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术馆的前院, 黑手党的成员正与mimic的成员激烈战斗着。
子弹没入白石膏的外壁,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会与哪只小队发生冲突,所以港口黑手党在人数方面并不占优势。
太宰治凝眸看向面前训练有素的士兵, 想起昨天晚上睡醒后,望月秋彦拉着他说的话。
昨天晚上,位于码头三大武器库之一的仓库街迎来了一次大清洗, 望月秋彦派人抹去了上面有关港口黑手党的标志, 搬走了较为贵重的炸/药等, 似乎是打算上演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
太宰治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若是想减少港口黑手党的损失,直接将里面的东西搬空不就好了。
望月秋彦回他,森先生让港口黑手党迎击mimic的真正目的, 是为了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如果不弄出点大动静, 特务课还以为处理起来很容易, 说不定还会在之后的谈判中食言。
演给特务课看是一方面,测试纪德的预知能力到底有多久又是一方面。
据坂口安吾所说, mimic的头目是个为人冷酷又极具统率力的男人, 不断寻求着斗争,又企图把黑手党全部歼灭。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从战场上的英雄,沦落到这个境地, 也没人知道他的行踪, 成为幽灵一般的存在。
——倘若他还是来了这里,岂不是就证明, 他的异能时效至少短于在我做出行动, 到他对港口黑手党发动攻击的这段时间。
【“那要是他一直不发动攻击呢?”】
太宰治那时安静了一会,转头看向身旁的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想了想,露出个笑。
【“他会来的。”】
【“像他这种类型的男人, 没有拒绝我请求的理由。”】
——洗清我的罪恶,用一颗子弹结束这场斗争。
美术馆门口的雕像溅了血,被mimic拥护在正中央的,正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外国男人。他的目光扫过注视着自己的太宰治,又扫过按捺着没有使用异能的芥川龙之介,最后落在躲在人造树林后,几个没来得及疏散,满脸惊恐的学生。
在战场上没人注意到子弹的方向,眼看子弹就要朝自己飞来,青木真理子却吓得连脚都动不了。
她想要发出尖叫,手机上还是呼唤着她的名字的警方接线员,可喉咙就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很困难。
事态就是在这时候发生改变的。有人翻过美术馆的外墙,轻巧地落在她的身侧,随后手臂擦过她的脸侧,手掌轻轻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身上有着和这里血腥的场面完全不符的气息,嗓音清冽干净,尾音微微地勾着,然后喊出了她的名字。
以至于之后十年,二十年,尽管记忆被清除,青木真理子也还是会梦到那个场景。
“真理子。”他说,“可以睁眼了。”
一枪准确地打开子弹的青年如是说道。荧幕上消失了很久的天使降临在她的身边,将捡到的学生证还到她的手中。
手机上的通话不知何时被挂断,望月秋彦用了精神系的异能,告诉她别担心,可以从后门出去。等到她从美术馆离开,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青木真理子愣愣地点头,和同伴一起,就这么脱离了战场的中央。
安德烈纪德没说话,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望月秋彦转头,朝自己看过来。
“纪德先生。”他说,“这也在你预知的未来里吗。”
纪德颔首,言简意赅:“当然了。”
没了无关人员,芥川龙之介终于能动用异能,罗生门削断了部分枪支,压迫感十足地挡下了其余的子弹。
“我知道你想找织田先生。”望月秋彦垂眼,不紧不慢地换了弹匣,又将枪换到左手,“可惜织田先生已经下定决心不杀人了,你这样逼迫着他做决定,会令很多人都感到苦恼。”
纪德拧起眉头:“他不会来了,是吗。”
“谁知道。”望月秋彦打量着他的动作,“我给了他我的权限卡,估计现在在港口黑手党内部的学校带着孩子读书吧。”
“开什么玩笑!”纪德提高音调,“为了这天,我和我的部下像亡灵一样游荡在这个世界,只有他才能终结这场斗争,只有——”
纪德的嗓音戛然而止。
区别于现实的画面出现了。
在这样的画面里,他会在接下来的三秒被击穿头部,然后倒在地上。若是向左躲开,子弹便向左偏一分,向右躲开,子弹便向右偏一分。
纪德的背后渗出冷汗,血液在他的血管内沸腾,在这一刻,他从被操纵着的行尸走肉,又被拖拽着,短暂地回到了人世间。
他拔枪,几乎是同时和望月秋彦扣下扳机,互相打偏了对方的弹道。
“这是什么?”纪德问,“我调查过你,你的异能和预知没有一点关系。”
“是我的老师成为世界第一所倚仗的特殊技能。”望月秋彦咧开唇角,与他同样感到兴奋,“当然了,那是他靠截止至今的战斗经验学会的,和所谓的异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reborn之所以能成为世界第一,是因为他能在战斗中精准地预测出敌人的下一步动作,他甚至不用思考,有时候身体就自己率先动了。
望月秋彦没真正见过reborn成为彩虹之子前的样子,他只是从可乐尼洛口中听说,在受到诅咒,成为彩虹之子以前,reborn的那顶帽檐下是鹰隼般的眼睛。
一米八近一米九的身高,英俊又具有攻击性的长相,就算是坐在那里看着报纸,抬眼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也仿佛有种被黑漆漆的枪口指着的错觉。
变成小婴儿后,reborn的身体素质就变差了。
那种软弱的身体,就算再怎么训练,也会和原本的实力差一大截。
“也就是说。”
抬手挡住背后直指太阳穴的一踢,纪德的手臂发麻,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只要能打败你,我就能离全盛时期的老师更近一步。”
为什么不会感到满足。
这可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没有reborn的世界第一,根本不是真正的世界第一!
“原来如此。”纪德同样兴奋起来,“那么就由我肃清你的罪恶——!”
这两个人在偌大的美术馆里打得有来有回,借助不同的东西格挡,又借用不同的招数化解对方的攻击。
太宰治抬手制止了芥川龙之介的动作,只是让他用眼睛看着。
“有些场合,光靠异能是行不通的。”太宰治淡淡道,“看着吧,芥川君,你以为望月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治好你身体的病。”
这是教学。
芥川龙之介反应过来。他想起与望月秋彦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也是踩着他的罗生门,从高处跳到地上,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敌人的攻击。
他那时听了很多的谣言,还以为对方是靠着首领上位,只会耍耍嘴皮子,靠权势压人的古怪家伙。
“为什么非得死去——”
纪德:“你又是因为什么成为的黑手党——”
倒映在少年眼底的两道身影动作飞快,望月秋彦后撤一步,抹掉脸上的血,用嘲讽般的古怪腔调说:“果然,你被国家抛弃了吧。想不出来啊,除了这个理由外,你从英雄沦落于此的原因。”
“不是抛弃。”纪德捂住受伤的肩膀,躲开致命的一枪,“是根本就踏入了阴谋之中。”
曾经的纪德,也是个要发誓守卫祖国的英雄。可上级却没有告知已经达成和平协议的信息,让他们摧毁了敌方要塞,因此被判了战争罪。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带领着部下苟延残揣。他们拿起了属于敌人的武器,穿上了敌人的军装,四处漂泊着,寻求解脱与死亡。
“那也不是你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的理由吧。”望月秋彦低笑,“有你这样的异能,不去暗杀算计你的长官,反而执着于这种无聊的东西。想死的话索性干脆利落地去自杀啊。”
作为一个军人,当然是要在战争中作为军人死去。
这也是纪德发动战争的原因之一。
“你是不会懂的。”纪德平淡道。
“我当然不会懂。”望月秋彦挑眉,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又没当过英雄。”
前来支援的黑手党已经包围了整个美术馆,不论他们的战斗如何,纪德都不可能踏出这里一步。
太宰治叹了口气。
他知道,火炎、异能——其实不管动用哪个,都能更快地分出胜负。
他这脑回路清奇的老师,对于传统杀手的那一套真的很执着。
总说自己会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实际上却是最看重公平的那个。因为碰到他的时候,已经站得太高了,所以即使是太宰治,也很难想象——
这样光鲜亮丽的人,竟然也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奇怪的是,望月秋彦自己并不觉得不堪回首。相反的,他倒是常常回首。
打输了的时候很高兴,打赢了的时候也很高兴,尽管嘴上说小时候可能没有reborn给的动力就活不下去,但太宰治试着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有那样一个开局,可能早就如他所说干脆利落地自杀了。
死掉不好吗。
死掉就没有痛苦了。
其实也不是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也没有。
太宰治上次口不择言的时候,望月秋彦严肃地打断了他,让他不要学自己以前自暴自弃的时候。
拼尽一切也无法触及之物——不同人的眼里,看到的事实也是不一样的。
在沢田纲吉看来,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伤心,才让他死也要穿过守护者的包围,打败自己。为了让伤痕累累的对方冷静下来,沢田纲吉甚至差点动用初代的零地点突破。
在望月秋彦看来,是击败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所有他曾经救过的人,交往过的人,都挡在沢田纲吉面前,用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对准了自己。
连自己自以为敬爱的“老师”,都打断了他用来握枪,引以为傲的左手。年轻的杀手捂着伤口,忽然就被抽干了力气。他额前柔软的头发遮住眼睛,没听见Reborn的声音,不甘地对那位神色悲伤的教父单膝跪地。
【“哈哈,我那时候是真的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死也无所谓,沢田君真让我当他的情人也无所谓,我那时候也就比你现在大一点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明明知道不对,但脑子就是转不过来。”】
【“沢田君应该看出来我是认真的,他那时候似乎吓到了,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只能惊慌失措地顺着我的话往下说,然后每天来找我说话。”】
这些事情,是望月秋彦后来想通的。
太宰治听完,说你听上去的确是生病了。
望月秋彦口吻轻松,说那就当病好了,这又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真是莫名其妙的乐观。
太宰治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个时刻起,自己不再忙着自杀的。
像望月秋彦这样的人都能充满信心地活到现在,那自己的未来应该也是有点希望的吧。
随着部下小声的一句“有人群和记者聚集过来了,警察似乎也在路上”,太宰治收回思绪,看向远处轰然倒地的身体。
纪德失血过多,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让我解脱吧”。
望月秋彦也没好到哪去,他在他身边蹲下,开玩笑似的打开手机里的录音器,说“你把你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说一遍呗”。
总得拖点道貌岸然的家伙下地狱吧。
纪德笑了笑,问人还能对抗国家吗。
望月秋彦说,不是人对抗国家,是人民对抗国家。难道你曾经想保护的只是“国家”两个字,连里面有谁都忘了吗。
纪德现在是真的有点恍惚了。
望月秋彦的背后,是那座白色的,染血的雕像。
玛丽亚怜悯地低下眼睛,抱着手中的婴孩——耶稣由此诞生,他此后会被钉在十字架上,完成上帝的旨意,为人类带来救赎。
纪德沉默不语,他的眼前又闪过某个画面。
在接下来的一秒里,若他以这个姿势对望月秋彦发动攻击,那抵在对方胸口枪便会被红色的火炎无情地融化。
“你有什么罪孽?”最后的最后,纪德看着美术馆的天花板问他,“你也会和我一样追寻死亡吗?”
“我从头到脚都是罪孽。”望月秋彦语气悠悠道,“死亡嘛,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纪德笑了笑,没再和他说题外话。
他的灵魂远去,仿佛又回到了那次奠定现实的战役。
枪林弹雨中,他带着四十名部下,战胜了六百多个敌人。大家信心满满,唱着鼓舞人心的歌,期待着回国与家人和朋友团聚。
在这样的梦里,他们不是战犯,还是保护人民的英雄。
……
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看着纪德逐渐涣散的瞳孔,望月秋彦中止了录音。
他站起身,任由太宰治将外套披在自己的肩上。
“这不是芥川君嘛。”看到远处一言不发的芥川龙之介,望月秋彦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刚刚好像都没有咳嗽了?难得没有冲上来打架,真是令人震惊。”
【芥川龙之介心动值+5】
芥川龙之介抿唇,不太自在地别过眼去。
“辅佐官。”他真心实意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望月秋彦还是听见了,“请您注意身体。”
望月秋彦眨眨眼,转头惊喜地和太宰治搭话:“哇,你也有老师的风采了。”
“警察还有五分钟到。”太宰治没理他这句,只是平淡地说了事实,“广津先生说最多拖七分钟,处理完这里的痕迹,至少需要十分钟。”
“那就没办法了。”
望月秋彦穿上外套,往外走了两步,又突兀地回头。
“喂,太宰,我好看吗?”
太宰治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头疼地说了句:“反而是狼狈点比较真实吧。”
他哪有不好看的时候。
望月秋彦“哦”了声,一走出门,原本与穿着黑西装发生冲突的人们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抱歉,剧组正在拍戏,相信大家也知道,为了这次的复出,我筹备了六个月的时间。”
闪光灯再次亮起,望月秋彦的言辞熟练,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将警车挡在了外面。
随即,他低头,看向台阶下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青木真理子。
少女穿着学生制服,手里还紧紧地握住学生证,因为异能的影响,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望月秋彦肩上的长发被风吹动,身上的衬衫被血染得斑驳,他的目光假意在她的学生证上停留几秒,笑起来时美得惊心动魄。
“真理子同学。”他说,“请期待我的作品。”
“……”
“啊啊啊啊啊——!”
“望月sama——!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天杀的,一看到他我就原谅他六个月不出席活动的错了!”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的尖叫声几乎掀翻了警车。
远处的酒店里,迪诺看着电视机里的实时转播,反应了好一会,才听到视频通话里Reborn喊自己的声音。
“难以置信。”
迪诺反应过来,拿起一张罗马里欧买来的dvd。
“您想象得出来吗?小卡洛有一天竟然会成为明星。”
“哇。”迪诺感慨道,语气欣慰,“老师,您说我要是去追他的话,他会答应吗?”
Reborn懒得和他说话,反倒是Reborn旁边的沢田纲吉笑了笑。
“迪诺师兄。”他说,“我还听着呢。”
第102章
起初听到迪诺说起“亵渎”两个字的时候, 饶是沢田纲吉也有些说不出话。
虽说卡洛对他的印象在往好的一面发展,这是件好事,但似乎又有些好过头, 已经到了种不好的境地。
沉默了好半晌,沢田纲吉问出一句:“我看起来是这样的吗?柏拉图?”
