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露(二更) 他只能倾身下去,用指腹……
叶满得把这段背熟了, 最近她的武打戏份倒是过的还可以,但一些需要眼神的对手戏,她对起来有些费功夫。
倒不是说她NG多次演技不好耽误进度, 只不过她现在演戏还是靠的是自己的理解, 用她之前参加的表演班的表演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很多情绪还是停留在靠自己生活经验的地步, 而做不到像一个一个成熟的演员一样, 能在短时间内用自己的共情能力一下就找到人物内心。
所以她得多读读,多看看。
吃饭的时候看剧本是她的习惯,她就喜欢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就往那儿一坐, 像极了小时候坐在师父院子里的门坎上偷看武侠小说。
不过她没看多久,里面就有人在喊她。
喊她的是同个剧组里面的演员,大家都叫她小赵,她原本是给叶满当替身演员的,不过叶满基本上的戏都自己上, 她就闲置下来, 后来又去当其他女演员的替身演员了。
小赵后来了解到叶满也当过替身演员,一时间就对她有了很大的好感,因此跟叶满走的亲近。
小赵一脸惊喜:“小满老师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叶满:“啊?下午不是拍戏嘛?”
小赵:“你忘了, 今天导演他们要参加影视城的年会, 我们放假啊.”
叶满倒把这事忘了,临近年末, 大小会议也是有的。
小赵:“看起来你肯定还没有约,要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我听说晚上那儿还有烟花表演,很漂亮的,好多人为了这场烟花都特地赶过来的。”
烟花表演嘛, 听上去是挺不错的。
叶满:“你们具体指的是谁呀?”
说到这儿,小赵突然脸红起来,她有些扭捏,低声说:“场务小杨是我高中时期的学长。”
叶满明白过来,她笑着回到:“那我可万万不能去。”
小赵:“啊呀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啦,就是大家朋友之间约着出去玩。”
叶满:“烟花已经够亮了,我可不想再去给你们增加亮度了。我留在这儿看剧本。”
小赵:“真不去?整个剧组都放假了,你不去啊?”
叶满:“你们去吧。”
小赵:“那行咯。”
小赵和她打过招呼后,小陶也兴高采烈地上来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去看烟花。
小陶是个闲不住的,她圈子里朋友多,今晚上估计会来不少人,叶满就不跟她同行了,省得她不自由。
剧组里接下去就没人了。
叶满没人打扰乐得清闲,找了一张空置的桌子,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呢,就在那儿看着剧本。
她过一边台词,又对着面前的布景愣愣地出神,把场景引入脑海中后,又在自己心里排了一遍到时候的走位,然后在纸面上写写画画,感觉着最后的镜头呈现的样子。
她工作的入神,剧组里没有暖气,大脑没反应过来,但手和脚却下意识地往她身上的袍子里缩。
她全神贯注,直到外面传来不小的声音,她抬头之际,天边闪过一道光,继而小小的烟花簇在天空上炸裂开来。
是烟花。
这一声简短的声响只是预告,预告着今晚将有一场美丽的绽放宣告着电影人的今年即将落幕。
人都是爱美的动物,她见到那美丽的光景,于是从里面出来,站在屋檐下对着天边发呆。
叶满从前跟师父住在山上的时候,每年也是期盼年底的烟花的。
他们和道观住的近,师父是不允许她买烟花爆竹去山上的,但她可以站在山顶上看。
城镇的烟花没那么漂亮,几个小簇就足够引得孩童欢呼,山下的孩子早就开始争相炫耀了。
当时叶满坐在山顶上,冷风直往她的衣衫里钻,她永远忘不了孩童时代,她是多么热烈地曾经真诚地欢迎过新年的到来。
当时的她并不明白师父在烟花灿烂下的平淡和容和的。
事随境迁,不过也是沈谦遇提到今年过年的安排,乃至于今晚的烟花才让叶满真的反应过来,原来一年又要结束了。
思绪想到这儿,天空中的几道蜂鸣之后又闪现出漂亮的光弧。
影视城外面有几幢高楼,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的烟花。
只有那些飞得足够高的光弧,像是要爆发出积攒了多年的力量,到最顶峰的时候瞬间炸裂开来,于是那五彩缤纷的炫目的光像是被定格的动画映在天边,之后又像是蒙太奇镜头艺术里的那缓慢的几帧,尽可能地放慢了掉落的速度。
叶满站在雪地里,自己都没有发现地小小的欢呼了一声。
虽然只是一簇,但宏大又壮丽的美景还是震撼到了她。
她不由地为身边无人分享而可惜。
若是在从前,她一定能大声地叫出来:“师父你看,好美,好美。”
她会对着山峰那头,双手合成一个喇叭样式地喊道:“好美啊!”
山谷里会用回声热烈地回应她。
师父会笑着骂她,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她来昌京整整一年多了,好像逐渐开始明白,当时的小桐为什么满满带着希望来,最后却慌不择路地要走。
说这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即便叶满这一路来,甚至可以说是顺遂,但她也总觉得,她的努力,永远都透不出干净和明朗来。
就像这雪雾天,挣扎照明的是路灯,而不是阳光。
她搓了一把眼尾,把酸涩的那些东西搓走,吸了吸鼻子,转身要走,却撞上一个人。
路灯下的空旷青石板面上,沈谦遇撑着伞站在那儿。
他的伞面已经挪到了她的肩头。
她张大嘴巴站在那儿,眼尾上的那道红都没来得及藏掉。
“叶满,你可真是让人难等。”
他站在那儿,黑伞下他眉眼垂下来,很是无奈。
叶满不知道他为什么还在这里,明明他今天是要走的,而且从今天开始往后再数上一个月,他都不会在国内,他们也不会再见面。
而且他们其实昨晚上不是很愉快。
她都有点生气了其实。
但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似乎等了她许久。
她甚至连再往前一步完全走进他的伞里都忘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谦遇抬抬眉头:“听说晚上有烟花看,想看完再走。”
叶满“哦”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四周天空顿时烟火翻飞,五光十色,明如白昼。
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烟花声持续不断,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由此展开。
明明说的是想看烟花,但这
个地方视野最差,也就能听个响动。
她再往他幽幽的眸子里找去,发现他的眼里并没有烟花,她只是看到了自己。
说点什么吧。
叶满驱使着常常反应不过来的自己。
叶满:“烟花、烟花很漂亮。”
她说的磕磕绊绊,语言上是结巴的。
烟火落下的光把她的脸映得亮堂堂的,即便他们之前有些不愉快,但是看到他了,她脸上淡淡的惊喜依旧是她藏不住的表情。那让他觉得心里也有点高兴,总比看到她皱着眉头坐在台阶上吃冷饭读稿子高兴。
他是大约有些明白她的性子的,他给的东西,她不一定要,但真的看到她明明已经拥有了房车、化妆间、助理,甚至别人拿不到的资源,可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坐在台阶上吃冷盒子里的硬饭的时候,他原先觉得已经安排好的那种掌控感突然就消失了。
明明昨晚上,她还强装着要和他说,她和这个圈子里的各取所需都一样。
他要怎么说她呢,她真的不是个聪明的。
他走近一步,把伞递给她。
只见她眼里映照着天边无尽的灯火,但额头上还带着伤,脸上也不知道去哪里钻过了,有两块脏污渍。
他只能倾身下去,用指腹揩了揩:“傻瓜。”
——
那晚叶满还是去了影视城的年会。
不过她后来是和沈谦遇去的。
叶满问他为什么回来,是不是要参加年会。
林助坐在前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自家老板说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航班不赶了,被老太太骂也认了,去澳洲也延期了。
这时候车厢里的气氛轻松,林助于是坐在副驾驶说沈先生怎么会参加这种档次的年会。
沈谦遇剜他一眼:“说了是为了留下来看烟花。”
叶满:“那你看着烟花了吗?”
她一板一眼的。
沈谦遇伸手过来摆弄她的创口贴:“我光顾着看你的秃瓢脑袋了。”
叶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那里纠结:“那你看烟花的话要去市中心,不应该去影视城的。”
沈谦遇瞧着她那个样子,哂笑,心里琢磨难道他是真的留下来去看什么狗屁烟花的?
他有些疼惜地去摸了摸她头上的创口贴,他想说句对不起,昨晚上是他太冲动了,他失控了。
好歹她似乎是个不记仇的,只是摁了摁自己额头上的创口贴说:“沈谦遇,我这样去吃饭,不会给你丢人吧。”
她声音脆生生、水灵灵的。
沈谦遇盯着她亮堂堂的眼底,笑着说她:“丢死人了。”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空在那儿的手却伸过来牵她,她因为在外面呆了一天,此刻手是有些冷的,反而他的手是宽大又温暖的。
夜光烁烁,他半低着头,温柔地叫她一声:“满满。”
叶满嗯一声抬头。
沈谦遇:“往后都去车上吃饭,不要蹲在地上了。”
叶满料想是不是又被他看到了,她摇头:“我没事,沈谦遇。我习惯了。”
“而且,师父说,饱暖思淫.欲,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只会荒废技艺。”
他听她这么说,突然觉得她的师父应该是个参透红尘的高人。
她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灵清。
——
到了年会场子的时候,其实人都要散了,但主办方愣是听说沈谦遇要来,着急忙慌地临时准备的招待宴,还叫了几个重要的角色陪同。
沈谦遇嘱咐叶满只当自己是来吃饭的,也不用太过于在乎对面是谁。
叶满也就在那儿认真吃着饭,没主动参与他们的话题。
沈谦遇没低着叶满的位份,说的是他的朋友,因此一桌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叶满一坐下来,就轻声和沈谦遇说:“这个位置看烟花的话特别好,你应该早些过来的。”
沈谦遇嘴角浮笑,她还在惦记他没有看到烟花的事情。
也不能说叶满惦记,主要是座的那几个老板在那儿议论说,今晚上的烟火有多么多么难得,规模有多大,样式有多新鲜。
几乎可以说是空前绝后,载入史册。
叶满被他们说的心里都觉得有点可惜。
刚刚在剧组那儿,那儿被建筑遮挡,他们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那些W型金丝银柳、文字瀑布什么的花样她都没看到,就看到个烟花尾巴。
光是尾巴就已经这么漂亮了,这个视野看出去还会得了?
她托着腮帮子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赶上一场了。
她这头正可惜着呢,那头有人就开始说了:“但今年更特殊的是,说出来你们都不信,等会还有一场!”
“什么?”
“还又有一场?”
一场就烧几个亿的这怎么可能还有一场?
主办方笑盈盈地来解释:“托沈先生的福。”
叶满错愕地看向沈谦遇。
只见他笑笑,只是轻巧地说:
“你不是说这个位置看烟花,最漂亮。"
第32章 寒露(一更) 蜷缩在狭窄的车里,忘情……
叶满没想到沈谦遇会折回来, 更没想到,因为他的到来,她将在一小时内连续看到两场烟花秀。
在这种魔幻的开场中, 江对面的一排烟花已经蓄势待发。
机器点燃统一了他们的节奏, 在响起的盛大又绚烂的音乐里, 人声鼎沸, 到处都充盈着欢呼,不明所以的人共享这一场加场而来的烟花秀。
叶满坐的宴会厅是中式的折窗,几个窗子折叠起来, 毫无遮挡的天边出现在她面前, 烟花秀如同大师手下泼墨挥舞的画卷跃然于面前。
她怔怔地看着,感受着此刻人群的热闹,人们的雀跃,美景与欢笑交融,人人感恩他随手而创的天上人间。
窗户都大开着, 一阵风出来, 她不由地搓了搓自己的手。
坐在身边的人此刻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宽厚,很容易把她的手都包裹其中。
叶满朝他看去, 他正在和身边的主办方讲话, 偶尔点头,在一众人群里显得气度不凡。
叶满在那一刻, 在烟火坠落的光影里,总觉得他虚虚实实的, 让人看不清。
她眼神又落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手安静地卧在他的掌心里,她抬头, 看无尽的烟花坠落。
她知道,这里有一场烟花,是为她而绽放的。
——
沈谦遇接下来几天竟然都住在这边的酒店。
但他也不是没事可做,叶满听林助说他还挺忙的。
但每次到了饭点,他必是要和她来吃饭的,叶满似乎觉得好像他留下来主要是来盯着她把他的伙食费吃完了他才肯罢休。
即便他们吃饭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多,但如果叶满今天因为拍戏误了饭点,他也会等她处理完工作。
叶满有时候也说时间紧张,要不还是剧组盒饭对付一口,沈谦遇却还是从前那个立场,他给她饭碗里添了不少的菜,只是说,不管多么忙吃饭的时间总是要有的。
不过叶满跟着沈谦遇吃了几次饭之后,她发现他食量和一般的成年男人相比不大,好像也没有表现出对什么样菜色特别喜欢,不太猜得出他的喜好来。
这样持续了几天后,叶满开始要拍大夜,休息的时间被调到了早上,作息一乱就没法陪着沈谦遇吃饭了。
他再有不满,也不能去耽误剧组的工作进度。
剧组后面的工作拍的紧张,叶满后面就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沈谦遇在做什么了。
一次大夜拍到凌晨三点,小陶最近生病了,叶满不忍心让她跟着,就早早让司机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叶满等司机过来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等到,不知道是不是中途去眯了会眯过时间了。
叶满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同剧组的于庭霖,他在这次电影中扮演的是男三,和她有些对手戏,隐居于江湖的小王爷,和他现实形象很贴,逍遥公子哥。叶满还听说他本来就是某个富二代,不好好接替家里的生意出来拍戏玩的。
不过他的确样貌上佳,古装扮相一上的确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君。
这会儿外头风大,于庭霖穿了一身大衣带着助理看到了站在路边的
叶满,见她在那儿站着,于是问她:“小满老师,我回酒店,你要一起吗?”
叶满刚想说不用,因为剧组一行人大多都安排在一旁的酒店,她一个新人,不好跟人说她不住在那里。
谁知于庭霖却先开口说道:“我也住在星河。”
这个话一出来,叶满就知道了原来于庭霖知道她住在星河,他是个富二代自己掏钱住豪华酒店可以理解,但按照叶满今时今日的地位,凭自己怎么能住的起的。
叶满下意识的心虚,但后来转念一想,她是怎么进来剧组的想必所有人私下里都传开了,她这些天每天回豪华酒店车接车送的,不少人都看着,更何况剧组里有个许意涵,她本来就不高兴叶满占了她的位置,不是她恶意揣测别人,但那些话叶满也不是没有听到过。
想到这儿,叶满也觉得没什么好掩盖的,眼下她没车回去,于庭霖回星河,正好。
“那就麻烦于老师了……”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短促,叶满循声看去,树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辆车,刚才是熄着灯的,叶满一直没发现。现在车子短鸣一声,打开灯来,发动车子,然后,不疾不徐地过来。
叶满看到熟悉的车,顿时心里估计了个七七八八,但这个点,她觉得不大可能是沈谦遇。
车子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一时间露出驾驶室里的那张脸,叶满惊讶到站在原地。
这个点,他怎么过来了。
他只是降下车窗后,单刀直入地叫她名字:“小满。”
叶满忙点头示意和于庭霖告了别,然后连忙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进来,坐在副驾驶上,关上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车里很低的气压。
她不着痕迹地看过去,他目光向前,没转过来,叶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说:
“系上安全带。”
声音淡淡的。
“哦。”叶满搓了把自己的胳膊,扯了安全带出来,她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凝固。
她试图找话题:“您怎么在这儿。”
她现在小心又礼貌。
身边的人只是打着方向盘,不说话。
叶满悄悄看他一眼,路上的灯光穿过街边的常青树,树叶把光分散成不同的碎片,落在他身上,底色竟然是有些斑斓的。
她原先觉得于庭霖站在外面长身玉立是好看的,少年郎君风度翩翩。但现在偏头看他,又觉得他似沉默的古柏树,或者如同沉淀了经年的墨。
侧面优秀,鼻梁高挺。
转弯之际,他侧过头来看她这边的后视镜,叶满借此在那儿帮着他看:“后面没车。”
沈谦遇不轻不重地瞥她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叶满这下有些郁闷了,本来他来接她,她是表示感谢了,而且她主动了两次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于是她也不想说话了。
就这样,两个人回去的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车子最后到了酒店下,沈谦遇把车停下来,松了钥匙,自己也解开了安全带。
叶满见他没什么要说的,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她于是下意识的去开自己的门,开了一下才发现他把门锁上了。
她于是回过头来,不满道:“沈谦遇。”
身边的人直直地看了她一会,而后叶满只听到车里咔嚓一声,他又把车门打开了。
但他依旧没说话。
叶满随要去开门,偏她手刚碰到车门的时候,车门又再度锁上了。
这下叶满真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她回头提高了嗓音:“沈谦遇!”
他却只是淡淡说一句:“还敢瞪我了?”
