尾还向苏天佑和关氏问好。
“把信交给管事,二叔有信送到京城时一起带上。”苏钰吩咐绿川。
苏天华会定期派人往京城送信,不走官方驿站,而是心腹管事亲自跑一趟京城。
顺道一起,把这三封也捎到京城。也省得走驿站,还有丢信的烦恼。
“姑娘放心吧。”绿川说着把三封信封好,压在书案上,今天天色己晚,明天去找管事。
苏钰连写了三封信,手腕都酸了,正想起身到院中走走。
只见绿川打来热水,给苏钰热敷,“院子小,这个时间走动,怕是要惊动二老爷和二太太,姑娘就先委屈一下。”
“你说的是,我还以为在家里呢。”苏钰不禁笑了,“还是你细心些。”
“不然怎么能侍侯姑娘这么多年。”绿川笑着说,“姑娘给郑家人脱籍之事,幸好是在直隶,不是在京城,不然外头人不知道怎么说呢。”
给官奴脱籍,还是祖上犯了事的官奴,这人情大着呢。
要是没有原由,谁管这档子闲事。
再配上程喻的身世长相,那就不是几角恋的问题,是直接收男宠了。
“随他们说去。”苏钰不当回事说着,闲言碎语挡不住,她身上的谈资太多,不差这一点。
绿川只是笑,十分幸庆,“幸好是在直隶。”
若是在京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
“我要娶云棠,我非她不娶。”陆锦大声说着,神色烦燥极了。
他被关在家里,宁阳侯夫人一直对他说,婚事要慢慢来,有诚哥儿呢,云棠跑不掉。
结果钱夫人寿宴上,恒王妃被恒亲王当众打了耳光,苏天华直接放话,根本就不认孩子。
“唉,云棠一个青楼里出来的,就是成了国公府小姐,那身世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宁阳侯说着,“正好苏家也不同意,就此丢开手,你出去散散心,我另外再给你寻门好亲事。”
恒王妃都被禁足了,恒亲王甚至扬言,再敢掺和此事,他就要上奏朝廷休妻。
同时恒亲王也威胁了他,两家从此断亲,宁阳侯府想死就自己去死,别拖累恒王府。
“我就喜欢云棠,我只要她。”陆锦脾气越发暴燥。
他己经太久没有见过云棠,以前吵也好,闹也好,哪怕是把她送到恒王府那段时间,他也会日日过去看她。
现在彻底看不到了,他才发现,原来他是真的离不开云棠。
“喜欢她?那你早干嘛去了。”宁阳侯夫人生气,“你若是好好待她,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陆锦外头的事,家里没人管过。他与云棠外面不管闹成什么样,都没人说过他。
就是抱走诚哥儿,那也是陆锦愿意的。她甚至还想过,看在诚哥儿的份上,让云棠进门当妾。
结果陆锦自己,又是打又是骂,还把云棠送给了恒王府。
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现在又说爱上云棠。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深知其性情。宁阳侯夫人都要骂一句,明明就是看上云棠现在的家世,装什么深情。
“以前,以前……”想到以前,陆锦只觉得悔恨无比,咬牙说着,“我以后会好好待她。”
“晚了,真的晚了。”宁阳侯气的都无语了,懒得看陆锦发疯,起身往外走,“我让人收拾你的东西,你出门走走,哪里都好,别留在直隶。”
散心也好,避祸也罢,苏家人没离开直隶前,陆锦就别回来了。
宁阳侯夫人也是心力憔悴,虽然舍不得儿子,也觉得陆锦不合适呆在直隶,“出门走走好,万一又遇上喜欢的呢。”
“我不要,我就要云棠。”陆锦怒声吼着,比宁阳侯还快一步往外冲。
“给我拦住他。”宁阳侯生怕他跑出去生事,连忙唤来管事带着护院,硬是把陆锦拦住了。
“关到屋里,你们日夜守着,不准他出门。”宁阳侯发了狠。
“大爷,抱歉了。”
护院们说着,硬是把陆锦架着,回到自己院子里。
宁阳侯十几个护院,把前后门都守着,连屋顶都蹲了人,可谓是插翅难飞。
“岂有此理,放我出去……”
陆锦发起脾气,在屋里哐哐砸了起来,满院侍侯的人都不敢进身。
直到东西砸的差不多,陆锦力气也耗尽了,颓然坐在院中,整个人都是颓废的。
“爷,爷……”陆锦的贴身小厮来旺走到陆锦身边。
陆锦整个人都是呆的,径自骂着,“滚远点。”
来旺犹豫一下没滚,却是道:“爷,小的忆起一件事,也许能帮你追回云棠小姐。”
“什么事?”陆锦神色都变了。
来旺缓缓道来,当年江南他是跟着陆锦去的,陆锦在教坊里赎了云棠,天天风流快活。
当奴才的也没太闲着,就跟着教坊里一个半老徐娘当起了露水夫妻。
有天晚上,两人吃了酒,半醉之时,对方说,那个云棠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爹是谁都不知道。
花魁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留下襁褓中的云棠。老鸨子与花魁有几分姐妹情,给花魁办了丧事后,就就收养了云棠。
老鸨子很喜欢云棠,云棠性格好,教坊里的姐妹对她也都挺好。
为了给她抬身价,老鸨子四处对外说,云棠是落难的京城贵女。
云棠确实生的好,气质也好,老鸨子说的多了,也就有人信了,连云棠自己都信了。
这也是教坊里常使的手段,落难的贵女,对于男人有格外的吸引力,高贵又可以随意侵犯,那感觉可是太爽。
爹不详,妓女的女儿,就是生的再漂亮,沾了个贱字,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这么说,她不是国公府千金。”陆锦说着,神情急切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当时也喝醉了,醒了就忘了这事。也是这些日子,提起云棠小姐的身世,我想起来的。”来旺陪笑说着。
当年他是觉得没必要说,教坊里出来的女子,己经很可怜了。
陆锦待云棠本来就不好,己知她是落难贵女的时候,还张口闭口勾栏里的贱人骂。
要是再说了这个,在陆锦眼里,云棠就更不是人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陆锦娶了云棠,身价地位就可以飞升,身为奴才也能跟着沾光。
再者这种需要尽忠的时候,他不说就对不起陆锦对他的栽培。
“那滴血认亲……”陆锦不禁说着。
在苏家二房进行的,那么多祖老都在,云棠做不了手脚,应该不会出错。
“大爷何必想这些,只要找到证人,带到云棠小姐面前,吓唬几句,她害怕了,自然就会答应亲事。”来旺说着。
云棠胆子很小,又懦弱,她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根本就不重要。并不会拆穿她,只是以此拿捏她,让她吐口答应亲事。
这样陆锦才能成为英国公府的女婿,不然大家撕破脸,国公府不认她了,又成了教坊里的妓女,对陆锦也没益处。
“你说的对,没了国公府的庇护,她就再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了。”陆锦高兴极了。
只要他能找到当年的知情人,证明云棠的身世,云棠就不再是国公府的小姐了。
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就又成了他的小女奴,只是想到这点,陆锦就兴奋起来。
第93章 第 93 章 春日宴属于每年的固……
春日宴属于每年的固定活动, 与前朝的过份不和谐相比,大周的春日宴单纯又干净。
宴会总共三天,除了才子们,达官显贵, 淑女贵妇都会参加。
活动内容基本就是才艺大比拼, 谁行谁上, 大家排个名次出来。
直隶的春日宴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直隶有红莲湖, 占地面积广,风景也好。
每年的春日宴就成了另类花船大比拼,谁家的花船好,谁家的大,谁家名贵, 更像是斗富大会。
陆锦所谓的给云棠造花船,实则是给自己撑门面。
到了十五当天,苏邑骑马, 苏钰和云棠坐车, 带着一众丫头婆子, 早早到了红莲湖。
因红莲湖站地面积太大,春日宴只占了东南一角的水域。
“这就是红莲湖啊, 风景确实不错。”苏钰笑着说。
一望无垠的水域, 岸边杨柳依依,春风吹过,带来丝丝水气。
京城也有湖,但都是人工湖,只是面积这一项就差多了。
各家的花船己经停靠在岸边, 另有巨大展台临水而建,是主事人所在的位置。以及没有花船,或者不想下水的富贵人家的坐位。
至于普通百姓,湖面宽广,沿边可以落脚处许多。为了占到最佳观赏位,许多人早早过来抢位置。
“那艘应该是我们的船。”苏邑眼尖,看到程喻的小厮。
花船买卖是程喻一手操办的,他只管付钱。
岸上那么多花船,他不认识船,但认识人。
“走,过去看看。”苏钰笑着说。
两人兴冲冲的过去,连带着丫头婆子,都显得很兴奋。
京城来的,没见过那么大的湖,第一次玩水格外高兴。
相比之下,云棠就显得淡淡的。
陆锦带她参加过春日宴,说是带她游玩,现在想来更像是一种展示。
漂亮的外室,也是男人炫耀的资本。
“苏姑娘。”
看到苏钰一行人,程喻从花船二楼下来。
这艘花船算是他一手打造的,马上就要下水起航,他上来做最后的检查。
“程公子辛苦了。”苏钰笑着说。
程喻连连摆手,“姑娘快别这么说,为姑娘做事,我心甘情愿。”
只要苏钰能让郑家脱籍,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程喻招手唤来忙碌中的水手,给苏钰介绍着,“这几位是船行的水手,我特意请来给花船掌舵。”
考虑到苏钰和苏邑来自京城,多半是旱鸭子,对行船也完全不懂。
他特意在船行找了最好的水手,可以处理一切突发事件。
“辛苦几位了。”苏钰笑着说。
众水手说着,“苏姑娘客气,既是程公子的恩人,也就是我们的恩人了。”
众人说的认真,倒是搞得苏钰有些不好意思,给郑家脱籍的事要是办不成,她都没脸见人了。
又说几句,苏钰便对程喻说,“程公子是主事人,今天肯定事务繁忙,就不耽搁你了。”
程喻今天肯定很忙,却还能跑过来检查花船,安排水手,这份心意她领了。
程喻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得过去了,便道:“我失陪了。”
程喻带着小厮离开,水手们各就各位。
苏邑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船,游这么大的湖,显得十分兴奋。
苏钰看着花船内部装饰,奢华却不失高雅,细节处理的非常好,十分合她心意。
程喻做事,确实仔细。
“咚咚~”
鼓声阵阵,如雷贯耳,春日宴开始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顷刻聚于湖边,翘首以盼。
停靠岸边的花船启航,数艘花船缓缓驶出,场面甚是壮观。
船身皆以彩绸装饰,随风飘动,宛如天边云霞。船头摆放着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芬芳四溢。
“那艘看着好大。”苏邑指着左侧第一艘花船。
云棠看过去,“那是恒王府的花船,是恒王世为了春日宴特意打造,光是船身所用的木材,都是从江南运来的珍稀楠木。”
想到这回与恒王妃见面时的不愉快,苏钰微微皱眉。
难得的好日子,她可不想跟恒王妃再撕一场。
说话间,又有一艘花船驶出,船头雕刻着威猛的狮子,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这是知府的花船。”云棠说着。
苏钰看了一眼,这知府似乎比恒王府还有钱。
好像展览一般,各家花船江面行走,争奇斗艳。
这也是春日宴的传统项目,斗富。
再有钱也不好刻脑门上,用打造花船来展现财力,每年的花船排名,也就是财富排名。
云棠对于花船并不在意,却时刻留意着湖面。
这种场合,陆锦从来不会错过。
来之前,苏邑向她保证,若是陆锦敢来纠缠,他就把陆锦扔下到湖里喂王八。
她相信苏邑能做到,但她依然害怕。
陆锦是她恐怖的源泉,是恶梦的本源,她真的不想看到陆锦,哪怕只是影子。
“哐~”
岸边锣声响起,程喻登台高声宣布,“此次诗会的第一首诗,以红莲湖上的美景为题,限时一炷香,诸位才子佳人请一展才华。”
侍从点香,插于正中香案上,计时开始。
苏钰略作沉思,心中己有腹案。
花船正中摆着书桌,笔墨纸砚早己备齐,苏钰走过去正欲提笔时,笑着道:“换张大点的纸。”
绿川早有准备,铺开长条宣纸,毛笔也换成超大号狼嚎。
除了诗才,苏钰的书法也堪称一绝。
落笔犹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一首绝句落于纸上。
“阿钰,厉害!”苏邑旁边看着,拍手叫好。
苏钰笑着道:“劳烦你挂在船头。”
按照直隶春日宴的规矩,诗作完后,因为是在湖上,传递麻烦,就会着书僮大声朗读出来。
虽没有扩音设备,但水声本就能传音。
岸上自有人记录下来,最后点评,议出三甲。
绿川把墨迹吹干,苏邑接过,走到船头轻功跃起挂到船头。
虽然湖面宽广,但花船离的都不远,这么一大副字挂在船头,别说同在花船上的,岸边的围观群众都看的一清二楚。
诗好,字好,还如此高调的这么挂出来,顿时议论声一片。
其他人还罢了,唯独柔嘉郡主,因为苏家的关系,恒王妃被禁足,来参加春日宴本就想着压苏家人一头,好给母亲报仇。
没想到苏钰如此张扬,如此会出风头。
柔嘉郡主示意水手,让花船靠近苏家花船,人站到船头,阴阳怪气说着,“作诗就作诗,还显摆起书法来了,果然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行事就是张扬。”
苏钰端着茶碗从船舱中出来,慢悠悠品着茶,笑着说,“郡主要是想比,也可以写一副挂出来,让我瞧瞧郡主的才情。”
“你!”