迪诺满脸无辜:“事先声明,我只是告诉你而已, 可不是对你的观点有什么意见哦。”
要是坐在这里的是十年前的沢田纲吉, 那可能就开始吐槽“不,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事实上沢田纲吉有点怀疑,十年前的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柏拉图是什么东西。有一些必须的教育,他是继承首领后再被迫学的。
想到在戒指里时听到的那些言论,沢田纲吉心情复杂。
“这是在挖苦我吗。”他叹了口气。
“用小卡洛的话来说, 叫实话实说。”迪诺笑着回道, “而且阿纲你周围永远都是那一批同伴, 既不接受别人送你情人,也不允许别人猜想你和卡洛的关系, 会误会也很正常吧。”
国中毕业后, 沢田纲吉又去黑手党学校学习了一段时间。
说是学校,其实里面都是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人和重要成员,沢田纲吉的主要任务就是记住他们的名字并与之结交。
实际上也不算什么难事。
因为有着彭格列的名号, 又听说了他打败瓦里安的事迹, 沢田纲吉就算什么也不做,当初那群人也会友好地朝他伸出手。
除了这些人以外, 就是狱寺他们和卡洛。
沢田纲吉看起来确实无欲无求的。
成为首领后, 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大晚上的去把睡着的卡洛叫醒。
“你已经没救了,蠢纲。”
Reborn在旁边默默地补刀, 翻了一页迪诺传过来的港口黑手党的介绍。
“在心上人眼里是这种形象,你就自己反思吧。”
沢田纲吉侧过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我只是怕吓到他而已。”
Reborn:“现在吓到了吗。”
“……抱歉。”沢田纲吉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和卡洛说清楚的。”
斯巴达教师,到了现在也依旧斯巴达。
话说回来,国中的时候,一个飞踢把他和山本踹下河堤,说着“弱者不要觊觎人家”的不是Reborn自己吗。
就那时候而言——沢田纲吉心想,不是卡洛怕亵渎他,是他连牵人家的手都不敢才对。
虽说后来长大了,但也就局限在牵手和拥抱的水平。
十八岁的卡洛很容易被吓到,他有时候会愣愣地盯着沢田纲吉的手看,有种忍耐着,碍于他是首领就放弃挣扎的感觉。
为了扭转他的思维,沢田纲吉专门找来了斯库瓦罗,一点点地在卡洛脑袋里装进了“即使是首领你也可以反抗”的意识。
因为这个,骸和云雀打架的时候也会有意地引到门外顾问那边,试图让刚被晴守部门治好手的卡洛重新拿起枪加入战斗。
沢田纲吉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
只能说对待不同时期的卡洛,要用不同时期的办法。
……如果迪诺说的那种事是现在的卡洛希望的,那么他当然会做。
沢田纲吉沉思。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应该是让对方舒服为前提的吧,卡洛不是温吞的性格,到底要——
Reborn风轻云淡:“你就抱着必死的觉悟吧。”
沢田纲吉:“……”
“老师。”他的音调提高一些,从中听出一些嘲笑自己的意味,“这种事怎么抱着必死的觉悟。”
难道要他挨一颗死气弹,做国中时那种丢人的事吗。
不行的吧。
沢田纲吉都能想象出卡洛惊恐地给自己一巴掌的表情了。
没想通自己仅剩的烦恼竟然是这个,作为年轻的教父,连恋爱也没谈过的沢田纲吉有点淡淡的崩溃。
紧接着,他听到了从迪诺那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请期待我的作品。”】
沢田纲吉一顿,他转头,看到那边电视上的卡洛。
笑得很漂亮,尽管不喜欢,也已经能优雅从容地被聚光灯包围。
迪诺对于卡洛会露出这个表情很惊讶,陪伴了对方很久的沢田纲吉却早就习以为常了。
要说必死的觉悟,卡洛可能还比他强一些。
“迪诺师兄。”
于是面对迪诺说要追人的发言,沢田纲吉礼貌提醒。
“我还在呢。”
怎么在戒指里的时候无视他,到了外面还要无视他。
虽说早在几年前,迪诺借口自己家的猫会后空翻,邀请卡洛去加百洛涅时,沢田纲吉就有所预料——
但就不能在背后说吗。
他是真的很尊敬并肩作战的师兄的。
迪诺哈哈地笑了两声:“卡洛养的那两个小鬼很难缠的,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沢田纲吉没有否认这句,抛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目光落在面前的资料上:“我会和卡洛确认彭格列的访问时间,在那之前,就拜托师兄你照顾他了。”
迪诺:“还有一个问题。”
沢田纲吉:“什么?”
迪诺:“我说我想追卡洛,是真的。”
“……”
“我知道。”安静了几秒,沢田纲吉抬眼道。
在指环里待了那么久,沢田纲吉现在已经坦然面对了想要追求卡洛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事实。
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或许一开始,国中的时候,他就应该和卡洛告白的。
或许一开始,他就应该和卡洛说明自己做那些事的用意,而不是让卡洛自己慢慢领悟。
但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和十年前的他一样,现在的卡洛身上,也有着无限的可能。
“师兄。”教父轻笑,下定了决心,“难道说,我看起来没有认真的意思吗?”
……
回港口黑手党的路上,望月秋彦收到了沢田纲吉的短信。上面写了他将在三天后访问港口黑手党,顺带还随口提了句[听说你已经见到迪诺了]。
[望月秋彦]:所以狱寺君陪你来?
[沢田纲吉]:其实还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隼人和阿武需要留在总部
[望月秋彦]:所以?
[沢田纲吉]:是巴吉尔和老师
[望月秋彦]:!
[沢田纲吉]:还有一些话,我想和你当面说
[望月秋彦]:我可以和你说一个晚上
[沢田纲吉]:……是想和老师说一个晚上吧
[望月秋彦]::D
望月秋彦瞬间精神振奋,振奋到太宰治都注意到了他的动静。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
太宰治看他一眼,手搭在车窗的边沿,懒洋洋地撑着下巴。
“老师,您出轨的时候一定要闹得众所周知吗。”
“突然有个开心的事。”
望月秋彦语气自然,头也不抬地回着短信,问沢田纲吉是早上来还是下午来。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时候吗?你看,你开心的时候我就不阻止你。”
太宰治想了想:“您和加百洛涅君讨论一些奇怪的play的时候我就特别高兴。”
“……”望月秋彦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发觉中也只听懂了一半,我就更高兴了。”
“……”望月秋彦陷入沉默。
他迟疑两秒,把手机塞回口袋。
都已经气成这样了吗。
望月秋彦打量着太宰治的神情。
怎么感觉太宰已经气到升华,灵魂超脱出宇宙了。
他不会是疯了吧。
“毕竟是您让我负责的监听路线。”
太宰治慢悠悠的。
“继把森先生逼出奇怪的爱好后,也要把我逼出奇怪的爱好吗。不愧是您,真是我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境界。”
望月秋彦:嗯……
不爱听还听,听了又生气。
那么多条监听路线,一定要听这条干嘛。
“森先生到底有什么奇怪的爱好?”望月秋彦试着顺着他的话说,“他现在的爱好不就很奇怪?还能更奇怪?”
太宰治存了报复他的心理,笑容灿烂地比了个手势。
望月秋彦盯着他的手。
他愣了会,表情空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太宰治又比了个手势:“是呢。”
望月秋彦震惊:“……我?”
太宰治:“不然还有谁。”
这是什么你画我猜吗?
望月秋彦疑惑,不可置信:“那他送我的衣服?”
太宰治理所当然:“腰封很紧吧。”
望月秋彦拧眉:“不紧的还叫腰封吗?”
太宰治拉长尾音:“所以凸出来的会被压进去,有意思吧。”
望月秋彦:“。”
太宰治:“就像有手在上面按着一样,我当初也是想了一会才想通的。”
望月秋彦:“……”
到底是谁说Italian开放,明显Japanese更恐怖啊。
望月秋彦欲言又止:“虽然但是,人类到不了那里的吧,那不是死了?”
太宰治眨眼,故作惊讶:“您已经能这么快适应森先生的爱好了吗。”
望月秋彦反应过来:“……对哦。”
他抬手,打了太宰治脑袋一下:“你这么污蔑森先生,他知道吗。我不帮你了。”
太宰治瞥了眼他打自己的手,发现自己亲爱的老师真的是不搞出点事情,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是不是真的,您换套衣服,用对我的方式对森先生试试不就好了。”
太宰治看淡生死,心现在比迪诺养的那只乌龟还平静。
“我才不去。”望月秋彦一脸古怪,“森先生待会就把纸条贴我脸上了——你是不是还在气上次麻药的事,要不然你也给我打一针?我不反抗总行了吧。”
“……”现在沉默的轮到了太宰治。
出现了,更奇怪的play。
太宰治面无表情,脑中莫名其妙出现把人做醒的画面。就是因为这家伙总是无意识地乱说,才搞得这世界上没几个安全的存在的。
果然还是毒哑了吧。反正不说话也能交流。
太宰治闭眼。
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唇瓣微张,拧眉迷茫的时候说不定也很有趣。
“今天是安吾君在港口黑手党的最后一天。”
黑色的轿车停靠在路边。
被望月秋彦打断思路,太宰治抬眼看了下窗外,再往里走,就是他经常去的Lupin酒吧。
“你们三个不是好朋友吗,织田先生说把那几个孩子安顿好就过来。”
貌似体贴的举动。
然而太宰治只看了0.1秒就收回了目光。
“不去。”
望月秋彦:“?”
“总之每次信您的话都没有好结果。”太宰治回得轻描淡写,“特务科比您那群朋友好处理多了。反正肯定又是什么把我支开的借口吧。”
……他果然是有心理阴影了。
望月秋彦反思了下自己,自己也觉得自己之前做得有些过分。
怎么办。
怎么安慰人。
斯库瓦罗以前是怎么安慰他的?
完了。
望月秋彦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地跟着太宰的思路走了。
话说回来,该教的都教了,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太宰治的东西。
他和中也一样,应该都可以出师了。
中也的异能用不到什么武器,礼物他还没想好。
至于太宰的……
“其实在你第一次猜出这个东西的来历的时候,就应该送给你。”
强行将太宰治的手从口袋里扯出,望月秋彦低下眼睛,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把捷克产的CZ75放在了他的手里。
“我每天都有给它保养,零件也是专门定做的,精度比一般的枪更高,不喜欢就还给我,不许随便扔掉。”
太宰治这回是真的有点震惊。
枪本来就是杀手的第二条生命,望月秋彦对自己配枪的喜爱程度有目共睹。
太宰治盯着手里的枪看了一会。默默地将他收进口袋。
[太宰治心动值+5]
太宰治的心情好了不少,临走前还不忘噎望月秋彦一句:“可以亲您吗?”
没带备用枪,望月秋彦现在哪哪不舒服。
“不可以。”
他双手环胸,身体往下滑了点,似乎是在担心外面有狙击手。
不过车窗是防弹的,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
望月秋彦说完,意识到这点后,又恼羞成怒般地踢了太宰治一脚。
“不许乱说话,快给我下车。”
太宰治笑了笑,没再惹他。
[人物太宰治]
[当前心动值:89%]-
望月秋彦本来是真的打算直接回港口黑手党的,可距离大门两百米的地方,有辆很眼熟的马自达停着。
望月秋彦想起自己那位被鸽了六个月的长官,犹豫一会,还是让小田停了车。
“要是森先生问起来,就说我约会去了,半小时后回来。”
小田上二熟练:“那是自然的。”
望月秋彦:……
倒也不必这么自然。
他叹了口气,确认周围没有人看着后,避开摄像头,往那边走了几步,又拉开车门。
一上车望月秋彦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三堂会审?”
驾驶室一个降谷零,副驾驶一个诸伏景光,后座还有一个松田阵平。
望月秋彦停顿,说完就要跑路。
松田阵平抬手,无情地把他拎回来。
“望月秋彦。”松田阵平阴沉着脸说,“出差就出差吧,一下出差六个月,回来也不打电话,还跑到电视上说是为了拍戏,你脑子又进水了?”
这个反应怎么不太对。
望月秋彦沉吟。
按理来说,现在不应该对他深恶痛绝,一下子把手铐拷他手上,然后等他们发表言论抓他蹲大牢的宣言,他再给他们展示一下高超的开锁/技巧,把他们吓一大跳吗。
织田先生在书里到底是怎么写的。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前……”望月秋彦试探着,通过车内后视镜瞥了眼驾驶室拉高帽檐的降谷零,“降谷长官,您看我给你留的那本书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黑猫警长成长记的话。”
降谷零面无表情。
“我读了二十一遍,你要我背出来给你听吗。”
望月秋彦震撼:“什么黑猫警长成长记?”
降谷零没回答他。
刚拿到那本书的时候,降谷零比他还震撼。
他一开始确实有些不明白望月的用意,但看到一半就反应过来,这似乎是望月的成长经历。
毛茸茸的小黑猫从垃圾桶里探出个头,好不容易得到了同伴,却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被抛弃和失去,气愤地励志要成为世界第一。
那时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起研究了很久,后来还把松田也叫来了。
【“那被猫打死的老鼠是什么?”】
诸伏景光:【“罪犯吧。”】
【“世界第一又是什么?”】
松田阵平:【“他要当警视总监?”】
降谷零沉思,觉得那其他的几只白猫橘猫应该就是望月死去的同期了。
小黑猫叫卡洛,降谷零在资料库里搜索了这个名字,结果在筛掉n个同名后,根本没找到一个对应的。
“你先别管什么黑猫警长白猫警长。”
降谷零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六个月到底去哪了?”
望月秋彦:“……您看少年jump吗?”
降谷零:“……”
望月秋彦:“我就是在干类似的事。”
降谷零:“……”
眼看降谷零的脸色越来越黑,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望月。”他说,“zero是真的很担心你的。”
埋伏在港口黑手党周围的公安在此期间从未看到望月秋彦出现,出入境又找不到相关的手续。眼看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降谷零当即找上了当初望月让特务科联系自己的成员。
坂口安吾撑着伞,伞面挡住自己的脸,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背对着降谷零进行交涉。
【“……和您想的不是一回事,望月确实出差了,在联系不到他这点上,港口黑手党的人应该和您一样焦躁。”】
坂口安吾说完,又补充一句。
【“我认为您不必太过担心……就卧底而言,他应该是最安全的一个。”】
降谷零:【“什么叫最安全的一个?”】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内心挣扎,安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选择坦白。
【“虽然望月不让我告诉您,但不知道的话,估计您是不会安心的。”】
【“再过不久,港口黑手党就将成为合法组织,这点会经过内务省的许可,等正式手续下来,公安那边应该也会收到撤除卧底的通知。”】
【“不过,不管望月怎么想,他们没有让他离开的打算。我的意思是,港口黑手党的那位首领早就知道了他是卧底。”】
[您到底在书里写了什么?]
不知道降谷零到底在经历什么头脑风暴,望月秋彦给织田作之助发了条讯息。
织田作回得很快。
[您出差后的不久,太宰就和我说了您的计划]
织田作之助写了事实,至于怎么理解,那是他们的事。
[您不必这样做]
望月秋彦顿了顿,回他。
[也不必感谢我,实话说,如果你不是太宰的朋友,我根本不会管首领做什么的,甚至会亲自帮他执行传唤你的命令]
织田作之助那边安静了会,可能是在和太宰喝酒。
[我知道]
“……”现在心情复杂的变成了望月秋彦。
“怎么都在看我。”望月秋彦抬头,他收起手机,率先对上降谷零的视线。
知道是卧底的话,这家伙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甚至上次还要不顾规定,跑去铃木财团的展览会陪对方出席活动。
降谷零闭眼,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望月。”他说,“你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究竟是什么关系?”
“嗯?”
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不问他六个月干嘛去了吗,真信少年jump啊。
望月秋彦顿了顿:“您好像之前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
——Boss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好像更在意我说太宰比他好看的事。
“哈哈。”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望月秋彦企图活跃气氛,“说来也好笑,森先生之前还问我要不要当首领,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公安的事,他好爱我。”
“……”
和沢田纲吉的心情微妙地重合。
降谷零沉默,听到这句话有种淡淡的崩溃。
尤其是望月还戳了戳他。
“降谷长官。”他问,“你怎么不笑。”
第103章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织田先生的思路。望月秋彦想, 他可能是想给他再做一次选择的机会。
可不管做多少次选择都是一样的。
就像降谷零当初将他从警校里选出,模拟审讯期间,他死不承认自己是警察一样, 望月秋彦是真的不觉得自己是警察。
警察应该是像松田阵平那样,为了公众的利益,直接选择牺牲自己的。
应该是像降谷零那样, 二十四小时绷紧神经, 甘愿牺牲自己的私人生活, 一切为了抓捕罪犯服务的。
应该是像诸伏景光那样,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风险,为了防止其他卧底暴露,干脆利落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
这些事情, 望月秋彦通通做不到。
他曾经也想过, 在搞明白某些事情以前, 就算森鸥外没有将他支走,倘若回到魏尔伦事件的那个时间点, 自己是否会插手旗会的死亡。
望月秋彦是在很久以后, 才弄明白自己把他们当做了朋友的事情。
所以答案是否定的。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不会插手旗会的事情,甚至要是有人拿太宰威胁他, 望月秋彦可能都不会产生动摇。
因为他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
生死是自己的事情, 刚学会拿枪的时候,斯库瓦罗和Reborn就曾明确表示过, 就算他被人抓走, 不要想着寄希望予别人,也不要期待他们会来救他。里世界不需要弱小的存在,如有必要, 一旦威胁到瓦里安或彭格列的利益,他们会在敌人动手前先将他杀死。
【“这很残忍。”】
斯库瓦罗那时捏着他的脑袋说。
【“小鬼,杀人还是被杀,你做好准备了吗。”】
望月秋彦叹了口气。
“我杀了很多人。”车厢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望月秋彦直视着降谷零的眼睛,明确地告诉他事实,“虽说欺骗你们是很简单的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
“死在我手下的人根本数不清,前十八年,只要给的钱足够,让我去暗杀首相都行。”
“再过两年,凡事威胁到某个人的生命,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挫骨扬灰,扔到大海里去喂鱼。”
“就算到了现在,明白了一些事情后,我也没有要随随便便保护所有人的意识。那很累的,我已经做过妥协了。”
只保护一小部分,对自己重要的人不行吗。
这已经是望月秋彦这辈子能达到的,最低的底线了。
这样的话太过突兀。
降谷零愣了下,怀疑自己这向来乖巧的部下是疯了。
“当然啦。”
望月秋彦微笑。
“除了这点外,书里其他的事都是真的。您不需要同情我,可以将我当做叛徒,当做罪犯通缉,我完全没有意见。”
“就因为港口黑手党?”降谷零不可置信。
“不是因为港口黑手党。”望月秋彦阖眼,“是因为我将您当成朋友。”
曾经指向敌人的枪最终还是指向了他。
这三个人里,最冷静的反而是诸伏景光。
“感谢你们陪伴我的时光。”
望月秋彦的手插在口袋,他抽手的一瞬,手腕被松田阵平反拧过去。
关节脱臼,使不上力气。
松田阵平的大脑却空白了几秒。
因为望月秋彦的手里没有枪。
就在六个月前,松田阵平刚刚推理出他是左撇子。
“这真是讽刺,对吧?”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不生气,就朝松田阵平笑笑。
“你是觉得自己一直待在港口黑手党就没事了么。”降谷零平静下来,他压抑着愤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望月根本没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那双紫灰色的眼睛抬起,降谷零冰冷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就算得到合法证明,公安也……”
“您忘记了吗,那天我们在港口黑手党的对话。”
望月秋彦打断降谷零的话,从容道。
“上野死后,我情绪崩溃。您问我为什么会觉得没有人喜欢我,我的回答是,以后再和您坦白。”
——你又藏着掖着什么?