叶满:“你要是不高兴来接我,我这会也能自己回来。”
沈谦遇:“怎么回来,坐别人的车回来?”
别人?
叶满才反应过来:“我和别人就讲了一句话,你也要生气吗?”
沈谦遇却一脸无所谓:“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这人还不承认,不生气他反反复复地大半夜逗她玩呢。
叶满:“你放我出去。”
沈谦遇:“你哄好我了,你就能出去。”
无理取闹,叶满皱着眉头,伸手去他的驾驶盘上摁开门键:“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刚伸出的手却被他抓住。
他微微一用力,她整个身子就往他身上倒去。
“那你学。”沈谦遇提了她的手,让她的身体往上一提,让她的唇就落在他的唇边,但他没有低头,偏就等着她凑上去,讨好他。
叶满连忙用剩下的一只撑住座椅边沿,她盯着他,威胁他:“沈谦遇,你别逼我动手。”
她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此刻眼睛里透着莹莹的狼光,他轻笑一声:“怎么,还想跟我动手?”
叶满:“别觉得你只手遮天仗势欺人,我就怕你。”
沈谦遇:“我怎么只手遮天仗势欺人了?我仗势欺人我大半夜地不睡觉在外面等你结束工作?”
叶满:“又不是我让你等的。”
沈谦遇加重了手里攥她的力道。
她轻嘶一声。
沈谦遇:“知道疼?”
叶满:“我又不是钢,又不是铁。”
沈谦遇松了手上的劲道:“疼死你算了。不是今天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我看你这条命,迟早折在剧组里。”
听到这儿,叶满是知道了沈谦遇为什么突然亲自来接她。
她今天晚上有个从二楼跳下来的戏,落地没站摔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谁跟他说的,他虽然语气是兴师问罪,但叶满知道,他也是关心她。
叶满语气软了一点:“我没事。”
沈谦遇见她语气缓和了不少,自己没发现地也柔和了许多,只是说:“我没亲眼见到你,我怎么放心走。”
叶满这才想起来,沈谦遇在这儿也住了好些日子了,的确是到了要走的时候了。
这些天,他天天工作之余还要配合着她的时间陪她吃饭。
想到这儿,叶满倒是有些抱歉了。
叶满:“你回去吧,我会好好吃饭的。”
沈谦遇却只是瞥她一眼,原本松下来的手又往上提了提,这次,他稍稍低头了,他贴唇下来,轻点了一下她的唇,不清不楚地低声喊一句:“小骗子。”
一点点的贴合让他们两个之间留着空隙,叶满能从他的鼻息里感觉到他身上的味道。
松木檀香很淡,如有若无地盘桓在空气里,她微微抬眼,看到他垂眸下来的眸子,半阖起来的眼珠是琥珀色的,透着亮光,那看上去诱人极了。
她再抬头,轻吻上他的唇。
只是小小啄了一下,他似乎是没有想到一样,身体怔了怔,下一秒,他从驾驶室下来,大步走到车的另一边,在叶满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开门进来——
手直接搂过她的头,身体扭曲地蜷缩在狭窄的车里,忘情地吻她。
第33章 寒露(二更) 病态又畸形……
叶满这些天和沈谦遇相处久了也发现了一些和他的相处之道。
她虽然算不上完全地摸清楚了他的脾气, 但好像一个吻,他就可以既往不咎,不管他刚刚周身的气息是多么地让人凛冽到不敢靠近, 只要她主动吻他一下, 他所有的重心就都会落在把她吻到喘不过气来这件事上。
他和她一样沉湎在这种接触里, 即便只是一个吻, 皱巴巴的衬衫褶皱里全是她泛起波澜的情绪和紊乱的呼吸。
她不知道别人的相处模式是怎么样的,但她隐约知道他们是病态的。
病态又畸形地沉溺在窒息的缠绵里。
——
叶满睡醒后起来,没有和往常一样去行政走廊吃早饭, 因为她知道沈谦遇已经一大早就走了, 于是她就去了一楼餐厅,碰巧在那儿遇到了于庭霖。
酒店因为考虑到住在这边的艺人会比较多,一楼那儿也是有专门的用餐区的,叶满遇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于庭霖吃饭后过来和叶满打了个招呼,叶满回应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
在她的脖颈上。
叶满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于庭霖却只是勾了勾唇角, 笑到:“小满老师。”
叶满不知道他这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最后拿出来了一个创口贴,放在叶满的桌子面前,走之后, 叶满才从桌面上的座桌号的反光里看到自己。
她检查着自己的脖颈, 才发现那儿有道红痕。
她顿时羞赧极了,也怪她, 明知道沈谦遇是个没轻重的,早上起来也没有好好看看, 反而还让于庭霖这么尴尬地来提醒她。
她也顾不得吃东西了,拿了手边的创口贴,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
叶满回了剧组之后, 大家也只是当她哪里受伤了而已,并没有引起怀疑。
叶满看了一眼在那儿眉眼认真和人对戏的于庭霖,有点心虚,好像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里一样,但想来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不然的话也不会多事提醒她给她创口贴了。
叶满观察了几天,于庭霖的确没有再提起这事了。
剧组今年的拍摄进度也要进入尾声了,剧组里已经开始放出放假的消息了,就连小陶也开始各种买年货寄到家里了。
“小满老师,你老家在哪里呀?”
叶满:“天台山。”
小陶一听两眼放光:“那可是神仙宝地!你今年要回家吗?”
叶满摇摇头:“我父母搬迁了,家里没什么人。就不回去了。”
她隐瞒了师父的事情。
小陶语气落下来:“这样子,那今年剧组放假怎么办,沈先生人又在国外,你一个人,多孤单啊。”
叶满这会儿在那儿单脚战立练着鸳鸯腿,说话之际气息稳地跟躺在床上似的:“我回昌京去,姜弥老师也要回昌京的,我和她一起过。”
小陶:“姜弥老师啊?”
她是听过她的,也知道叶满和她关系是不错的。
但小陶知道姜弥吧,圈子里对她的风评不是很好。
娱乐圈是有鄙视链的,姜弥走了这条路本就是不想吃国内市场了,自然也和圈子里的人玩不到一起去。小陶的想法和张珂姐姐是一样的,叶满能不和她一起就不和她一起最好。
“对,今年要回来的。哦对了,小陶,你和珂姐说一声,原先的那个设计师的珠宝品牌的商务我不接了,你让她帮忙和对方联系一下姜弥的经纪人,她脖子漂亮,这种珠宝首饰戴起来是好看的。”
小陶嘟囔一句:“那您戴起来也是好看的啊。”
叶满:“我成天舞刀弄枪的,不符合人家品牌调性,她好看的。”
小陶依旧不太高兴:“好不容易来一个赚钱容易的商务广告,您还给别人,非要吃这些风里来雨里去的苦,你看看你的腿上,全是伤,我有时候都不忍心看,再说了,人家设计师找您也是评估过您和品牌的调性的,姜弥老师,她不太合适吧。”
叶满闻言把抬起来的脚放下来,脸上神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语气已经变了:“怎么不合适了?”
小陶心直口快:“人家品牌方的定位是给少女的,荧幕形象要纯净漂亮的,姜弥老师她都那样了,未删节版全网飞的,这不合适……”
小陶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叶满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她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她忙改口说:“对不起,小满老师,我……”
叶满:“角色定位是这样,姜弥她为了影片里的角色,努力且优秀的完成了,看客们却只关心那些所谓的噱头,营销公司也把她推上风口浪尖做牺牲品,姜弥做错了什么呢,她只不过按照剧本成功的扮演好了剧中的角色而已。如果对面设计师只是因为这些事情不符合他们的品牌调性不合作,那我也不想和这些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品牌合作。”
小陶:“小满老师,我错了,但你这样,珂姐会不高兴的,而且……而且这个品牌,是林助那边的关系。”
林助那边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沈谦遇那边的关系。
叶满知道沈谦遇是怎么想的,年底了他不想让她在公司的业绩难看,找了一些不费时不费力但待遇可观的活给她,她在这个时候把这些活分给别人,实在是有一些不像话了。
叶满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我会和林助解释的。”
小陶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剧组最后定下来除夕加上正月初一初二休息三天,小陶回了老家,叶满最后坐飞机回了昌京。
她去了自己的公寓放了东西就去了原先她和姜弥租的那个房子。
司机放假了,叶满带了个口罩打了个车,司机在车上与她闲扯,说大年三十的,那片居民楼的打工人大多都回去了,荒凉的很。
叶满最后到那幢楼的楼下的时候,果然就看到原先住的满满当当的人只是零星地亮着几盏灯。
她抬头看向五楼,他们原先住过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外置的晾衣架,他们的房子朝向西北,楼层之间的距离太近,屋子里的阳光能照进来的不多,那是姜弥想出来的办法,外搭了一个晾晒的。
窗户太窄了,两个人因为同时在那儿晒衣服被卡在那儿过,笑作一团。
叶满望着那房间已经亮起的灯,把身上的大衣裹了裹循着老旧的楼梯上了楼。
楼道里的灯随着她的步伐亮了起来。
叶满最后站在5楼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呢,姜弥似乎和她有心灵感应一样,刚好开了门。
姜弥瘦了。
她原先本就不胖的瘦出了清晰甚至锋利的下颌线,那生硬的拐角抹去了原来的流畅。
她见到她,向来不大表情的眸子底下亮了亮:“终于把你给等回来了。”
“剧组是在是太忙。”叶满拥抱她。
叶满抱着她,觉得她瘦得只剩下骨头,浑身也没有温度:“你怎么开着暖气也这么冷,多穿点。”
姜弥:“是你体热。吃火锅吧?有你爱吃的萝卜和山药,特地去郊区的山里买的,听说还不错,你尝尝,能不能比的上你师父做的。”
叶满进来才发现屋子被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屋子里的那个电热锅还在冒着气泡,一旁放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和他们从前一样。
但食材的确是更像样了。
叶满坐下来,依旧把鸳鸯锅的红汤那边朝向姜弥,又问她:“阿姨的病最近怎么样?”
姜弥:“都有医生和护工看着呢,不过我爸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把医院搞到人仰马翻的。”
叶满正在那儿拆着筷子呢,听到这话,手里的动作一停:“他去那儿干嘛?”
姜弥:“我拍电影的事被他知道了,嫌我丢人,找不到我去我妈那儿闹,什么丢人不丢人的,他是盘算了我有钱,还不是让我出钱。”
叶满在面对这些家里的事的时候,总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她算不上幸福,无缘无故消失的父母差点让她成了一个孤儿,她从前总是执着于父母为什么不要她,但长大以后又庆幸自己能活的无牵无挂。
除了师父以外,她不用在意任何人带来的血缘羁绊,不用像姜弥一样,被原生家庭的各种是非所折磨。
叶满在那儿小心地放着鱼丸,又问她:“后来呢?”
姜弥:“我报警了,这会儿他在牢里待着呢。”
她说的很轻易,但叶满知道这事没她说的那么简单就摆平了。
姜弥:“行啦,大过年的不说我了,小满,说说你吧。”
姜弥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她化了妆后明显明艳很多的眸子看着叶满:“他对你好吗?”
叶满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她想了一会:“好是好的,但我有时候又觉得那也不是好。”
姜弥没说话,依旧望着她。
叶满看向姜弥,在火锅升起冒泡的咕噜咕噜声里,又不解地问她:“姜弥,你习惯,习惯这种关系吗?”
习惯?
姜弥只是抿抿唇:“这事没有习惯和不习惯的,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或者是未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对我来说都一样。”
姜弥:“只需要花一些时间去了解他们的品行和喜好,顺着他们的毛捋,就像一个一个驿站一样,只不过是停靠一下而已,都是很快就要说再见的关系,不必太往心里去。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要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满又问
:“那你都是怎么样要到自己想要的呢。”
姜弥笑起来:“傻瓜,你撒个娇直接要不就行了。”
叶满沉默。
姜弥看她那个样子,又问她:“你不会什么都没要吧?”
叶满摇摇头。解释:“就,很多方面,我知道只要我开口,他在能力之内的,什么都会给我,但我又秉着一口气,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或者说,我一方面,接受了这种关系,另一方面,好像又抗拒这种关系。好像我真的开口,这种关系就做实了。”
她抬起头来,满脸是求知和不解。
锅里下的菜随着红汤翻滚,早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了。
姜弥看她那个样子,心里一揪,忽然就想起她第一天看到叶满的时候,她那双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眼睛,喉头涌上一阵苦涩。
她摇摇头:“小满。”
第34章 霜露 这次是烫烫的,像冬日的火焰
叶满不懂姜弥这声长长的叹气下的意思。
在最后胡乱成一团的火锅里, 姜弥只是说了一句:“小满,你爱上他了。”
北边的窗户又灌进簌簌的风来,姜弥起身去关。
叶满坐在那儿, 久久回不过神来。
电视里在放新年的联欢晚会。
叶满从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到子在候场的许意涵、唐尹尔, 还有许多她叫得出名字但没有见过的艺人。
他们脸上绽放明媚的笑容, 不管每个人的过去是怎么样的, 未来又是怎么样的,站在屏幕前的他们此刻,想必也是真的希望将新年的祝福传遍大街小巷。
后来叶满躺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 把电视的声音调地更大了些。
手机铃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乐里几次被叶满忽视, 她最后在郭德纲老师的相声落幕之后才真的看到自己有未接来电。
是林助。
她回拨过去,电话那头只是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林助语气愉悦:“小满小姐您可算是接电话,再晚一点,我都怕赶不上新年。”
叶满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了。
林助:“我在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沈先生委托我给您带了新年礼物, 您这会儿方便吗,方便的话我给您送上来。”
叶满从沙发里起来:“哦我自己下来拿就可以。”
林助笑起来:“那您怕是拿不动的。”
林助最后让人把东西都搬上来,三五个男人搬了两三趟。
叶满看了看堆在屋子里的满满当当的各种包装精美的礼物, 顺手先拆了一个最高的。
褪去了好些繁杂的包装物外, 叶满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大约半人高的花瓶,瓶身上装点着跃龙纹梅, 一旁的精致卡片上还有这这个东西的介绍,说是清代康熙年间的物件。
这价值连城的东西放到她不过三十平米的小公寓来, 也不怕折煞她。
她又随手拆了一个小的。
一个小小的玉雕摆件,花鸟鱼虫图案倒是普通,只不过这质地冰透清澈的, 是罕见的。
叶满再翻了翻它的“说明书”,这东西一波三折,过了好几个拍卖行。
叶满算是知道了,沈谦遇把小半个博物馆搬到她这里来了。
这些东西,她随手当一个,能抵得了昌京二环一套房了。
他出手,那已经不能用大方这种有限度的词语来形容了。
除了这些珠宝文物以外,他还送了很多首饰包包。
那些都是上天入地最好的东西,是随便一件都是能帮她撑面子的东西,她或许再也不用考虑在任何一个社交聚会里要去借体面的礼服或者高档的首饰。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在剧组里素面朝天满身泥垢地当剧中的“侠女”的时候,而不是当锦衣玉食的公主。
她解了几个就没有了继续拆下去的欲望,任由他们堆在那儿。
恰好那一刻,象征着新年到来的钟声敲响,天空绽放无数漂亮的烟花。
今年的城市解除了限烟花令,在这一天的零点,全城无限制可以燃放烟花爆竹。
人们狂热地点起所有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在天边描绘着自己新一年的向往和希望。
叶满望着那些高高落落的烟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今年最美的那一场烟花,她已经看过了。
她于是拿过手机,在和沈谦遇的聊天框里输入:“谢谢。”
消息不久就得到了回复:“东西收到了?”