柔嘉郡主气极,没想到苏钰竟然如此嚣张,刚想再说别的,身边丫头悄悄拉拉她。
柔嘉郡主反应过来,她这回也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压苏钰一头,“写诗无趣,要比就比琴艺。”
“这么多仕子都在写诗,郡主却说写诗无趣。”苏钰说着,把茶杯递给绿川,“也罢,郡主想比琴,那就比比看。”
说着,苏钰偏头看一眼苏邑。
她的琴艺一般,但苏邑的琴艺,绝对可以技压群雄。
“这可是你答应的,输了可别不认帐。”
柔嘉郡主说着,转身进了船舱。
苏钰道:“不把琴搬出来,当众弹奏吗。”
柔嘉郡主冷笑,“弹琴是雅事,谁似你这般粗俗。”
苏钰明白了,这是船舱里有代打。
也好,她也找代打。
原本春日宴第一项都是作诗,但柔嘉郡主何许人也,她要比琴,也没敢说不比。
更重要的是,苏钰的诗己经挂出来了。
不管诗才,还是书法,都可以压着众人打了。继续作诗只会显得很傻。
琴声从恒王府花船中传出,宛如夜莺在幽深的林间啼鸣,清脆而婉转。
苏钰虽然弹的不好,但因苏邑的关系,她对琴艺研究颇深。
“弹的不错。”苏钰点评着,看向苏邑,“靠你了。”
苏邑有些犹豫,“我弹……”
“只说比琴艺,又没说本人上场。”苏邑笑着说,“都是代打的,谁也别说谁。”
一曲弹完,柔嘉郡主从船舱出来,神情得意,“该你了。”
这是恒王府高价从外地请来的琴师,为了能压苏钰一头,硬是不让他在公众场合弹琴,只为了今天。
苏钰点点头,给苏邑使了眼色,两人进到船舱。
绿川早把琴摆好,因为来直隶匆忙,苏邑并没有带琴来。
现在这架琴还是在直隶买的,苏邑一次没弹过。
手指轻拔琴弦,只是一声却断了。
柔嘉郡主刚想出言嘲讽,琴声骤起,如雷霆万钧,在众人耳畔轰然炸裂。
金戈铁马之声震耳欲聋,急促的节奏,仿若战鼓轰鸣。
借着水声,琴声传至四面八方。惊的在场众人无不胆颤,仿若置身战场之中。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之时,萧声悠悠而起,宛如一缕轻柔的春风,吹进众人心里。
杀伐之气似乎被这股春风吹散了不少,安静详和再次从人们心中冒出来。
琴声似有片刻的惊讶,琴声未断,气势却与刚才有些不同。
箫声紧追而来,曲调不若刚才的清柔,似在配合琴声。
当琴音与箫声交织共鸣,缠绕呼应,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虚幻。
众人仿佛置身于玄妙仙境,被音律包裹着的身心,忘却了世间的纷扰与喧嚣。
一曲结束,众人仿佛还沉浸其中,连个叫好的都没有。
这等仙乐,只该天上有。
苏钰推开船舱门出来,听声辩位,箫声来自知府的花船上。
就在此时,知府的船舱门也被推开,一位白衣男子缓缓走出。
他手持玉箫,风度翩翩,原本的张扬似乎被音律洗涤干净,竟然带着温文尔雅。
“关楚河?”
第94章 第 94 章 “关楚河?” 苏钰惊……
“关楚河?”
苏钰惊讶之余, 心中警铃大作,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容宁在京城大清洗,清洗的就是关家党羽,做为关家当家人, 他应该在京城才对。
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参加春日宴, 甚至还有心情与人合奏。
“苏姑娘。”关楚河说着, 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苏钰知他误会了, 笑着解释,“关大人误会了, 琴不是我弹的,是我弟弟苏邑。”
说话间,苏邑也从船舱里出来,看到关楚河的一瞬间,表情几乎要裂开, 脱口而出,“刚才真的是你在吹箫吗,不是代打的?”
音乐不会骗人, 从刚才的箫声可断判, 吹箫者性格温柔向往田园农家生活, 怎么可能是关楚河。
他是没跟关楚河打过交道,但关楚河的传闻, 京城七岁小娃都晓的。
动辄杀人全家, 手段阴毒,不是好人。
“咳~”苏钰连连给苏邑使眼色,虽然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当面说出来就太失礼了。
“舍弟冒失,请关大人见谅。”苏钰说着。
关楚河笑着, 没有丝毫怪罪之意,看着苏邑,十分高兴的模样,“我也没想到,苏小将军还能给我如此大的惊喜。”
苏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向来不善于交际,更不知道跟关楚河这种人怎么说话。
“你又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搅局。”柔嘉郡主站在船头,怒声说着。
琴声响起时,她就知道输了,是境界差距。
但这里是直隶,谁敢不卖恒王府面子,争一争说一说还能耍个无赖。
箫声一出,最后的琴箫合奏,就是她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说自家弹的好。
“这位是京城的关大人,劝郡主和气些,不然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苏钰说着。
得罪苏天华,最多挨顿打。
得罪关楚河,弄不好就抄家流放了。
知府也从船舱出来,神情甚是惶恐,要不是在船上,他都想跳过去捂住柔嘉郡主的嘴。
柔嘉郡主全然不觉,京城的郡主,满大街的皇亲国戚,就是郡主都得小心做人。
而柔嘉郡主,出生就在直隶,整个直隶地界上,除了爹娘她最大,称王称霸惯了,全然不懂看脸色。
“苏钰,你别太得意了,这里是直隶。”柔嘉郡主放着狠话。
一直以来恒王爷对恒王妃都是极好的,夫妻恩爱,是模范夫妻。
结果因为苏家,恒王爷当众打了恒王妃的耳光,还把恒王妃禁足。
这让身为女儿的柔嘉郡主,如何不生气。借着春日宴,她一定要给苏钰好看,给恒王妃出了这口气。
“直隶也是天子所辖,并非法外之地。”苏钰说着,好心提醒柔嘉郡主,“恒王爷和世子没在船上吗?”
恒王爷和恒王世子,应该认识关楚河,至少会看脸色。知府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快成调色盘了。
柔嘉郡主冷笑,“这回没人能救你。”
“哎~”苏钰只能叹息,“是救你。”
正说着,苏钰隐约听到“咔嚓”几声,随即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水手惊慌大喊:“有人在凿船,漏水了。”
花船的主要功能是摆阔,做为船只的功能性只是勉强合格,更没有御敌的手段。
直隶开了这么多场春日宴,也没听说过谁家花船被凿的,这也是开眼了。
“船都要沉了,成了落汤鸡,看你还怎么得意。”柔嘉郡主痛快极了。
凿船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苏钰无言的看着柔嘉郡主,不管是陆锦半夜泼油烧屋,还是柔嘉郡主的当众凿船,都给她一种开眼的感觉。
论无法无天,还得是京外。
如此变故,春日宴的众人也都惊了。
离家苏家花船最近的是知府的花船,知府吓得都全身直打哆嗦,苏钰和苏邑要是出事了,他还活不了活了。
但要是去救……
知府小心翼翼的看向关楚河,就见关楚河挥挥手,花船靠近苏家的花船。
因为苏家花船摇晃的厉害,除了苏钰,苏邑以及水手们外,云棠连带着下人们都被晃倒在船舱里,摔的乱成一团。
苏钰先扶起云棠,小心送到知府的花船上,随即又去扶绿川。
等苏家花船上的人都转移到知府花船上后,苏钰和苏邑才过去。
至于苏家花船,船底破洞越来越大,再有一刻钟就彻底沉没。
真几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你一个小小知府,竟然敢……”
柔嘉郡主见状,顿时大怒,刚要训斥知府,自家花船竟然摇晃起来。
与柔嘉郡主的派人凿船还不同,这是水手下去湖里直接掀船。
而且力量比柔嘉郡主派出的人大太多了,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恒王府的花船己然被掀翻。
“啊~”
柔嘉郡主惊声尖叫,幸好同船的丫头婆子中有会有水性的,拖着柔嘉郡主到岸边。
至于跟随的下人,花船行使皆靠水手掌舵,水手自救之余,也会救人。
一场春日宴,凿沉了一艘花船,掀翻了一艘花船,恒王府唯一的郡主,落汤鸡一样在岸边叫骂。
如此故变,所有人都傻眼,主事人程喻己经说不出话来。
这春日宴还开吗?
还开吗?
开个屁啊。
“多谢关大人。”苏钰向关楚河道谢。
除了相救之情,还有把恒王府的花船掀翻,当场报仇之恩。
苏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苏钰笑着说,“直隶地界,敢如此行事的也只有关大人了。”
关楚河出门游湖,身边必然跟着水性武艺皆超凡的打手,防刺杀。
直隶地界上,眼前这些人里,能把恒王府花船这么短的时间内掀翻的,也只有关楚河能做到。
“客气了。”关楚河笑着,“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姻亲。”
苏钰和苏邑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当然是姻亲,亲婶子关氏是关楚河的侄女,按辈份算,他俩得叫关楚河爷爷。
只是高门大户之间,大部时候都不这么算,京城顶级豪门就没几家。苏家还好些,人口少。
关家是大族,只按房头分至少有十几房,关系错踪复杂。
联姻又讲究门当户对,亲友套亲友,论起来半个京城都跟的关家有亲。
这种时候下,在联姻的时候,若是细抠辈份就没法成亲。只要血缘够远,辈份不是问题,各论各的。
现在关楚河特意提出来,这就有点……
咋滴,这是逼他们叫爷爷啊。
关楚河心情很好,本就是调侃一句,逗他们玩,也没打算当这个便宜爷爷。
目光转到云棠身上,“这位就是苏二小姐?”