——您怎么能这么想?
那时的望月秋彦回得狡黠。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我们还有很多以后吗。
“确实挺麻烦的。”
望月秋彦轻描淡写道。
“要是我这辈子都感受不到别人对我的爱,我或许能和你们玩很久的警察扮演。从这个角度看,弊端确实挺多的,我一直在往变弱的方向走。”
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
那些在公寓里嬉笑打闹的时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其实倒也不是。
只是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不管再来多少次,他那时都只有成为杀手一个选择。
黑手党的起源本来就是自卫队。
在那条被警察放弃的,混乱的街道里,不管再来多少次,望月秋彦都会成为杀人的一方。
“松田警官。”
冰冷的枪口被拽住,望月秋彦轻笑,将枪抵在自己的胸口。
光风霁月的天使,心倒是黑的。
“开枪吧。”
在松田阵平的目光中,望月秋彦咬字清晰地告诉他。
“你只有一个机会。”
……
松田阵平当然是不会开枪的。
这片区域在港口黑手党的管辖范围内,一旦他扣下扳机,所有人都走不掉。
望月秋彦下了车,身上带着淤青,面不改色地将脱臼的手腕接回去。
其实他也挺累的。刚和纪德打完,身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得处理了一些,被衣服遮掩,看不出来而已。
他踏入港口黑手党的大厅时,尾崎红叶正等在那里。
“和你的警察朋友做好告别了?”
“……也不用现在就讽刺我。”
“妾身从鸥外大人那听说了些有趣的事。”
望月秋彦侧过脸,看向用刀抵着自己脖子的金色夜叉。
周围的黑蜥蜴被尾崎红叶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尊敬的干部为什么与尊敬的辅佐官发生了矛盾,并且还罕见地动用了异能。
尾崎红叶笑笑:“这是您欺骗感情的代价。”
望月秋彦抬手,预料之中地将金色夜叉的长剑推开:“正确的代价,应该是直接捅我一刀。”
“不过和森先生一样,你应该是打算等最近一段时间的对外交涉结束后再动手吧。”
“妾身认识你的时间,比中也还长。”
尾崎红叶走过来,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望月君,和森先生一样,妾身知道您究竟想做什么。欺骗感情的代价很严重的,您别想着复活一些人,把他们当做礼物送给某个人,就当你们之间两清了。”
“嗯……事情是这样的。”
望月秋彦沉吟。
“我是答应太宰不会随便离开,没答应要永远留在港口黑手党。”
“那就先过妾身这关吧。”
尾崎红叶微笑。
“港口黑手党没有辞职的传统,您应该很清楚。”
“哈哈,说起来,这条规定还是我和森先生一起定的呢。”
望月秋彦不以为意地从她身边走过。
“我不会不告而别的,从三年前,我就很期待和你交手的这天。”
一枪打中敌方首领的头颅,尾崎红叶那时挑眉,看向那个完全陌生的年轻人。
【“你好。”】
望月秋彦那时还只是个新人,收起枪后就乖顺地低头,恭敬地向她行礼。
【“我是新加入的成员,我叫——”】
【“啊啊啊——”】
傻瓜鸟的声音从十几米外传来,他一把捂住青年的嘴,一边拖着他一边发出谴责。
【“你对我说那种话就算了,连尾崎干部也不放过吗。”】
青年面无表情,看了眼傻瓜鸟手上沾着的血,看上去很想把他扔出去。
尾崎红叶觉得有趣,于是眉梢轻挑,缓缓地开口。
【“叫什么?”】
尾崎红叶问他。
【“你的名字,还没有说完吧。”】
望月秋彦那时眨了眨眼。
【“望月。”】
【“望月秋彦。”】
起初完全没有交集的存在,现在倒成了组织里相处时间最久的。
“中也。”
尾崎红叶从袖子里拿出手机,对着通话中的界面说道。
“你听到了吧?”
尾崎红叶很清楚,光靠武力,自己是不可能赢得了对方的。
她的思想的确和森鸥外一致。
绝对不允许这种家伙成为港口黑手党的敌人。
他一旦离开港口黑手党,笑得最开心的估计是所有与港口黑手党敌对的组织。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地方的和平。
电梯在一层一层地缓慢上升,望月秋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装扮,打算先去换个衣服再去找森鸥外述职。
真是令人不安……
望月秋彦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玛雷指环。
六道骸昨天告诉他,玛雷指环的认主,针对的是大空指环的持有者。
也就是说,当初玛雷指环承认他,是因为白兰杰索将他当做了守护者。
那家伙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行为。
望月秋彦反锁上门,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宿舍里,打开衣柜的门又合上,最后走进浴室,先用药水将手上伤口的血迹擦干净,随后将玛雷指环从手上脱下。
在他打开水龙头,准备将这枚指环冲进下水道的一瞬,大脑的眩晕感袭来。
再睁开眼,是一片纯白色的虚无。
“白兰杰索。”
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
“你是真的打不死的小强吗。”
“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吧。”
白兰杰索无辜,嗓音甜腻腻的,看着望月秋彦转过身来。
“你的绅士礼仪呢?”
望月秋彦愣了愣,看到白兰身边本应死去的尤尼。
……在女士面前说这种话好像确实不太好。
望月秋彦点头,对尤尼说了声抱歉。
“不用向我道歉。”
尤尼叹了口气,往旁边走了一步,与白兰拉开距离。
“我只是恰好来到这里。您可以打他的。”
“什么啊。”在望月秋彦动手前,白兰抱怨,“又不是我的错,这都是命运。再说了,我都决定帮尤尼解除彩虹之子的诅咒了。”
“解除诅咒?”望月秋彦皱眉,看向尤尼胸前属于七的三次方的奶嘴。
白兰笑笑。
“卡洛君,脑子里的声音很吵吧?”
“从你插手我与纲吉君的事情后,那个声音是不是越来越弱了。”
望月秋彦嘲讽:“你该不会是要说服我帮你毁灭世界吧。”
“都说了我不干那种事了。”
白兰耸肩,唇角弯出一个弧度。
“十几年前,复仇者对你说了一句[原来你还活着],你就不好奇,他们放过你的原因吗?”
——“我也杀人了!为什么只抓骸!为什么不抓我!”
“因为很早以前,就有人和他们做了交易。”
望月秋彦拧眉,听见白兰杰索慢悠悠地说。
“明明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
“卡洛君。”
白兰杰索说。
“赋予你一个自我选择的奇迹——这就是他为你铺好的路。”
“为了这条路,他不惜连我都利用上了。”
白兰杰索轻笑。
“真是令人震惊的谋划与付出。你说对吧?”
第104章
“话说回来, 要不是纲吉君把我打败,害我困在这种虚无里,我可能也搞不明白自己被利用的事。”
白兰盘腿坐着, 悠闲地撑着下巴,无所谓道。
“说到底,卡洛君, 你没想过在花店老板捡到你前, 作为一个襁褓里的婴儿, 你是怎么撑过冬天的吗?”
卡洛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念出来的。
在有记忆时,望月秋彦就记得这个名字。
“当然是有人在抚养本该出生几小时就死去的你。”
白兰杰索的眉眼弯弯,见面前的望月秋彦面无表情, 心情反倒更好了。
“我曾在另一个世界, 为击败纲吉君而精挑细选的守护者, 竟然偷偷策划了这么一出好戏。”
全身被绷带缠绕,只露出半只眼睛。绷带下是很严重的烧伤, 因为和桔梗他们一样, 有着很强的执念,所以白兰将他选为了原本的六吊花之一。
白兰那时候不知道他是谁,见他一个人坐在医院门口, 还以为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将死之人。
现在想想, 对方可能纯属就是故意的,故意那那个时刻出现, 故意等在那里, 策划好了一切,就等他上套。
“结果一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我的身边,他就立马把指环像扔垃圾一样还给了我, 马不停蹄地去投奔新的家人了。”白兰杰索夸张道,“害我又花费精力重新挑选了铃兰,真的很麻烦。”
复仇者监狱是看管所有犯下重大错误黑手党的地方,而负责抓捕黑手党的复仇者,是白兰杰索也不敢随意招惹的存在。
掌管世界秩序的,是七的三次方。
而在七的三次方诞生以前,有一族人专门点燃火炎以维持秩序的平衡。
后来随着族人的减少,他们就发明出了七的三次方,由彭格列指环,玛雷指环,彩虹之子的奶嘴来代替他们点燃火炎。
他们将自己称为地球人。
截止今日,纯种的地球人只剩下了一个。
白兰杰索那位抛弃他的守护者,就是与这位遗留的地球人达成了交易。
被困在虚无里的这段时光,白兰杰索看完了整条故事线。
谁知道那家伙用了什么交换。
白兰杰索思考了几天,觉得他可能是用隔壁世界太宰治得到的那本书的情报作为交换。
——能将写在上面的东西变为现实,被所有组织、机构争夺的空白文学书。
但与其说是变为现实,其实只不过是将书中所折叠的某个平行世界召唤出来,替换掉所谓的现实世界。
这是和火炎截然不同的体系。
作为世界秩序的监督人,想必那位地球人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个。
【“卡洛。”】
西西里的大雪中,有人将襁褓中的婴儿放到了花店的门口。
他身上复仇者的披风垂下来,绷带覆盖的脸扭曲又可怖,声音却很温柔。
【“如果你能活下来,就叫卡洛吧。”】
【“别记住我的名字,也别和我一样。”】
记忆的枷锁被打开,望月秋彦的脑中多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记忆里,森鸥外退位,太宰治仅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港口黑手党扩大到了整个日本,
记忆里,太宰治兴冲冲地和病床上的人说,他得到了那本传说中空白的文学书。
能将写在上面的东西变为现实,有了这本书,他就可以治好老师的病。
顺利的话,甚至可以利用人间失格的特性引发特异点。他可以将书中记载的所有平行世界连接起来,继承书里所折叠的,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记忆。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能——
记忆里,太宰治在成功做到这些后,脸上的喜悦戛然而止,浮现的反而是被命运捉弄的愕然。
因为与其说是将写在书上的东西变为现实,其实只不过是将书中所折叠的某个平行世界召唤出来,替换掉所谓的现实世界罢了。
在那个太宰治成为首领的世界里,他继承的不仅是记忆,还继承了所有平行世界里自己的感情。
他仿佛感同身受,看着自己尊敬的老师,一次又一次地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们每一个,要么就是死于白兰杰索的手下,要么就是死于他引以为傲的杀手事业——
甚至还有的,一出生就该死了。
于是打开书前所有的幻想破灭。
记忆里,望月秋彦看着白兰杰索所说的那位背叛他的守护者,用缠满绷带的手捧住太宰治的脸,忍着身体的疼痛,让他冷静下来。
一旦试图在书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就会毁掉现在身处的现实。
对太宰治而言,那个现实是唯一织田作活着的,在写小说的世界。
如果他要使用这本书,让尊敬的老师活下来,那么他又将迎来一个织田作被迫拿起枪的世界。
更糟糕的是,在看到有关老师的记忆前,太宰治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为了保护织田作活着的世界,他原打算将书的真相告诉那个世界的芥川龙之介和一个名叫“敦”的少年,自己死去。
因为一旦知道“书”的真相的人超过两个,那么秩序就会毁灭,世界也走向崩塌。
拥有穿梭平行世界的能力,白兰是一个。
太宰治又是一个。
正是因为书的存在,白兰才没敢直接对那个世界发起攻击。
他到底要保护哪个呢。
太宰治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在那之前,他向来狡猾的老师就替他做出了决定。
【“我也没狼狈到要让自己的学生来救我。即使知道你现在只有一岁,但这些话要是不告诉你,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从绷带中露出的眼睛是金色的,望月秋彦看着记忆里的那人牵动着脸部的肌肉,忍受着烧伤的痛苦,以尽量不会把他吓哭的语气说。
【“你好,小卡洛,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很不幸,我本应该在上个月的暗杀任务中死去,但我那不成器的学生,总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只要我放弃活下去的意志,下一秒他也会随我而去一样。”】
【“我怎么也没没用到,要他冒着改变世界的风险,来救我的地步。”】
【“听好了。”】
那人轻笑。
【“所谓的复仇者就是谎言。复仇者监狱里所有的复仇者,都是曾经的彩虹之子。一旦他们抵抗不住奶嘴的诅咒,就会有人借口挑选世界上最强的几人的比赛,选出新的一批彩虹之子。”】
【“至于上一批被遗弃的彩虹之子,他们会进入复仇者监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雪花落在成为复仇者的“卡洛”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得有些失态。
【“我和川平达成的交易,只够救你一次。”】
【“我向他许诺,你未来会成为世界第一,不论你去到哪里,还是会回到你的故乡,肩负起新一任彩虹之子的职责。”】
【“我撒了谎。”】
望月秋彦站在这样的回忆里,看着懵懂的婴儿睁开了眼睛。他娇嫩的皮肤上落了点水,那像是冰雪消融后留下的痕迹,又像是有谁在笑着落泪。
【“卡洛是自由的意思。”】
【“努力地长大吧,小卡洛。我会将你送到一个充满爱意的世界,我知道你会抗拒,会憎恨,会质疑我所做的决定。但我很清楚,如果不用锁链束缚住你,你是不会有接纳幸福的勇气的。”】
【“你会得到朋友的,会得到普普通通的人生。”】
【“不要再想着成为世界第一了。”】
那个声音里带了点无奈,身上有锁链拖动的声音。
【“你都为此死了那么多次,折磨了你的朋友,你的学生那么多次,还不够吗。”】
【“你必须努力地长大。”】
【“这样一来,我就能向太宰证明,所谓的诅咒都是无稽之谈。”】
【“哈哈,他还自以为聪明,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家伙总是很消极,实际上早就做好了死在我前面的准备。”】
【“你要是能活下来,这个世界的太宰说不定也能活下来吧。”】
一个冰冰凉凉的吻落在了婴儿的额头。
【“我亲爱的,亲爱的小卡洛。”】
那人用意大利语,这样缓慢地说道。
【“命运会让我们重逢。”】
【“下一次见面,我说不定就变成怪物了。”】
在灭亡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里,拽着六道骸,面对尖叫嘶吼的他,一拳打在他腹部的是他自己。
——“你还活着啊。”
那时作为复仇者的卡洛已经摆脱了二十五岁的诅咒,却丧失了自己大部分的意识,变成机械般执行任务的复仇者。
看着他动了手,其他复仇者便也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要将他也抓捕回去吗?”】
和他一样有着金色的眼睛的复仇者顿了顿,他注视着挣扎着爬起来的孩子,眼神恢复一瞬间的清明。
他抬手,又给了幼年的自己重重的一击。
【“不用。”】
再转身时,金色眼睛的复仇者这样对其余的复仇者说道。
【“我们的命令里不包括他,不要浪费时间。”】
川平。
望月秋彦从这样的记忆中猛地惊醒,捕捉到这个关键性的名字。
所以,他脑子里的那个系统,究竟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杰作,还是这个名叫川平的人的杰作。
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望月秋彦不解道。
“因为望月先生您做出了选择。”
尤尼的声音轻轻的,在虚无中看到了前不久外面发生的一切。
“您告诉了您的朋友真相,拒绝了另一个您为您铺好的路,仍旧坚定不移地想成为世界第一。”
不加入任何家族,光靠自己,成为的世界第一。
明明失败了那么多遍,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次。
望月秋彦停顿片刻:“……那他应该挺生气的,真对不起。”
“不是生气,是无奈才对。”
作为彩虹之子的大空,尤尼温和地纠正了他的话。
“这的的确确,是您唯一活着的世界。即使距离他所说的时间还有一年,但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卡洛先生。”
尤尼笑了笑。
“您比我所见的大部分人都要勇敢。”
“不论您的选择如何,您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玛雷指环上宝石的颜色暗淡了下去,望月秋彦又回到了现实中。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要是不成为救人的一方,就会变成那样?