叶满:“收到了。”
她看了看漫天烟花,又加了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她就摁灭了手机,她想着,他在这种时候,会在干什么。
应该是要应付一箩筐的长辈吧,他大概会谦和地和长辈报备一年的收获和成绩;也应该要和蔼地给小辈们发红包,那些高门大院里长出来的孩子应该对他是又敬又怕吧;闲暇时抽了空,他应该会和同辈人去打牌九,她听他说过他有些这种消遣的方式的,那些所谓的同辈人,应该都是出生相似,地位相当的同一阶层的人吧;等再过几个小时,他应该要启程去浮光寺烧头香,她从前听隔壁道观的姑婆婆说,越是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最是迷信和忌讳。
这样比起来,叶满的生活就普通多了。
过了零点,她的手机发过来各种消息,大多都是工作上联系的一些人对她的新年问候。
她在林林总总的问候中看到沈谦遇回给她的那条,是一条语音。
她打开外放,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新年快乐啊,小满。”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孤单却在此刻更甚。
就像他总是那样的叫她的名字。
好像他们之间有说不清的那样那样浓烈的眷恋。
叶满在那一刻,鼻子一酸,才明白过来,姜弥说的那一句,她爱上他了是什么意思。
那浓烈的酸胀感充斥着她的鼻腔,甚至往下来到她的胸腔。
她侧躺下来,蜷缩在一起,在只有手机光线的房间里输入:
“你给我的那个商务,我给姜弥了。”
输入完,她再停了停,又继续说:
“你再给我一个吧,沈谦遇。”
再给她一个吧。
那是她第一次直接地问他要东西。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那个什么商务,她只是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想问他要一点什么。
好像要一点什么,要点什么,才能摆正他们的关系。
手机一亮,那头回了一个“好。”
叶满没再回了,她眼神落在她的置顶,她晚上发出去的“师父新年快乐”还是没有回复。
师父还是跟当年下山的时候说的一样,她不用手机,也不必再联系。
她最后把手机摁灭了。
像小时候一样,搓了一把酸胀的眼,钻到棉花被子里。
——
过了年没多久,叶满就回了剧组。
暂时不需要拍戏的没回来,剧组里的人不多。
于庭霖在戏中扮演忌日刀的青梅竹马,剧中角色人物挺好的,本是个混不吝的人,却隐瞒了对忌日刀的感情,知道她的愿望是当成武林第一杀手后,一直嘻嘻哈哈地伴随在她身边,直到忌日刀自刎,他就弃了小王爷的身份青灯古佛皈依佛门了。
所以他们两个还有些对手戏的,今日拍的这一场发生在兵变之前,本就是有点两小无猜的意思,但叶满表现人物的时候对这位青梅竹马显然没什么感情。
导演是个追求细节的人,一个这样简单的镜头卡了几次。
叶满心里有点着急,于庭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托着腮帮子在那儿嚼着口香糖,见叶满苦大仇深的,又打趣她:“小满老师最近不贴创口贴了?”
叶满没料到他会说这么没礼貌的话。
叶满:“你……”
她涨红了脸,一下子竟然还想不到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话。
于庭霖却跟个没
事人一样,推着她往里走:“导演叫了。”
叶满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场景里,这个场景拍的是忌日刀从马上下来,小王爷去扶了一把她,忌日刀因为先前的事不高兴所以拿捏着他不给他面子。
叶满之前在演的时候只是演出了忌日刀的不高兴,却没有演出她是被小王爷的一些不着调的行为气到的那种青梅竹马之间的嫌弃。
叶满重新上马,下来之际,她看到于庭霖伸出手来,瞧着她的眸子里有点狡黠,这让她想到刚刚他的无理,她当下就不想碰到他,也借着戏自己潇洒地从马上下来
谁知导演却说有了。
“两位演员刚刚的眼神很到位。”导演满意了。
叶满望着在一旁插着腰看着监视器的于庭霖,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这么说是为了让她能更好的进入角色。
于庭霖这会也转过身来:“辛苦了,小满老师。”
他说着辛苦,脸上却笑意洋洋,好像演戏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辛苦的事。
她早就听说他母亲也是著名演员的,或许对他来说,耳濡目染才如此得心应手吧。
——
正月十五到来之前,叶满接到了沈谦遇的电话。
他正月出头就去了国外见了移民出去的叔叔伯伯和几个爷爷辈的长辈,本是要正月过完才回来的,但他小叔带着妻女全球游玩去了,少了这趟行程,他正月十五之前就能回来。
这会儿,懒散的影视公司都还放着假,沈谦遇说定了一个园子,也叫了一些常玩的朋友,让叶满也去玩玩。
说起来,这倒是叶满第一次和所谓的他的朋友见面。
她的戏份差不多已经拍完了,叶满动身回了昌京。
她刚下飞机,林助就过来接她,这一年多来,她还是没习惯坐飞机,上了飞机脚不沾地的感觉让她觉得紧张,所以她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倒是落地坐在车上之后,来了一阵困意。
不过坐在车上后她也不用她操心,司机自然会把目的地开到,她靠着座椅闭着眼睛打算睡一会。
——
橙园是一座建在京郊山外的一座仿苏式的园林,论建立时间能追溯到明清时期,原先是皇亲国戚游玩的园子,现在多为京城的公子哥门逢年过节地给占着。
橙园秋冬山色尤为漂亮,每年正月的宴请住宿那都得提前半年就开始约,不过这些天,偌大个院子被几个人包圆了。
茶室后面,围坐在那儿的四个人在打麻将。
牌桌上两男两女,靠近东边的那个姑娘通身上下价值不菲,她姓朱单名一个菁字,父亲是瑞齐银行董事长,母亲是京内高校的校长,和他们几个大院子弟也是一块长大的。
大小姐才学的麻将,但胡了好几把。
给她在上游喂子的是许意涵,他们两个是任明月拉线认识的,任明月在太太圈是个会来事的,在朱家太太那儿很是有份量。
许意涵对面坐的是孟砚,孟砚旁边坐的是这会儿当庄家的沈谦遇。
一桌子的人谁都看出来了,就连平日里在牌桌上都不肯让一点的沈谦遇今天也放了不少的水,谁让朱菁过生日呢,一圈子的人都哄着她高兴。
屋子里一时间非常气氛不错。
林助这个时候进来,俯身在沈谦遇身边说了句什么。
沈谦遇于是要撤下手边的麻将:“我去接个人。”
朱菁正在兴头上呢,不高兴了:“什么人要二哥你亲自去接,他没腿嘛不会自己进来?”
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谁都不敢喘气。
坐在庄家位的沈谦遇虽然没说话,让林助在那儿给他穿着大衣,但谁都看出来了他此刻脸色有些难看,是真的不高兴了。
朱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眼神里有几分慌张,但还是强撑着说:“我是说……我是说这儿……还打到一半呢。”
沈谦遇只是淡淡的回一句:“只是去前门接个人,耽误不了多久。”
说完后,他就出去了。
留下朱菁一脸疑惑没好气地把面前的麻将牌都推了:“什么人啊值得他发这么大火。”
——
叶满到了地方她都没醒过来。
林助本来是要叫醒她的,却被沈谦遇阻止了。
他让林助先下去,自己上了车后座。
商务座后座宽敞,她一个人缩在椅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只鹌鹑。
她的皮肤即使是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也是好的,但在纤长的睫毛下依旧浮着一层很淡很淡的青色,想来应该是最近熬夜工作熬出来的眼圈,他不由地伸手去揩那道阴影,
他只是才把指腹触碰上去,她就躲开了,她跟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侠女似的,睡梦中都能敏锐地感觉到动静。
他不由地勾了勾唇角,他没见过她睡觉的样子,不知道原来她睡觉的时候眉头是皱起来,从来白皙的脸上也是泛着浅浅的一层红晕的。
他于是伸出手去,垫在她的脸下面,看了她一会儿,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
“小满。”
“满满。”
叶满这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从不明朗的夜里依稀看到他的轮廓,感觉他俯着身子,试图来抱过她。
“沈谦遇。”
她含糊不清地先叫了他的名字。
“嗯,是我。”他低声来回应他,原先拢着她脸庞的手整个过来再度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更靠近一分,鼻尖要碰到她的脸,低下来问她:“想不想我?”
她试图去揉一揉酸胀的眼,却被他阻拦。
“嗯?”
他再度问她。身上的光圈盈盈的,弱化了男人轮廓的锋利。
夜凉如水,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才从一路上颠沛流离中缓过神来。
她的手掌若有若无地贴在他的腰上,隔着衣料,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不是从前那种冰冷冰冷让人退缩的温度,这次是烫烫的,像冬日的火焰。
她突然鼻子一酸,点点头。
她承认,她是想的。
第35章 寒露 谁把这种玩玩的女人带进来啊……
叶满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谦遇发现了她的异常,抬起她的脸来看,问她:“怎么了?受委屈了?”
叶满摇摇头。
她找了个借口换了个话题:“我感冒了。”
沈谦遇于是把原先她裹着的那块毯子又给她裹上:“裹好了。”
他带她下了车, 叶满裹着个毯子去办理的入住。
沈谦遇给她安排的房子窗景漂亮, 开门出去是一面无敌的雪景。
只不过现在是夜里, 比不上白日漂亮。
他陪她办好入住后也没有着急走。
叶满是吃过晚饭后来的, 他又在那儿陪她吃了碗银耳莲子羹,吃饭的时候林助还过来,和沈谦遇说了什么。
沈谦遇:“让他们自己玩吧。”
叶满料想他前面估计还有局走不开, 于是她说到:“要不你还是过去吧, 我自己能行。”
沈谦遇:“把你叫来让你在这儿一个人吃饭算怎么回事。”
他见她端着个碗也有些无聊的样子,于是提议:“累不累?要不要一起去前面玩。”
叶满:“我怕你们玩的我不会玩。”
沈谦遇:“不会,就是打麻将,会打麻将吗。”
麻将这个东西,偏偏叶满是会的。
她师父没什么特殊的爱好, 就爱打个麻将, 空闲了常吆喝了山上道馆里的厨娘师父们自成一桌,哪个人中途上厕所了还让叶满中途顶一波呢。
叶满:“就是不知道规则一不一样。”
沈谦遇:“能差到哪儿去,天下赌徒一般黑, 玩法就那样。”
这倒也是。
中式建筑每一个角落都彰显着品质, 即便是在晚间,各处点缀的灯火也让人觉得格局雅致。
但晚间的确路上难走, 叶满原先跟在沈谦遇的身后,走到后来, 沈谦遇回头,他把自己的手递过来。
昌京城的雪还是落个没完。
她本就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一没亲人二没有近友, 能给他引路的只有沈谦遇一人。
她望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手,最后搭了上去,由他牵着往里走。
一推门,和整个园子的静谧形成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屋子里面声浪滔天,林林总总地坐了好些人,不小的聚会。
沈谦遇带着叶满进去的时候,一屋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叶满感受到了这种诡异的安静,沈谦遇却跟没事人一样,还是带她径直往里走。
人群里传来小声嘟囔:“二哥身边带着的人是谁,没见过啊?”
“害,或许就是一圈子里的朋友,这儿人这么多,哪些是你认得全的。”
“什么朋友啊,你没看到人家手都牵在一起吗?”
“那估计就是周小姐了,不都在传周家和沈家要联姻吗?”
“这就是周小姐吗,果然名不虚传,长的很漂亮。”
“瞎说什么啊,你们别老是就盯着眼前几张牌,成天赌赌赌的,周小姐你们没见过吗?长这样吗?”
“不是周小姐,那是谁?”
“这不是最近住在热搜上的叶满吗,我就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怎么突然有那么好的资源,这下想通了,原来是沈家二哥在背后操作啊。”
“演员?二哥不是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帮戏子演员嘛?怎么回事,这是被鬼附身了?”
“谁知道呢,而且还把人带到这儿来。橙园是什么地方?年都还没过完呢,圈子里的聚会谁把这种玩玩的女人带进来啊,二哥是不是疯了。”
虽然沈谦遇和叶满早就往里面的雅间走了进去,可外面依旧围绕着他们说个不停。
“轮得着你们评上嘴了?”突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人们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桃花眼上挑面容俊美的男人进来。
他风度翩翩,又傲气凌然。那一圈富家公子有不认识的他的问到:“这人是谁?”
一旁了解的总是要捶捶他手肘:“顾家三哥你不知道啊,混世魔王。”
顾南译走到人群中间,对刚刚及格嚼舌根的人说道:“这破园子是我哥看得起各位,按照往年旧习俗把你们往这儿一兜,美其名曰是请各位来聚聚的,各位从前都是世家大族,虽然现在社会不讲究从前那一套,但我沈家几个爷爷辈的记得从前大家往来的情义,所以央着我们几个做小辈的走动走动,但别忘了,诸位是因为我二哥才来到这里的,这里什么规矩是我二哥说了算。他想带谁来,带了谁来,要你们在这里说上一句半句的?”
“顾三哥,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橙园的规定本来就是早早定下的,老祖宗们都讲究风水,坏风水的事别说你,别说二哥,哪怕沈家在这儿,都是不敢的。”人群里有人正义凛然。
“嚯。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李家公子吗,我前两天还在爷爷那儿见过令尊,要不您回去问问您令尊,就这个园子,我哥想带个人进来,是不是要经过你的同意?经过你爹的同意。”
“你怎么说话呢?”李家那位要上前来理论。顾南译没动作,生生看他一眼,那人又怵,走到面前了也不敢动手,只因李家最近有事央求着沈家。
“那我们都不许带外面的女人进来。凭什么他就可以。”人群里还有胆大不满的。
“顾南译,你干嘛呢。”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女人,清冷眉眼长发过腰很有记忆点,她走到顾南译身边,轻声嘟囔一句,“找你半天了,我当你去哪里了,原来是来这儿舌战群儒来了。”
原先站在那儿一脸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顾南译见到她脸色立刻就变柔和了,他很自然地伸手搂过,但依旧嚣张地和对面说:“要不你就跟我一样,娶了当老婆自然就能带过来了,要不你就坐到我二哥那个位置,不然你就闭上你的嘴。”
对面被怄地一个字说不出来,不顾众人的拉扯着要往前。顾南译转过自家老婆,搂着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顾三哥怎么这样,他二哥来也得和我好声好气说话呢,好歹我爹也是有名在外的人。”那人被气得不轻。
一旁的人劝到:“算了算了,谁不知道沈家人尤其是这几个小辈,护短护得厉害,沈家再怎么几个兄弟不和,在面上总是要相互撑腰的。再说顾三哥本就是不顾天不顾地的混账羔子,如今成婚了还好些,从前更荒唐的事多了去了,你和他计较什么呀。”
前厅闹闹哄哄的,后厅这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满刚进来,原先代替沈谦遇打麻将的苏资言先是一愣,他立刻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孟砚。
孟砚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还顺便碰了苏资言打出去的一个牌。
苏资言暗骂他是个没头脑的男人,要出大事了心里还只记挂着打牌。
他们认识沈谦遇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他带女人出席这种场合的?
朱菁一愣,见沈谦遇带进来的那个姑娘穿的低调,一件暗纹黑色大衣,清瘦简约。
再看她的脸,流畅饱满的脸型只留了几缕碎发,其他的都扎了起来,通身过来的清冷出尘的气质,倒是显得朱菁和许意涵坐在那儿今天的打扮是用力过猛了。
朱菁细细看了她五官,虽气质清冷,但她五官算不上寡淡,甚至眉眼之际还有些英气。许是她盯着人家看太久了,对面姑娘抬眼过来,那眸子往她这儿一瞥,朱菁却又觉得她年岁不大,眼眸底子的娇憨也没褪完。
朱菁心想,这世界上还真有长得这样奇特的女子,那种美不是简单的一种美,很有记忆点,似乎是翻遍娱乐圈都是能出类拔萃的那种。
她这头正想着呢,许意涵扒拉了她衣角说:“叶满怎么来了。”
朱菁这才回头问她:“你认识?”
许意涵:“嗯。我师父说起过的女演员就是她。”
朱菁可没少听任明月说起这个事,说许意涵为了一部戏多么多么努力用功,说这部戏决定了她在大陆的知名度,本来都确定是女主了,定妆照都拍了,莫名其妙地出来一个女演员就把这事搅黄了。
在朱菁视角里,叶满就是仗着男人抢夺同行资源不劳而获的菟丝花。
然后她又看到沈谦遇是牵手和她一起进来的,还亲自给她倒茶。
她什么时候看到过沈谦遇这样,别说什么牵手同入席了,她连一碗茶水都没见他给别人倒过。
因此她没好气地说:“二哥,她是谁?”
沈谦遇没直接理她,而是和叶满说到:“瑞齐银行的二小姐,朱菁。”
叶满客气问好:“朱小姐您好,我是叶满。”
“少跟我客套,我最瞧不上的就是你们这些什么演员,放在旧社会那都是下九流的东西,我爷爷辈,戏子见了我头都不敢抬,才不过三世,如今要沦落到一同上桌吃饭的地步了!”
“朱菁。”这声是苏资言提的。
沈谦遇眼神落在自己面前那茶盏上,只是淡淡地说:“令堂没少和我那个继母往来,再者——”
他抬头看她一眼,眼里满是秋日肃杀萧条之意:“你也很是看得起许意涵啊。”
许意涵本来是当绿茶挑拨怂恿朱菁去出头的,谁知这二小姐是真的心高气傲,连带着她都骂进去了,骂进去也就算了,还被沈谦遇挑破了说。
朱菁明显磕巴了一下:“意涵、意涵是我朋友。”
“再说了。”她迅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橙园有老祖宗的规定,不清不楚的女人一概不能带进来,这还是沈家定下的,二哥你破这规矩,要是让几个长辈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沈谦遇没给眼神,只是不痛不痒地说:“沈家现在是我说了算。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沈谦遇虽然在商场上杀伐决断,但在他们面前从前都是温和如兄长的,现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跟她翻脸。朱菁起
身恼怒要走:“不打了,这麻将谁爱打谁打,沈谦遇,风水玄学你不信,你会遭报应的!”