云棠显得十分局促,苏邑站到她身侧,笑着道:“是,这是我二姐苏辰。”
随即又给云棠介绍,“这是京城的关……关爷爷。”
关楚河都主动提辈份这个问题了,苏邑向来实心眼,介绍时就直接关爷爷。
关楚河明显愣了一下,苏钰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不要跟苏邑开玩笑,他会当真,笑着圆场,“关大人跟我们开玩笑呢。”
苏邑松了口气,纠正用词,“这位是关大人。”
云棠十分紧张,生怕被瞧不起,丢了苏家的脸,“见过关大人。”
关楚河点点头,看看苏邑,又看看云棠,“是像双胎胞。”
说话间,关楚河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云棠,“初次见面,既然叫了爷爷,这是见面礼。”
云棠愣住了,要是女性长辈给的见面礼,大大方方接了即是。但男性长辈是不给女性晚辈见面礼的,尤其是玉佩这种随身之物。
又看关楚河一身便服,行事随性,应该就是随手送。这种情况,不知道要不要接,云棠偷瞄了一眼苏钰,询问她的意见。
苏钰笑着道:“二妹还不快谢谢关大人,他送出去的见面礼可是有数的。”
云棠这才接过来,低头道谢,“谢关大人。”
“关大人喝酒了?”苏钰笑着说。
看不出醉意,离的这么近,关楚河身上酒气还是能闻到的。
关楚河点头,“要不是喝了酒,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话。”
有道理,难道关楚河喝醉了?
有些人醉酒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能正常应答。但行事风格却与平常全然不同。
苏钰心念转动,笑着道:“那真是巧了,刚才我还跟阿邑说,难得游湖,正欲饮酒。关大人仗义出手,可否再容我等讨杯水酒呢。”
“你都开口讨了,自然是容的。”关楚河打趣说着,又朝苏钰和苏邑招招手,“一起喝酒。”
说着关楚河率先进了船舱,苏钰,苏邑紧接着进去,云棠虽然跟在苏邑身后,却显得十分紧张。
爷爷辈的长辈,呃,看年龄是父亲辈的。
要是严肃一些,像苏天华那样,她倒是自在些。
关楚河这种,明明是长辈,却喝的半醉,还要跟晚辈一起继续喝的男性长辈,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进到船舱,朴素之气扑面而来,四壁未经任何华丽的装饰,正中摆着桌椅,材质虽然贵重,却并不张扬。
桌子上摆着数坛美酒,空了一坛,应该是关楚河自己喝的。
“都坐下。”关楚河笑着,又吩咐着,“拿酒壶酒杯来,有姑娘家在拿着酒坛喝就太失礼了。”
苏钰笑着道:“没想到关大人如此体恤。”
回想上回在品花楼与关楚河遇到的情景,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关楚河喝醉了。
按主次落座,知府亲自端了酒壶酒杯过来,关楚河的小厮接了,给四人倒酒。
“他乡遇知己,该喝一杯。”关楚河端起酒杯,看向苏邑。
苏邑跟着端起酒杯,神色认真,“大人之箫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能与大人合奏,是我之荣幸。”
这是实话,他学琴多年,亲友里知道的都不多,更不用说外人。
与人合奏,还如此契合的合奏,是第一次。
关楚河大笑,十分开心的模样,“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能与我合奏之人,知己,知己。”
两人举杯共饮,苏钰笑着道:“如何难得,更得多喝几杯。”
她的酒量一般,苏邑酒量好。
关楚河的醉意明显,再加把劲,争取把他喝断片,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来。
她太好奇了,关楚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厮倒酒,关楚河眯着眼看着苏钰,打趣说着,“老狐狸生的小狐狸,这么想把我灌醉啊。不对,苏天翊不会跟我喝酒。”
苏钰笑着道:“我父亲不善饮酒。”
“你比你娘圆滑,却不如你爹果决。”关楚河说着,“不过你也不用果断,苏略会继承你爹的衣钵。有时候我都羡慕苏天翊,捡了个好儿子。”
关楚河嘴上说着羡慕,勾起的嘴角却掩不住嘲讽之意。
苏钰并不理会,径自笑着说,“难得相遇,我也跟关大人喝一杯。”
说着,苏钰举起酒杯,笑着看向关楚河。
关楚河也跟着端起酒杯,却是看一眼旁边的云棠,“一起吧,省得你一会也来敬我,热闹还没看,我还不能醉。”
云棠有些手足无措,她并没有向关楚河敬酒之意,但关楚河这么说了,她只得端起酒杯,“敬关大人。”
关楚河微微一笑,又看一眼苏邑,“你们长的还真像。”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钰和云棠也跟着喝酒,放下酒杯,苏钰好奇问,“这红莲湖上有什么热闹?”
能让关楚河等着看的热闹,肯定是大热闹。
关楚河笑,带着几分醉意的指指湖里。
苏钰不解,往湖面看了一眼,湖面静的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惊呼声,来自其他花船上。
苏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湖面上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水柱,直冲向天空,随后又重重地砸落下来,激起漫天的水花。
“湖里有怪物,有怪物!”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红莲湖上顿时乱作一团。
“是大鱼吧,这么大的湖,有大鱼也正常。”
“刚才那水柱就不正常,往岸边划,先上岸再说。”
各家花船上的水手拼命划,只求早点上岸。
“有个巨大的黑影,在湖里。”知府哆嗦着说着。
关楚河几乎要睡着了,喃喃说着,“靠岸。”
第95章 第 95 章 一场春日宴,就这么……
一场春日宴, 就这么结束了。
整个过程比闹剧还闹剧,凿船,沉船都不是事了,落水的柔嘉郡主提都没人提。
所有人的关注点, 都在湖怪上。
“当时我就在船上, 冲天水柱把整个红莲湖都炸开了, 花船不知道翻了多少只。”
“我亲眼看见, 那怪物身躯庞大如山,背上全是鳞片。”
“那怪物的头就有船身大, 不是鱼头,是兽头,好像是老虎,又像是狮子。”
“这么多年了,直隶依靠着红莲湖, 风调雨顺,突然冒出怪物,别是有什么大事吧。
“大凶之兆, 这么多年了, 红莲湖从来没有出过事。”
“春日宴上降祥瑞, 明明是大吉。”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这才几天而己, 谣言己经疯成这样。
人人都说看到了湖怪, 形容的更是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人说,这湖怪会变幻模样,根据看到人心中所想变幻模样。
还有人说,知府己经去山上请道士, 要抓童男童女生祭湖怪。
总之,越来越离谱。
“阿邑,你眼力比我好些,你看到湖怪了吗?”苏钰说着。
当时她就在现场,水柱她是看到了的,然后就听到有人喊水里有怪物,她并没有亲眼看到。
“我只看到水里黑了一片,很快就游走了。”苏邑说着。
因为离的远,再加上是水里,看的并不真切。
苏钰扬了扬手里的县志,“我看了半天,没有任何水怪的记载。”
红莲湖是天然湖泊,千年历史,水域宽广,水中有大鱼也不奇怪。
若是真有,这么多年了,现身肯定不止这一次,县志应该有记载。
结果,翻了又翻,并没有记载。
“我倒觉得,更像是有水手披着黑布,在湖里游了一圈。”苏邑说着,“倒是那水柱,要是人为的,需要些手段。”
苏钰对苏邑的话向来都相信,这回也不例外。
就看当时花船上关楚河的态度,要是真湖怪,怎么可能会提前通知他。
必然是他安排设计,还选在春日宴,这个众目睽睽的日子。
问题是,为什么?
跑到直隶搞个假湖怪,难道关楚河被所谓的大师忽悠,认为这样可以旺自己?
“假的成不了真的,谣言传一会就过去了。”苏邑不当回事说着。
也算是好事,大家都去关注湖怪,也就不会再说云棠的八卦。
苏钰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事过不去。”
关楚河也不会让这事过去。
思来想去,苏钰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慕容宁的。
主要写了这回春日宴上巧遇关楚河,以及红莲湖闹湖怪。
她猜不到关楚河会做什么,那就写信给慕容宁,写清楚事情经过,由慕容宁来判断。
“找个脚程快的小厮,今天就起程,把信送到监察寮,交给我母亲。”苏钰吩咐绿川。
绿川接过信,“姑娘放心吧。”
绿川传身出去,就有婆子进来说,“恒王爷来了,说要给大姑娘,二姑娘,三爷道歉。二老爷请大姑娘和三爷去正房。”
苏钰并不意外,要是恒王爷不来道歉,那才是胆肥,对苏邑说着,“走吧,去看看。”
两人进到正房,苏天华,叶氏,云棠三人都在了。
恒亲王看到苏钰和苏邑进来,连忙站起身,拱手道歉:“苏姑娘,苏公子,本王代小女道歉。小女任性妄为,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公子们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态度真诚,言语恳切。
他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要不是担心柔嘉郡主说错话再惹大祸,他都要押着柔嘉郡主过来。
现在柔嘉郡主跟恒王妃一起,娘俩一起关禁闭,在苏家离开直隶前,房门都不准踏出一步。
“王爷言重了,小事而己。”苏钰说着。
虽然柔嘉郡主派人凿了苏家的花船,但恒王府的花船也被关楚河的手下掀翻了,柔嘉郡主还成了落汤鸡。
己经当场报了仇,若是再计较就小气了。
恒亲王松了口气,又道:“我己经吩咐工匠连夜赶工,再造一艘花船送给苏姑娘和苏公子。”
被柔嘉郡主凿坏的花船,是苏家花了几千两银子高价买的。
直接赔银子是侮辱人,那就赔一艘花船,更好更大的。
“不必了。”苏天华说着,“红莲湖闹湖怪,短期内只怕也没人会去游湖。”
恒亲王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正闹湖怪,这时候赔艘花船确实不合适,“是我思虑不周,见谅见谅,那……”
赔花船不合适,那要赔什么。
他真想不出苏家缺什么。
“王爷不必在意,一艘花船而己。”苏钰说着,“我正想问王爷,红莲湖以前闹过湖怪吗?”
恒王府己传至三代,在直隶差不多也有百年了,要是有传说不可能没听过。
“从来没有。”恒亲王说着,“直隶的渔民许多,都靠着红莲湖为生,要是闹过湖怪,肯定都知道。”
要是有湖怪,其他的不说,相应的祭祀之类活动肯定会传下来。
这么多年来了,不管是渔民还是去游湖玩耍的游客,都是百无禁忌,实在不像是闹过鬼怪的。
苏钰越发肯定,所谓的湖怪是关楚河搞的把戏,笑着问恒亲王,“那天我在知府的花船上看到关大人,关大人来直隶后,就住在知府府上吗?没去拜见王爷?”
“苏大姑娘快别这么说,我听着都害怕。”恒亲王说着,脸上带着惶恐,“这么多年来,恒王府与京城贵人鲜少来往,我甚至都不认识关大人,还是后来问了知府大人才晓的。”
藩王最忌与朝廷重臣来往,恒王府一脉从来没有不臣之心,只想老实安生的过富贵日子。
与苏家不敢来往,关家就更不敢来往了。
尤其是关楚河,那可是名声在外的狠角色。
苏钰想了想,还是追问一句,“那王爷可知,关大人为何突然现身直隶?”