要是不成为救人的一方,他之后就会变成和老师一样的彩虹之子?
要是不成为救人的一方,他就会变成怪物?
“我说啊。”
望月秋彦忍耐着脾气,毫不客气地对着系统说。
“就算到了现在,你也不肯告诉我你的设计者的名字?”
系统安静了很久。
【我的程序里,您问题的答案就应该是这个】
【在您孤身一人的时候陪伴您,赋予您奇迹和爱,这就是我的使命】
“……”望月秋彦没再继续逼问下去。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关上水龙头。
当中原中也听到动静,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浴室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砸碎了,尤其是洗手台前的镜子。
望月秋彦的手在不断往下滴着血,听见中原中也破坏门锁的动作,慢了半拍地回头看他。
他这才记起中原中也就住隔壁,微微愣了下,忽然想起,要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太宰都死了,那中也怎么办。
中也怎么办。
“要不然你还是现在打断我的腿吧。”
望月秋彦牵动唇角,用平时玩笑般的语调和他说话。
“我以后会让你伤心的。”
中原中也停顿一瞬,回答是没关系。
他向他走过去,一如无数次的那样。
“没关系。”中原中也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开心也好,难过也好……”
“望月。”
中原中也用重力扫清了面前的阻碍,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
“选择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第105章
从望月秋彦死亡的那一瞬起, 另一个他与川平的赌约便开始启动。时间的齿轮转动,他越往世界第一的方向走,就越注定了以后要背负诅咒, 成为和Reborn一样的彩虹之子。
望月秋彦当然不可能认命。
可事实上,不论哪个时代,彩虹之子都是世界上最强的七人。
他们在背负诅咒, 使用那种弱小的身体, 付出自己的灵魂的时候, 难道就没有挣扎过吗。
那么,与另一个他交易时,那个名叫川平的人,是否会预料到——
有朝一日, 两个完全不同体系的世界会建立起连接的通道。
冰冷的水流从淋浴头中落下, 青年鎏金色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波澜, 他抬手,手指从额前插入发间, 将落下的发丝捋到脑后。
望月秋彦就这么安静地站了一会,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关了淋浴的开关, 从玻璃门走出时, 湿漉漉的发尾在地上落了些水。
他擦了擦头发,换上事先从衣柜里拿来的衣服, 随后将摆放在置物台上的指环依次戴回手上。
不管怎样, 他是不可能看着老师被困在复仇者监狱里一生的,也不可能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接任彩虹之子。
“抱歉。”浴室的门打开,望月秋彦转头看向远处坐在沙发上的中原中也, “是不是吓到你了。”
因为自己的浴室被砸了,所以借用了中原中也的房间。中原中也对此没什么意见,可能是知道他之前有洗澡时担心被攻击的习惯,所以刚才一直坐在外面等着。
“与其说是吓到我……”中原中也停顿几秒,看着他走过来,“你刚刚是因为那些警察难过?”
“?”望月秋彦眨眨眼,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姿态,“你是怎么注意到的。”
“我说过了吧。”中原中也无语道,“我会评估你对港口黑手党的威胁性,不会再给你任何背叛港口黑手党的机会。”
在刚刚望月秋彦洗澡的时候,中原中也就调出了港口黑手党附近的所有监控。从他送太宰去酒吧,到他提前下车,去白色的马自达里坐了一会。
尽管所有的监控都没拍到他的脸,但中原中也还是能一眼从画面上认出那就是望月秋彦。
“伤心是有一点……”望月秋彦若有所思,“不过,倒也不是因为那个。我喜欢和他们玩是事实,又不需要他们也喜欢和我玩。”
换句话说,就算刚刚他们真的对他开枪,望月秋彦也不至于真让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过来加剧冲突。毕竟就算是没带备用武器,他也有很多脱身的办法。
对望月秋彦而言,他中枪的次数太多了,如何避开致命部位对他而言已经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甚至还挺期待他们对他开枪的。
这也算种以后吧。
望月秋彦想。
这下降谷长官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
中原中也眯起眼:“你还真是强词夺理。”
“什么叫强词夺理。”望月秋彦口吻随意,在中原中也身边坐下,“就像你以前很讨厌我说那种暧昧的话一样,又不是你讨厌我就不说了。”
“哈?”中原中也接上他的话,侧过脸去看他,“我那是讨厌你对所有人说同样的话。莫名其妙地自作主张,之前还说什么太宰就交给我了,我才不会管那家伙的死活。”
“嗯……”望月秋彦顿了顿,“……好像是有点过分。”
青年说这话时低着眼,似乎是在思考合适的道歉方式,又可能是在安全的环境里单纯地放空自我。
白色的毛巾搭在头上,从中原中也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沾了点水珠的睫毛,还有颜色浅淡,却又很柔软的唇。
他的身上是中原中也常用的沐浴露的气息,纤细的脖颈毫无防备地露在外面,想起浴室刚刚的水声,中原中也略微心虚地别开眼睛。
“我说真的。”中原中也头疼地回道,嗓音比之前哑了些,“别自暴自弃,也别尝试用刚刚那种什么会让我伤心的话激怒我,在有关你的事上,你根本想不到我为此做了多少心理准备。”
重要的朋友喜欢的人。
最想要杀死的宿敌喜欢的人。
在得知首领可能也喜欢他的时候,中原中也盯着天花板,就知道自己的前途简直一片黑暗。
他曾经发誓,要对首领忠诚。
这何尝又不是背叛的一种。
认识望月秋彦以后,中原中也的理智和良心就一直不断地被往悬崖上逼。偏偏这人毫无自觉,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能踩在中原中也更喜欢他的点上。
他要亲手扯下道德的锁链,告诉中原中也遵从于野兽般的内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看到他背后的傻瓜鸟他们,明明看到朝自己微笑的首领,明明看到太宰那家伙毫无顾忌地搂住他的腰——
不管多少次,中原中也还是会揪住他的领子,在悬崖边上,面无表情地将他拽向自己。
“我可没有自暴自弃。”
望月秋彦的语调理所当然。
“我就是难以接受一些事情而已,不过多亏了你刚刚的话,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想感谢某个人的时候,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已经与对方的期待背道而驰。
即使是望月秋彦自己,也很难形容出那种心情。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活着怎么这么辛苦。
怪不得,他总是觉得,老是有东西与自己作对。
因为在另一个,成为首领的太宰所看到的世界里,现在的望月秋彦,本就是一出生便该死亡的个体。
他会在睁开眼睛,看到湛蓝的天空前,就死于意大利童话般,寒冷又美好的大雪。
可这又好像不全都是坏事。
正是因为未来是有着无限可能的“0”,所以才被幸运地选中,被赋予了自由的名字,被生拉硬拽着,艰难地走到了今天。
望月秋彦想,既然中也说,选择他是他自己的决定,那么有朝一日,倘若再见到那个变成复仇者的自己,他应该也能坦然告诉对方,很抱歉没按他铺好的路走,但不管未来怎样,他都决不后悔现在的决定了。
“但你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望月秋彦好奇,“你猜到我想干什么好事了?”
中原中也:“……我看是坏事才对吧。”
望月秋彦:“我又不是天天都想着捉弄别人的。虽然你现在是干部,我应该无条件听从你的话,但随便污蔑我也不可以。”
中原中也太阳穴突突突地跳。
“望月。”中原中也忍耐着说,“你把这句话再在脑子里重复一遍。”
理论上没什么问题的话,但放在他们之间似乎就有些奇怪。
望月秋彦:“……哦。”
望月秋彦:“但我再不去找森先生,森先生就又要带着爱丽丝逛过来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首领不找过来,他还真的要随他的便了吗。
中原中也气得心平气和:“捉弄我能让你开心是吗。”
他又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
中原中也是那种就算看到对方误食了奇怪的药,也会把他绑在床上,先去把给他下药的人杀了,再回来陪他的类型。
“哈哈,是真的好事。”
望月秋彦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中也。”他说,“就像我会绑太宰的好朋友绑过去和他玩一样,我也会把你的好朋友绑回来的。”
系统的真正驱动力,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灵魂。
而就在刚刚的十几分钟里,望月秋彦找到了和另一个自己火炎连接的办法。就现在而言,系统消耗的是现在的,他自己的灵魂。
凡事都要做plan B嘛。
望月秋彦想,要是他以后真的要去当彩虹之子,那在那之前——
他就将所有本就不该死去的人,从死亡的彼端带回。
世界毁灭先往后靠靠。
望月秋彦得出结论。
他可没有要老老实实背负一辈子的诅咒,去当个小婴儿,留存力量去维持世界稳定的觉悟。
他本来也不是大公无私的存在。
乱上加乱,那才是他的风格-
见到森鸥外是在十分钟后,望月秋彦回去吹了会头发,去首领室见对方时,森鸥外刚结束与种田山头火的通话,正在欣赏他前不久在媒体面前的发言。
“望月君。”
见他走进来,森鸥外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就一会没看着你,听说你又跑去挑衅公安了啊。”
“特务科怎么能天天告状呢。”
望月秋彦装得痛心。
“子女不和多是父母无德,为了爱丽丝和久作的友情,相信森先生您一定不忍心现在把我交出去吧。”
“毕竟他们也需要安吾君平安无事地回到总部。”
森鸥外打量了几眼望月秋彦身上简单处理过的伤口。
“再说了,你构建起的通道也很让他们头疼。就现在而已,似乎是他们更需要港口黑手党。”
望月秋彦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他低头,看向脚边的爱丽丝。和之前活泼的样子不同,爱丽丝好奇地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执着地没有松开手。
望月秋彦安静几秒,认命地把她抱起来。
“能不要玩这种代餐游戏吗?”
“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森鸥外自然地接上,“你之前喜欢找琴酒君玩,似乎是认为他冷酷无情的样子有点像你那位尊敬的老师。”
“……”
空气短暂地寂静几秒,森鸥外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家辅佐官忍耐着打他的冲动,面不改色地立马改口。
“……话又说回来了,代餐有什么不好的。”
望月秋彦一脸严肃地说。
“我只是在道德层面谴责了您的兴趣爱好罢了,没说不让你做。”
“说得也是。”森鸥外满意地微笑,“谴责就算了,就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而言,你似乎还没到可以管我想做什么的地步。”
好卑鄙的森鸥外。
他明显是在威胁他,要把这种丢人的事告诉Reborn老师。
望月秋彦抿唇,都能想象Reborn听到是什么反应。
迪诺还在呢!沢田纲吉也还在呢!
就算当不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也不能变成被他最看不起的学生吧!
这是什么!这是赌上荣誉的战斗!
望月秋彦稍稍叹气,再抬起眼时,话说得委婉:“您有我还不够吗。”
“明明我就在这里,您还要去玩那种没有意义的游戏。”
“没有意义的游戏吗。”森鸥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如果过两天要来的不是沢田君,倒是的确没有必要玩这种游戏。”
望月秋彦眯起眼:“你们首领之间的竞争意识能不要体现在我身上吗。”
“我说得可不是这个意思。”森鸥外勾着唇角,“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伤到身体,接待的事我还不知道要交给谁。”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将爱丽丝塞回森鸥外怀里。
[森鸥外心动值+1]
没等望月秋彦反应,系统的声音又跳了出来。
“……”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心动值,不应该是印象值吗。
【这是通过检测目标对象的生命体征及血流分布得出的结论,是有科学的依据】
……难以理解。
“不和您玩了。”望月秋彦正色,“反正mimic的事我做完了,再处理完接待彭格列的事,就又到了休年假的时间。”
今天知道的那些信息,得和Reborn老师讨论一下。
在此之前对于彩虹之子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望月秋彦想着,既然彭格列过两天要过来,本来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正好能咨询一下老师的意见。
“我之前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充耳不闻年假的事,森鸥外看着面前的青年,平淡地问道,“望月君,我也是想休假的。”
“都说了不接烂摊子。”望月秋彦看了眼自己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匣子里跑出来的匣兵器,红色的小蝴蝶落在他的肩膀,护主般地扑动翅膀,“我才不要代替您坐在那个位置,被钢琴家他们追着打。”
“是吗。”
森鸥外无辜。
“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毕竟沢田君是首领,迪诺君又是首领,你的老师总共教了三个学生,除你以外,好像都是首领。”
望月秋彦:“。”
望月秋彦:“……”
理智和好胜心不断拉扯,望月秋彦闭眼,就这么站了半分钟,再睁开眼时肩上的蝴蝶已经落在了森鸥外面前的文件上。
像是报复他似的,岚之火炎吞噬了文件的一角,森鸥外发出声带着兴味的鼻音,想起洛伦兹很久以前提出的理论。
一只南美洲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就可能引起德克萨斯的一场飓风。
岚本来就是暴风雨的意思。
倒是意外地和他很配。
“我真的要生气了。”望月秋彦说,火炎在他的控制下,差点就要烧到装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信封。
“从你进入这里到现在,总共过了五分钟。”森鸥外阖眼,轻轻地笑道,“五分钟都没发现那个人隐藏的气息,看来他的确有令你尊敬的理由。”
望月秋彦一愣,火炎消散,视线扫过宽敞的首领室。
充分利用了身影优势和沙发的遮挡,望月秋彦往旁边走了两步,才看到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的存在。
帽檐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抬了起来。
“ciaos。”
Reborn说着,抬手接住从帽子上跳下来的列恩。
绿色的蜥蜴变幻,最后变成了一把CZ75手/枪。
Reborn打量了他一会,在完全呆住的学生反应过来前,扬了扬眉梢。
“真是令人惊叹的愚蠢。”
“代餐就算了。”
Reborn说。
“卡洛,你什么时候松懈到出门连枪也不带了。”
第106章
这该不会是幻觉吧。
望月秋彦沉默,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那些发言,就有点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他伸手,试图去碰老师的脸来确认一些东西, 但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
望月秋彦停顿几秒,默默收回手,心想森鸥外死定了。
他今天晚上就要执行暗杀计划, 用狙击枪狙爆他的脑袋。
不让进房间又怎样, 只要骗他把窗户打开, 不就能在外面打死他了。
“……您怎么提前来了?”望月秋彦的语气心虚。
“感受到了一些东西,毕竟对于彩虹之子来说,有些事情是相通的。”
Reborn的话模棱两可,从椅子上跳下。
“你要是有及时查看手机的习惯, 就会看到有很多人给你通风报信。”
“……”望月秋彦拿出手机。
[Reborn好像很生气]
沢田纲吉说。
[卡洛, 你是做了什么吗?]