她对旁边的许意涵说:“意涵我们走。”
许意涵好不容易借着“朋友”的身份来的,她社交目的还没达到呢。
许意涵:“菁菁,你别这样。”
朱菁:“好,你不走是吧,我走。”
她作势要走。
叶满哪里知道她的出现会引起这么大个乱子,而且这会看起来的确不好收拾了,她轻声提醒:“沈谦遇。”
沈谦遇一脸无所谓:“是她自己要下牌桌的,多的是等着的人。”
这话一语双关。朱菁涨红了脸,但此刻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她蹬着高跟鞋走了。
人去后,许意涵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她邀请到:“三缺一,小满,打麻将吗?”
叶满还没有说呢。
沈谦遇却笑道:“许老师桌上筹码够吗?”
许意涵顿时脊背凉飕飕的。
沈谦遇是什么人,是她师父都都对不过的狐狸,能不明白她那点心里的小九九吗。
对付完朱菁,他的矛头又指到了她这里。
许意涵只得仔细地回答:“晚上顺风,赢了不少。”
“是吗?”他往她桌面看去,见她堆的是不少,“许老师晚上手气的确不错,不过小满身后是我,许老师确定自己的筹码够?”
这明显就是在点她,连带着也点了她身后的人不是对手。敌意这么明显,许意涵原先手上捏的筹码顿时掉在地上。
沈谦遇走了两步,站在原先朱菁坐的位置,挪开凳子,慵懒地转身过来对叶满说:“小满,过来陪许老师玩两局?”
叶满走到桌面上,坐下。
沈谦遇这才捡起许意涵掉下去的筹码,给她安置在桌面上:“不必紧张,只不过是个牌桌游戏而已。”
许意涵这会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架在那儿的时候,本来让她得意的那些筹码此刻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她稳了稳心神,料想沈谦遇筹码再多,上牌桌的最后也总是叶满出牌,她不信她会就一定会输。
沈谦遇此刻对叶满说的是:“尽管玩,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苏资言这个时候在一旁插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满妹妹,既然二哥包了,那我今晚上高低是要他出出血的。”
孟砚嗤之以鼻:“就你这牌技。”
叶满谦虚地笑笑:“我也是第一次玩。”
孟砚微微侧头,悄声跟叶满说:“你别怕他,这小子外号叫散财童子。”
叶满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资言不高兴了:“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爷爷的实力。”
沈谦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叶满身后,落座间还踹苏资言一脚:“跟谁爷爷呢在这儿。”
他的表情很放松。
叶满才发现原来和朋友待在一起的他好像比平日里更柔和一些,身上的匪气少了许多,人性更多。
沈谦遇进来前大概简单地跟她说过苏资言和孟砚的情况。
苏资言是苏家最受宠的小儿子,“顾蒋苏梁”京城四少叶满是听说过的,沈谦遇听她说起这茬只是笑,说苏资言自己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早就荣登纨绔榜。
至于孟砚,本身的出身是不高的,身后也没有大家族可以依,所以和他们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他从前早年赶坐空风投赚了笔,自己投资开了个科技公司,变现后就不搞实业了,帮沈谦遇搞着国外的一些投资盘子。也是沈谦遇信得过的人。
四个人搓起麻将来,各有风格。
叶满观察了一圈,发现苏资言的牌路很好摸,大气大合的,要什么牌昭然若揭。
比起苏资言的直接,孟砚的路数就很难捉摸了,且坐在是她的上游,出牌谨慎,从不主动暴露自己。
叶满的下游是许意涵,她一路攻势很猛,吃吃碰碰的很快就听牌 ,叶满猜不出她到底要什么,藏着牌在打。
沈谦遇坐观一切,默不作声。
第一把,许意涵大获全胜。
洗牌之际苏资言嚷嚷着差一点,叶满转头问沈谦遇:“我是不是不应该打那个六筒。”
沈谦遇:“不打也没用,废牌总不能一直藏着。”
说话间叶满搓着的一个牌掉到地上,她要去捡,沈谦遇却先她一步,脚尖挪开,弯腰下去。
她顿时能看到他的背部,即便他身上穿了一件秋冬款较厚的西装,那量身定制的精准在他弯腰的时候也不会局促,脊背依旧宽阔。
麻将落在她的手边。
叶满:“谢谢。”
他轻声揶揄她:“外人面前,你倒是客气。”
叶满转过头来,开始第二把。
沈谦遇中途来了个电话,他出去之前嘱咐她:“胆子大些,该出什么就出什么。”
然后身边的椅子空了出来。
叶满拿起手边的三条,看了桌面一圈,没人打过,她又看了许意涵出的牌,心里判断她是要条子的。
她本想收回,可这牌在她身上也是无用的。
她摸着牌想了一会,还是出了三条。
果不其然,许意涵碰了。她随即打出一个九筒。
叶满看了手里的牌,突然就来了想法。
她频频把手里的条子都出了,许意涵轻笑一声,觉得叶满刚刚还那么谨慎,现在没有人盯着了开始慌了手脚了,她找准机会,吃的吃,碰的碰。
许意涵沾沾自喜地一套操作,但后来发现叶满突然不给她喂牌了,她吃了许多才发现手边的牌竟然细碎,剩下的牌突然就不成气候了,反倒是她的一套丢弃让下游的苏资言换了好几手牌,桌面上顿时扔了不少牌出来。
苏资言这头觉得自己离胜利已经不远了,正要得意呢却听到那头清脆的一声“胡了”。
其余三人抬头看去,叶满桌面翻开的牌清一色筒子。
“好家伙,不声不响地换牌呢在那儿。”苏资言最先说到。
他们玩的不小,三个人拿出来的筹码顿时堆满了桌面了。
苏资言于是朝着倚在窗边门框下的沈谦遇喊道:
“老狐狸,你家小狐狸胡牌了!”
叶满实战第一次胡牌,很是高兴,也随之望去。
窗外正簌簌地下着场雪。
他闻言抬头过来,朝着叶满点点头,眼里荡漾着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电话里有什么好消息让他愉悦,还是因为得知叶满胡牌。
总之,他身上落满盈盈的冷白雪光,但转过来笑着的那面是如春光般明媚的。
他身后那面墙上的时针的针脚快走到午夜十二点了。
第36章 寒露 “我们做吧”
那晚叶满赢了不少。
她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 正儿八经的学术搞不来,文化课成绩也狗屎一般,但就喜欢捣鼓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 几个回合下来, 她凭借着着心里的那点经验屡试不爽, 桌面上的筹码越来越多。
她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赌桌上的输赢是立刻分高低的,不像现实生活中没有公允的评价标准。她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时候,就如同站在山间和别的孩子比着投石子、掷水漂带来的快乐是一样的。
桌上另外两个主是不缺钱的, 但许意涵的脸色是越来越黑。
叶满今天算是知道了, 为什么人一旦上了赌桌后,不输得倾家荡产是不肯下桌的。
输赢的结果给大脑最直接的刺激,人在这种环境里肾上腺和内啡肽完全是乱的。
玩到后来,叶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最后是坐在沈谦遇的膝盖腿上的。
许意涵早就被挤到牌桌下了, 代替她的是另一个来头不小的男人。
叶满一对三, 侧着个身子,顾不得自己是不是能坐的住,眼睛盯着牌桌, 手上忙得乱七八糟的。
她几次人都要往下溜着, 沈谦遇在那儿用手托着她的腰下,一边无奈地笑笑:“姑奶奶, 您悠着点。”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 现在已经是深夜过了一点半了。
沈谦遇想起晚上在车里她泛青的黑眼
圈,在人声鼎沸里试图把她的头掰过来:“不困?”
“你不许拦我,我赢得正高兴呢。”叶满义正言辞地“威胁”他。
“瞧瞧你这语气。”沈谦遇敲了敲她的鼻子, “这是玩野了。”
沈谦遇也没想到,这姑娘平日里乖乖巧巧的,原来是因为没遇到适合她口味的。
他倒是没培养她其他的爱好,让她沾染“恶习”了。
算了,她明天也是暂时没有行程安排的,无非就是晚点起来。
想到这儿,沈谦遇也随她去了。
凌晨两点的橙园依旧人声鼎沸。
赌桌上的筹码似乎只是成了一堆道具,叶满也不知道她到底玩得多大,财富缔结出来的潇洒和堕落充盈在改朝换代也不曾动到的园子里。人人脸上都在笑,叶满坐在牌桌上,觉得什么都不是问题,世界上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直到风雪夜里突兀地闯进来几个人。
原先关上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先进来几个身形高大约莫有一米九的几个黑衣大汉,再这之后,一阵夹雪的风顿时把酒暖生香的屋子吹的东倒西歪的。
原先屋子里陪他们玩的几个公子哥莫名其妙地被上来的黑衣人拖走了。
苏资言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孟砚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但脸色也不好。
叶满根本反应不过来是什么事,被黑夜逐渐吞没的地板上传来的一声一声的手杖声吓得不由的也脊背发冷。
身边的人却像是司空见惯一样,把原先怀里抱着的叶满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到:“没事,是我三爷爷来了。”
他刚说完,那越来越近的手杖和地面触碰的声音停下来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年约七十的老人家,不同于这个年纪大多数老人家的佝偻,他的脊背很直,长得很是威严,站在那儿不怒自威,平视前方。
还是沈谦遇先说的话:“资言,你送小满先回去。”
苏资言巴不得逃离这场风暴现场,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过来,伸手拉着叶满走。
叶满回头看了沈谦遇一眼,知道此刻她在这里,会给他添麻烦。
大门被那几个人合上,在突然安静的橙园里发出诡异的“吱呀”声,叶满最后回头从即将合上的门缝里看到站得黑压压的一群人,问着前面的苏资言:“苏资言,沈谦遇,他不会有事吧?”
“没什么事。”原先走在风雨连廊的苏资言停下脚步,啧啧嘴:“毕竟二哥这么大了,三爷爷还真能动家法不成啊。”
叶满:“家法?”
苏资言:“封建陋习。沈家还有着罚跪呢。”
好好的,沈家爷爷为什么会来。
叶满:“是因为我吗?”
苏资言闻言停了停脚步,他手还插在兜里,这会儿低头看她,眼神正经了许多,叹了口气,才缓缓说到:“这事吧,我也不瞒你,橙园从前是父辈们每年过来团聚的地方。说实话原先的橙园不在这里,原先的橙园连着颐和园那一块,风水上更好,也是几个家族儿女联姻相看的场所。听说民国的时候我们这几家里属当年的谢家盛极一时,就在橙园和当时的应小姐相遇了,两家由橙园为媒结了两姓之好。不过婚后没多久,那个谢公子悄悄地把一个唱戏的养在了院子里,应小姐知道了过去闹,失手就把那个女人推到了河里,姓谢的痛失知己,要找应家讨回公道,一来二去,各种纠缠,最后原先的这两个家族,死的死,败得败。后来祖辈们嫌那个橙园晦气,就把橙园搬到这儿来了。也就有了这种不能带外面的露水情缘来这儿的规定——”
苏资言看了一眼叶满,欲言又止。
叶满:“尤其是、是戏子是吗?”
苏资言清了清嗓子:“时代在变化嘛,什么戏子,现在都是艺术家了。”
叶满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她要是知道这么严重,她就不来了。
苏资言看叶满懊恼,安慰她说:“你别多想小满,二哥都没放在心上的事你就更加不用放在心上了。你知道他这个人是最不相信命的。是不搞这一套的。”
“不吗?可我听说他每年都会去浮光寺烧头香的,道观里的师父也说,贪欲之人怕鬼神、信神佛,他显然不是无所求的人。”
这话不知为何引得苏资言发笑:“小满妹妹,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估计还没有我妹妹年纪大,说的话倒是老练。那不一样,那是二哥没法子,每年被沈家长辈拉着去的做样子的,但关于命数,他是全天下最不相信的人。就拿那年冬天来说,那年沈家姨娘重病在床——”
叶满:“任明月老师?”
苏资言:“不是,她算个屁啊。一整个剽窃货,她也配叫母亲,我说的是二哥亲生母亲。”
叶满:“他母亲当年怎么了?”
苏资言:“他母亲当年……”
他话说到嘴边了,才发现自己竟然当着一个外人面说起沈家的家事来。
他连忙止住话题,改口道:“没什么。今天风雪太大了,小满妹妹,快走吧,早点回房去。”
苏资言不说了,叶满打听一半的事断了。
她看他已经反应过来了,大概是怎么样都不肯和她再说了。
风雨连廊的后半程,他们两个就再也没说话了。
苏资言把叶满带到门口,安慰了两句,说沈谦遇给他发消息了,让她早点睡,他那边没事。
叶满回了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
她睡不着,甚至连眼睛都闭不起来。
回想今天的种种,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半个身体在筹码堆得乱七八糟的牌桌上,他在充斥着铜臭味和尼古丁的虚幻里低低地对她笑。
那种膨胀的失重感放大她所有的欲望和野心。
她尝过这种瘾头。
但现在却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一般。
冷到脚底心。
她实在是睡不着,起来给沈谦遇发了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那头没多久就回了:【我没事,你乖乖睡觉。】
她想他既然能立刻回消息,那应该的确是没有什么事了。
于是叶满又把手机放下来,她没立刻躺回去,而是盘坐起来,学着从前学的吐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打坐冥想了十几分钟,她才觉得有好一点。
她再试图躺下来,这下心静下来了,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天台山,师父坐在山门口打坐,身上一身和道观的道姑穿得一模一样。
叶满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拿着扫把傻呵呵地站在她面前。
师父见她过来了,乐呵呵地把她叫过来,说道观师父今年多了两匹布料,一匹做给师父,一匹留给小满。
小满正是爱美的年级,她才不要穿这一身灰扑扑的,去上学都被同学嘲笑。
她挣扎着躲开,师父生气了,问她:“你不要穿这一身你要穿什么!”
叶满拿着扫帚气急败坏:“我要当大明星,我要穿裙子带珠宝!”
话音一落,她身上的道袍顿时化成华美的裙子,她的脖子上手肘上全是璀璨夺目的宝石。
她站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长高了。
她抬头看师父,师父的头发已经逐渐斑白,拿着扫把的人却从叶满自己变成了她。只不过任凭叶满怎么喊,师父也没有回头,只是留给她一个朦胧的背影。
叶满试图往前,华美又笨重的衣裙绊倒她,她用尽了全力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看着师父越走越远,她怎么喊她都不肯停下来。
她从这种无力感的噩梦中惊厥醒来。
“怎么了?”身边传来柔和的声音。
叶满这才发现她做了一个噩梦,她转过头去,发现沈谦遇正坐在她的床边。
雪地里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看到她的眼眸是湿漉漉的。
他伸手过去,手背轻柔地揩了揩:“做噩梦?”
叶满试图喊他:“沈谦遇。”
这一声哑哑的,干燥地
像是秋冬的一脚就能踩碎的落叶。
“你怎么来了。”
沈谦遇:“苏资言不知道情况,把你带到我房间里来了。”
叶满这才发现原来她在沈谦遇房间里,她晚上换了橙园房间里放着的家居服,没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所以都没有发现自己走错了房间。
苏资言以为按照他们的关系,早就应该共处一室了。
叶满要起来:“哦,不好意思,我这就让出来。”
沈谦遇:“我再开个房间就行,你就住在这里吧。”
他阻止她,没让叶满起来。
叶满躺在床上,屋子里没有开灯,但她还是凭着月光看到了他的模样。
在漆黑的夜里,他的整个轮廓因为一半有光一半无光而显得很锋利,叶满盯着他的眼神被她发现了。
沈谦遇:“不睡了?”
叶满摇摇头。
他像是伸手去开灯,床头灯跳跃了一下最后亮起柔和的弧光。
那些细密的光瞬间洒满了他。
叶满:“沈谦遇,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沈谦遇转头看向她:“嗯?”
叶满:“我知道那个故事了,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带我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躺着,黑色浓密的头发像是浓密墨色的绸缎一样,他才发现原来她的头发散下来已经很长了。
沈谦遇伸手去捋她额间的发。
好像因为太深的夜已经带走了人具象的那些外壳,此刻的他也莫名的温柔。
沈谦遇:“你不用听那些,都是些无稽之谈,一个内部全是蛀虫的家族衰落,最后全部推到一个戏子身上,那把国家灾难都说成是红颜祸水的无知之人有什么区别。”
叶满:“但总是犯了忌讳。”
沈谦遇:“没什么忌讳,那只不过是原先各家长辈想出来的办法,免得自家的浮浪子醉死在温柔乡里。”
叶满听到这里皱了皱鼻子:“这样吗,管的了一时,管的了一世吗?”