“这,我怎么会知道。”恒亲王连忙说着,“关大人的事情,我哪里敢打听。”
关家与苏家的关系微妙,尤其是最近。
但再微妙,这两家身份相当,是能一起上桌吃饭的。
苏钰见了关楚河,称呼一声关大人,关楚河会应她。她的花船被凿了洞,关楚河也会搭把手。
换个其他人,关楚河只怕看都不看一眼。
苏钰找他打听关楚河,他是真的啥都不知道,更不敢乱说。
“是我唐突了,向王爷告罪。”苏钰说着。
看恒亲王这个反应,他应该是真的一无所知。
关楚河现在住在知府衙门,她该找个什么借口过去一趟呢。
恒亲王连连摆手,“苏姑娘太客气了,哪里需要告罪。”
苏天华道:“一点小事,还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实不应该。”
恒亲王陪笑说着,“是我那女儿,唉,被我娇纵的太过,给贵府添麻烦了。”
“小孩子嘛,都有不懂事的时候。”苏天华说着,端起旁边茶碗。
端茶送客,恒亲王笑着道:“打扰许久,就此告辞。”
“阿邑,代送我王爷。”苏天华说着。
苏邑送恒亲王出门,苏钰看向苏天华,“二叔,我总觉得湖怪之事,十分蹊跷。”
“我己经往京城写了信。”苏天华说着,“这是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刚才苏钰一直追问恒亲王,他就看出来了。
关楚河出现的太奇怪,事关慕容宁,苏钰会想的多也正常。
但朝堂之事,他这个大将军都束手无策,更何况苏钰一个小女子。
“是。”苏钰低头应着,“我和阿邑约好了要出门,我先回屋收拾。”
“去吧。”苏天华说着。
苏钰转身离开,云棠却有些好奇,问叶氏,“母亲,那位关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有难时,关楚河出手帮忙,还一起喝过酒,甚至还送了她见面礼,她本以为是与苏家交好的亲友。
今天的情景,她觉得很不对劲。
“论起来也是亲戚,三太太,也就是你三婶,还是他侄女。”叶氏说着,“只是你三叔和三婶的姻缘,算是个意外,两家本没有联姻之意。这些年除了正常的四节八礼之外,没有往来。”
当然,关氏正常回娘家不算。
不牵扯利益的来往,都不算。
关氏私自给苏越定了关家的女儿,苏天佑十分生气,夫妻关系更僵了。
这门婚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在她看来,不成最好。
有时候叶氏也不懂关氏是怎么想的,要是苏越一眼看中了,非关灵灵不娶,苏家情种基因发作,当父母成全孩子也是一桩喜事。
苏越根本就不喜欢关灵灵,关氏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闺秀儿媳妇,京城里可挑的闺秀多了,何必要寻个最不合适呢。
“关楚河是关家的当家人,前妻圣和师太名满京城。当今太后和贵妃皆出自关氏一族,大权在握,权倾朝野。”
“对于他,能避就避,避不过就正常招呼,他还不至于跟一个晚辈女子太计较。”叶氏说着。
关楚河的活动圈子与云棠差距太大,直隶春日宴上遇到,基本可算做是奇迹。
下回遇上,应该没有下回。
云棠听叶氏说着,整个人都懵住了,不自觉得脱口而出,“他的正室娘子竟然出家了?”
“圣和师太是自己要出家的,关楚河一直没再娶。”叶氏说着。
这种情况多半是有外人不得而知的隐秘,要是其他人,京城八卦能飞上天。
但关楚河和圣和师太没人敢讨论,就好像苏天翊和慕容宁和离,压根没人敢提起。
第96章 第 96 章 及至次日,早饭过后……
及至次日, 早饭过后,苏钰正琢磨着,如何去一趟知府衙门,探探关楚河的动向。
派人盯梢关楚河, 她是不敢做的。
要去就寻个合适的借口, 光明正大的去。
“阿钰。”苏邑在门口叫她。
小丫头赶紧过去打起帘子, 苏邑这才进来, 对苏钰说着,“你要是有空, 跟我出门一趟。”
“好啊。”苏钰应着,“去哪?”
苏邑倒显得不好意思起来,“去看看四房的老太太。”
苏钰一脸莫名,“二婶的吩咐?”
“不是,是我自己想去的。”苏邑说着。
苏钰更好奇了, “老太太刚过完大寿,才见过,你有什么事?”
苏邑涨红了脸, 吱吱唔唔, 要说不说的。
“你有什么事, 是不能跟我说的。”苏钰说着,好奇心快要爆棚了。
苏邑羞的满脸通红, 这才颠三倒四的把那天遇到采蓝的事讲了。
钱夫人寿辰后, 苏邑去过四房,虽未再遇到采蓝,却跟四房的管事打听了。
采蓝姓程,江阴人士,其母程太太是钱夫人的远房亲戚。
程家是江阴望族, 其父进士出身,官至四品知府,本来一家三口生活的很幸福。但就在半年前,父亲染病下世。
程采蓝是独生女,并无兄弟。程太太也非江阴人士,是远嫁过去的,娘家不得力。
其叔父便寻借口抢其财产,也就是吃绝户。
孤儿寡母在江阴难立足,无奈之下,程太太只得带着程采蓝来投奔钱夫人。
钱夫人对程太太和程采蓝很是亲热,程太太拜托四房管事帮忙寻找合适的房舍,因为要长住,特别合适的房舍不好找,目前在四房借住。
“原来是去看心上人。”苏钰打趣苏邑。
一直以来苏邑沉迷练武,再加二房的情况,叶峰是状元,性格素来有主见,虽然一直没谈亲事,叶氏却不担心。
现在缘份还未到,等缘份到了,叶峰自有决断。
倒是苏邑,虽然是次子,叶氏十分担心,生怕他打一辈子光棍。
“也不是,我就是,呃……”苏邑结结巴巴,好一会才说,“我就是想见见她。”
苏钰拍拍苏邑的肩膀,“我懂,当姐姐的,当然要帮你。”
苏家对婚姻之事向来自由,对女方的家世背景并不看重。只要苏邑喜欢,苏天华和叶氏肯定会成全。
苏钰穿好外衣,到门口上车时,苏邑己经在了。
他也换了衣服,还备了礼物,十分郑重的模样。
两人上车,车驾缓缓行驶。
“江阴人士,又姓程,还是望族。”苏钰说着,“程姑娘跟程喻,是同族吧。”
同一个地方,同姓氏,又同是望族。
是不是五服之内的亲友不好说,同族是肯定的。
“对噢,我竟没有想到。”苏邑恍然大悟。
苏钰笑着道:“这事不着急,空闲了,寻程喻问问就晓的了。”
地方上的望族,人口巨巨巨多,就像直隶苏家。五服之内的亲友都认不全,要是只是同族,估计都不认识。
两人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大姑娘,三爷,前面好像堵了,车子过不去。”
“那我们走过去,你掉头回去吧。”苏钰说着,“免得一会被堵在里面出不来。”
直隶街道狭窄,勉强两辆马车通行,街面上马车多了,就容易堵路。
从这里到四房也就两条街,坐在马车等着更熬人,不如走过去。
苏钰和苏邑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车夫掉头回去。两人步行向前,就听前头吵嚷着。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鱼篓,正跟一群打扮怪异的男人们争执着。
“这是我买的鱼,我付了钱的,为什么不能吃。你们要是有病,就去看大夫,别在这里挡路。”提着鱼篓的中年男人说着。
“鱼神降临,你吃它的子孙,会获罪的,还会连累所有人。”怪异打扮的男人说着。
他身后同样打扮的男人们,也都跟着叫,态度十分蛮横。
苏邑下意识就想上前制止,却被苏钰拦住,“再看看。”
怪异打扮的男人们,一行五个,身上穿的乍一看是黑衣,仔细看上面的纹面,有点像鱼鳞,头上勒着头巾,脸上还画着鱼腮。
再加上这些对话,她心里泛起疑惑。
“我们是鱼神的子孙,直隶世代受鱼神庇护,不经鱼神允许,随意捕捞就是大罪。”
“你虽未参于捕捞,却意图宰杀鱼神子孙,大罪,罪不可恕。”
为首的男子越发激动,身后的男人们也跟着喊。
喊声震天,对方又有五个人,手提鱼篓的男人有些怕了,便放下鱼篓,“真是晦气。”
说着,男人转身离开了。
怪异打扮的男人们也不管他,对着鱼篓跪了下来,嘴里念着古怪的话语。
念了好一会,几个人才站起身,为首的男人提着鱼篓离开。
冲突结束,围观群众渐渐散开,虽然嘴里都议论纷纷,声音却都很小。
“他们这是疯了吗。”苏邑满脸不可思议。
苏钰脸色难看,“这才几天,这种东西都出现了。”
鬼神之说,只看信不信。
像南魏,就是典型的神权高于皇权,所有事情都迷信化。
大周一直以来都是正常的,但是一旦有祥端怪诞事情发生,当地的信仰之风就会兴起。
但春日宴过去就没几天,按理说,不该这么快。
“那个湖怪,就是假的。”苏邑说着。
他对南魏的巫术有兴趣,也花时间研究过,不得不说,能以此立国,确实是有水平的。
湖怪这个,就他的感觉,假的,水手装的。
竟然连信仰的都有了,脑子得进多少水。
“你小点声,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打起来不好看。”苏钰说着。
一般的癫子就很麻烦了,这种信仰上头的癫子,癫起来更可怕。
眼下局势不明,没必要在街上跟人起冲突。
想到今天出门的目的,苏邑住了嘴。
步到到四房,不等苏邑去敲门,门口小厮看到苏钰和苏邑连忙迎了上去。
说清楚来意,管事引着去了后院,拜见钱夫人。
钱夫人正与大儿媳妇说孙子婚事,孙子孙女太多,钱夫人年龄大了,有些甚至叫不上名字。
“你们自己做主即可,不用与我说同。”钱夫人说着。
尤其是这回大寿后,紧张之后的松弛,什么都不想管了。
大太太笑着说,“我倒是想做主,但还是得问问老太太。小五跟我说,他觉得程姑娘好,性格好,模样更好,他喜欢的紧。”
“你是说采蓝?”钱夫人愣了一下。
大太太笑着点点头,“我初次见她,就很喜欢,她是老太太的亲戚,现在孤儿寡母来投奔,老太太要是做主,这事准能成。”