虽然望月秋彦的脸上还是那副从容的神情, 但收起手机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秒,显然是心慌了。
“不错的咖啡。”教训完自己的学生, Reborn转头看向颇有兴致的森鸥外, 礼仪方面无可挑剔,“感谢您的款待。”
“没关系。”森鸥外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家欲言又止的辅佐官身上, “我想您也应该喜欢。”
Reborn收回目光, 了然地哼了声:“我早就管不了他了。”
从意大利回来的时候,望月秋彦寻思着给森鸥外带点伴手礼, 敷衍一下自己旷工六个月的行为。
话虽如此, 但他根本懒得出门。
门外顾问的大楼里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当初当着Reborn的面,望月秋彦拿了几罐, 借口说要回去喝,Reborn看他一眼,最后也没阻止他祸害自己的珍藏。
“那就这样吧。”森鸥外坏心眼地开口道,“相信望月君你和尊敬的门外顾问还有很多话要说。”
“……”
望月秋彦后背一凉,以前被Reborn踹过的脑袋隐隐作痛。他看看转身离开的Reborn,又看看森鸥外,最后还是抬腿跟上Reborn的脚步。
“我可以解释。”
“您听我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大部分还是自己喝的。”
从首领室走出去的路上,望月秋彦跟在Reborn的身后,一边试图和他搭话,一边趁门还没合上,转头瞪了笑眯眯的森鸥外几眼。
受不了了。
下次真把爱丽丝拐走,可恶的森鸥外就哭去吧。
等等。
望月秋彦停下脚步。
话说回来,两岁是不是也在十二岁的范围内。
望月秋彦瞳孔地震,他一把抱起地上的老师,摇晃了他两下,语气惊恐:“快吐出来,老师,快把刚才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
Reborn面无表情,抬手就是一个列恩变的10t的铁锤。
“蠢洛。”Reborn说,“你再胡思乱想些无聊的东西,就去三途川给自己搭个船吧。”
科科,还记得提醒他搭船,这不是关心他是什么。
这就是——
Reborn眯起眼,抬手又是一锤。
“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
“……”望月秋彦撇了撇嘴,不甘心地松手,“明明其他人都能抱的。”
虽说是世界第一杀手,但变成彩虹之子后,Reborn看起来和娃娃机里的娃娃也没什么区别,望月秋彦从小时候就一直觊觎把他当娃娃抱,可惜没几次能称心如意,小时候去偷袭的时候还被Reborn绑起来吊在了树上,晃荡了好久才成功把绳子解开。
猜到自家学生脑子里又在想什么,Reborn没再动手打他。
Reborn的各方面都是最强的,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想潜入某个组织搜集情报,那么除非是他自愿的,不然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防御系统能挡住他。
不过,就算从港口黑手党下面的一群人那里听到一堆不得了的传言,Reborn也没在这方面插手望月秋彦私生活的打算。
毕竟他来的目的又不是这个。
“您这是偏心。”
见Reborn不说话,望月秋彦义正言辞地谴责他。
“听说您要来后我都开心了好久,您却从见到我后就开始生气。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才不会您说什么就听什么,身为老师要一碗水端平。”
轻飘飘的控诉,和撒娇一样。
Reborn抬头,就这么盯着他看了会。
系统:【把不给您抱的问题上升到这种境界,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望月秋彦:……我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系统:【那怎么办】
望月秋彦: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系统:【一般而言,您都让我闭嘴】
望月秋彦:要不然我们还是一起暴毙吧
心如死灰的望月秋彦张了张嘴,刚想道歉,Reborn却哼笑一声,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脑子倒是好用了不少。”
Reborn跳到他的肩膀上,话说得随意。
“走吧。”斯巴达教师如是说,“时间快到了,去迪诺那。”-
幸福来得太突然,迪诺见到这一大一小的搭配时,看到的就是望月秋彦故作轻松,唇角却忍不住上扬的表情。
“喔。”听到卡洛的陈述,迪诺有些惊讶,“你竟然连老师送你的枪都给出去了吗,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学生啊。”
“这是一种象征。”
望月秋彦坚定。
“等芥川君出师了,太宰也可以送他。”
迪诺:“他会送吗。”
望月秋彦:“会的。”
迪诺:“我以为他是那种宁愿不承认自己有学生,也不愿意把枪交出去的性格。”
望月秋彦:“理论上是这样,但我不听。”
迪诺叹了口气,又观察到他手上的伤口:“你是用手砸什么东西了?”
望月秋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几个小时前把浴室砸了。”
迪诺愣了愣:“那你是去哪里洗的澡?”
穿的衣服和在电视上的不一样了,被溅了那么多血,以卡洛洁癖的性格,他回去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洗澡。
望月秋彦:“哦。”
望月秋彦:“借了下中也的房间。”
迪诺:“……”
老师!你管管他啊老师!他有点放松过头了!
根本不理会自己学生求助的视线,Reborn在这方面确实是一碗水端平。
“既然老师晚上也住这里……”知道Reborn不会帮自己,迪诺假装不经意道,“卡洛,索性你今天也住这里好了。”
望月秋彦:“我还有很多工作。”
“欸~”迪诺遗憾道,“可我们都很久没有一起聊过天了吧,在你眼里我们还没有工作重要吗。”
单一个迪诺的话,望月秋彦会毫不犹豫地回是的。
他不仅要回是的,还要疑惑地看两眼自己的师兄,问他为什么非得休息时间聊。
但要是加上Reborn……
“你是不是在算计我?”望月秋彦问。
迪诺露出个大空特有的爽朗的笑:“怎么会,就算你和斯库瓦罗打架,我也是偏向你这边的。”
不像斯库瓦罗,他和六道骸打起来的时候还要拉偏架,说什么刚和白兰打完,他到底哪来的力气活蹦乱跳。
这意思不就是觉得他打不过六道骸吗。
望月秋彦被他拽着施展不出手脚,当时气急败坏地连斯库瓦罗一起打了。
想到这里,望月秋彦评估了下迪诺的危险性。
这里没有加百洛涅的其他成员。
也就是说,没有部下的迪诺,战斗力约等于零。
“没带睡衣。”望月秋彦说。
“酒店有浴袍的。”
“我不用酒店的东西。”
“我有多余的,你要穿我的吗?”
“……”望月秋彦的目光逐渐变得古怪。
“迪诺·加百洛涅。”他说,“你怎么忽然这么热情。”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有邀请你去加百洛涅玩吗。”迪诺笑了笑,“可惜你以前都以要保护沢田夫人为理由拒绝了,难道现在也不行吗。”
身为加百洛涅的首领,迪诺却狡猾地露出受伤的神情:“明明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结果你还是完全不信任我啊。”
这人百分之两百在算计他。
但是为什么?
难道彭格列晚上要攻打港口黑手党了?不能吧,Xanxus当首领还有可能,沢田纲吉好像从来没主动发动过战争。
“那我睡沙发。”略微好奇迪诺到底想搞什么鬼,望月秋彦嘴上妥协,身体却诚实地远离了一步。
“对了。”望月秋彦侧过脸,“老师,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Reborn在往自己的枪里装新型子弹,听到这话头也不抬:“我知道。”
“您知道?”
“你和尤尼的对话,不光是我,每个彩虹之子都感应到了。”
老实说,Reborn之前也想过,卡洛一岁以前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问题。他没找到答案,只以为是某个好心人在抚养,没想到是复仇者。
Reborn那时静静地看着这些记忆,前所未有地感到愤怒。
不光是因为复仇者监狱的真相,还因为他猜到了他这聪明绝顶的学生都谋划着什么东西。
就像彩虹之子是以灵魂为代价承担诅咒的,那天抵御住白兰杰索,和他们建立起通信的神奇能力,大概也是另一个已经成为复仇者的卡洛燃烧灵魂所为。
那么他亲自带大的卡洛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
【“沢田夫人救了我。”】
【“所以我必须保护沢田夫人。”】
卡洛从小到大,就是容易对别人的善意产生愧疚的性格。
他肯定会偷偷与另一个自己用火炎建立联系,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接替对方去战斗。
“川平是之前阿纲他们和白兰作战时见到过的一个人。”Reborn平静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望月秋彦,“就算是用晴之火炎给你治疗,你的身体负荷也过大了。”
攻击发起得猝不及防,望月秋彦的后背撞到墙上,躲过Reborn突如其来的一枪。他有些不明所以,身体因为和纪德的战斗而变得有些迟钝。
释放的蝴蝶被迪诺匣兵器的石化能力阻拦,认真起来的Reborn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在望月秋彦拔枪的前一秒,冷酷地说了句“不准还手”。
就是这一句,令特殊弹没入了望月秋彦的身体。
这是彭格列的特产,比如跳跃弹,抱怨弹,生发弹之类的。使用特殊子弹需要承受死亡的风险,因此,Reborn每次对国中时期的沢田纲吉使用特殊弹时,都会加上一句“抱着必死的觉悟”。
感受着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望月秋彦的神色空白,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刺杀沢田纲吉的时候。
Reborn那时候也是让他不许反抗。
确实也没了反抗的力气,那时Reborn一开口,望月秋彦就真的不挣扎了。
可是他最近没有再做那种事。
恐惧蔓延了上来,望月秋彦的视线模糊,听到迪诺“吓我一跳,怎么现在就开始”的抱怨。
加百洛涅的首领伸手,在自己摇摇晃晃的师弟倒地前抬手接住了他。
“是麻醉弹。”在迪诺把他抱到床上时,Reborn平淡地解释道,“卡洛马天尼,就像你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一样,我也没有要依赖你帮我解除诅咒的习惯。从指导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期待过要从你这里获得什么。你是我的学生,再怎么说,你的诅咒也应该由我来破除。”
“我和你那位首领的谈话内容就是这个。”
“想和世界意志站在对立面的家伙,比你想象得还要多。”
“你倒是的确带了群好学生。”
望月秋彦的手指动了动,他看着Reborn站在自己的胸口,努力维持大脑清明,唇瓣动了动,说出一句“我不喜欢动不了的时候”。
“这是你最屈辱的样子。”
Reborn用枪口顶了顶帽檐,唇角勾着坦然的笑。
“你就记住这份屈辱,等我解除诅咒后和我比我一场。我会竭尽全力,你就抱着必死的觉悟吧。”
这句总是对沢田纲吉说的话,在意外时刻落到了他的身上。
望月秋彦深吸一口气,还是不甘心就此睡过去。
迪诺在这时将他抱在了怀里。
像他小时候吐了斯库瓦罗一身,迪诺抱着他去洗澡时那样,加百洛涅这位首领的声音令人安心。
“睡吧。”
【“睡吧。”】
“小卡洛,睡一觉,等你醒来,就可以真的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了。”
【“你别总是缠着斯库瓦罗,缠着我也可以嘛。”】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望月秋彦的思维混沌,彻底丧失意识前,隐约听到太宰他们的声音。
太宰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来的,织田作。
织田作说,辅佐官对我有恩,总不能光看着什么也不做。
太宰又说,虽然都是按照计划进行,但看着老师被人抱着还是很不爽啊。
中原中也冷哼,回他一句谁让你拖拖拉拉的,电话也不接。
然后是山本。
是狱寺。
是六道骸。
六道骸说云雀恭弥也来了,像他那样的男人,虽然厌恶和他们群聚,但有咬杀的强者的机会可不会放过。
笹川了平和他的袋鼠一起喊着极限。
沢田纲吉从他们身后走出,踏进房间一步,轻轻喊了声卡洛。
有人牵住了他的手,又有人将手指插入了他的指间。
最后的最后,望月秋彦听见太宰治的轻笑。
“总是您赢我,现在我总算赢了你一次。”
“晚安。”
太宰治说。
“卡洛老师,祝你做个好梦。”
第107章
望月秋彦确实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人生开始的地方, 他坐在花店门口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柔软的雪落下。它落在街边冻死的尸体上,落在匆匆而过的行人上, 落在包裹住身体,覆盖了白色绷带的黑色斗篷上。
望月秋彦看着另一个自己坐下来。
“我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你。”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嗓音。
望月秋彦抿唇,没有立即回话。
他看着天空中铺开的岚之火炎, 看着众人与复仇者对抗。还有戴着眼镜, 名为川平的男人, 冷静地和Reborn对话。
“你似乎想问,和我做交易时,川平是否预料到了,有朝一日, 两个世界会建立起连接的通道。”
身边的人低笑道, 缠着绷带的手覆住他的手背。
“答案是没有。因为没有人会那样做, 那会带来很大的风险,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 当初所有被选中的彩虹之子都是自愿接受诅咒的。”
尽管憎恨于自己被选中, 却又有不得不做么做的理由。
这是第一个出乎川平预料的地方。
同样都是世界的秩序,七的三次方和所谓的“书”,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如果强行用七的三次方去替代“书”的秩序, 是否要增加被诅咒的人数, 才能勉强达到平衡。
“第二个出乎川平预料的地方,大概是他没想到两边都会有人替你说话。”
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收紧了些, 望月秋彦低头, 看着身为复仇者的自己抓紧了自己的手。
“尽管和我预料得不一样,你也顺利地长大了。卡洛,作为杀手, 你应该要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望月秋彦抬眼,侧过脸向旁边的人看去。
“这个。”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现在还痛吗。”
[复仇者]一顿,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被绷带缠绕的脖颈:“比起一开始好很多。”
刚从病房里醒来的时候,其实他也想过索性死掉就好了。
这种程度的烧伤,死了总比活着好受。
“幸好没直接放弃。”
[复仇者]的口吻轻松,那双温润的眼睛看向他。
“要是那时候放弃,不就真的应验,所有平行世界里,没有一个[我们]能活过二十五岁了?”
借由书得到消息时,他也不是真的没有震惊与难过。要是身体允许,他可能也会像现在的望月秋彦一样去砸镜子。
可惜那时候的太宰治比他还要难过。
身为老师,他必须分出精力,先去照顾对方的感受。
作为[复仇者]的望月秋彦,人生里没有彭格列。
他是在利用白兰,去到彭格列的世界后,才逐渐学习到这边的知识的。
望月秋彦盯着他看了一会,评价是:“你的脾气看起来比我好很多。”
“你的脾气很差吗?”
“反正比你的要差。”
“要是没有Reborn先生,你不是都打算代替我去死了?”