沈谦遇笑起来,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可不是吗。还是我们小满看得通透。”
叶满:“但是你爷爷……”
沈谦遇:“那没什么,做孙子的哪有不被做爷爷的教训的,我那个三弟弟从前住在我大爷爷院子里,没少光着屁股罚站呢,远的不说,就说苏资言吧,他也是个闯祸精,从小被打到大的。”
叶满自言自语:“他看上去的确是让长辈操心的样子。”
沈谦遇:“可不是嘛,从前和他在一个高中的时候,他就不省事。孟砚一次下课被好几个女生围得严严实实的,我一问,才知道苏资言用孟砚的身份给那些女生写的情书。”
叶满:“啊?为什么用孟砚的。”
叶满想说苏资言自己也不是个拿不出手的啊。
沈谦遇:“他就是吃得空想体验体验一下孟砚视角,想比一下他和孟砚谁更受欢迎。”
叶满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他怎么不比他和你谁更受欢迎。”
沈谦遇:“那他稳输。”
原来沈谦遇也有脸皮这么厚的时候。
叶满:“他还挺好玩的。不像是你的朋友。”
沈谦遇侧头看她:“我看上去很无聊?”
叶满掰着手指头:“有一点,而且有时候感觉你还有点凶,我有时候我也会有点怕你。”
沈谦遇:“嗯?我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哪里怕我。”
叶满:“你说让我来我就立刻来了,你说让我走,我就麻溜地滚走了,我还不怕你?”
她说的煞有其事,沈谦遇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她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她能感受到身下床品的柔软,她从小的一身硬骨头此刻像是被云团托举着。
后来沈谦遇又告诉她说,苏资言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心思简单,因为小时候被自己的亲舅舅骗去国外,从人贩子手底下捡回一条命来,所以他对身边的亲人都不相信,他看上去有很多朋友,也经常换女朋友,但其实他从来都不敢和别人交心,也不能去幽闭的环境。
他总是一次一次用各种引人注意的方式证明自己生活在人群里。
而看着安静柔和、少言寡语的孟砚却有严重的狂躁症。
叶满才知道,原来在她以为人已经分好的三六九等中,在这个看似随手就可得到的财富和名利场里,每个人依旧有每个人自己的阴影。
她忽然想起苏资言刚刚说的,沈谦遇母亲病重在床的时候……
她看向沈谦遇,她不知道他当时多少岁,她也不知道他这一段的过去。
她又有些遗憾地发现,原来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今晚只是踏进来这么一点点,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他所面对的,应当是更多的诡谲风云吧。
……
许是叶满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
他低下身体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再不睡,天要亮了。”
他挡住了那盏床头灯,雪光又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又要恢复成白日里那种遥远了,就像四九城一场突然就在夜里落下的雪。
美是美,但触碰的时候是握不住的,只能遥遥看着。
他给她掖好被角。
梦境美丽却容易破碎。
睁眼醒来全是现实的一片狼藉。
他道了晚安,转身而走的下一秒,叶满攥住他的手:
“沈谦遇,我们做吧。”
第37章 寒露(二更合一) 起起伏伏,总是震荡……
叶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有这样的念头。
好像只有彼此的坦诚相对, 甚至契合深入,她才能真的具象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又或者,她贪恋这种让人醉生梦死的温柔, 在欲望无限放大的夜里, 她受不了烟花冷寂后的孤单。
总之, 什么都好。
她总觉得自己流浪太久了, 需要一个这样的夜晚,让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只是让激素支配自己,耗光自己所有的精力。
她觉得, 沈谦遇是那样一个人。
雨水茂密的丛林里长出的漂亮蘑菇, 绚烂和斑斓彰显了他足额的毒性,但驻足打探的动物络绎不绝。
他们脑海中疯狂的只有一个想法:尝一口,哪怕因此丧命也不可惜。
……
她说这话的时候,沈谦遇已经站起来了,但他的手被叶满攥住了, 他明显一愣。
叶满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 她直接起来,还来不及穿上鞋,白皙的脚尖刚落在地上, 她就踮着脚伸手去搂他的脖子。
他太高了, 且并没有要迁就她的意思。
她又觉得自己被动,从这种高度上来说, 她是吃亏的。
于是叶满向后推了他一把,他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这个动作, 脚踉跄了两下,随即就倒在身后的沙发上。
沙发因此产生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手垂落在沙发两端,他要抬头来看她, 叶满根本不给他机会。
她攥过他的领带,把他扯向自己。
他嗓子里闷哼一声,她不知道他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但他没有反抗不是吗?
但凡他真的很抗拒自己,她都没有办法将他推在沙发上的。
领带被她攥在手里,来来回回缠绕了几圈,他的鼻尖就在她的鼻尖下。
她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腿放置在沙发两侧,与他之间还有一些距离。
漆黑的夜里,他压着声音问她:“叶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叶满听他的声音里有些愠气的,她才不管他此刻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态度。
她一只手捧着他的脸,毫无技巧地把唇贴上去。
她忘了接吻的步骤和技巧,只是觉得贴到他的唇的时候,才能感觉得到他是存在的。
具象的人是有温度的,是存在软弱的地方的。
她尽可能地把自己全部的气息都给他,想
从他那里交换一些信息,一些证据。
她的手胡七胡八地把他的领带扯了,不被领带束缚的衬衫不再那样有序,但第一个口子是顽固的,是抵抗的,是让她分心的。
解到后来,她动了气,狠狠地咬他一口,像是要发泄他不配合的不满。
他轻嘶一声。
她离开他,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此刻很深沉,眼睑垂下来,好看的眼型弧度里盛着一汪泉水,粼粼地带着浓浓的欲望。
也那样专注地望着她。
她知道他在克制。她接下去的手掌更是直接。
他的眉头瞬间皱起来:“真玩火?”
她不回答,依旧和那个扣子作战。
下一秒,他原先落在沙发边上的手伸过来,挡过她的手,干净利落地解起来。
手再度垂下的时候,叶满望了望眼前的景象,不由地想倒吸一口气。
她刚开窍就见识到世面了。
她原先是觉得他是偏瘦的体型的,但其实不是。
看这样子,他托举她完全没有问题。
她看呆了,然后有点懵。
“继续。”他坐在沙发上,全然没有yi丝不挂应该有的羞赧。
叶满此刻觉得头发昏,她用手撑了一下沙发,让身体从沙发沿上起来。
“跑什么。”沈谦遇扣住她的腰,把她抓回来,“不是挺有能耐的。”
“我没跑。”叶满还强撑着嘴硬,“我听见手机响来着,我去看看。”
“你明天休假。”沈谦遇的手不知何时去到了她的后脑勺上,扣住她不让她动弹分毫,“没有工作。”
她没有借口了,只能这样看着他。
冬日的北方又干又燥。
他原先躺着的身体往上抬了抬,另外一只手抱着她,然后整个人弯腰过来。
叶满下意识要往后退,但她完全坐在他的腿上,没地方可以退去。
他凑近她,没说话,就是这样盯着她。
那深沉的眼眸里有太多她不敢直视的东西了,她不想和他有那样的交流,她只想感受他的温度,和晚上一样,只做一个不清醒的不问明天的梦。
他却抬起她下巴来逼迫他和她直视。
“为什么不敢看我。”她的心虚被他发现了。
“没有。”她只能回对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回去。
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床头那盏重新亮起的仿烛火灯,那一跳一跳的灯火让他的眼眸显得很是动情。
那种动情很是美丽。这让她不由地开始想象,要怎么样一个人才能真的被他爱上,才能真的享受和收获他眼里这种永远的情动。
而不是时不时地看到的,总是一片萧瑟的秋天和寂寥的天空。
她沉溺在他没有底的眼里。
下一秒,他从沙发上起来,径直抱起她,步子有些乱,是用脚踢开的浴室门。
花洒的水落在身上,干燥的皮肤因为毫无征兆地碰到水,密密扎扎地疼。
她干燥的唇上有微微的起皮,那敏感地识别出了他指腹的纹路。
每个人的纹路不一样,她不知道她唇上那些将死的细胞还来不来得及把他的指纹告诉剩下的同伴们。
然后下一秒,代替他指腹的是他柔软的唇。
不如刚才的温柔,这一次,她确认,她不用将希望寄托在那些要凋零的细胞上了,因为剩下的所有都被他包裹,在剩下的时光里应该能准确识别到他的存在了。
那是一种特殊的印记攻击,在花洒的水帘停下的一瞬间随之而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能看到他被水打湿的头发,宽阔落下的脊背,臣服于她的姿态,也能看到他的脸庞,起起伏伏,总是震荡着她的柔软。
然后其他的部分也都见识到了。
但不常暴露的那些细胞敏感极了,尤其那些退化到只能传递感觉的遍布神经细胞的那些器官。
她这个角度,不敢往下看,只看到自己的脚尖,它们不受控制地五指张开,在一阵又一阵感觉中扭曲成复杂的样子。
他说她柔韧性很好。
墙面上的时针和分针原先是并在一起的,后来变成四十五度,再后来变成九十度,再后来,逐渐往一百八十度发展。
那象征了时间的流动。
他像是一个修表师,总是要细致又小心,温柔地生怕弄坏这只从没有受到损坏的表。
叶满从前对这些知之甚少,现在她发现原来他只是调动她一点,指尖的频率就足够她食髓知味、乐此不疲了。
那好像不再是一个萧瑟又干燥的冬天了,而是一个yin雨霏霏的春天。
她好像躺在那样一个夜里,就听到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大雨。
丛林土壤都在等待春生破土。
她被摆正,像是螺丝刀对准钟表的开启活扣。
她还沉浸在刚刚无尽的颤动中。
他拢过她汗涔涔的脸,低下身去,调整了一下,柔声说:“小满。”
“满满。”
那无声的疼痛像极了黎明撕开夜的缺口。
日夜交替到来之际万物总是不适应的。
有的人没准备好退幕,有的人还没准备好登场。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总是期待黎明的到来的。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个夜。
悸动和酸楚并行,愉悦和痛苦相伴。
在最后临近的一整个过程里,她压抑着自己,但这一切又不是她单单仅仅凭借理智就能压抑地下来的,似哭般的声音真真切切地,直到一切都舒缓下来。
她是第一次那么直接地感受到他的体温,那有点像她小时候不小心烫到手。
刚开始没有感觉,因为太累太困了。
反应过来之后,才真的感觉到了被烫伤的焦灼。
那像是一个经年不愈的疤。
——
过了冬天之后,叶满似乎都没有具体地察觉到春天来过,日历上翻到的日子竟然到了六月。
这小半年的时间过的飞快。
姜导的电影早就拍完了,叶满的下一部戏也在筹备中,她手上各类资源不断,一时间炙手可热。
年中有社交媒体的红毯晚会,叶满在化妆间候场。
张珂在化妆间陪叶满化妆候场。
张珂:“房子的事,我看了,临江壹号是最近几年最好的楼盘了,那的大户型还不错,加上跃层算的话三百平是有的,小区安保又严格,同住的环境也好。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好的话咱就把手续过了,我也好交差。”
“你就想着交差。”叶满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给自己化妆,“要我说,珂姐,我原先住的那个单身公寓就挺好的。你要不再帮我申请一段时间吧。”
“你是个不会享福的。”张珂看着叶满这张越来越漂亮的脸说道,“我可听说了,姜导那部电影是冲着获奖去了,忌日刀这个角色不是唯一主角,但冲个新人奖完全是有可能的,你就等着吧小满,等电影上映了,你一定一飞冲天,不说一线吧,二线艺人的规格怎么都是有的,住什么单身公寓啊。”
化妆师给叶满画着眼线,叶满睁开一只眼睛来看她:“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张珂看着她意有所指:“那你是一个人住吗?”
叶满又闭上眼睛。
她是无所谓的,不过就是一张能躺的床的事,是沈谦遇时常要来,他是个在居住上对品质有要求的人,才让张珂根据叶满的工作情况帮着挑一挑房子。
张珂在那儿帮忙盯着叶满的妆容:“眼影别打重了。”
化妆师是他们团队新换的,叶满上一次上樱花节红毯的时候,公司的资源有限,她的化妆师还是从唐尹尔那儿借来的,那化妆师不知道是不是水平有限只会画唐尹尔还是什么缘故,让叶满顶着个大浓妆就出去了,二十来岁水灵灵的小姑娘被画老了十岁。
张珂那段时间因为儿子的事情没顾得上调整资源,加上那天实在是太混乱了,出去前的光线又暗,叶满自己都没有好好看清楚自己的样子就出去了。
那天的呈现效果很糟糕,拍出来的照片里叶满局促地站在镜头前,一时间丑照满天飞。
沈谦遇那个时候人在外地出差,等事情发酵起来了他才知道,他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把那些照片都清理干净,但事情阻止的还是太慢了,传播出去的东
西哪里还能删的干净的。
所以现在,网上还有那场红毯的“黑照”呢。
张珂想到这个事也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叶满,身为她的经纪人,在这么关键的场合没有调配好资源,想起那天沈先生为了这事发火的场景还是很后怕。
这位沈先生位高权重,平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虽然明明艺人是简心的,钱总是简心的老板。
从关系上来说的话,叶满是给沈谦遇的对家公司赚钱的,对家倒霉,他该高兴才是。
但那天,凌厉如钱总也只能缩着脑袋在那儿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有了上次的教训,因此张珂格外重视她这次的妆造。
化妆师耐心地安慰:“珂姐您放心,我们团队已经研究过最适合叶满老师今天这套礼服的妆容的。”
她倒是紧张糊涂了,上次事情出了之后,沈谦遇专门给叶满配了妆造团队。
张珂的儿子小野的治疗开始了,她不想出任何岔子,叶满是个让她省心的,手上的资源大多都是沈谦遇给的,一定程度上来说,张珂是占便宜了,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儿子管自己的私事还能保证一个比较不错的收入。
她和钱筱的担心是一样的,叶满的约快到期了……
“好了。”化妆师完成最后一步动作。
“珂姐,你看看,好看吗?”
叶满的声音打破了张珂的沉思,她转过来看向叶满。
叶满笑起来,像是哪个门派里最受宠的小师妹,娇憨莽撞古灵精怪的。
但比起那种标准的甜妹,她眉宇之间又是有小隐于野的那几份桀骜和清冷的,所以她这张脸在大荧幕上的可塑性很强,演起忌日刀的时候又酷又冷,私下里又是极好说话的。
她的妆容重点描绘出的还是她的骨相,配她今晚的这身白色的礼服,很是出彩。
小陶在一旁说道:“这可是CUB的高定,CUB在东亚地区合作过的艺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身高定裙是造型团队让人送过来的,张珂不是没想过叶满现在的身份穿这个牌子的高定是不是太高调了,但娱乐圈也有这样的先例,有些演员本身咖位可能没有达到,但和品牌方关系好穿高级品牌出场的也不是没有的。更何况造型团队说的是这个是沈谦遇送过来的。
张珂又嘱咐化妆师说,“等会还是要去看一下现场的灯光的。”
“明白。”
叶满跟着工作人员拍了几张出发前的热场照,现场照精修图美是美的,但张珂总觉得没拍出她的生动来。后来小陶来递等会的流程本子,叶满站在窗边低头看流程本子,张珂路过。
就那么一瞬间,惊鸿一瞥美疯了。
张珂连忙让宣发先造势发了live生图出去。
今晚的晚宴本来就是娱乐圈各路神仙打架,各家顶流早就买好了热搜位置,剩下的人别说热搜了,能在营销号的合集里录个脸都算是前途无量了。
张珂本来是没抱太大的希望的,但发出去没多久,宣发团队说舆论的数据在涨。
张珂趁叶满去候场的时候看了一眼数据,叶满的粉丝和一线根本不是同个体量的,但她的话题很活跃。
“窝巢你看我家小满出息了!!!!麻麻爱你,太吃我们家女儿的颜值了。”
“好灵啊好灵啊。”
“太美了太美了我词穷我只会说太美了啊。”
“纯路人,路过请问这是哪位啊,好漂亮。”
“是我最近发现的宝藏艺人!潜力股赶紧入!只要现在关注就是老粉!看我主页,她打戏超好的,武术出身,酷吧!”
“看完了!酷毙了!!!!这么甜的妹妹打起来我顿时老实了哈哈哈哈哈哈,好有反差啊。”
“真信什么live生图啊,live可以P你们不知道吗?”
“楼上的,我去剧组见过小满真人,真的很漂亮,比这个图漂亮多了。”
“别洗,上次红毯造型大妈妆忘了?几个月前的高热词条忘了?一个女演员要靠妆容来呈现,还妄吹什么天仙啊。”
“人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刚进娱乐圈没经验很正常啊,你们说她妆造不合适现在换妆造了为什么还要被你们说啊,承认别人好看很难吗?她一没资源二没背景,从小学的武术,吃了多少苦才有的今天,你们就不能对女演员宽容一点吗?”