父亲没了,家产被夺,只剩下孤儿寡母,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
亲戚家愿意亲上加亲,明媒正娶回家当媳妇,这是求不来的大喜事。
钱夫人却十分犹豫,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得问问她们娘俩的意思。”
大太太十分意外,这门亲事在她看来,没有不妥之处。
正想问缘由,就有婆子进门来报,“老太太,钰大姑娘和邑三爷来了,说要拜见老太太。”
钱夫人有些意外,笑着说,“快请进来。”
片刻后,婆子引着苏钰和苏邑进来。
“见过老太太,大太太。”
两人上前见礼,除了同族的情份外,钱夫人与谷夫人还有一份私交在。
当年谷夫人与苏震岳还没和离时,钱夫人的夫婿因为科举,带着钱夫人去国公府投奔。
同府居住,结下情义。
后来谷夫人被苏震岳休弃,钱夫人得知后,还特意去了趟京城看望。
谷夫人改嫁杨阁老,不再是苏家媳妇,两人依然没有断联系。
钱夫人十分高兴,“二太太可好,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让你们过来。”
“母亲很好。”苏邑说着,却瞄了一眼苏钰。
苏钰笑着道:“听说老太太这里来了客人,程家太太和程小姐正在府中,我和阿邑特来拜见。”
这也是苏邑非得拉她一起来的目的。
首先苏邑口才不行,再者,程家母女是女客,他一个人陌生男人,再是亲戚,都不好单独拜见。
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却带着几分感慨,“唉,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苏钰笑着说,“也是巧了,那天阿邑遇上,因当时不知是谁,也没上前问侯,失了礼数。今天特意过来,一是正式拜见,二是为那日的失礼致歉。”
钱夫人显得十分犹豫,好一会才道:“这也是缘份,既然遇上了,你们这些小辈也该来拜见。”
说话间,钱夫人站起身来,“我带你们过去。”
又对大太太说,“你先回去吧。”
“是。”大太太应着,行礼退下。
丫头拿来外衣,侍侯钱夫人穿好。
钱夫人丫头都没带,从角门出去,就是大宅的后花园。
沿着青石小径向前走,左转是一条竹林小道,两侧青竹挺拔而立,微风拂过时,竹叶沙沙作响。
小道的尽头是一所小院,匾上写着凝翠阁三个字。
“老太太来了……”
小丫头看到钱夫人,连忙往屋里传话。
程采蓝正在廊下逗猫,连忙起身迎上来,笑着见礼:“老太太。”
看到苏钰和苏邑时,目光落到苏邑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
苏钰脸上含笑,不着痕的打量着程采蓝。
年龄不大,一身素服,样貌身段可谓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行动举止虽然活泼,却不显得轻浮,看的出来,是教养很好的大家闺秀。
如此美人,确实能让苏邑一见钟情。
钱夫人笑着说,“你母亲呢。”
程采蓝笑着道:“早饭后,大奶奶请母亲去画花样,估摸着要回来了。”
说话间,程采蓝吩咐小丫头去寻程太太回来,又让着钱夫人和苏钰,苏邑进屋。
小小三间房,收拾的清雅整洁,整套黄花梨花家具,一应软装坐垫皆是新的。
墙着挂着前朝名家的字画,桌子上的几件玩器,看着也十分不俗。
后花园一角的竹林小院,屋内摆设,无不透着主人的用心以及厚待。
苏钰心头突然浮起一抹奇异的感觉,按苏邑说的,程太太只是钱夫人的远房亲戚,夫死又无子,被吃绝户后,孤儿寡母来投靠。
落魄成这样的穷亲戚,就是钱夫人心善,好心收留,给吃给住帮忙找房子就是好人了。
尤其是四房人口众多,小辈们能分到的住所都十分狭小。
用后花园这样一节小院招呼两个落魄的亲戚,钱夫人要不是菩萨转世,就肯定另有原由。
第97章 第 97 章 “老太太喝茶。”程采蓝……
“老太太喝茶。”程采蓝亲自奉茶, 端给钱夫人。
P.M. 獨.傢.癥.蠡钱夫人笑着接过来,另有丫头给苏钰和苏邑奉茶。
“我这么多孙子孙女,就你最乖巧嘴甜。”钱夫人笑着说。
别说大太太喜欢,她也很喜欢程采蓝, 要是能给自己当孙媳妇自然是最好的。
但能不能成, 还得看程太太。
“多谢老太太夸奖。”程采蓝笑着说, 眼角却是瞄了一眼苏邑。
虽然只见过一面, 她对苏邑印象很深刻,长的如此好看的男孩子, 印象不深都难。
苏邑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的瞬间,苏邑顿时手忙脚乱,茶杯都差点掉地上。
“是我回来的迟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程太太匆匆进门。
苏钰看过去, 与程采蓝相同,都是一身素服。
按时间算,母女俩应该还在孝期, 客居别家, 不好穿孝, 素服代替。
母女俩样貌极像,程太太年龄长些, 气质内敛, 更显得文静优雅。
钱夫人笑着道:“今天有客来,特意来看你的。”
程太太脸上带着疑惑,想不出在直隶会有什么人来看她。
“也是巧了,京城国公府二房的夫妻俩带着孩子来直隶。”钱夫人说着,指着苏钰介绍, “这是大房的女儿,苏钰。”
“这是二房的次子,苏邑。”
京城国公府几个字让程太太怔在当场,脸上表情变幻万千。
直到程蓝采开口,“原来是京城的贵客,刚才不知道如何称呼,怠慢了。”
钱夫人笑着道:“他们比你年长,是你的兄姐。”
程采蓝笑着见礼,“见过苏姐姐,苏家哥哥。”
哥哥两个字让苏邑抓耳挠腮,苏钰都想提醒他,注意形象。
丈母娘面前,第一印象很重要。
程太太全然没注意到,似乎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到苏钰和苏邑脸上,细细打量着,好一会才开口,“怪不得如此眼熟,原来是……这么多年了,难为二太太还记得我。多年未见,家里都好吧。”
苏钰和苏邑不禁大惊,本来就是寻个借口来的,哪里想到,程太太竟然与叶氏是认识的。
苏邑实诚,刚想开口解释,苏钰就笑着道:“二叔和二婶身体康健,都很好。”
都这样的局面了,只能将错就错。
总不能说,不,您搞错了,其实我母亲根本就不知道您在这里,我是为了见您女儿胡说八道的。
这话出口,何止尴尬,是所有人都得沉默的尴尬。
“那就好。”程太太笑着说,又看着苏钰道:“大老爷和大太太身体都好吧,大太太巾帼不让须眉,是女子的表率,我甚是仰慕。”
苏钰顿时怔在当场,脸色尴尬。
苏大太太这个称呼,早在十年前就没人这么喊慕容宁了。
程太太这口吻,是跟苏家上下都很熟,却是多年未曾联络。
至少十年以上,程太太没进过京城,也未与苏家任何人联络过。
钱夫人神情尴尬,连忙圆场,“京城一切都好。二房是有事来直隶,正巧赶上我大寿。没想到你也来了直隶,二太太特意打发孩子来看你,这是有心了。”
苏钰和苏邑听得更尴尬了,尤其是向来实诚的苏邑,恨不得当场把真相说出来。
苏钰尴尬之余,却添了一份疑惑。
听钱夫人的口吻,程太太跟苏家颇有渊源,但姓程的亲戚,她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程太太十分高兴,看向苏钰和苏邑时,神情中带着伤感,“时间过的真快,转身十来年了,孩子都长大了。”
钱夫人笑着道:“是啊,我们这些老人家,也更老了。”
“老太太年轻着呢,儿孙绕膝,福气大的很。”程太太笑着说。
程采蓝笑着道:“我总是听母亲提起京城,却从来没有去过,难得遇到京城来的兄姐,能跟我讲讲京城的事吗?”
苏邑听程采蓝如此说,当即就想表现一番,只是他向来不善口舌,讲起来颇有费劲,幸好苏钰在旁补全。
程采蓝听得津津有味,笑着道:“原来京城如此好玩,母亲,我们去京城吧。”
苏邑连忙道:“好啊,再过些日子,我们也要回京,正好顺路。”
程太太笑笑,正想着拒绝。
钱夫人突然意味深长说着,“我倒是觉得,你该带着采蓝回京城。苏家在直隶虽然是望族,但我年龄大了,你们又不与我同住,我能照顾你们多少。孤儿寡母,会被欺负的,尤其是采蓝,年轻女孩没有父兄在,少不了事非。”
这话钱夫人不止一次劝过程太太,娘家,丈夫,儿子,是女人的三个依仗。
丈夫己亡,家产被抢,虽然手里还有一部分,但有钱无依傍,更容易惹麻烦。
又无子傍身,只有一个女儿,指望着招赘女婿养老,很不现实。
现在唯一能指望,就是娘家。
有娘家这个大靠山,至少不会被欺负。
说到回京城,程太太沉默下来,好一会才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养我一场,老太爷病重时,老太太是给我写了信的,我却没能回去。甚至连葬礼都没能参加,实在不孝至极。”
说到这里程太太眼泪落了下来,拿手绢擦着眼泪,“我哪里还有脸回去。”
苏钰听得云山雾罩,不禁仔细琢磨。
钱夫人如此厚待程家母女,她与苏邑来了,本欲寻个借口,没想到钱夫人却亲自带他们来见程太太。
按钱夫人的话说,也该来拜见。
程太太又说,老太爷和老太太养了她一场,老太爷病重,没能回京。
程太太问了大房和二房的情况,唯独没提三房。
这,不会是……
“当时你夫婿病重,连床都下不了。千里迢迢的,你一个女人,回不去也在情理之中。”钱夫人说着,“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采蓝想想。”
提到程采蓝,程太太动摇了,眼中带着犹豫,却是突然问,“老太太现在,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侍奉吗?”