“我没有打算去死。”望月秋彦纠正,“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觉得。我只是觉得与其要被利用,不如让那个叫川平的人更头疼点。”
“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另一个他好笑地回应道,“卡洛,你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团糟。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所以有时候会下意识地扭曲别人对你的爱。”
望月秋彦:“……我知道。”
他低下眼睛,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那个时候狱寺他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老师要对我举枪。”
“我知道,斯库瓦罗不是真的嫌我烦,他只是不希望我太过依赖他。”
“我知道,骸没有记恨我小时候没成功救下他的事,他用幻术制造出来的藤蔓绑住我,只是不希望我身上的伤加重。”
“我也知道,山本在我出门时总是跟在我身边,不是评估我是不是会再对沢田君动手的行为,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陪伴我。”
“我曲解了他们的意思,对不起谷口,对不起上野,对不起北条。”
“我也对不起降谷长官,对不起诸伏君,对不起松田警官。”
“我没能回应傻瓜鸟他们对我的感情,把太宰和中也培养出了另一种极端,我知道很多,你不用和我一条一条数。”
“喔。”[复仇者]有些惊讶,“这些话,你是只敢和我说吗。”
“你一直注视着我,不是吗。”望月秋彦同样笑道,“领悟得晚了点。在你面前,似乎就没有什么丢不丢人的了。”
“但就像你和太宰说的那样,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
[复仇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关于那本[书]的下落,通过你送他的枪上残留的火炎,我告诉了这个世界的太宰。”
“彩虹之子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如果能用[书]作为七的三次方的一环,那以后也不需要有人再遭受诅咒了。”
望月秋彦顿了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但是……”
“没有但是。”[复仇者]阖眼,平静地开口,“尤尼的祖先和川平是同一族人,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有预知的能力。”
“在她的预知里,未来就是这个样子。相信其他的彩虹之子也会认真地传达她的意思。”
望月秋彦的内心动摇,他试着把手抽出来,可[复仇者]握得很紧。
他切断了和他的火炎联系,见望月秋彦面露惊愕,了然地挑了挑眉。
“卡洛,我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我花费这二十多年,去连结了其他世界已经死亡的我们的力量。这个意思就是,我比你要强很多,甚至比你尊敬的那位老师都要强。”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在我离开你之前,实现你的愿望就是我的使命。”
彼岸的亡者被拉回。
他们每回来一个,望月秋彦感受到的死亡的气息便更重了些。
“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扩展出新的平行世界,书里我们的存在不会再是区区一个零,而是许许多多种新的可能。”
“我真的很累的。”
[复仇者]叹气,将他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
“我那任性的学生,估计等了我很久,安慰他很难,尤其是我抛下他,擅自做了这种决定。”
“就算是这样……”望月秋彦问他,“至少告诉我你原本的名字吧。”
[复仇者]愣了一下,开朗地大笑起来。
在消散的前一刻,他身上的绷带散落,身上扭曲的疤痕淡去,露出和面前的望月秋彦一样,漂亮又成熟的脸。
“那不重要。”
[复仇者]捧住他的脸,额头抵住额头。
“从你活下来的时候起,我也就只有卡洛这个名字了。”
“我亲爱的小卡洛。”
他说。
“谢谢你给我自由。”
落在脸上的触感骤然消失,黑色的斗篷落在望月秋彦的膝上。
他仍旧坐在原地,坐在西西里的大雪中。
望月秋彦看着幼年的自己气喘吁吁地跑过这条街道,手里抱着盛开的小雏菊,花店的夫人探出个头,大声喊他跑慢一点,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小卡洛大声回了句[知道了,我是去找妈妈,不是陌生人]。
再往后,他又长高了点,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斯库瓦罗背上,斯库瓦罗黑着脸,说他杀人的时候很血腥,会让他这不懂事的小鬼做很久的噩梦。
小卡洛抱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回了句[斯库瓦罗真厉害]。
斯库瓦罗一下瘪住了,迪诺在旁边哈哈大笑,问我呢我呢。
小卡洛看他一眼。
[你弱弱的]
[不过,就算你弱弱的,卡洛大人也会保护你]
迪诺被他逗笑了,伸手要抱他,结果被斯库瓦罗一脚踹中了屁股。
再往后,Reborn走进一家酒吧。酒吧的后面是彭格列的武器商,见他进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问有什么吩咐。
Reborn跳到椅子上,说他要定做一把枪。
[给加百洛涅那位?]
[另一个]
[喔,小卡洛啊,你对他的要求也太严格了,哪有在小孩子身上绑炸/弹,让他打歪一发子弹就把他炸死的,那种靶子,就算是成年人——]
[他打中了]
Reborn心情愉快道。
[很有天赋的小鬼,要是没有到处捡东西的习惯就更好了]
武器商停顿几秒,哈哈大笑。
[很少见你称赞这么一个人,小卡洛知道了会开心地到处乱跑]
[不准告诉他]
Reborn瞥了他一眼。
[那家伙很容易得意忘形,回头又出现和第一次出任务一样的情况,还以为全世界都对他很好]
[嗯]
武器商点头。
[把学生的雇主打死的,您也是第一个,该死的ltp,打得好]
他怎么在梦里还能哭。
从那句“知道了”开始,眼泪就不断地从那双金色的眼睛中涌了出来。望月秋彦没发出声音,他只是痛苦地坐着,安静地掉着眼泪。
[我该怎么办,Reborn]
彭格列的首领室里,年轻的教父低垂着眼睛,他的背后是彭格列的家徽,明明是这么一副庄严肃穆的场景,沢田纲吉看起来却很无助。
[我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昨天我和他说,可以将我当做朋友或家人对待,他却很认真地问我,这是命令吗]
——……我没有朋友或家人。
肩上的披风被轻轻扯动,沢田纲吉惊愕地看向面前的少年时,卡洛却难堪地别过眼去。
——如果这是命令的话,我会努力去学的。
沢田纲吉的神色哀伤,一下被直接拒绝还要难过。
[您要和我牵手吗?]
[不用]
[那您要抱我?]
[卡洛,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要怎么样才算是朋友?]
[像你这样每天和我说话,就是朋友]
沢田纲吉蹲下身,和坐在椅子上的卡洛说话。
[你不用特意去做什么,也不用特意去讨谁开心,只要在这里坐着就好了]
原来这么明显。
二十多岁的望月秋彦再看这些回忆,记得自己当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因为沢田纲吉把他当花瓶偷偷生气了很久。
沢田纲吉这都不和他算账,真是太礼貌了。
“他为什么好几天了还没醒。”
梦境以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他自己不愿意醒。”
“是梦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谁知道呢。”
“斯库瓦罗!你怎么把瓦里安的医生都抓来了!没看到人都快被你吓死了吗!”
“话说回来,为什么可乐尼洛他们解除诅咒后还是小婴儿的身体,要靠自然生长,Reborn就直接变成二十多岁的样子了。”
“你话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答应了要全力以赴和卡洛打架吧,这世界上还能有让人迅速长大的药,真神奇。”
“迪诺加百洛涅。”
“……抱歉,我错了。”
外面被搅得天翻地覆,望月秋彦却在梦里岁月静好。
听起来挺不公平的,但他们都对他用麻醉弹了,还要什么公平。
望月秋彦就在梦里,在意大利的街道上,这么从冬天坐到春天,从春天坐到夏天。
秋天到来的时候,他将复仇者那件黑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
又一个冬天快要降临之前,六道骸走进了他的梦里。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六道骸问他,看了眼他身上的斗篷,在他旁边坐下,“外面可是过去一个月了,你再不醒来,你的好学生就要以为我们暗杀你了。”
“好冷。”
望月秋彦抱怨了一声。
“你在复仇者监狱的时候,是不是比现在还冷。”
“哼哼。”六道骸阖眼,发出标志性的笑声,“你要是想知道——”
六道骸的话没能说完。
他的身体一僵,侧过脸去,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卡洛。
口是心非的卡洛眼尾红红的,像是刚刚才哭过,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
“你小时候保护犬和千种他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凤梨天使。”
“……哦呀。”六道骸收回目光,这下也不劝他早点醒来了,“那我现在就是恶魔了?”
“重点不应该在凤梨吗。”
望月秋彦一扯,六道骸的长发就散开了。
“我真有品味。”
望月秋彦点头,非常满意对方的长发造型。
六道骸:“……”
六道骸:“你真是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胡作非为啊。”
望月秋彦:“弗兰说你暗恋我。”
六道骸:“我可不做暗恋那种没品味的事。”
望月秋彦:“我现在要是亲你,你会拒绝吗?”
六道骸挑了下眉。
“那就是明恋我。”望月秋彦坏心眼地笑道,“科科,我真聪明。”
六道骸懒得纠正他。
“但我还是不理解。”
望月秋彦思考着,想起自己上一次和六道骸在梦里见面。
“明恋我的话会用幻术捏造出我和别人干那种事吗?”
六道骸风轻云淡,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那是让你看看你再这样下去的未来,不叫那种事。”
幻术是种好东西。
六道骸无聊的时候,就会用幻术制造出一个陪伴自己的卡洛。
他会和小时候一样哼着童谣,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恶作剧的点子却很多。
“你是思想肮脏的恶魔凤梨。”
望月秋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直起身。
“太宰和中也才不会那样对我。再说了,我喜欢睡觉,做那种事会影响我睡觉。”
六道骸:“怎么,不把你吵醒就可以?”
“喔。”望月秋彦想了想,“那随便。”
“……”六道骸觉得他的思想有时候真是比自己还要危险。
对于六道骸这种程度的幻术师而言,完全可以一辈子把他困在梦里。
嗯。
要是有其他人用幻术对他做这种事,六道骸就送他们下地狱。
反正都说他是恶魔了。
世上最强的幻术师叹了口气,和望月秋彦一起坐在这里,边聊天边看完了他的人生。
第三个冬天过完的时候,望月秋彦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令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望月秋彦侧过头,向报纸翻动的地方看去。
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那里,英俊的眉眼极具压迫感,从头到脚,都和望月秋彦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见望月秋彦看过来,Reborn也瞥了他一眼。
“您这一下变高,我的梦想二号破灭了怎么办。”
“谁管你。”
“为什么我的手脚动不了。”
“你自己要任性地睡那么久,自己慢慢适应活动。”
“老师。”望月秋彦诚恳地开口,“我想起床。”
帽檐上的列恩歪了歪脑袋,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可就算听懂了他的意思,Reborn也没有任由他牵着鼻子走的打算。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发出冷哼,看了他几秒,不屑地收回视线。
“别撒娇。”Reborn无情地回道,“卡洛,你又不是小孩子。给我自力更生。”
……小孩子的时候也没允许他干什么。
不过……
望月秋彦想。
从医学角度分析,体温每升高1℃,呼吸就加快3-4次。
对于总是观察Reborn的望月秋彦而言,测算出这个数据轻而易举。
Reborn眯起眼,问他傻笑什么。望月秋彦回,也不是傻笑什么,就是打算做个测试。
刚才还动不了的人忽然从床上坐起,Reborn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由他牵住自己的手腕,凑近他的面前。
一看就是六道骸带坏的。
Reborn合上报纸,心跳和呼吸没有任何变化。
“卡洛。”他平静道,“这种程度就想打动我。”
“你还差得远呢。”
第108章
说是要和鼎盛时期的Reborn竭尽全力地打一场, 但迪诺他们过来看望的时候,这两个人正很和谐地在交流。
卡洛在说Reborn彩虹之子时期cosplay的黑历史,Reborn在说他连一群小鬼都对付不了, 还在那无聊地找代餐。
“是老师您来的时间不对,大部分时间我还是很有威严的。”望月秋彦肯定道。
“是吗。”Reborn平淡地回,“我还以为那句[有我还不够吗]是哪来的幻觉。”
意大利的绅士杀手唇角一勾, 用优雅的意大利语重复出望月秋彦之前胡乱说的情话时, 带了十足的嘲讽和讽刺意味。
望月秋彦转头, 对着迪诺他们说:“我怎么觉得老师恢复身体后攻击性更强了,我根本说不过他。”
迪诺反应过来,问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望月秋彦说也没多久,可能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几个小时都不告诉我吗。”迪诺自然地走过去, “小卡洛, 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哦。”望月秋彦想了想, “想起来了,我知道你用匣兵器的目的, 为什么老是觉得我生气, 我才没有那么容易生气,我是个宽容的人。”
他都这么说了,再不让他点燃大空之炎就不礼貌了。
另一个作为复仇者的他都学会了, 怎么他到现在还没学会。
难道真要他领悟love & peace?
“身体好点了吗?”沢田纲吉没反驳他, 温和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睡着的时候, 斯库瓦罗找了路斯利亚的孔雀给你治疗之前的伤, 不过副作用是头发也变长了。”
望月秋彦侧过脸,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完全是一刀切的,估计是斯库瓦罗用剑削断的。那家伙可能削完了又觉得心虚, 掩耳盗铃地修剪了一下,最后索性不管了。
望月秋彦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反正长度和之前差不多,他自己都不在乎,也没人没关注他的发型,只要看着顺眼就行了。
“你应该要报复我。”
记起梦里看到的那些事情,望月秋彦对沢田纲吉说。
“我误解了你好多话的含义,纲吉,你真是脾气太好了,这样很容易被利用的。”
沢田纲吉愣了愣,第一次听到他当着自己的面,念出自己的名字。
“卡洛。”他忍不住笑道,“你要利用我的话,我反倒会开心一些。”
望月秋彦沉默:“你的身体终于被骸夺走了?”
沢田纲吉心情很好:“没有那回事,骸还在说这种话吗。”
望月秋彦:“那就是和复仇者作战的时候,把脑子打坏了?”
“虽说的确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沢田纲吉垂下眼睛,从容地笑道,“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弱到那种地步。”
“……”那是怎么回事。
迪诺:“阿纲的意思是,他本质上也是黑手党,”
哪有人用亵渎来形容黑手党的,利用和被利用还差不多。
望月秋彦安静几秒,抓起旁边的苹果,试图砸向迪诺的脑袋:“谁让你告密了。可恶的加百洛涅。”
迪诺抬手接住他扔过来的苹果,笑了几声:“刚刚是谁说不会随便生气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黑手党。”
望月秋彦理所当然地开口道。
“我只是觉得作为教父,他应该和斯库瓦罗说的一样有仇必报,哪有被误会了还要坚持每天下班来找我的。”
虽然这可能就是沢田纲吉的魅力所在。
但亲眼再看了遍那些回忆,望月秋彦现在总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他。
“我说真的。”望月秋彦真诚地看向沢田纲吉,“要不然你现在打我几下吧。”
迪诺:“为什么是现在?”
望月秋彦:“因为我现在没力气,之后可能就忍不住还手了。”
迪诺:“欸,你这话很危险哦。”
望月秋彦:“干什么,你又要和斯库瓦罗告状?”
“既然这样……”沢田纲吉轻笑,“那卡洛,手借我一下。”
手指的末端被牵住,四指微微屈起,望月秋彦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个吻手礼。
象征着爱意与忠诚,是西方常用的行礼方式。
望月秋彦眨眼,愣了下,倒也不是很意外:“这是报复吗?”
沢田纲吉笑着注视着他:“我不会报复你。”
“为什么?”
话音落下的同时,被亲吻过的岚戒的形态发生了变化。
毕竟是彭格列专属雕金师的杰作,就像彭格列指环需要彭格列一世的鲜血重铸一样,能寄宿沢田纲吉的灵魂,这枚岚戒自然也不是普通的A级指环。
红色的宝石覆盖住暴风雨的图案,乍看和彭格列指环有几分相似,细看又截然不同。
“因为我本来也有错。”沢田纲吉说,“那个时候,我应该直接告诉你大家的感情。”
指环上铭刻着他们的光阴。
伴随着Reborn的冷哼和迪诺的抱怨,沢田纲吉注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总算坦率地对自己的心上人说出了这句话。
“卡洛。”
他说道。
“以彭格列的名义起誓,无论未来怎样。”
“我都会永远爱你。”-
毕竟两个星期没动,望月秋彦出门时还是有点晕晕的。据迪诺说,他睡着的时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看他,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是他不认识的,人数最多的时候,云雀忽然大驾光临,以群聚为由敌我不分地把所有人咬杀了一遍。
望月秋彦猜测他就是故意的。
彭格列的日本分部本就是云雀在管理。世界同步以后,港口黑手党要往外发展,就必须对上云雀的风纪财团。
望月秋彦本身是很喜欢打架的,可惹到云雀就算是他也会觉得麻烦。那家伙咬杀人根本不分时刻,也不管别人在干嘛,兴致来了,就算在泡温泉,也会被他拉出去干架。
云雀恭弥的匣兵器是只很可爱的小刺猬,可惜变成几千只来扎人的时候就不可爱了。
为了不让对方在自己休息的时候打扰自己,望月秋彦还曾经试图诱拐过那只小刺猬。
然后云雀就更追着他抽。一直抽到路过的斯库瓦罗被误伤,这两个人的战斗在彭格列总部造成了一个五米深的大坑。
“不是说您生病了吗。”
回到港口黑手党,一听说森鸥外病倒的消息,望月秋彦就改变原本的行进路线,拐弯去他的卧室看了一眼。
“不会是故意压榨太宰和中也的劳动力吧。”
“托了你的福。”森鸥外颇有兴致地看着他,“望月君,要避开军警的调查,让死而复生的人活在这世上很麻烦的。”
“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
望月秋彦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扫了几眼,签上自己的名字。
森鸥外挑眉:“你知道你签的是什么吗。”
望月秋彦放下文件:“代理首领。”
森鸥外问他:“怎么忽然想开了。”
“处理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望月秋彦说着,坐在床角,“等处理完我就当自由杀手去了,您还是对我有点警惕心吧。”
“警惕心?”