“没资源没背景,笑死,谁不知道叶满被大佬包养了,真当她是什么单纯玉女啊。你看她那条裙子,问问她这样的名气的造型团队能借的来?你看看现场的那些比她红得多的女明星们,谁穿过CUB?什么咖位配CUB?品牌是被资本裹挟疯了是吗?”
张珂看到这条评论,眉头一皱,让宣发团队找水军顶了。
那头红毯入场已经开始了。
进场是主办方排过序的,开头基本上都是一些娱乐圈的大佬前辈,领路进场之后,镜头更多的都关注到这之后的一些大咖艺人,一线顶流。
再是一些实力演员以此落座后,叶满才在靠后的次序中出来。
张珂在那儿低声发着语音:“怎么回事,前期对的时候小满的出场有这么后面吗?”
“小陶确认一下现场。”
小陶不能进去,只能在候场间外等,她迅速去打听,最后才搞明白。
小陶:“唐老师那边遇到熟人,就……就让他们往前挪了,在她后面出场了。”
张珂:“又是唐尹尔,有意思嘛她,上次化妆师的事要不是钱总压着,我早找她算账了。”
叶满这头按照出场顺序走上红毯签字,她今天的一身礼服是欧派复古的风格的,她长发扎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优美的肩颈线,落落大方地走在红毯上,冲着镜头一笑,顿时所有的摄像机对准她这张“新”面孔。
台下入座的好些个演员都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叶满。姜导最近那部风头很大据说能拿奖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就是她演的。”
“姜导的女主角?能当上姜导的女主角那实力不容小觑吧。哎,我怎么记得,意涵也演了姜导的电影,意涵是吧?”
话题落到坐在一旁的许意涵身上,她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表情,笑了笑:“是的,小满老师是和我同个剧组的,不过我就是在里面演了一个配角,我和她的交集不多的,要说熟悉的话,应该还是尹尔姐更熟,毕竟他们是同个公司的。”
许意涵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给唐尹尔。
她知道唐尹尔早就有情绪,不然也不会有之前的化妆师事件,今天出场的时候她又拉帮结派地把熟的不熟地塞到叶满前面去。
“对哦,尹尔,你们是同个公司的?”
唐尹尔今年爆了两个热剧,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呢。
唐尹尔:“是,公司签的新人,老板当然是要捧的。”
“那你们公司还挺舍得砸钱的,才不过一年就能将一个有事没事还给唐老师当替身的武替培养成一个什么国内最有前途的武打女星这样的传奇故事来。”
人群里不知道谁阴阳怪气这么说了一嘴。
众人听完纷纷侧面。
唐尹尔有些下不了台来,同个公司和她捆绑很深的另外一个女演员帮腔说:“尹尔姐作为我们的前辈,是公司里出了名的热心肠,还经常给我们介绍资源的。换做是我,我也想做她的替身演员,又能在现场学到很多,又能时不时的得到尹尔姐的照顾,我求之不得呢。”
这话话里话外莫名把叶满的成就往唐尹尔身上领着,甚至还让人生出是不是原先那些资源都应该是唐尹尔的错觉来。
唐尹尔挺起胸膛:“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当然要互相照顾了。”
“照顾?仗着自己早出道几年连自己同个公司的艺人造型师都要抢,唐老师这种照顾谁吃的消啊?”
一道不小的声音从这群低声压着说话的八卦团后面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发现过来的是一身细闪黑色鱼尾长裙的姜弥,浓眉红唇的美颜视觉冲击直面而来,但开头说的话却直接撕破了娱乐圈表面上的伪善。
“姜弥,她怎么来了。”
“这次晚宴也邀请她了?”
“都是艺人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姜弥没走红毯,只是从他们这儿路过去后面的嘉宾席,她虽然没在内娱活动,但因为那位贵人,这种场合只有她不想来,没有她不能来的。
面对他们的交头接耳,姜弥却直接了当地回道。
唐尹尔:“你说什么……”
唐尹尔要回怼她却被一旁的另外一个女演员拉住,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尹尔姐,镜头都拍着呢,她是个不要脸的,吵起来我们吃亏的。”
唐尹尔一想,也是。
姜弥算什么东西,还不是靠着脱衣服上位的嘛,她名气这么臭,她何必要和她计较。
这会儿的叶满已经走完了红毯朝他们这边过来。
一直不说话的许意涵突然悄声说到:“小满身上的这条裙子,是CUB的吧。”
什么?
唐尹尔心惊了一下,顶流去找CUB合作都要被挑是不是符合品牌的调性,叶满那个造型团队怎么可能接触得到?
“CUB?怎么可能?”
大家面面相觑,心里盘算了一番,这会子都不说话了。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这会子大家都有点数了。穿CUB的女艺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能议论得起的了。
唐尹尔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叶满,面色僵硬到泛白,但她转头看了点出叶满穿了CUB的许意涵,却见她笑得明媚,只不过唐尹尔却从这种明媚中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凉意。
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太冷,唐尹尔打了个寒颤。
叶满坐的位置很靠后面,她当然不知道前面的这一场风波,她一坐下来,好几个同行来和她打招呼,场面一度还挺和谐的。
叶满自己是等结束了之后才知道自己上了好几个热搜的,虽然排位不算靠前,但前面几个大热搜本来就是安排给顶流艺人的,她的那几个踩着尾巴上的热搜反而都是靠自带的热度的。
张珂和宣发团队很满意,娱乐圈她这样的艺人少有,曝光大了话题讨论度高了也是可以预见的,这是好事,叶满也高兴。
叶满和姜弥好久不见,结束后打算两个人约一面,喝点小酒,吹吹晚风。
只不过妆发才解了,叙旧才开了个头,叶满就收到了张珂打过来的电话。
轻松的气氛里,叶满毫无防备地接起电话,张珂那头的语气却很着急:
“小满,你看一下热搜,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了,你能和林助打个电话让他帮个忙吗?”
说话间,姜弥已经将热搜打开了,话题第一条立刻就是一条“爆”。
“叶满 CUB”
话题说的是叶满今天凭借一条复古欧式裙惊艳登场,有人看出来了是CUB的高定,但一晚上过去了CUB并没有出面“认领”这套衣服,整个官博都是静悄悄的。
很多人就揣测,叶满的团队是通过别的非正规的途径拿到的。
至于什么途径。
下一条跟着的就是叶满和京圈某大佬。
没名没姓的小道消息却传播地飞起,把叶满这一年拿到的资源和里面的门道添油加醋地用不同的账号去各种散布。
两条热搜相互关联,现在根本就到了没法控制的地步了。
叶满打开手机,她的账号后台消息爆了。
她随便打开了几条。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娱乐圈的清流,原来也是男人捧着上位的金丝雀啊。”
“京圈大佬?这些所谓的大佬基本上都是秃头大肚油腻男,这也要吃下,做艺人可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了,躺着就行啊。”
“别硬捧了,谁要看啊,还吹什么天仙人设,三脚猫的功夫说不定也是摆拍吧。”
“我查过了,根本就没有这种什么门派,什么从小学武,师从高门都是假的,骗子。”
“多大脸啊CUB敢穿,你看你敢穿人家官网认你不,我被CUB圈粉了。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被资本折服。”
“CUB也是资本,说起来,还是某位京圈大佬的咖位不够,真牛人CUB早就出来认了。”
“估计那大佬家里有正宫夫人呢,小明星么就是玩玩的。”
“恶不恶心啊当小三。”
“脸皮算什么,赚到钱就行了咯。”
……
……
诸如此类的语言铺天盖地地过来,姜弥眼见叶满的脸色越来越差,立刻拿过叶满的手机,搜索了一下没有“林”姓的联系人。
姜弥:“小满,林助电话。”
她见叶满还在神游:“小满!”
叶满这才回过神来,拿回手机后她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
姜弥见叶满翻的时候,表情还算是镇定,但她依旧看到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微微发抖。
林助的电话响了好几下才接通的。
沈谦遇在一个很重要的场合吃饭。
叶满跟林助讲了个大概,林助了解了情况,安排了人接叶满过去。
车子就到楼下了,叶满着急忙慌地要出门,姜弥叫住她。
“小满。”
她手里还拿着叶满的外套。
叶满转过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姜弥知道,叶满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这不比之前她一个不符合自己的妆容招来的恶评。
他们攻击的不仅仅是她的长相,他们还否定了她过去的荣誉,甚至还说到了她的师父。
姜弥把外套搭在她身上,拍拍她的肩膀:“别怕。”
叶满点点头。
姜弥:“去吧。”
叶满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出了门下了电梯钻进了楼下来接她的车子。
她的手机还在响,群里的宣发团队一直在想办法,社交媒体也联系了,但奈何她自己的团队人微言轻根本都联系不到最直接的媒介方。公关团队一时间也联系不上品牌CUB。
热搜越演越烈,群里的人急得团团转。
叶满合上手机,看着外面林林总总的繁华都市夜景一帧一帧地在她身后倒退,搓了搓她的虎口。
那儿有一个小时候练刀留下来的豁口子,太深了缝了几针留下了疤痕。
她焦躁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搓它。
小时候练功练不好讨厌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想到那些挂在热搜上的话可能会被师父看到还是这样。
直到把自己掐疼了她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手机一直停留在她打开却迟迟得不到师父回复的聊天框里。
——
带着叶满的车子最后停在一处幽静的私人餐厅里。
车一停,林助就来开门了。
外面在下雨,林助的伞完全偏向叶满这边,在匆忙落下的大雨里踩着水花一路护送叶满入屋里。
林助把叶满带到一个空的包厢里,让人给她上了一壶茶,宽慰她到:“小满小姐,我刚刚已经和沈先生说了,他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您别太着急了,坐在这儿,他马上就出来了。”
叶满点点头。
屋子门一关,淡淡的熏香却并没有让叶满静下心来。
她坐了一会后,带上口罩准备去趟洗手间。
刚一出门,隔壁包间里出来三个人。三人从叶满的屏风后面走过,皆衣着不凡,打扮贵气。
叶满下意识地往门廊边的屏风让了一下。
“我早就说了沈家这个孩子是个风度翩翩谦虚有礼的。你母亲偏不信。雅娅你就应该多接触接触,他外公是属意你的,我们两家又是世交,也不存在什么派系斗争。全昌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家合适的了。”
“我没见到之前只听说他母亲早逝,父亲儿子多,他又不是最受宠的,这不是怕雅娅受委屈嘛。”
“如今沈家这位置都订给了他,母亲早逝又有什么要紧的,叶老太爷就一个女儿,膝下就他一个儿子,叶老太爷虽然退休了但依旧没放权,但人总是有走的一天的,老太爷也是为他铺路,我们周家是最好的选择,强强联合。”
“父亲母亲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今天只是跟着长辈们一起吃饭,初印象是挺好的,其他的我们回家再商量吧。”
说这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那
个女孩子皮肤白皙,恬静温婉,一身的书卷气,站在那儿温润地像是块玉。
叶满所有能形容一个人家世良好的词都用上了。
那是那个“周小姐”吧。
几代人的掌上明珠,倾注了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种家世出来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在她们面前,再好的样貌,再多的名气,再优秀的个人品质,再独立的人格,好像都失去了可比性。
她自己的坚持、她和唐尹尔之间和许意涵之间的厮杀,都可笑地像是低等动物抢地盘的雕虫小技。
上面的人永远温柔怜悯地看着他们。
你只会感叹,原来人与人的之间,的确存在一些再怎么努力都是跨越不了的阶级差距。
下一秒,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他依旧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虽然只有一个侧影,但凌厉的轮廓依旧冷成一道月下霜。
走廊两头灌进来凉到穿骨的风雨。
叶满打了个哆嗦,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都是“小三”、“□□”这样的词。
第38章 寒露(一更) 沈先生,的确是能呼风唤……
那阵风雨, 让人分不清四时的季节和时间。
沈谦遇身边还有两个年长样子的人,沈谦遇对他很是客气和谦卑,叶满猜想应该是家里的长辈。
叶满避了避, 等沈谦遇把人送走了折回来的时候才现身。
从大门回来的人这会儿看到她了:“小满?”
叶满带着口罩, 回望他。
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自己的表情。
她知道,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在里面等我就行, 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叶满的手还下意识地掐着自己的虎口,她收拾了一下神色, 只是说:“沈先生, 我需要您的帮助。”
她不动声色地改了称呼。
沈谦遇:“我已经知道了,路上说。”
叶满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坐在一旁,沈谦遇在盯林助进度。
“热搜都撤完了没有。”
“关于那些揣测的词条,都不给流量了, 但CUB的品牌的词条依旧还是能看到, 媒体号给过来的意思是CUB毕竟是国外大牌,这条完全下了公关部怕是有意见。”
“意思是下不了了?”沈谦遇瞥了林助一眼。
林助缩了缩下巴。
叶满此刻说到:“CUB的那些挂着就挂着吧,礼服不是他们的授权, 我估计也不会出来趟这趟浑水的。”
沈谦遇看她, 语气泠泠:“那你就由着他们这么说你,说你是不被品牌承认的艺人, 偷穿公主礼服的灰姑娘?”
他这话说的直接。
叶满有些委屈:“礼服也不是我拿来的。”
沈谦遇:“你这是在怪我?”
叶满不吱声。
沈谦遇叹口气,伸手去摸她脑袋。
叶满下意识身子偏了偏。
他啧一声, 身子再往边上靠,右手手掌拢过她后脖颈:“你团队里有叛徒你知不知道?”
叶满这才疑惑地朝他看去。
沈谦遇:“你也不想想,既然是我出面去拿的礼服, 品牌方又怎么会不承认呢?”
叶满:“你的意思是?”