钱夫人顿时吱唔起来,程太太本就不愿意回京城,要是再说了实话,只怕更不愿意回去。
苏钰决定赌一把,笑着道:“老太太回国公府了。”
程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言自语说着,“也是,老太太自该由亲生孩儿侍奉。”
这话出口,苏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程太太身份再无异议,谷夫人的养女,苏天佑的真爱,杨云娘。
倒是苏邑,因为大半时间在叶家,对三房的事只是隐约知道些,此时还是一脸迷茫。
苏钰怕苏邑漏馅,又担心这话题说下去会越来越危险,顺着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向杨云娘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打扰了许久,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您和采蓝妹妹。”
苏邑还想再呆一会,却收到苏钰递过来的眼神,也跟着起身,向杨云娘说着,“我们还要在直隶留一阵子,会常来看望您和妹妹。”
杨云娘笑着点点头,“有心了。”
杨云娘和程采蓝送客至门口,转身回屋。
苏钰没有马上告辞回去,而是跟着钱夫人回了正房,问起杨云娘的情况。
钱夫人叹气,“她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婆子,能来直隶投奔我,我很高兴。但是我老了,她们孤儿寡母的需要一个依靠。”
杨云娘是孤女,自幼被谷夫人养于膝下。
现下养父杨阁老己经去世,两个养兄加两个嫂子,杨云娘就是不知道他们己回老家,也不敢去投奔。
杨家两房的德性,把杨云娘母女俩发卖都有可能。
仅剩的亲人只有养母,以及苏天佑。
杨家两兄弟是杨云娘的养兄,苏天佑也是杨云娘的养兄。
只是以前的种种,这个养兄,杨云娘不打算再见了。
“当年云娘的亲事,是我做的媒,也是在我这里发嫁的。”钱夫人回忆着过往。
“其实,我劝过老太太,关氏非要嫁老三,就让老三娶了。云娘就在京城找户人家,离自己近些,总有个女儿在身边。”
“老太太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把云娘嫁到京外。我当时很生气,就说她,养女再好总是不如亲生儿子重要。只因为要避嫌,就把一个孤女远嫁,全然不为她考虑。”
谷夫人当时的回答时,苏天佑的性情像他爹,至情至性,又暴躁冲动。
若是不把两人在距离上分开,肯定会出事。
男女之事,尤其是各自婚嫁后,再出事那就是大丑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女方。
只有杨云娘远远嫁了,让苏天佑看不到她,日子才能过的安生。
这么多年过去,苏天佑和杨云娘各过的各的,倒是真安生了。
只怕连谷夫人都没想到的是,杨云娘无子守寡,最后的依靠就是她这个养母。
而她这个养母,被苏天佑奉旨奉养。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终于理清头绪的苏邑,己经听傻了。也幸好傻了,一直没插嘴,倒是没说漏。
“程太太是打算在直隶定居吗?”苏钰问着。
钱夫人点点头,“江阴她是回不去了,京城也不打算去,在直隶置产。也是想着我在这里,总不至于孤苦无依,也能张罗着给采蓝说个好人家。”
若是杨云娘和程采蓝能看上她的孙子小五,她真心希望这门亲事能成。
至少她活着的时候,能保证她们娘俩的生活。
“为什么不回京城?”苏邑说着。
钱夫人叹气道:“若是你们能劝说她回京城,自然是最好的。”
养母是一品诰命,苏天佑也官至三品。
有这样的娘家,才能保障将来的生活。
一个单身女人带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手握金银,却没有任何依靠,那就是三岁孩童手拿元宝逛闹市。
“程太太之事,您可给老太太写了信?”苏钰问着。
钱夫人摇摇头,“云娘不让。”
杨云娘的原话时,谷夫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接她进京。
进京后,免不了跟苏天佑见面。
眼看着儿女都要说亲事,这等狼狈相见,不如不见。
苏钰心里有数了,道:“打扰老太太许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钱夫人也觉得乏了,也没留他们,只是道:“你们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也看看云娘和采蓝。”
“一定。”苏钰说着。
从四房出来,苏钰和苏邑皆沉默不语,步行回家,快到门口时,苏邑突然道:“我想去江阴一趟,帮着程太太把财产抢回来。”
他想为程采蓝做点什么,想来想去,就是抢回财产,出这口恶气。
“从直隶到江阴,一来一回就要十天,财产处置又十分麻烦,没有两个月只怕办不完。”苏钰说着,“而且哪里需要你亲自出面,派个管事过去足矣。”
“但是亲自去,显得更有诚意。”苏邑说着,为心上人做事,自然要亲力亲为。
苏钰提醒他,“先不说你突然要去江阴,二叔和二婶会不会同意。有这两个月的时间,你留在直隶,劝说程太太跟我们一起回京,岂不比你跑一趟江阴强。”
事有轻重缓急,苏邑想抱得美人归,第一件事就是说服杨云娘进京。
就剩下母女俩个相依为命,总不能程采蓝嫁到京城,杨云娘留在直隶吧。
那杨云娘也太惨了。
苏邑觉得有理,又问苏钰,“刚才说话时,采蓝总是对着我笑,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啊。”
苏钰点点头,“是喜欢。”
说话时,程采蓝的目光多在苏邑身上,虽然带着几分好奇。
但好奇也就是有兴趣,一个年轻小姑娘对一个年轻男子有兴趣,那就是有戏。
“真的吗,真的吗?”苏邑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苏钰不忍心打击他,他与程采蓝之间,问题很复杂。
不说其他的,杨云娘会不会同意都不好说。
“中午了,先吃饭。”苏钰说着。
中饭过后,苏天华和叶氏都在,当着苏邑的面,苏钰说了杨云娘母女之事,坦白交代上午都干了什么。
事关上一代的恩怨,不是他们小辈可以处理的。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万一行差踏错闹出事来,反而不妙。
不如坦白从宽,把事情推给长辈们处理。
“云娘??”叶氏惊呆了。
苏钰给苏邑递了个眼色,苏邑说的更直接,“我喜欢程姑娘,想娶她为妻,望父亲母亲成全。”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喜欢,我都成全。”叶氏更傻了,自言自语说着,“只是,我若是和云娘成了亲家,我怎么跟三太太……”
她还想带着云棠搬回国公府,这要怎么搬。
她和关氏这妯娌还做不做了。
说着,叶氏看向苏天华,“你怎么看?”
“就这么看,还能怎么看。”苏天华面上镇定自若,却是说,“你这么想,幸好我们邑哥儿喜欢云娘的女儿,要是越哥儿,那岂不是要打翻天。”
苏钰听得愣了一下,乍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苏越根本就不在这里,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苏天华这是懵逼了,刺激太大,有点没反应过来。
叶氏却是点点头,“也是,幸好是阿邑。”
“我很喜欢云娘,她的女儿,想必是不差的。明天我就备份礼,带着辰姐儿一起,去看看她。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模样变没变。”叶氏说着。
苏天佑与云娘是青梅竹马,苏天佑时常带云娘来国公府玩。
叶氏与苏天华也是自由恋爱,婚前就相识了,兄弟之间感情好,叶氏和云娘早就见过,还一起出去玩。
苏天佑与云娘的婚事,属于双方家长早就知道,也都愿意的,只等年龄合适就办婚事。
也因为太板上钉钉,两人都没有定亲。
谁能想到,他俩的婚事会出变故。
现在想来,都是命。
第98章 第 98 章 及至次日,早饭后,……
及至次日, 早饭后,叶氏带着云棠去了四房,苏邑吩咐管事去江阴。
苏钰正在屋里翻着县志,绿川笑着道:“姑娘, 京城来人了。”
“是兄长的信到了吗?”苏钰高兴说着。
拜托苏略帮郑家脱籍之事, 估计是有消息了。
“没有信, 大爷派了人来。”绿川说着。
苏钰微微愣了一下, “快请进来。”
“给姑娘请安。”
片刻后,绿川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进门, 样貌平常,身材平常,普普通通的路人甲。
“大哥怎么派你来了?”苏钰十分意外。
太安,苏略的心腹。
她见过几次,知道苏略倚重他。往直隶送信这种小事, 怎么也不该他来。
“姑娘的信,大爷收到了。”太安说着,“大爷担心回信写不清楚, 特地让小的走一趟。”
“给郑家脱藉之事有这么麻烦吗?”苏钰十分惊讶, “郑家犯了什么事?”
太安道:“郑家太爷原是内务府掌礼司的郎中, 一手操办先皇后选秀之事。先皇后当选后,太后震怒, 杀鸡儆猴灭了郑氏一族。”
这事说起来, 郑家也很冤。
大周的选秀是有流程的,郑家与程家虽然是姻亲,郑老太爷也是按流程办事。
程皇后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入选标准,郑老太爷是利用职务之便给了程皇后一点点优待,但都是亲戚之间的正常照顾。
关太后当年在前朝后宫一手遮天, 都知道她希望关贵妃能当皇后,一个小小的郎中哪敢违抗天意。
偏偏显庆皇帝帝就选了程皇后,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关太后也不是好前脚说,你自己选个喜欢的。马上就自打脸,硬让自己的侄女当皇后。
显庆皇帝大婚之后,关太后开始挑错,给郑氏定的罪名并不大,罚却是十分重。
也算是杀鸡儆猴,程皇后当了皇后又能怎么样,前朝后宫依然是她说了算。
“竟然就因为这点小事,就灭人全族。”苏钰听完惊呆了,因前眼的人是太安,说话十分随意,“关太后行事如此霸道,程皇后难产而亡,中间肯定有猫腻。”
程皇后生的那可是嫡长子,出生即可立太子,只要他活着,太子之位没有任何争议。
“事情己过去这么多年,当年到底如何,己经无从查证。”太安说着。
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糟,而且关太后行事,尤其是这种大事,绝不会留下痕迹。
“怪不得大哥派你来,其中原由信上真不好说。”苏钰说着,“也是我大意了,没有问清楚原由就胡乱承诺,让大哥为难。”
关太后亲自定的罪,原由又如此复杂,别说推翻只怕提起此事都会有麻烦。
“姑娘误会了,给郑家脱籍之事并不难。”太安说着,“慕容大人正在清理前朝,趁这个时候给郑家翻案,只是小事一桩。”
苏钰会意,浑水才好摸鱼。
一个军需案,牵扯出来这么多,三堂会审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关太后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十几年前的一桩旧案。
“但此事有一个小小的难处。”太安继续说着,“需要姑娘给薛迟薛大人写封信。”
这才是苏略派他过来的目的,事情只要能办成,苏略肯定会先办了事,等苏钰回京了再讲原因。
因为办不成,或者很不好办,苏略才会派他来给苏钰解释。
“为什么要给他……”苏钰惊讶之余,脱口而出。
不等话出口,她意识到其中的重点。
她人在直隶,薛迟怎么知道她给郑家脱籍之事?而且苏略派心腹来跟她说,也就意味着……
“大哥与薛迟很熟?”苏钰问着。
苏略离京前跟薛迟肯定是不认识的,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让他们不该有交集。
苏略往年回京,祭祀之后就走,唯独今年留在了京城。
太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姑娘误会了,您因为程公子给郑家脱籍之事,并不是大爷告知薛大人的。”
“那薛迟怎么会……”知道此事。
后面的话苏钰没有说出口。
她突然想到,不管苏略和薛迟熟不熟,以苏略的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在明知她与薛迟关系的情况下,跟薛迟说起此事。
只有一种可能,薛迟在直隶有眼线,己经知道此事。
苏略知道薛迟知道了,才派太安过来,说了这么一席话。
太安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苏钰,“大爷让小的转告姑娘,薛大人心思深沉,为人固执,对姑娘用情至深。就是缘份尽了,姑娘也该与薛大人谈妥后再寻新人。”
分手这种事,得双方说好了,而不是单方面分手。
单方面分手,是分不掉的。
至少在薛迟心里,两人还未分开。
“他都要尚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苏钰言语间十分沮丧。
太安没作声,他一直在京城,很清楚京城情况。
说是指婚了,内务府压根就没准备公主下嫁的事宜,晋阳长公主府也没有迎接公主儿媳妇的打算。
空口白话的一句指婚,却没有一点落到实处。
而且薛迟特意找苏略说过,他与昭华公主的亲事成不了,他一定会娶苏钰。
但这话苏略没让他说,他自然不会多嘴。他估摸着,苏略也是觉得苏钰和薛迟不合适。
趁着这回指婚,两人断干净也挺好。
“我与程喻只是认识而己,我看郑家人可怜,这才帮忙的。”苏钰即生气又委屈。
薛迟要尚主了,她都不能交朋友吗。
太安不敢接话,只是低头站着。
郑家仅剩的四名女眷,都在官方办的教坊里,以苏钰的身份,都不可能见到她们。
见都没见过,都不认识,这怜悯之心哪里来的。
别说薛迟会误会,就连苏略都认为她是被程喻的男色所惑,才会管郑家的闲事。
“除了给薛迟写信外,大哥就没办法了吗?”苏钰生气说着。
她不相信,苏略会没办法。
“大爷只让小的把这些话转告给姑娘,大爷没交代的事,小的不敢擅自回答。”太安说着。
苏钰负气说着,“那我写信给谢无衣。”
正好四个人,凑桌麻将,多热闹。
“姑娘……”太安脸色都变了。
话出口,苏钰也觉得很不妥,心情越发烦燥,“大哥还交待其他的了吗?”