“我可不一定把首领还给您。”望月秋彦微笑道,“要想得到和平,暴力镇压所有残余的黑暗,是最为简便的方法。”
森鸥外轻笑,语意不明:“你这是向我宣战?”
“您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眼熟?”
望月秋彦耸肩。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猜,那时候您也是站在我这个位置,手刃了病床上的先代。您应该会对太宰说,先代传位于你,他就是您的证人,太宰的脸上想必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跟随您走出了门。”
门外等着那时的望月秋彦。
森鸥外那时的神色冰冷,脸上还溅着些血,他暗紫色的眼睛垂下,看向青年拿着手帕,擦净他脸上的血迹。
那时候,他这诡计多端的辅佐官微笑着,尾音咬得很轻,叫了他第一声“首领”。
森鸥外眯起眼,于是也第一次正眼看他。
“别误会。”
望月秋彦倾身,手臂撑在坐着的森鸥外腿侧。
“能率领港口黑手党渡过那么多次战争,您毫无疑问是位很厉害的首领。”
“请快点好起来,我很需要您的意见。”
积累的欲望在此刻爆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森鸥外扬了扬眉梢,平静地和他说“这可不是对首领说话的态度”。
望月秋彦优雅地起身,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总共离婚复婚三百多次。吵得最激烈的那次,应该是您在医务室里,问我是不是觉得您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森鸥外若有所思:“那种程度对你来说就算吵架了?”
“当然了。”望月秋彦装模作样地谴责道,“您还抓我的头发,我可是很难过的。”
他哪有什么难过。
他只有把人气死的得意。
这就是森鸥外喜欢他的地方。
明明和他一样,只需要几秒就能得出最优解,偏偏要与最优解背道而驰,用奇迹创造出一种新的可能。
“我可不会因此而道歉。”森鸥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尽管被挑起了欲望,仍旧能微笑着,风轻云淡地给予回应,“望月君,我和太宰他们不一样,可是有底线的。”
“谁让您害我在老师面前颜面尽失。”望月秋彦根本不反省,临走时甚至还顺走了森鸥外房间里的一瓶酒,“下次和您分手,我是真的会抢走爱丽丝。”
森鸥外无奈地笑笑,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无法无天的行径。
太宰出差回来还要两个小时,也就是说——
旧世界酒吧的门口,机车的引擎声消失,中原中也摘下头盔,看着等在外面的人。
“刚醒就把我约到这里做什么?”
“弥补你上次失败的成人礼。”望月秋彦晃了晃手中的酒,“从森先生那里打劫的,事先声明,这次可没有什么意外,我好好策划了的。”
“望月。”中原中也面无表情,“作为首领,就算只是暂时的,你也不能单独行动。被你甩开以后,芥川差点就去地下室领罚了。”
“……喔。”望月秋彦后知后觉,看了眼天空,“今天是芥川吗。”
“算了。”中原中也头疼地妥协,“上次也挺好的,没给我造成心理阴影,你不用总替我着想,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起初从彭格列那边听说望月秋彦的计划后,中原中也是真的有点愤怒。这种愤怒比上次他欺骗他时还要强烈,可转念一想,望月本来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他不是故意要瞒着谁,只是单纯觉得与他们无关,会给他们添麻烦,能自己解决,索性就自己解决了。
然后中原中也就很没骨气地原谅了他。
“不是替你着想。”望月秋彦解释,侧身让开一点,试图令中原中也先推开门,“是我想看到你待会的表情。”
望月秋彦说着,给他展示了下放在口袋里的相机。
那是公关官以前送他的,不过望月秋彦没有什么拍照的时候,一直闲置到了现在。
中原中也沉默,猜想待会不会有什么恶作剧吧。
他应该做出什么表情?震惊?
思索着应对方案,中原中也推开了门。
“店里还没有开张哟。”
一如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一周年那天,漆黑的枪口抵在中原中也头上。
他的眼睛睁大,心跳加速,实打实地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表情,宝石王先生?”
“无敌的重力使,这种程度就反应不过来了吗。”
“哈哈,完全被吓到了呢。”
砰砰砰。一连好几声,五颜六色的彩带在中原中也头上炸开。
“你们……”中原中也的嘴唇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贸然出现,军警那里会很麻烦,所以一直辛苦地躲到了现在。”
钢琴家贴心地解释道。
“辅佐官——或者现在应该说是首领了,他命令我们来到这里,等待你的到来。”
“喂。”望月秋彦看了眼傻瓜鸟揽住自己脖颈的手,“什么叫命令,我明明是礼貌地问你们有没有空。”
这是中原中也收到的,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成年礼物。
“要哭了吗?”
“绝对要哭了。”
“望月,你是不是带了相机,快给他拍照。”
“闭嘴。”中原中也咬牙,“我才不会哭。”
“话说回来,你竟然真的能跟望月一起来。”
公关官捏着下巴。
“中也,你不是一向躲着望月的吗?”
什么“胡说八道的家伙”,在公关官的记忆里,中原中也往常看到望月秋彦,一般都是隔着十米就掉头就走的。
公关官敏锐地嗅到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
“我没有躲着他。”
已经成长起来的干部直视着同伴的眼睛,直白地开了口。
“如你们所见,我在追他。”
第109章
中原中也说得太过直接, 直接到这句话一说出口,傻瓜鸟都有点愣住了。
“我们说的是一个望月吗?”
“……还有其他的望月吗。”
“但是你之前不是——”
中原中也点头:“抱歉。”
“……”你不要直接道歉啊!!
傻瓜鸟反应过来,震惊地问了句“怎么就到道歉的程度了”。
因为中原中也问心有愧。
不管别人怎么说, 中原中也始终觉得旗会的死亡与他脱不了干系。魏尔伦的目标是他,要不是他和傻瓜鸟他们是朋友,他们根本不会经历这种痛苦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 他竟然喜欢还喜欢傻瓜鸟喜欢的人, 被打个半死也是理所当然。
尽管贵为干部, 已经到了可以无条件指挥除首领以外的人干任何事了,可中原中也仍旧没有把他们当成单纯的部下的意思。
他停顿几秒,说:“因为是事实。你要是想动手的话,我随时可以奉陪。”
“……”哦, 原来是这个。
“干部先生。”
看出中原中也的心中所想, 傻瓜鸟松了口气, 挑眉道。
“我也没柔弱到你不还手的程度吧。魏尔伦的身份我们前几天就知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觉得愧疚, 不如待会我们去找魏尔伦算账的时候你也来搭把手。”
刚生龙活虎地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时候,傻瓜鸟自然是震惊的。但紧接着,他的脑中就多出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坐在意大利街边的长椅上, 一边掉眼泪, 一边看完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
然后,另一个[望月]消散在了风里, 将他们一个一个地带回了人间。
傻瓜鸟那时愣了很久, 直到旁边同样踹开棺材板的公关官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怎么又被他救了一次”。
望月秋彦可能不知道,他弯腰, 在椅子上捂住眼睛的时候,旗会众人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们是打心底尊敬这位组织的辅佐官。
代理首领又怎样,自由杀手又怎样,这世界总共就这么点大,他们还可以经常并肩作战,经常像这样在酒吧里喝酒聊天。
因此,傻瓜鸟认为,在这两年里,中原中也喜欢上自己喜欢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人不喜欢望月吧。
“现在说这种话可不行。”
在中原中也不解的目光中,傻瓜鸟无所谓地耸肩。
“再说了,我也就是有点惊讶和不爽而已,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同伴,比起被太宰那家伙得逞,我更希望你加把劲。”
“傻瓜鸟。”望月秋彦阖眼,踹了他一脚,“我现在就因为你这句话微妙的不爽。”
傻瓜鸟:“我们伟大的首领,别说对我不爽了,对空气不爽也是可以理解的。”
望月秋彦:“……你在哄小孩吗?”
傻瓜鸟:“哈哈哈,我可是在安慰中也。”
他说完,俯身凑近已经成为干部的中原中也面前。
“你不会因为我喜欢望月就纠结了很久吧?你看公关官就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中原中也拧了下眉:“公关官?”
傻瓜鸟:“是啊。我打算和辅佐官表白的那天,不是问了你意见吗。”
傻瓜鸟准备向望月秋彦表白的事,当初是让中原中也帮他保密的。
那时候中原中也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咨询公关官他们,傻瓜鸟故弄玄虚,说问他们的话他不放心。
他说完,还问了一句【“你不会也喜欢辅佐官吧?”】
十六岁的中原中也那时咳嗽了半天,红着脸低声吼了句【“怎么可能啊”】。
【“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嘴里没半句真话的家伙。”】
傻瓜鸟:【“管他说不说真话呢,他能对我说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傻瓜鸟。”】
【“干什么?”】
【“你多少还是有点下限吧。”】
那时十六岁的中原中也抿唇,语重心长地劝慰同伴。
【“这样放任望月下去,以后不是要被他折磨死。”】
现在好了,被折磨的变成大家了。
公关官微笑发言:“说到这个,我认为大部分不是中也的错。毕竟我们的辅佐官到处留情,很难不上他当。”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傻瓜鸟就算了,我又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公关官:“我们相处的时间似乎比你和傻瓜鸟还长吧,代理首领先生,你要我现在一条条数出来吗。”
都是对外的发言人,望月秋彦以前会和公关官经常交流负责区域的内容。
印象最深的还是有天望月游戏输了,叼着pocky,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手肘搭在吧台的桌上,挑衅般地朝他扬了扬眉。
公关官那时看了他一会,笑着低头,手掌搭在他的脑后,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平静又自然地将pocky的另一端咬下。
就像接吻一样。
可惜望月不怎么拍亲密戏份,不然同样作为电影明星,公关官都要让经纪人去找导演,说自己可以免费接戏了。
望月秋彦:“听不见。”
钢琴家:“我们的首领大人害羞了,公关官,你要收敛点。”
望月秋彦:“我没有害羞。”
钢琴家:“出于对您自尊的考虑,这是心虚的委婉说法。”
望月秋彦:“……”
“中也。”他转头,还没甩掉傻瓜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你以后可不要成为他们这种卑鄙的黑手党啊。”
嬉笑声,台球的碰撞声,还有冰球撞击着玻璃杯,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
中原中也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们每次在这里玩闹时的场景。
他们那时在打赌,到底是谁先成为干部。
两年的时间听起来不长。
可对中原中也而言,那是七百多天,一万七千多分钟,一百多万秒。
永远黯淡下去的联系人列表又亮了起来,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不适应地别过脸去。望月秋彦挪了凳子,也不参与傻瓜鸟他们的台球斗争,也不让中原中也转过头来,就这么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久,眼眶的热意才消减下去。
中原中也的眼睫落了又抬,他的心理挣扎了很久,再扭过头时,才发现望月秋彦一直注视着自己。
望月秋彦告诉他,要是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笑一下就行了。
“煽情可不是黑手党的风格。”
望月秋彦撑着脸,慢悠悠地说。
“也不是旗会的风格,作为旗会的一员,你现在应该骂他们一群混蛋,然后吵吵嚷嚷的,把那天被魏尔伦打断的,没拿到的台球奖品拿回来。”
中原中也加入之初,是森鸥外命令钢琴家他们监视这位年轻的羊之王的动向,确保他不会背叛港口黑手党。
戏剧性的是,为了确保中原中也不会背叛而存在的组织,最后却为了中原中也背叛了森鸥外。
另一个自己消失后,脑子里的系统也慢慢消失了。
望月秋彦听不见系统的播报,却能轻而易举地从少年的眼里看到炽热的爱意。
少年人的爱太过热烈,他们看天是天,看海是海,不会评估利弊,确定了目标就一往如前,可怕得令人望而生畏。
“不用你教我。”
中原中也说道。
旗会的默契在此刻体现,中原中也一站起身,钢琴家他们也立即停止了嬉闹。
踏着鲜血迅速成长的那一年已经过去,剩下的未来繁花似锦,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爱与希望。
中原中也记得,两年前的圣诞节,望月秋彦曾一字一句地念出自己的誓词。
什么令敌人谈虎色变。
什么所有瞧不起港口黑手党的人,都将被残酷无比的重力击碎。
和效忠森鸥外时不一样,中原中也不会再说[我会成为您的奴隶粉碎敌人]之类的话。
他实打实地尊敬自己的首领,实打实地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也实打实地——
对他抱有糟糕的,欲望与野心。
“首领。”
中原中也只是低下头颅,行了个标准又漂亮的干部礼。
他的声音褪去了稚气,沉稳又令人安心。
中原中也说:
“向您效忠。”-
一得知望月秋彦醒来的消息,太宰治就结束了出差的任务,坐着港口黑手党的私人飞机回了横滨。
他看了眼时间,心想这个点,他那到处乱跑的老师估计正在和旗会他们玩闹。太宰治对此心平气和,心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刺激到他了。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望月秋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见太宰治转过头,无辜地眨了下眼:“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脑袋里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太宰治的警惕性放到零也行。毕竟这条通道是港口黑手党的专用通道,被袭击的可能性约等于无。
太宰治眯了下眼,闻到他身上红酒的气息:“难得见你抛下中也,老师,你良心发现了吗?”
“你都出师了,一直喊我老师做什么。”
望月秋彦懒洋洋道。
“这不是想到某个小朋友辛苦出差一个月,回来看不到我会生气吗。”
上次因为白兰错过中也生日,这次又睡过头,错过了上个月太宰的生日。他精心培养的太宰也十八岁了,认真讲起来,他这个老师还真的当得挺不合格的。
“有没有受伤?”
望月秋彦问他。
“你又不是专门打架的,到和复仇者对抗的现场去干嘛。”
话是这么说的,手却很诚实地检查起了太宰治的身体。在望月秋彦的认知里,太宰治从小到大都不是会好好处理伤口的类型,森鸥外又不会在这方面花心思,只要确保他死不了就行了。
“你愿意帮森先生处理烂摊子了?”
看了眼外面背过身的护卫队,太宰治抓住望月秋彦作乱的手,很快得出结论。
“那我也不当干部了。”
望月秋彦愣了下:“那你要当什么?”
“办公场所在首领室的那个。”太宰治微笑,“气死中也。”
“……得了吧你。”望月秋彦拒绝,“辅佐官的工作比干部还忙。你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休息也很重要。”
又不是睡觉就是休息。
“再怎么样。”太宰治说,“我的身体总比老师你好。”
望月秋彦:“对首领不敬,小心我关你小黑屋。”
太宰治阖眼:“虽说我是不介意,但接下来的发展是这样的。”
“我会在进小黑屋的第二天生病,然后老师你就会心软。之后每次我们吵架,你就会因为这个妥协一步,出于愧疚允许我为所欲为。”
望月秋彦:“……你想太多了。”
“不是想太多。”太宰治微笑,“您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想把Q君淹死。”
那小鬼得到一次好处后就充满了心机,有时候还会故意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说自己是被太宰扔进河里。
因为看出他在撒谎,望月秋彦试图纠正他的行为,第二天就听到部下汇报梦野久作发烧的消息。
太宰治过去的时候,他这毫无自觉地老师正像以前一样,将梦野久作抱在怀里,不顾他的乱踢乱抓,掰开他的嘴喂药。
这是想干什么。
培养出第二个他吗。
望月秋彦:“……我又没有关久作小黑屋。”
太宰治:“他不想喝药就别喝。”
望月秋彦:“你是不是打算让他把自己烧死。”
太宰治:“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小孩子对喜爱之物的独占欲格外强烈,对望月秋彦而言,这不算什么坏事——总比他跑出去觉得无聊就乱用异能杀人要好,梦野久作把他当成父母就当成父母好了,除了麻烦一点,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坏处。
“那也不能想着把他淹死。”
望月秋彦无语道。
“久作很依赖你的,天天不是找爱丽丝就是找你玩。”
太宰治“哦~”了一声,鸢色的眼眸中带着兴味:“那我也很依赖您。”
望月秋彦被他噎了一下,微妙地领悟到森鸥外每次见他是什么心情:“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没告诉你彩虹之子事情的气?”