沈谦遇:“我问过了。我的人去拿的不是这一个品牌的,你造型团队的人认定了我不会管这种小事,也认定了你不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再者,你那个经纪人,三天两头请假。”
沈谦遇说到张珂的时候,叶满明显感觉他是不满意的。
沈谦遇:“于是给了人可乘之机。这人还有点本事的,能弄到CUB的衣服,不正规渠道借走的,品牌方当然不会买账,最后你就成了被架在碳火上烤的鹌鹑,即便你查清了真相又能怎么办,偷穿大牌衣服的耻辱板上钉钉了,再放一些所谓的烟雾弹,两个连在一起看就足够你难受一阵了。”
听沈谦遇这样一分析,叶满才觉得自己的视角清明了很多。
她以前总以为自己只要把戏演好就行,做好本职的工作就可以。
但这个圈子,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名利场上到处都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算计,人们为一己私欲争得头破血流,在纷至沓来的逐利者里,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叶满眼神落在自己的脚边:“是我大意了,我从来都觉得这些东西无所谓,我也总是单纯地认为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去招惹别人就好的。”
沈谦遇:“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净土,这也便是我不愿意让你沾惹这个圈子太多的原因。”
叶满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很是疲惫:“我只想演好戏。”
路光回退的光影里,他伸手过来抓过叶满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沈谦遇触碰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是凉的。
他记得她永远是滚烫的,初见的冬夜里,她只穿单衣,露着脚脖子,手心滚烫的。
他叹口气,怜惜地伸手去捋过她的头发,缓声说:
“满满,有我在,一切都没关系。”
——
叶满没想到沈谦遇当天晚上十点半就跟CUB的中国区总裁约了见面。
晚上十一点,CUB官网发了道歉信,说他们官媒因为遵循总部的工作时间,所以在消息的及时性的上出现了问题,对叶满小姐个人造成的公关舆情致以深深的歉意,并认领了叶满身上穿的那条礼服是他们今年春季出的新款,并且官宣了叶满小姐为CUB中国区的特约合作艺人,说她身上的“坚韧和热爱”很符合他们的品牌调性,并且宣告她即将出席年底的CUB年终宴。
消息一出,网上炸开了锅。
要知道CUB近五年都没有和国内的艺人合作过了,上一个官宣出席年终宴的还是戛纳影后姚奈,但姚奈成为特邀艺人的时候已经二十九岁了,叶满现在只有二十岁,虽身无任何桂冠。但不管怎么样,这代表了叶满个人形象在国际上的认可度,是国内大多数艺人都望尘莫及的地步了。
品牌都已经出来认领了,那些所谓的包养传言虽然依旧难以消除,但谁也没法扭曲她就是被官方承认的艺人这个事实。
后面舆论转向再带了很多叶满之前在片场拍戏的片段,甚至她早年间去参加武打比赛的视频都被翻出来了。
一招一式的飒爽和片场吊威亚的那些花架子可不一样。
再有自称剧组的人还放出了她当时拍忌日刀的时候和武术指导唐老师对打的画面,一个新生代女演员在对战老一辈武术泰斗的时候毫无惧色,甚至胆识过人。
娱乐圈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能打的刀马旦了。
姜导的电影还顺便蹭了一波叶满的流量,他转发了CUB的官博并且说“未来之星,实至名归。”
两大权威站台,那些揣测只是一些所谓的花边黑料供人消遣了。
一个晚上的折腾后,叶满从全网被骂到后来直接打脸黑子,剧本和她的人设一样“飒”,大获全胜。
张珂盯了一晚上,终于缓了一口气。
她从业这么多年,没见过真能使出这么大能耐的,这位沈先生,的确是能呼风唤雨的人了。
叶满不仅占据了今晚所有的热搜版面,还得到了CUB的特约席位,从前的比赛视频又得到一波路人粉,这七天的热度估计要直冲顶流了。
这样的话,今年的档期和片酬都得网上提一提了。
她放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觉得今晚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但这事给她提了个醒,他们身处旋涡,身边的人到底哪些是可以用的都不清楚,实在是太大意了。
——
叶满知道这整件事做起来不容易。
就连姜弥知道了,都很惊讶。
她说沈谦遇是真的在她身上花了很多的心力,那不是什么一个面子、一次交谈甚至一些资源的置换就能拿下的。
那应该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叶满问过沈谦遇的,那天晚上他和CUB的人说了什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空气里的旖旎都还没有褪去。
他在这个事情上不同于第一次那样,更多的凶狠的,肆无忌惮的。
床单上有大片的氵渍。
沈谦遇起身加了一件黑衬衫,纽扣都没有扣,陷在沙发里,开了阳台窗,从一旁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在硬冷的大理石茶几上敲了敲,说的是,人活在世界上,哪有没有欲望的。
总有什么事是为难的。
叶满从大理石的倒影里看到自己。
除去他那个四合院以外,沈谦遇喜欢这种冷涔涔的布置风格,这家酒店是这样,让张珂给她买下来的平层的装修风格也是这样的。
好像这种冰凉凉的墙面抵着她的时候,她那因为碰到凉意的倒吸一口凉气能让他更高兴一样。
叶满的脸还是红的。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的体力是好的,小时候一溜小跑上山下山都没喘过大气。
但每次和他做这种事,总觉得自己每每总是败下阵来,相比较,她缴械投降了他不过只是吃了个开胃小菜而已。
沈谦遇笑话她在这种事上也要争强好胜。
次数多了,她也就认命了。
男女身体的生理构造本就不同。
他抱她去冲洗。她把他从卫生间赶出来,自己蹲下的时候眉头蹙了蹙。
有时候她真想骂他是个畜生。
她起来看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那儿还有掌印,水花阵阵之后她才整个人恢复了一些力气。
从浴室里出来后,她依旧觉得很累,躺回到床上。
沈谦遇还在阳台上。
叶满整个人还趴在床的边沿,扯了一件他的衬衫,胡乱地把自己的半个身体盖住,她想起刚刚他说每个人都有欲望,总有什么为难的事,于是叶满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问他:“那你呢,沈谦遇,你会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她是随意问的,随意问的意思是她才刚刚享受过快乐,所以就纵着自己的思绪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为难的事?”烟火缭绕里他掀着眼。
“就比如说有没有什么场景下,你本意不想做这个事情,但你不得不去做。”她支起脑袋来,侧面看向他,“都说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人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命运,有要牺牲的东西。”
他听完却笑了。
那青烟像是呛到他,他不过肺的咳着,把黑色衬衫褶皱里不着痕迹地卧着的月光都咳了出来。
他边笑边摇着头说:“哪有那样身不由己的事,那是既得利益者对自己劣根性的美化,资源的控制者对普罗大众的驯服。”
他承认地坦坦荡荡。
权利和地位,
财富和名声。
她猜他什么都想要。
第39章 寒露(二更) 什么时候,和他断了。……
关于这场闹剧其实要查说起来容易却也不容易。
造型团队里面的人是会互相推卸责任的, 最后是那个新来的小丁背了锅,她带着眼泪说她只是接到通知说造型师把衣服放在了化妆间只是把化妆间的衣服拿过来而已。
因为这个事情一出,沈谦遇把整个造型团队换了, 他大刀阔斧, 宁可赔了赔偿金也一个都没有留下。
团队里的人都是半路进来的, 一盘散沙, 秉承一个各家自扫门前雪的状态才这次被人钻了空子。
再说起叶满自己,在这事上也不该这么“佛系”,在这个圈子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她又怎么轻易地认为能够全身而退呢。
张珂也是吃了教训, 她原以为叶满有沈谦遇的关系总是会比别人走起来要顺利,但谁知反倒是因为这一点,却招来祸害。这次的问题虽然算是解决了,但他们内部不能再这样混乱下去。
张珂因此紧锣密鼓地召开所有团队开会,紧急规范了下半年的艺人各项流程, 职责规范落实到个人, 确保发生问题的时候有人负责。
其实张珂和叶满都知道,这事和同行脱不了关系。
但这个事查起来是要时间的,叶满一时半会没有找到证据, 不好对质。
年中公司也开了总结会, 经纪人艺人都聚在一起,结束后叶满原本是要带着团队的人一起去聚餐的。
但中途小陶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地跑进来打断了叶满的行程。
叶满:“怎么了?”
小陶气喘吁吁地:“小满老师, 不好了,珂姐和KIKI打起来了!”
KIKI是唐尹尔的经纪人。
“啊?”叶满也惊讶万分, 张珂平日里看上去虽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但她从来没有在职场上要去跟人争长短的时候。
叶满赶紧放下包,跟着小陶去看。
化妆室里里里外外地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了。
叶满扒开人群进去看。
张珂这会被几个人拉着, KIKI插着个腰。站在KIKI后面的还有唐尹尔和往常和她在一块的几个艺人。
KIKI:“我说珂姐,你让全公司上下评评理,你可不能瞎说,你们家叶满的事跟我们尹尔有什么关系。”
张珂:“没关系你就闭嘴啊,你有本事别在化妆间蛐蛐我们家小满啊,你算老几啊,我来这个公司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里混呢!”
KIKI:“哟,您是老前辈,那您现在混出个什么样?叶满怕是你带过最出息的艺人了吧,别看热搜挂了好几天,可也不知道能不能够上一个三线,再说了,那热搜骂得可都难听着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KIKI指名道姓的,张珂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唐尹尔,就知道是谁授意了。
张珂:“说起热搜,我倒是找出来好大一波黑粉号,这事查起来不难,你说要是让别人知道唐老师雇人去搞自家公司艺人,别人会怎么说?”
唐尹尔这会跳出来了:“说什么呢,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有证据吗你就胡说?”
这事的确没拿到证据,但有一件事张珂是有证据的。
张珂:“上次化妆师、这次拉人插队、买黑粉水军……一桩桩一件件的,唐老师,我们团队都给你记着。”
KIKI:“笑死了,我们造型师用了多少年了偏偏怎么给叶满老师画就出问题了,你们艺人风格不适应没有自己的化妆师我们好心帮助怎么反而倒打一耙了?小满老师要是有贵人相助的话早说啊,没必要贵人招来造型团队还要说我们的不是。”
“是啊。”那头站的好几个人都是唐尹尔阵营的,这会都连声说到,“好心怎么反而当成驴肝肺呢。”
叶满在一旁听了一会,就知道对面就是避重就轻,黑料的起始端不在唐尹尔那里。唐尹尔虽然平时嚣张,但她自己也不是个清白的,忌讳地就是别人说她上位不正,她杯弓蛇影她不敢做这事,她顶多就是浑水摸鱼地找些黑粉罢了。
可能是惯用伎俩,那些水军的IP和都暂时看不出和唐尹尔的关系。
张珂的打抱不平再演变下去就成了她们颠倒黑白的表演场了。
叶满越过人群来到张珂面前,低声说:“珂姐,走了。吃饭去了。”
张珂以为叶满早就走了才和他们争论起来的,眼下见叶满没走,她也知道她不是个爱惹事的,见到叶满的时候也觉得和他们说下去没有意义,收场要跟着叶满走。
两人要走的时候,唐尹尔在这个时候却往前一步把人拦下来。
“叶满。”她连名带姓地叫她。
叶满停下脚步。
唐尹尔:“你也该管管你手下的人了,怎么让他们在这里颠倒黑白,说到底,我也算你前辈,你别忘了,你那些戏份是谁推荐给你的,那些商务
又是谁带着你的,当年的饭局上又是谁三番两次给你解围。”
张珂听到这儿简直就是气急败坏:“那都是什么角色,小满放弃有戏份的角色为了所谓的你的面子去给你当替身就是你说的照顾后辈?你当自己多大脸啊你有什么角色啊,你的角色你自己怎么拿到的你心里有数吗?”
张珂越说越气愤,叶满把她拉走。
张珂:“小满你别拉我咱不怕她,我今天还非得把这事掰扯清楚了。”
KIKI:“你能掰扯什么啊掰扯,经纪圈早就把你除名了,你还以为是从前的那个大经纪人了啊,姐,早就换时代了,你老公为什么不要你你忘了?你儿子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也忘了?你既然要回归家庭你就不该出来赚这个钱,不好意思社会就是这么残酷,你带着一个拖油瓶你就别想着跟我们争饭吃了,去找个人二婚嫁了吧……”
KIKI越说越过分,从人身攻击讲到家庭孩子。
小野是张珂的命。
“我今天、你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张珂疯了,不顾别人的阻拦要上去跟KIKI拼命。
不过下一秒,她自己的衣服被攥住,一把被人甩到身后去,等她稳住身子回过神来一看,形体练功房里用来练脊背的棍子这会儿正直直地出现在她面前。
只不过棍子不是对准她。
一米长的棍子一头竟然是被一直不与人交恶的叶满握在手里,另一头,对准了KIKI,几乎已经是来到了她的下巴下,逼着她头往后抬。
棍子稳的能在上面站平衡木,人群一时之间默契地谁都不敢说话。
KIKI稳了稳心神,觉得叶满高低学的也就是花架子,她给自己壮胆,硬气到:“怎么着,唬我是吧……”
话音还未落,原来的棍子随即轻巧地落在她小腿根部,棍子看上去很灵巧的,但KIKI却在一瞬间站不住,哐当一下单膝跪地,眼泪顿时疼出来。
唐尹尔明显也慌了,她连忙一边去扶人一边厉声对叶满说到:“叶满你疯了你一个艺人你敢动手……”
棍子顿时又瞬间指向唐尹尔。
“你觉得我敢不敢?”
人群只听到这一道不大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那些个小艺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说叶满是学武术出身的,可平日里她一直很温和,见到谁都没有架子,听见别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她也只是假装没听见,谁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也是能退就退的,是最不喜欢跟人起冲突的脾气。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忘了她是真的能拿棍棒弄刀枪的人。
叶满站在那儿,还是那个瘦弱的身躯,但她平时的温和和憨甜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里的凌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里的东西指着唐尹尔。
无端的,那原来用来塑形的空心棍此刻却好像是一把刀,是指着她脑袋随时会按下扳手的枪,唐尹尔对上叶满眼睛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哆嗦,对面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声地质问她,却更像是在这种场合,根本不屑与她说。
唐尹尔在那一瞬间,忽然发现叶满看不起她。
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所以不屑与她争高低,又或者是,她早就在比她还要高的位置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最后,叶满只是那样说。
四下无声,KIKI和唐尹尔都没有动静,无人敢拦他们。
张珂跟着叶满走了。
只是他们才踏出的一瞬间,屋子里谁又说到:“一点都没有女艺人的样子,像什么样子,只会霸凌别人的太妹吗……”
她话音还没落,原先走到门边上的叶满扔了棍子折回来。
她一把把人抓过来。
“你要干什么啊。”那个女艺人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就被叶满拉出来。
“跟我去钱总那儿。”叶满不顾她的挣扎把人往门口拖。
“我去钱总那里干什么?”那个女艺人惊恐地挣扎。
“这么会嚼舌根别当艺人了去媒介部。”叶满手劲大,那女艺人纤瘦得跟个豆芽菜一样被生生拖出来。
“我不要,我不要。尹尔姐救我救我。”那个女艺人此刻大叫起来,她是个怂的,她就是在那儿想站一下队没想到被拉出来杀鸡儆猴了,她慌乱地求救。
那群人见叶满来真的,忙上去劝,好说歹说算是把人留下来了。
一片慌乱中,只有叶满站在人群中间,她目光向前,没看任何一个人,只是铿锵有力地说:
“听好了,我叶满不是软骨头。从前不想管是懒得管,从今往后,要是谁还觉得我或者我团队的人好欺负,想要闹事使绊子的,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我没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山村野户里长出来,学的都是些歪门邪道的。再者,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你们也看多了,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想想,我是不是你们惹的起的人。”
她这话说的凌厉,四下都不敢有声音了。
他们之中的大多都是和唐尹尔站队的,也听过叶满背后有人,但和唐尹尔比起来,他的那位高调带着唐尹尔出席过好几次了,但叶满身后的那位扑朔迷离的,再看唐尹尔那个不把叶满放在眼里的样子,觉得叶满估计就是在放烟雾弹,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但今天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地说了这个事。
CUB都借的来,热搜风向说变就变……他们不是没想过叶满真的有人保,但依旧还眼红闹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为叶满自己是个包子脾气。
可谁知她是个硬的。
最后人群谁也不敢说话,叶满带着小陶和张珂走了。
小陶在身后悄悄地“yes”大出一口气,张珂则是有些抱歉,她冷静下来后和叶满倒了歉:“小满,这事是我的问题,我去形体室收拾之前的道具听到他们在那儿得意,我一下子想到之前的事我就……”
叶满却说的很轻巧:“没关系,正好借着这个事和他们掰扯清楚了。”
小陶:“今天真是出了一口气,舒服死我了,要我说,小满老师,我们有沈先生撑腰,从前用不着低眉顺眼的,早就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了。”
叶满听到这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嘱咐到:“小陶,今天的事别和他说。”
小陶:“为什么呀?”
她想不通,可不得是要让沈先生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嘛,看他们还能再欺负人了。
张珂跟在后面,制止了要去问的小陶,她摇摇头,又叹口气。
等小陶走后,张珂在叶满上车之前叫住了她:“小满。”
叶满停下来,张珂走到前面说:“今天谢谢你为我出头。”
叶满:“不客气,你也是为了我。”
张珂:“从前的事……”
她欲言又止。
叶满:“怎么了?”
张珂:“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抱歉,从前你进公司的时候,我没少对你说很多打击你的话,在给你争取资源的时候也没有完全考虑过你的偏好。”
叶满看她煞有其事还以为什么事呢,她轻松地耸耸肩:“你不用感到抱歉,你说的很多都是事实,做的很多安排也是从一个经纪人角度出发的。”
张珂的一身职业衬裙因为那一场争夺没有了原先的工整,她声音低下来:“抱歉,因为我个人的私事,给你添麻烦了,这两年来,我虽然是你的经纪人,却没有做到自己应尽的本分。”
叶满不是不知道原先的张珂是怎么样的,没有冠以妻子和母亲的她曾经在职场上是杀伐决断的经纪人,是港城最大经纪公司的顶级造星师,家里发生变故后,她几乎是丧失了所有在职场上的渴望,在小小的简心做一个边缘透明人。
要不是因为叶满最近两年的气势,简心的人都甚至不会注意到张珂这个经纪人角色。
叶满却明媚地安慰她:“珂姐,你不要说这些,你忘了,我没戏拍没公司要的时候,是你签的我,是你,我才会来到这儿。”
张珂笑起来:“是,我一眼就看重了你。”
叶满:“对,你眼光真好。”
她拍了拍张珂的肩膀:“好了,珂姐,没事了,有我在。”
张珂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穿着低调的女孩子,看到她安慰自己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样子,她总觉得她虽条件很好,但走不长远,是娱乐圈今天有明天就会消失的普普通通的姑娘。
她手上过了太多这样的姑娘了。所以她很难对他们投入感情。更遵循的是一种职业上交流的点到为止。
但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忽然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上得到了那种坚定的安全感。
她就好像是那静静卧在溪流里的璞玉,不管是脏污的泥尘还是冲刷的雨水,那些东西都改变不了她坚定又温润的内里。
——
姜导的电影上映座无虚席。
忌日刀的角色也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爱。
叶满配合电影宣传,场场见面会来见男主的还没来见她的多。
一时间她的人气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
她在公众面前的话不算太多,讲的也基本上都是自己的拍戏日常和对于这个角色的理解。姜导有时候都会私下里提醒她多说一点,毕竟她的角色呼声最高。
宣传的首映仪式中途一场在上海,叶满回到休息室的时候看到了休息室里放了好多的鲜花,她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藏不住事的小陶就过来悄声说:“小满老师,你快看这些花多好看。”
不大的休息室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瓶子草、河内洋牡丹、冰美人、德国鸢尾、南非新娘……基本上都是稀有花草,争奇斗艳。
叶满:“这是……”
其实她看到的时候就有有点猜测到了。
小陶:“是沈先生送的。”
叶满:“他来上海了?”