太安摇摇头,“只有这一件事。”
“关楚河关大人此时正在直隶,还有红莲湖闹湖怪之事,大哥可知晓。”苏钰说着。
太安道:“大爷己知晓,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苏钰挥挥手,“你下去吧。”
太安也不敢问苏钰的决定,低头说着,“是。”
一连几天,苏钰连房门都没怎么出,提笔写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目前连开头第一行都没有写出来。
以前笔友之间通信,那是快乐的,现在给薛迟写信……
跟薛迟说,你要尚主了,我也打算重新开始。结婚以后再说,先收个漂亮男宠,现在要为男宠办事,麻烦你行个方便。
这种内容,别说写给薛迟,只是脑子里想一下,苏钰就觉得很炸裂。
薛迟尚主并不是他的本意,直到现在了,想起薛迟她心中还是隐隐作痛,纠结着放不下。
因不可抗力而分开,她难受,薛迟也好受不了。
但要是在信中解释一番,如何与程喻认识,为何会答应他的请求,主动撇清与程喻的关系,岂不是显得她旧情难忘。
爱人的时候自该一往无悔,但人家都要成亲了,纠缠太难看。
“姑娘如此为难,不然就算了吧。”绿川看着满地的纸团,看出苏钰的纠结,不由的劝着她。
“我既己答应了程喻,就要做到。”苏钰说着,她虽然纠结书信内容,但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郑家人实在太可怜了。”
郑家老太爷要真是做了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大罪,不管就不管了。
只因关太后迁怒,就灭人全族,女眷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于心不忍。
绿川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姑娘只是可怜郑家,才想着帮她们脱藉的,与程公子关系不大。非要在信上写程公子,不管信上内容为何,薛公子都是要多心的。”
一语点醒局中人,苏钰顿时清醒了。
若是把程喻当成信中的关键,不管怎么解释,都只会证明她与程喻关系不一般。
她应该把薛迟当成一个普通朋友,这封信也是与普通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就像以往当笔友时那样,多提提直隶风光。
然后在信的最后,以朋友的身份拜托薛迟帮这个忙,压根就不提程喻。
虽然多少有点踹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但茶里茶气也比炸裂强。
心中己有腹案,再次动笔,虽然己有内容,却写的很慢,苏钰压不住心底澎湃的情愫。
因书信结缘,但交往这么久,她是真爱上了薛迟。现在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笔友,现在的她己找不到当年的心情。
篇说了几句,就说到郑家之事,因为是正事,反而好写。
信的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质问薛迟,为什么她在直隶的动向,他会这么清楚。
大概是感情上还没有放下,心里也觉得俩人还是恋人,她对薛迟的监控虽然不太在意,但也不舒服。
“就这样了。”苏钰放下笔,长长吁了口气。
一封信写的下来跟打了场仗似的,因为太意才纠结,因为纠结而不知道写什么。
绿川整理晒干,封到信封后问苏钰,“姑娘,这封信,也交给管事送回京城吗?”
“不了,你亲自跑一趟,送到驿站去。”苏钰说着。
若是让管事捎回京城,全家都知道她给薛迟写信了。只是想一下,她就觉得头痛。
“我下午就去。”绿川说着。
第99章 第 99 章 第一百零五章 “……
第一百零五章
“鱼神降世, 造福世间。”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让整条街的人都为之一震,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苏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黑衣怪服的男人们, 手持鱼叉, 列队走来。
队伍整齐, 一看就是有组织的活动。
“这怎么又开始了, 不让去红莲湖捕鱼也就罢了,现在竟然不让吃鱼。”
“说什么拜鱼教, 听说过拜神的,没听过拜鱼的。”
“红莲湖都被这帮人围起来了,天天跳大绳,也不知道干什么。”
“你小声点吧,万一被听到了, 会惹麻烦的。”
苏钰旁边听着,心中疑惑更甚。
春日宴过去半个月不到,如此规矩的组织都出现了, 要是背后没有推手才奇怪。
“苏姑娘。”
程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钰转身看去, 只见程喻带着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提着东西,似要给谁送去。
“程公子, 好巧。”苏钰笑着说。
程喻道:“一直想去拜访姑娘, 又怕打扰。”
“公子寻我有事?”苏钰问,随即想了起来,“我己经往京城写了信,还没有回复,估计还要再等等。”
这回的信是写给薛迟的, 不像写给苏略那样。
有点点别拗,却又很笃定,薛迟一定能把事情办好。
程喻愣了一下,马上道谢,“多谢苏姑娘,姑娘大恩,我定当……”
他找苏钰不是问进度的,脱籍这么大的事,办起来十分为难,不然他也不至于在直隶呆了四年。
没想到苏钰会主动提起,而且己经给京城写了信,顿时大喜过望。
“你快打住。”苏钰阻止他说下去。
报恩这种话,等事情办成再说。
而且这回托的是薛迟,薛迟帮她办事,她却让程喻报恩,总觉得不太好。
“还是要谢谢姑娘。”程喻说着。
苏钰摆摆手,“说吧,什么事?”
“姑娘若是方便,借一步说话。”程喻说着。
苏钰抬头看到对面的酒楼,“快中午了,我请程公子吃饭。”
程喻笑着道:“那怎么行,该我请苏姑娘。”
还没到饭点,酒楼里宾客不多,小二招呼着两人进了二楼雅间。
程喻坚持请客,苏钰也没跟他争。
“尝尝你家的招牌菜,看着准备。”苏钰笑着对小二说。
来直隶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吃饭。
也跟她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有关系,活的太精致,对外面的东西看不上。
菜上的很快,满满一桌,不给程喻省钱的机会。
“客官,菜己上齐。”小二说着。
程喻道:“下去吧,没有传唤,不要进来。”
“是。”
小二说着,转身离开,走前还不忘把雅间的门关好。
“春日宴结束后,你应该挺忙的。”苏钰笑着说。
这回的春日宴,应该会记录在直隶的县志中,经久不衰的流传下去。
程喻做为这回的主持人,宴会办成这样,后续要怎么处理,应该会很头痛。
程喻苦笑,破罐子破摔说着,“都闹湖怪了,所有事情都推在湖怪身上,倒是好处理了。”
而且都闹湖怪了,明年的春日宴能不能举行,都不好说。
整个直隶的注意力都在湖怪上,春日宴早没人在意。
苏钰道:“程公子既与船行打交道,认识的水手必然就多,对湖怪之事可知道些什么。”
“我正想与姑娘说这件事。”程喻说着。
据水手们说,新年过后,常有陌生人出入红莲湖。都是水性极好的,下水之后一呆就是半天。
直隶的正月挺冷的,湖上的冰还没化开,捕鱼的人都不多,下水的就更少了。
就有水手好奇去打听,那些人却说,东家的东西掉湖里了,付钱让他们帮着打捞。
因为钱的给多,辛苦也值得。
红莲湖那么大,下水捞东西,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有钱人发癫,只要钱给够,谁管他怎么癫。
水手抱着想发财的心思,就买了酒过去搭话,结果对方酒也不喝,话也不说,虽然没有赶他走,态度却十分奇怪。
有水手因为好奇,就留心观察。
这些人在红莲湖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春日宴之前,又回来了一趟,下水半天就走了。
“让我起疑的是,据水手所说,那些人并非直隶人士。虽然是多人行动,却十分有序,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士。”程喻说着。
苏钰心中己有嫌颖人,猜起来就容易,“要么是达官贵人私下圈养的手下护院,要么是借调的军队。”
她更倾向于第一种,直隶是京城的门户,一直都有驻军。
内陆城市不需要海军,从军中借人也能借到水手。
不过,关楚河当了这么多年关家当家,公开私养军队肯定不敢,但手里肯定养了不少能人。
搞湖怪这种私密之事,还得自己的人放心。
“还有一件事,那个所谓的拜鱼教,也是有人组织的。”程喻说着。
不准捕鱼,不准吃鱼,首先伤害的就是渔民水手的利益。砸人饭碗,那是要出人命的。
对方先收买的就是水手和渔民,许以重金,由他们出面组织,诉说湖怪的神奇之处。
忽悠普通民众,还以派发青菜鸡蛋的形式,让更多的民众参加。
苏钰听着,沉思一会,“有件事想麻烦程公子。”
“苏姑娘请讲。”程喻说着。
苏钰道:“我要证据。”
程喻刚才说的,不管是看到许多人下手的水手,还是后面组织拜鱼教,不要只凭嘴说,她需要证据,最好是铁证如山。
程喻愣了一下,他跟苏钰说这事,大半原因是当八卦的讲的,没想到苏钰竟然要证据。
苏钰从荷包里翻出几块碎银子,以及一百两银票。这是绿川放的,也是她出门的标配。
“这张银票你先拿着,稍后我会让人再送一千两银子给你。”苏钰说着。
“这,怎么……”
程喻更惊讶了,连忙就要推却。
苏钰却是坚持,“水手渔民都是要吃饭的,与他们打交道,少不了银子。”
关楚河能花钱收买,她也能收买,关键就是钱。
这么大的事,收集证据要消耗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是财力。
程喻能把这事办成,就是还了给郑家脱籍之恩。
活由程喻干了,钱就不能再让他出了。
程喻还欲再推,苏钰十分坚持,“此事对我非常重要,我只想办成此事,银子与我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千两银子对她不算什么,对于程喻就是天文数字。若是因为银子的缘故,事情没办成,她才要吐血。
所以,先把钱给够,程喻才更好出力。
程喻见苏钰坚持,也没再推却。他手头并不宽余,想办成苏钰交代的,他确实钱不够,“姑娘所托,我定竭尽全力。”
“程公子不问我原由?”苏钰笑着说。
程喻摇头,“姑娘如此做,自有姑娘的道理。该我知道的时候,自会知晓。”
***
被苏家认回后,云棠的生活很简单。
绝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叶氏,云棠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直到遇到叶氏。
“你小时候啊,调皮的很,比钰姐儿和邑哥儿都皮,三岁就要爬树,跟猴子似的。”叶氏笑着说,“你大伯说你根骨好,是叶家所有孩子里面最好的。”
按苏天翊的说法,以苏辰的根骨,要是好好培养,必然是一代宗师。
“我学跳舞的时候,师傅也夸过我。”云棠说着,突然想到自己是在教坊里学的舞蹈,以前的种种,对于苏家来说是耻辱。
便改口说着,“回京之后,我也跟着阿邑学习骑射。”
叶氏笑着道:“射箭学不学无所谓,骑马还是要学的。不然每年秋猎的时候,别人都去骑马了,自己只能坐着干瞪眼。”
想到回京之后的生活,云棠充满了期待,“我都要学。”
她是苏家的孩子,她都要学会,不能丢人。
想到回京,叶氏本来还是高兴的,又想到杨云娘,却是为难起来,问云棠,“你觉得采蓝如何?”