“在出差以前,每次要见老师您,就要先和不同的人互相挖苦以示敬意。”
太宰治回忆道。
“本来以为港口黑手党的数量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望月秋彦:“。”
“不管你了。”望月秋彦面无表情,转身就走,“太宰干部,你自己回去吧。”
太宰治低笑一声。手臂穿过他的腰,将人扣进自己怀里。
“不是生气。”太宰治说,“是嫉妒。”
“还有点害怕。”
“他们说是您不愿意醒来。”
“去看您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让您不愿意醒来。”
少年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覆在他小腹的手掌发烫。
“您能站在这里和我吵架,我很开心的。”
爱那种东西,太宰治说不出口。
说了千百次又有什么意义,太宰治聪明到甚至能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如果单纯用这肤浅的数据评估他对望月秋彦的爱意,那很早以前,就应该是100%了。
更进一步自己会受伤,后退一步又忍不住生出更阴暗的心思。
事到如今,太宰治宁愿自己受伤。
他是真的,无法将这个人从人生中剥离。
人难道能剥离自己的心吗?
望月秋彦不太适应这个背对着拥抱的姿势,手掌搭在太宰治的手背,正要把他的手拉开,却感到柔软的唇瓣贴在他颈侧的皮肤。
少年的嗓音轻缓。
“不是谎话。我确实很依赖您。”
那濡湿的感觉,不知是呼吸间呵出来的气,还是眼睛里蒙着的雾气。
“要是您像我需要您一样,需要我就好了。”
望月秋彦一愣,听见太宰治的语气带笑。
他说:
“老师,请再爱我一点吧。”
第110章
再次见到降谷零他们是在两天后。望月秋彦按照短信上的地点找过去, 推开门惊奇地发现,公安的秘密据点里,还真的坐着前不久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长官。
“嗯……”望月秋彦数了数人数, “降谷长官,虽然我很期待您来抓我,但抓我似乎不是多带一个人就可以的。”
降谷零叹了口气, 听到这句话放下手里的文件。
他站起身, 看着背靠着门的望月秋彦, 不知道该做何开场白。
两个月前,在望月对他说了那番话后,降谷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还是将他说杀过很多人的信息报了上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降谷零才从公安的高层那里, 看到了特务课有关望月秋彦的报告。
上面写着, 他这部下,实际上来自另一个世界, 身份不明, 经历不明,被另一个世界的fbi和国际刑警追踪了很久,每次都能巧妙地逃脱。
直到加入一个名叫彭格列的组织, 国际刑警才彻底撤销了他的通缉令。
降谷零那时愣了下, 皱起眉头问:【“什么组织有这么大的权力?”】
【“这讲起来很复杂。”】长官斟酌道,【“意大利那边黑手党本就众多, 据特务课说, 这个组织的起源似乎就是民间的自卫队,为了保护夜间民众的安全才成立。后来时间一长,就与意大利那边的政府和警方牢牢绑定, 成了任何地方都要敬畏三分的存在。”】
Mafia,起源于1282年复活节的前一天。
巴勒莫的少女在结婚当天被法国士兵□□,政府对此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群情激奋下,西西里人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因此提出了[Morto Alla Francia, Italia Anela]——西西里起义,消灭法国是意大利人的渴求。[1]
在四溅的鲜血和混乱的枪声中,黑手党这个词便由此诞生。
法律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来做。
政府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来做。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保护民众安危而打出来的口号,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毫无目的,为了得到金钱和财富产生的暴力。
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个十四岁的少年打着要毁掉这样的黑手党的口号,成立了新的彭格列。
假如谈判不行,就用武力镇压武力,还真奇妙地带来了和平。
【“他们为意大利除掉了很多明面上不能动手的威胁,意大利自然会为他们保下区区一个人。”】
说到这里,公安的长官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说起来,你知道搜查一课的谷口和警备部的上野回来了吗,内务省的意思是,与其让其他人当黑手党的首领,不如让望月接替首领的工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们似乎真的认为,望月能管住那群无法无天的危险分子。”】
他抬眼,神色不明地看了眼面前的降谷零。
【“当然,我是不会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的。降谷警官,请在三天内提交有关您之前部下的危险性报告,我们需要确保他不会对日本的治安产生威胁。”】
降谷零那时说了声“是”。
可台灯打开,面对空白的文档,降谷零将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哈罗抱在怀里,却久久地写不出一个字。
他就是在那时候做到了那个梦。
【“我曲解了他们的意思,对不起谷口,对不起上野,对不起北条。”】
【“我也对不起降谷长官,对不起诸伏君,对不起松田警官。”】
他有什么好哭的呢。
降谷零那时站在坐在椅子上的望月秋彦身后,这么想道。
该哭的是被骗了的自己才对吧?
降谷零转身,正想从这样的梦里醒来,耳边却传来带着稚嫩的嗓音。
那是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即使用灰尘把脸涂黑,一眼也能看出他还未长开的漂亮五官。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撕烂了,小卡洛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尖锐的锥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银发的女人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时委屈地瘪了瘪嘴。
曾经也有警察管理过这条街道。
可工资的低廉,街上的混乱,无法触碰的势力,惹火上身的烦恼——所有的东西结合在一起,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降谷零看着小卡洛后退一步,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不让跑过来的女人抱他,也不逃跑,就睁着一双金色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银发的女人说不需要和他道歉,最终还是将他抱在了怀里。
【“那就去当黑手党吧,卡洛。”】
女人的笑容哀伤,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
【“等你长大以后,会成为世界第一的黑手党的。”】
不光是降谷零,诸伏景光,松田阵平,所有受到影响的人,都走进了这样的梦境。
【“我不要那样。”】
到了后来,他们听到长大了的望月秋彦近乎冷酷的嗓音。
【“我再也不会,为了一点恩惠,就去牺牲,去被抛弃,去走上被追杀的老路。”】
他一直在努力地,隔绝世界上所有人对自己的好,成为这样残酷,无情,接近理性的人。仿佛只要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可就在亲手杀了上野后,望月秋彦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在为本该微不足道的人伤心,绝望地认识到,自己建立了超乎寻常的羁绊。
他绝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刻意引诱松田阵平对自己动手。
【“我喜欢他们就好了。”】
他们甚至听到他这样轻轻地,对中原中也说出的话。
【“我又不需要他们喜欢我。”】
梦醒以后,萩原研二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光秃秃的枝头重新抽芽,凋零的花瓣也飘飘扬扬地,粘合上了脆弱的花蕊。
恨吗。当然是恨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杀人,罪犯就是罪犯。
但让降谷零来一遍那样的人生,他或许也会成为罪犯。甚至就现在而言,他为了不暴露身份,按照组织的指令,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已经是半个罪犯了。
罪犯的界限究竟在哪。
为什么在法律之外,还有法律无法追责的黑暗。
这是正义的警察们应该穷极一生去解决的问题。
耳边还回荡着纪德死前的语录,降谷零那天在夜里,静静地坐了很久,快要五点的时候,才爬起来在电脑上敲下第一个字。
“不是我要找你。”降谷零说。
望月秋彦眨眼,看向黑暗里双手环胸的北条。
“喔。”他惊讶地喊了一声,“好久不见,北条警官,条野这几天把你看得死死的,我都找不到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北条亮冷哼,别过脸去:“我也是在成长的。”
“再说了,你都敢燃烧灵魂把人复活了,哪有做不到的事。”
一命抵一命。作为[复仇者]的他,消耗完了许多平行世界的他临死前留下来的力量。
“那军警也是很烦的。”望月秋彦思索,“尤其是在听说我当上首领后,条野的笑容就更诡异了,铁肠倒是特别严肃地问了我一句,这是什么公安的计划吗。”
然后望月秋彦就回了句他是自愿的。
末广铁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敬佩地点了下头,随即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看着末广铁肠饭盒里的草莓酱拌鸡蛋,望月秋彦委婉拒绝了他的邀请。
吃了一定会住在厕所吧。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北条小少爷高冷地扬起下巴,“反正我是不会放弃把你关进大牢的,顺带一提,明天开始我就正式加入军警了,望月,就给我在牢里好好反——”
“望月!你小子又长高了啊!”肩膀忽然加了重量,望月秋彦被压得微微向前走了两步。
“谷口警官。”他转头,“我和你没熟到这种程度。”
“我又不需要你和我熟。”谷口凑笑得爽朗,同样看到了那些记忆,脸上没有丝毫死前痛苦的线索,“我和你熟不就好了。我知道的,来给我扫墓的,除了你就是北条了。”
好耳熟的话。
望月秋彦警惕地眯起眼:“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所有被火炎的力量牵扯其中的人都看到了那副画面,只有望月秋彦自己不知道。
“没有。”这又是另一道声音。
上野警官站在谷口的背后,点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抱歉,没有其他联系到你的方式,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望月秋彦皱眉:“有什么好道歉的。我可是杀了你的人,和北条一样说要让我去蹲大牢才对吧。”
“我那个时候,是有私心的。”
上野警官动了动嘴唇,脸上充满歉意,一双眼睛却始终看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想让你永远记住我,所以才对你说了那种残忍的话。”
从望月秋彦出现在地牢的那一刻起,港口黑手党的人便停下了拷问。上野不是傻瓜,就算望月秋彦装得再好,也能从他的举措中察觉出他的动容。
于是他要求望月杀了他。
他要求死在心上人的怀里。
他要望月记自己很久,要他的冷静分崩离析,为自己掉下眼泪。
“我。”望月秋彦指了指自己,“我现在是港口黑手党。”
上野:“听到了。”
“我不是被逼的,我还会在那里自愿待很久。”
上野:“我也听到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上野:“想怎么执行北条的计划。”
……你才是恋爱脑吧。
望月秋彦难以置信,转头看向最理智的北条,试图让他打开上野的脑袋看看。
然而任性的北条小少爷已经和举手投降的谷口吵了起来。
“碰碰碰!谁让你碰了!”
“哈哈哈,怎么就骂我一个。”
“看着你就来气,有什么好笑的,再笑把你也抓进去。”
“说起来,松下还在缉毒吗?”
“我怎么知道。”北条亮拒绝回答问题,“我又和那家伙合不来,他要联系也是联系望月,你问他呗。”
“所以这是什么?”望月秋彦问,“这么多人,是把我抓起来的宣言?”
“是庆祝你从昏睡中醒来。”诸伏景光从房间里走出,他穿了件黑色的紧身短袖,一眼看去带了点以前作为苏格兰的气息,“以及……”
诸伏景光阖眼,他的唇角扯动,伸手将青年的发丝拨到耳后。
“谢谢你带给我的那几年。”
理论上讲,望月秋彦是个罪犯。
实际上讲,望月秋彦是他的救命恩人。
情感上讲,这个狡猾又嘴硬,总是无意识地去付出的存在,是他喜欢的人。
在诸伏景光的认知里,记忆空白的那几年,属于他的,可以和他讲话的,将他一次又一次地从自我毁灭的厌恶中拉出来的,也只有望月秋彦。
松田阵平的那句“警察怎么可能喜欢上罪犯”,至少在诸伏景光这里得到了答案。
他确实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卑劣的罪犯。
并且之后的十年,二十年,可能都会因此无法过上正常的人生。
但那又怎样。
组织一天不灭,诸伏景光就永远过不上正常的人生。
他已经厌倦了逃避的生活了。
为了心中的正义,他可以拿起枪,再次成为苏格兰,也可以在喜欢的人犯下错误时,以公安的名义纠正他的行为。再说了,不是还有某个人——
“松田。”诸伏景光侧过脸,看向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松田阵平,“你不是气得说要成为警视总监吗。”
松田阵平还是没说话。
曾经的他会因为望月秋彦不好好保护自己的手而生气,前不久却亲手拧断了他的手腕。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望月是故意的。
他故意做出那种拔枪的姿势,因为只有松田阵平知道他左手的秘密,所以冷静地选择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你倒是过得如鱼得水啊。”
望月秋彦颔首:“当上警视总监还说不定真的能抓到我。不过,你直接无视了身为职业组的降谷长官吗?”
松田阵平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开口,正要骂他,却被一旁笑眯眯的萩原研二阻止。
“你好啊,望月君。手没事了吗?”
望月秋彦试图在脑中对上他的信息。
“你好。”望月秋彦礼貌地打招呼道,“松田警官和我说了很多您的事。”
“我也看到了你的很多事。”萩原研二用手肘捅了捅松田阵平,“对吧?小阵平?”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你到底站哪边啊。”
萩原研二笑笑:“你自己不找望月,还不让我找望月玩吗。”
望月秋彦:“嗯?要找我玩吗?”
萩原研二:“我姐姐很喜欢你的电影的。”
望月秋彦:“您要说您喜欢才对。”
萩原研二愣了下,随即又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小阵平。”萩原研二失笑,“我开始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
望月秋彦纠正:“您这样说,松田警官又要觉得我抢他幼驯染了。”
这两个根本没见过的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要不是松田阵平以前提起,望月秋彦都不知道萩原研二的存在。
正是因为这样,松田阵平知道他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事的意思。
越知道,就越是生气。
“你听好了。”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打断这两个人的聊天,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视线锐利地和望月秋彦对视。
“望月秋彦,我们之间永远没有两清。”
“你当一天的黑手党,我就会追查你一天,我们之间——”
“好啊。”
望月秋彦微笑。他耸了下肩膀,柔软的唇瓣张开,唇角带着真心实意的笑。
“松田警官,我很期待您为我戴上手铐的那天。”
——“喂,望月,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可以。”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中,望月秋彦口吻随意道,“要是真的有那天,我肯定会认赌服输,勉为其难地[改邪归正]。”
福尔摩斯与华生。
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
望月秋彦没演过莫里亚蒂,也自知自己到不了对方那种程度。
他就是觉得很奇妙。
奇妙于自己有一天,还真的能和警察玩到一起。
要是他们真的能抓到他,那他自然是心服口服。
松田阵平沉默几秒,冷哼一声,随即让他把衣服放下,过来吃饭。
望月秋彦这才发现,这个据点的布置和他以前的那套别墅有点像。
诸伏景光离开后,他也没怎么再回去,一直是小田在打理。
“降谷长官。”走去厨房的路上,望月秋彦小声地朝一脸不想和自己说话的降谷零问道,“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能说什么。
每个人都把他的话说完了。
“仅限一天。”降谷零侧过脸,对上望月秋彦的目光,“明天开始,公安还是会搜集你在这里犯罪的证据。”
“哦。”望月秋彦想了想,“真可惜,我还挺喜欢您做的三明治的。”
“望月。”降谷零停下脚步,突然问他,“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哪边。”
“再来几次都一样。”
望月秋彦低笑。
“没有人可以抹消掉过去,我从头到尾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说——”
“就算这样您也喜欢我?”
“……是吗。”降谷零平静。
他阖了下眼,再抬起眼时,脸上已经带着作为波本时的从容。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蜂蜜陷阱?”
“近朱者赤。”望月秋彦回,“不过我没有那么自恋,您放心吧。我可没有侮辱您的打算。”
他没有打算。降谷零可是有和北条一样的打算。
国家在降谷零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就算港口黑手党得到了合法证明,一旦他们再次做出危害这个国家的举动,即使违背内务省的命令——
“下次别因为一条短信就上当了。”走过望月秋彦身边时,降谷零轻描淡写,“你现在也不适合随意出来走动。”
“不是上当。”
外套的衣角被拉了一下,降谷零回头,从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向上看,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
望月秋彦总是这样看他。
犯错的时候这样看,无聊的时候也这样看。
有的时候,降谷零在那里工作,望月就这样眼巴巴地趴在桌上,试图令降谷零自己领悟他饿了或者困了想睡觉的事实,好让降谷零放过他,不带他出外勤。
他真的很危险。
就那个时候而言,要不是望月是他的部下,降谷零可能就真的让他挪过来点,放纵自己的压力,堵上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了。
可悲的是,不管多少次,降谷零还是会因为他的诡计动容。
他的心动了一下,听见望月秋彦诚恳又无赖的发言。
“我明明是因为想和您说话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