小陶:“是,他让人送过来的,林助在外面等。”
叶满:“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休息室外面有人敲门,叶满打开门,来的人是于庭霖。
于庭霖:“姜导说等会一起和宣传方吃个饭,小满老师。”
叶满门没完全打开,她只露出了半张脸,犹豫道:“非去不可嘛于老师。”
于庭霖双手插在口袋里,黑色衬衣配了条不羁的锁骨链,微微侧着头,半挑着眼皮看着她:“你说呢?”
叶满手落下来,她眼睑向下,像是在思考怎么才能不去。
手落下的时候,原先的门再打开了一些,于庭霖看到她身后的那一束花了,他大概就明白了几分,清了清嗓子:“行了,我就说你跟我说好了给我去当演唱会嘉宾了。”
于庭霖还有个乐队,是圈子里少数的唱跳演俱佳的多条线艺人。
叶满顿时开心起来:“那就谢谢于老师了。”
于庭霖嗓子眼“嗯”一声,眼神又落在叶满多云转晴的脸上,想起自己经纪人今天冲浪吃瓜发给他的他们两个的戏的cut,又再度看向她身后的花。
“朋友送的?”
叶满“啊?”一声后反应过来:“是。”
于庭霖:“好看的。”
叶满:“谢谢。”
于庭霖:“行,我给姜导回个消息,你搭我的车出去吧,别露馅了。”
叶满说了好,然后她进来后给林助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去,把地址发给她,她晚一点自己过去。
发完消息后,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拿上了那束花,出去之前又看到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两束,她转头问小陶:“这是?”
小陶:“哦,这是两个粉丝送过来的,两个小姑娘在外面等了很久,我看他们年纪不大,就留下了。”
叶满:“那你也把它们带上吧,带回我酒店去找个瓶子插起来。”
小陶看了看那两束花和叶满手里那束是比都不能比的,不说她从前跟过的艺人就说简心公司的那几个好了,哪次粉丝的礼物收是收下了可哪次不都是随意放置在一旁的。叶满却连这两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也不舍得。
小陶:“小满老师,带着也麻烦要不我去送给工作人员吧。”
叶满:“这是人家的心意,人家千里迢迢专门买的,既然收下了那我们就应该带上的。”
小陶:“我知道了。”
小陶带着那两束花先回了叶满住的酒店,叶满则带着沈谦遇送的那束花上了于庭霖的车。
不同于他身上张扬的气质,他车里的味道倒是让人凝神静气的。
于庭霖在车上带着个墨镜,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来,只不过他的嘴角向来都是上扬的,有些痞气,坐在那儿的姿势也是大开大合的。
他见叶满坐得拘谨,从后面拿了瓶水给她:“小满老师,随意一点,还有好远的路要开呢。”
叶满接过:“谢谢。”
于庭霖见她还带着那束花,于是问她:“怎么没让助理拿回酒店去?”
叶满有些不好回答,她了解沈谦遇的脾气,他送的东西最好是能让他看到她的使用场景,他对这种事有一些莫名的执着。
叶满只是说:“它挺好看的,怕拿回去就凋谢了,吃饭的时候看着心情也好很多。”
于庭霖勾了勾唇角:“原来小满老师也是喜欢花的。”
叶满:“我看上去更像是喜欢……”
她顿了顿:“鱼雷导弹之类的嘛。”
于庭霖笑出声来:“你蛮幽默的。”
于庭霖:“难怪有送这么好看的花的朋友。”
这话说出来有点像探究了。
叶满对于他说的“朋友”一词有些躲闪,她下意识地去看手机,手机此刻却亮了一下,发过来一条消息。
是沈谦遇的。
沈谦遇:“去酒店。”
然后就是一个定位。
想来是林助和他说了她今天会搭同组演员的车出来的事情。
他和她用文字通讯的时候向来简短,没什么特殊的语气。
但今天叶满却莫名觉得他有愠气,而且不管她是不是搭别人的车过来的,直接给她发了酒店的位置。
她要怎么开口和于庭霖说送她去酒店。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于庭霖说,他却先于她开了口:“是他送的,对吗?”
于庭霖说完后,叶满有一会儿的宕机,她又想起之前于庭霖在酒店和她偶遇过,她猜想于庭霖对于她和沈谦遇的事,应该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满也就没再隐瞒了:“于老师,能麻烦您送我到宝格丽酒店吗?”
于庭霖没说什么,只是和司机说到:“师傅您导一下航。”
其实没什么,但叶满却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尤其对面还是一个异性,但于庭霖却显然比她还镇定些。
不过他后来轻飘飘地问了她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断了?”
这话说起来冒昧。
叶满:“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于老师问不合适吧。”
于庭霖抬起手,自然地垂落在椅背上,依旧勾了勾唇角:“小满老师这么认真?”
他的表情依旧轻松,像是聊到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话题:“我是想说,你不是最近在聊《暗杀》这个本子嘛,很巧,导演把本子递给我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是你下部戏的男主角,我们有对手戏,我是怕你的工作会受到干扰。”
《暗杀》这个剧本叶满很感兴趣,虽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是叶满第一次凭借自己受到的邀约。
叶满很惊讶:“男一定了于老师?”
于庭霖:“不然我有事没事和小满老师来搭腔?”
叶满转头
一想,定了于庭霖似乎也不是很奇怪,本身这个剧本的男一号就和于庭霖的气质挺符合的。
至于他说的,沈谦遇会不会因此有问题,叶满只是回答道:“工作是工作。”
她话到嘴边抿了一下:“沈先生是沈先生。”
于庭霖:“那就好,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大约聊了一下下部电影的一些关于剧本和人设上的想法,车子就在晚高峰停一下进一下的过程中最终停在了宝格丽酒店的门口。
叶满带起口罩和墨镜从车里下来,她一只手拿着那束花,一只手领着自己的那只包,告别要走的时候,车里的人叫住她。
“小满老师。”
“怎么了?”叶满回头。
“你帽子。”于庭霖手里拿起她落在座椅上的那个黑色的鸭舌帽。
“哦。”叶满要倒腾自己手里的东西去拿。
于庭霖:“你把脑袋伸进来就行。”
叶满手上有东西,索性不折腾了,把人往前探了探。
原先在男人手上的帽子不正不歪地落在她的头上。
画面远远拉伸。
带着口罩和墨镜的女孩子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她原先踮起又轻巧落在地上的脚好像为了这种“命中率”小小的欢呼了一下。
叶满没发现的是,酒店旋转门后,有一道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他们。
第40章 冬至 你喜欢那个姓于的?
叶满拿了房卡上楼, 她刷开酒店的门,只见传说中六位数打头一晚的套房里安安静静地只开着几站过道的照明灯。
她站在门边上,正对看到挑高夸张的屋子里整面都是落地的玻璃窗, 此刻黄浦江对岸旖旎的灯光就像是一副巨大的会动的画卷, 在她眼前铺开。
和外面灯火的热闹相比, 现代简约装修的房里就显得清净了很多。
叶满往前走, 绕过玄关来看客厅,才看到沈谦遇坐在那儿。
L型的长边沙发里,他一身黑衣地坐在那儿, 屋子里并没有开主灯, 只有那零星带点冷色调的灯火才敢悄悄地爬到他的西装裤腿上。
他在抽烟,偌大的空间里都能看到他青白色的烟雾,从他那张极为凌厉的脸边飘过,下一秒,又匿进无边的黑暗里。
叶满进去的时候, 他抬眼看她。
不同于以往, 他这次掀开眼皮的一瞬间,叶满像是在丛林里的一只麋鹿感受到了狮子的靠近而不由地脊背发抖。
是的,虽然他平日里和她相处的时候大多温和, 神色上永远是淡淡的, 但她不能忘记,他依旧是只狮子, 它眯着眼睛睡觉看上去像一只大猫一样无害,但它的爪子, 一爪子下来依旧能将猎物拍的粉身碎骨。
叶满:“您、您怎么不开灯。”
她说话间不由地有些磕巴。
沈谦遇没直接回她这个话题,只是抬手去烟灰缸里揿着烟头,原先猩红色的火光一瞬间熄灭, 空气里仿佛能听到那种它来不及发出的尖叫。
“过来。”他手落在沙发边上。
叶满能听到自己的平底牛皮单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轻微的碰撞声。
她走到他身边,他却显然是还不够,拉她直接到他膝盖上,手往她臀部一抬,她双腿岔开坐。
叶满顿时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因为他身上很多明显的状态已经表明了士兵已经做好了要战斗的准备。
但她坐在他腿上明显感觉自己会比坐着的他要高一些。
“抱住我。”他在黑夜里抬头来找她的鼻尖,低低的声音盘旋在他耳边。
叶满只得照做,她一低头,近乎是要贴上他的唇,摩擦而过的冰冰凉凉预告着他又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她不知道沈谦遇为什么不高兴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得哄他。她哄他其实也不是很难的是,她缓下声来,叫他:“沈谦遇。”
从前叫一声就会好的,但今天她从他依旧拢住她头往下的手劲上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放过。
他的唇就在她的唇边,但他没有贴上来,只是用这种冷涔涔的空气润着她,眼神幽暗地让人看不清瞳仁,像是暗夜里的吸血鬼。
他抬着头看着她。
叶满只能主动地去啄他一下。
但他依旧没有动静。
她有一点不太愿意了,她要从他身上起开。
但下一秒,手被锁进沙发里,她整个人被他往下拽,她那条简约的棉麻裙和他缎面的西装材质之间像是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
黑和白在不明朗的灯火里互相交融又互相割裂。
他扣住她下巴和脖颈之间的手微微用力,然后他吻上来,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汹涌。
叶满下意识地去抓沙发,他却抓过她的手,让他直接抓着自己胸前的衬衣。
这下来的突然,叶满惊呼一声,死死抓住他的肩膀。
叶满:“沈谦遇你……”
沈谦遇故意似的,没动作,掀开眼皮问她:“怎么不坐我的车回来?”
叶满抿着嘴不语。
他腿抬了抬。
叶满连忙着急:“是、是导演说要……一起吃饭。”
“然后呢?”似乎是给她的奖励一般,她说一点他的西装裤与沙发有微小的摩擦。
叶满眉头蹙起,牙齿打颤:“如果去吃饭、我就……就回不来,就不能、不能陪你了。”
他却依旧轻松,像是锻炼的时候随意和人交谈一样,语气平静地都没有波澜:“什么时候我的人陪我吃饭要看他们的脸色了。”
叶满说不出话来,她的神思早就全然不在这事上了,眼下这种纵风掠火的撩拨让她思绪混乱。
沈谦遇:“还是你想坐他的车?”
他说这下的时候极为用力,叶满“嘶”一声,湿润的眼睛对上他,发现他眼里有质问和占有,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谦遇是看到于老师送她回来了。
叶满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他却不放过:“你喜欢他?”
叶满有点疼:“没有!”
沈谦遇:“你欣赏他。”
叶满回的慢了。
沈谦遇皱了皱眉头,下一秒,毫无怜惜地把自己撤走。
叶满没缓过来,她撑在沙发上的手还是抖的。
她以为她的惩罚到此为止了,可下一秒,他直接捞过她。
她被他按在对着落地窗的沙发边上。
她回头带着眼泪说:“沈谦遇,我不喜欢这样。”
他骨节分明的手不由分说地摁住她的脊背,她的头因此贴在沙发上,他绷紧眉头对着她:“那你现在喜欢。”
没的她选择,她被迫承受。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铁串子串得从头到尾的烤串,被架在炙热灼人的火上烤得口干舌燥。
虽然新的体验其实没有那么不堪。
她在这种完全暴露自己的位置中感觉到的确是不一样的感受,明明感受上来说也是更充分的,但她依旧对他的凶狠在意。
她最后累的不能起身,软成一滩烂泥,她眼见身边的人在高强度体力活动后依旧游刃有余地在那儿闲适地给自己到一杯兑了冰块的威士忌,于是她瞪着双还眼底泛着春水的眼睛骂他:“沈谦遇你烟酒不忌纵.欲过度,你迟早完蛋。”
沈谦遇却不恼,他身上原先带有的愠气不知是不是算发泄在她身上了,此刻整个人又恢复了从前的雅致,只是兀自地还端着个圆底座的四方水晶玻璃杯,半条眉毛微微上扬,喝之际勾了勾唇角:“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满翻了个身,背对他:“我可没说让你死。”
沈谦遇:“那看起来我对小满老师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叶满又转过身来瞪着他:“你这会叫我小满老师了?”
沈谦遇眼神落在她露在外面的腿上:“那我再来一次?”
叶满跳起来:“你还不够嘛!我今天可是哪哪都疼。”
沈谦遇:“谁让你这么不听话的。”
叶满:“我解释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奥。”他拖长嗓音,“我可是看了不少你们的双人剪辑。”
“是吗?”叶满默念,“哪儿?”
沈谦遇乜她一眼:“我转发给你看看?”
他的语气底色里带着威胁。
叶满缩回下巴:“不了。”
沈谦遇:“是我没给你车还是没找人去接你,你用
得着跟他扯上关系。”
叶满不说话,按照沈谦遇的控制欲,最好是全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死光了他才能高兴点。
“离他远点。”沈谦遇出声道
“还是——”威士忌杯和光洁的大理石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需要我出面?”
他出面的结果就是圈子里再也没有于庭霖这号人。
叶满连忙说道:“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他像是对这个结果满意,从沙发上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整个把她抱起来。
他抱她的一瞬间蹙了蹙眉头:“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叶满的手还搭在他肩头的两侧,她此刻心不在焉,忽然就想到她下车前于庭霖和她说的那番话,他们后续有合作,还有感情线,这事棘手,但叶满知道此刻一定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他明显才刚好一点。
“听说为了上次的事你还和人打起来了?”沈谦遇忽然话锋一转。
叶满人还被他抱在怀里,反应过来应该是上次和唐尹尔的事,她嘱咐了小陶让她不要说,但想来沈谦遇连有人剪她和于庭霖的cut都知道,这种事怎么会不知道。
沈谦遇:“气得你还搬出我的名头来了?”
她虽没有明说,但这的确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艺人面前变相承认有他的存在。
叶满:“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沈谦遇空着的手在那儿把叶满的头发绕成一个圈:“那你这麻烦添的还是不够大,我要不打听,我都不知道有这事。”
“要我说,你在圈子里还是太过于低调,有我在,你怕他们做什么,那些个什么名字比样貌还难让人记住的艺人,谁敢说你一句,让他们消失就行,何必还要忍让这口气。”
他总说的轻易,也不在乎除了她以外的人的前途,一句话就要决定人的生死。
他的话虽然是在维护她,但叶满在那一瞬间忽然又感觉到他骨子里的天然的傲慢,她知道他的傲慢是有资本的,但在庆幸自己是被他“看得上”的同时,又害怕自己那一天也变成他口中“名字比样貌还要让人难记住”的过江之鲫。
毕竟她和他不能长久。
她即便可以借他一时之势目中无人,但依旧保证不了往后她落败不是墙倒众人推。
叶满只是说:“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沈谦遇:“不见又有什么关系,正好,你的合约快到期了,别和简心合作了,去跃洋。以后有什么资源对接给你也方便点,这两天我让跃洋的盛总来亲自处理。”
叶满很惊讶:“去跃洋?”
沈谦遇:“你觉得简心能给你谈到高于忌日刀这个角色的合约吗?”
他说的直接,但的确是事实,跃洋是国内做的最好的经纪公司,出了很多顶流明星艺人,手上能对接到的资源比简心好了不是一丁半点。
沈谦遇:“如果你觉得许意涵会给你造成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查了,上次CUB的事是估计她做的,她和对方的造型师私交甚好,估摸着就是徇私借出来的。只不过没有查到实际的证据,她又是我继母的人,我一时不好动她,不过我和盛总打过招呼了,一年内她的资源都挪给别人,人也回港城闭关拍摄了,一时间是抽不出功夫来了。”
真的是她搞得鬼。叶满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个事距离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沈谦遇现在才查明白,那估计当时许意涵也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不过这不是叶满不愿意去跃洋的原因。
叶满:“可是跃洋之前不是缩紧了艺人的签约量吗?”
这事都上公司年报了,不仅叶满知道,全天下都知道。上市公司所有信息都要披露,叶满又在风口浪尖,这会儿她进去估计要弄得满城风雨。
沈谦遇:“替一个人掉不就好了。”
叶满:“谁?”
跃洋的艺人那基本上都是一线的。
沈谦遇:“谁都行。替一个最不赚钱的或者替一个事最多的?最不红的?都无所谓。”
那就是随便找一个人,然后叶满挤掉她的位置。
被挤掉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知道专业技术和叶满比起来怎么样,商务变现能力和叶满比起来怎么样。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把位置让出来。
叶满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公平。”
沈谦遇却毫无触动,只是看着她,似笑非笑:
“赚钱的工具而已,要什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