叶氏去见杨云娘时,是把云棠带着的。
差点成了妯娌,十几年后再见,叶氏与杨云娘都十分感慨。
叙旧叙了许久,两人对着落泪。
叶氏会哭,有一半是为了杨云娘哭,哭她命苦。
孤女远嫁,丈夫倒是好的,只是她命不好,无子,丈夫又早亡。
“程姑娘很好。”云棠说着。
虽然只见一面,程采蓝给她的印象深刻,大美女,活泼大方,应对得体,进退得宜。
苏邑会对她一见钟情,太正常了。
“我也觉得她好,更难得是阿邑喜欢。”叶氏说着,“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遇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想成全他。可是……”
叶氏便把苏天佑,杨云娘,关氏的纠葛说了。
虽然晚辈不好议论长辈,但这件在苏家不是秘密,将来回国公府,少不得面对关氏,与其以后知道,不如现在知道了,心里有数。
“这,怎么会……”云棠听得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三太太既然出身名门,没必要……”跟一个孤女儿抢丈夫。
“三老爷和三太太多年前就不和了,夫妻早己分居。”叶氏说着,心情烦闷。
杨云娘现在的情况,进京是最好的,钱夫人也一直在劝她。
得谷夫人庇护,总有个依靠。
苏邑喜欢程采蓝,她也觉得程采蓝,要是成了姻缘就更好了。
若是没有这重缘故,亲家母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她必然会接其过来同住。
叶氏更担心的是,万一苏天佑发癫,要跟关氏和离,跟杨云娘重修旧好。
以前种种不提,十几年过去,关氏再不好,她操持家务,给苏天佑生儿育女。
苏玫己出阁,苏越也己定亲,这时候苏天佑要换老婆,让苏玫和苏越情何以堪。
到时候撕扯起来,二房夹在中间,就难堪了。
云棠看出叶氏的为难,也不敢多言,“船到桥头自然直,阿邑中意程姑娘,但姻缘之事,总得父母之命,媒灼之言。”
“看阿邑说话时的得意,程姑娘多半也是中意她的。”叶氏说着笑了起来。
需要日日相对的夫婚,还是需要点感情的。
完全没有感情的婚姻,男人还好,可以纳妾,对女人就是煎熬。
“还有老太太呢。”云棠说着,“母亲也不用太操烦了。”
在她看来,当年之事,是关氏的错。
现在又要因为她,让杨云娘不得见养母,苏邑不得娶喜欢的女子,就很没道理。
谷夫人是杨云娘的养母,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不挂记养女。若是得知杨云娘现在的境况,会主动派人来接。
云棠提到谷夫人,提醒了叶氏。
苏家的大长辈还在,苏震岳和谷夫人比她有决定权。
就像苏钰和苏邑那样,全部坦白,然后把头痛为难推给她和苏天华。
她也可以这么干,把事情经过坦白,然后把事情推给苏震岳和谷夫人。
天塌了有长辈顶着,她没必要自己头痛。
“一会我就给老太爷写信。”叶氏说着,家书有内容了。
因苏天华不在,母女俩一起吃了晚饭,因叶氏要写信,云棠先回了房间。
“姑娘,刚才有人送了封信,说是江南教坊的。”婆子吱唔说着,把信奉了上来。
云棠有些意外,她没给江南教坊写过信,惊讶之余,她接过信。
拆开信件,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右手的信纸根本就捏不住。
“我找到了证人,你就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妓女生的婊子。不想整个直隶都知道你母亲的丑事,就来见我。”
第100章 第 100 章 云棠一直在作梦,……
云棠一直在作梦, 她好像又回到了地狱里。
陆锦每天挑她的错,非打即骂,张口就是贱人婊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陆锦赎了她, 救了她, 也曾对她好过。
一个好好的人, 突然烂掉了。
或者说, 这才是陆锦的本性,只是她才知道而己。
“姑娘, 姑娘……”陪床的丫头见云棠情况不对,连忙推醒她。
云棠睁开眼,看着熟悉的丫头,大口喘息着,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姑娘做恶梦了, 我让厨房煮碗安神汤。”丫头说着。
“现在什么时辰了?”云棠问着。
丫头说着,“还早呢,姑娘再睡会。”
云棠没有睡, 她也睡不着。
这些年来陆锦总是变着法折磨她, 对于陆锦的话她是不相信的。
几乎和苏邑一模一样的脸, 而且、都滴血认亲了,怎么可能不是。
这一定是陆锦的新花样, 为的是折磨她。
不理会就好了, 陆锦不敢来这里找她,苏天华会打死他。
但是陆锦是疯的,他说的证据也许是假的,但若是闹得全城皆知,苏家的脸面往哪里摆。
若是再闹出其他事情来, 云棠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恐惧涌向心头。
想到叶氏,想到苏天华,云棠哆嗦的身体渐渐安定下来。
陆锦是冲着她来的,他是疯子,害怕回避退缩,只会把灾难带给她的亲人。
陆锦约的是中午,醉云楼相见。
醉云楼是直隶最好的酒楼,也是以前陆锦常带云棠来的。
陆锦在醉云楼有个雅间,不管他去不去,都会给他留着。
约了云棠见面,陆锦早早来了,只是想到要与云棠见面,他就激动到睡不着。
所有的证人都找到了,包括当年接年云棠的稳婆,云棠就是个妓女生的婊子,根本就不是苏家丢失的二小姐。
只要把这件事公开,苏家不会再认她,她无处可去,只能回到他身边。
“云棠姑娘,大爷等你许久了。”
雅间的门被推开,云棠头戴遮脸的斗笠,走进屋里。
“怎么遮着脸,怕人认出来吗。”陆锦笑着,伸手把云棠的斗笠扯了下来,扔到地上,“没穿衣服的样子我都见过,还害什么羞。”
云棠后退两步,与陆锦拉开距离,悲怒之中带着疑惑,直直看着他,“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陆锦赎她出来,她用心侍侯他,给他生了儿子,更是任由他打骂折磨,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
就是报恩,也报完了。
而且陆锦己经把她送给了恒王府,两人再无关系,为什么就不能各自安好。
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己。
“我要告诉你真相,你就是个婊子。”陆锦笑着,对小厮说着,“把人提上来。”
片刻后,小厮带着几个女人过来,其中就有教坊的老鸨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看到云棠就哭了出来,“云棠,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你好,但他们一直打我。”
陆锦一脚踢了过去,“都是贱人,不挨打不说实话。”
“妈妈。”云棠喊着,就要去扶老鸨子,却被陆锦揪住头发,“好好站在这里,听她们说。什么京城丢失的千金小姐,都是为了给你这个婊子抬身价。”
云棠只觉得头皮被揪的生疼,过往的疼痛涌上心头,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难道她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吗,被这个烂人折磨到死。
除了老鸨子,还有同在教坊的老人,以及接生的稳婆。
几个人哭泣着,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云棠确实是教坊前花魁的女儿,父亲是某个恩客的,本想打掉的,吃了落胎药却没打下来,这才留下来。
教坊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是贱籍,云棠教坊长大,为了卖好价钱,老鸨子才编造云棠的身世。
“听到了吗,你不是苏家丢失的二小姐。”陆锦高兴极了。
在云棠成为苏家二小姐时,他想着他们终于门当户对,他们可以成亲了。
结果云棠竟然看不起他了,不原意嫁于她。
陆锦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竟然敢,谁给她的胆子。
现在好了,她又成了婊子贱人,又落到他手里了。
云棠呆呆听着,整个人好像木了一样。
她不是苏家女儿,叶氏也不是她的母亲。
也是,那样好的人家,那样好的父母,怎么会是她的亲人。
陆锦打骂她时,常骂她是贱人,因为贱才出生就是婊子。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苏家的二小姐。
那样她的人家,不该有她这样的女儿。
“云棠,我苦命的孩子。”老鸨子痛哭着,都说婊子无情,但总是自己跟前长大的,她是真的希望云棠能好。
要是早知道陆锦变成现在这样,他出再多钱,她也不会让他把云棠带走。
“妈妈,是我连累了你。”云棠说着,“这么大岁数,还遭这个罪,都是我的错。”
老鸨子哭着摇头,“我老了,风月场上一辈子,活到现在也够本了,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看陆锦这样,云棠活不久。
孩子都生了,男人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云棠神情麻木,连眼泪都没流下来,只是对陆锦说着,“你让他们出去,我有话与你说。”
陆锦就等着云棠服软,对小厮们说着,“带她们出去。”
小厮们拉着几个人出去,还把雅间的门关好。
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陆锦看着云棠,只觉得身体在燥动。
他是真的喜欢云棠,哪哪都喜欢。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飞不出我的手掌心。”陆锦得意说着。
“你想成为苏家的女婿。”云棠说着。
连诚哥儿都拿出来折腾,恒王妃都出面了。
她虽然不懂,但叶氏生气时说过,别说宁阳侯府了,就是恒王府,在苏家面前都不够看。
利用她攀上苏家,得到更好的前程,这符合陆锦的利益,也是叶氏最看不上的。
现在有把柄了,用这个把柄拿捏她,用她当作登天梯。
“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想翻出我的手掌心,就是你的错。”陆锦说着,“只要你跪下道歉,我会原谅你的。”
“好,我道歉。”云棠木然说着,屈膝下跪。
她跪过陆锦无数次,做错事了要跪,无故被打骂时也要跪。
她都跪习惯了,只有这一次,她跪的如此痛快。
“哈哈哈,好,这才我的乖云棠。”陆锦大笑,心中的恶气终于出来,高兴之余用手去扶云棠。而就在云棠将要起身之时,拿出怀里的匕首,就往陆锦身上刺去。
匕首锋利,是云棠一年前自己买的。
当时的日子过的太苦,她想一死了之,又有些不舍得,匕首就一直放在身边。
本来想扔掉的,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场。
匕首刺进陆锦腹部,陆锦有一瞬间的停顿,直到低头看到插在腹部的匕首,以及流下来的鲜血。
“你,你要杀了我?”陆锦语气中透着茫然,以及不可思议。
云棠要杀了他,这怎么可能,她怎么敢。
云棠看到鲜血的一瞬间,己经惊慌不知所措,却依然鼓起勇气,伸手就去拔插在陆锦腹部的匕首。
一刀是捅不死陆锦的,必须得多捅几刀。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什么!”云棠哭泣着,鲜血染红她的双手,她连鸡都没杀过,现在竟然杀人。
“因为,因为我爱你啊。”陆锦下意识说着。
当然是因为爱她,就像云棠也爱着他一样。
他一直都是如此坚信着,云棠怎么可能会不爱他,直到这一刀刺下来。
“我只想好好活着而己。”
云棠大声说着,几乎是用尽全力,又是一刀刺向陆锦。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陆锦身体里涌出来,身体缓缓倒下来,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着,“来人……”
守门的小厮推门进来,看到屋内情景顿时惊呆了,连忙喊着,“来人,杀人了。”
陆锦出门向来是带足人手的,小厮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进来。
而就在这时,正好一行人上到二楼,为首的关楚河,一身便服,手拿折扇,颇几分书生意气。
对于小厮们的叫喊,关楚河一脸淡然,并不放在心上。死个人而己,小事情。
正欲往自己的雅间走时,就听里头传来云棠的惊呼声,“不要过来,你为什么还不死。”
关楚河觉得有几分耳熟,脚步顿了一下。
随从见关楚河在意,连忙上前拨开围着的小厮。
关楚河顺势看了过去,就见云棠满手鲜血,握着匕首,全身哆嗦着,双目无神,整个人己崩溃。
陆锦倒在云棠脚边,伤的极重,却硬是挣扎着爬到云棠脚边,试图去拉她。
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伤的太重,说不出来。
“我只想好好活而己,为什么要这样。”
云棠紧贴着墙壁,己经退无可退。
她己经接受糟糕的人生,为什么还能变成地狱。
“我杀了人,也得死,哈哈,到最后,还是活不下了。”云棠又是哭又是笑。
“你没杀人。”
突然一句,声音不大,语调中甚至还带着几分随意。
云棠有几分发懵,眼晴被泪水冲刷的有些模糊,顺着声音怔怔看过去。
俊美的五官,带着几分邪气,衣着随意却掩不住身上的贵气与果决。
她认识他,关楚河。
与苏家,不能说是仇人,但绝不是朋友。
关楚河随手抽出随从腰间配剑,抬手一剑划向陆锦的脖子。
一剑割喉,鲜血顿时喷发出来,溅到云棠脸上,
滚烫的血液,好似要把人烫伤。
“人是我杀的。”关楚河说着,随手把剑丢给随从。
云棠惊呆了,陆锦的小厮们也惊呆了,刚想出声,关楚河的随从拔剑,开始杀人。
鲜血在二楼蔓延开来,原本只是一人死,现在死的变成了一群。
如此大的变故,云棠却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原本崩溃的精神状态,似乎一点点找回了理智。
陆锦死了,她没有杀人,人是关楚河杀的。
关楚河替她杀了陆锦。
云棠怔怔看着关楚河,抬手杀人,脸上表情却一丝变化都没有,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一条狗。
如此残忍,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你生的好看,脸弄花了就不好看了。”关楚河说着。
云棠下意识拿出手绢,想擦掉脸上的血。
“知府何在。”关楚河突然说着。
直隶知府从随从里走出来,神情惶恐。
“有人死了。”关楚河说着。
知府马上道:“自杀,他们是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