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送我回家么?
笔录做完, 靳越便把迟逢送回了家。
附带一袋子药膏和一包创可贴。
迟逢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又拿到车上的。
迟逢到了家,仔细消毒,换上新的创可贴, 随后垂眼瞧着手上的小光头创可贴, 发愣。
没过一会儿, 门被敲响, 她奇怪地打开门。
外卖小哥笑着递进来一袋子挺重的东西, 顺便求好评。
迟逢应下,垂眼打开袋子, 里头是一大袋暖宝宝。
迟逢一楞, 想到刚刚,她好像跟靳越说了句“肚子不舒服”,他是以为她来那个了吗……
下午, 周林溪给迟逢打电话,说有事要跟她说。
迟逢有点不想见贺长风,于是侧面问她:“你要叫李群吗?”
周林溪摇头:“不叫。”
迟逢放下心来, 她心里也乱乱的,挺想跟人聊聊天。
两人约在一家新开的酒肆。
里头能喝酒能喝茶, 环境不错,又安静方便聊天, 周林溪见过不少人过来打卡。
迟逢一来就看见周林溪坐在一旁愁眉苦脸, 像是有烦心事。
迟逢坐下, 忙问她:“怎么了?”
“别提了……我清白不保了。”周林溪撑着下巴,瞧着她手掌外沿的创可贴,又看了她手上蹭到的伤口, 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迟逢跟她说:“昨天骑车跟别人碰上。”
周林溪立刻紧张起来:“没事儿吧你?”
迟逢摇头:“不碍事, 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清白不保了?”
周林溪叹气:“前几天喝多了,跟人睡了……”
周林溪说得小声,却是把迟逢结结实实吓到了。
虽说周林溪是在国外念的书,但当时只顾研究怎么做饭把自己喂饱了,什么一夜情、找炮友这些事跟她就没什么关系,甚至她正经恋爱都没谈过几次。
迟逢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问她:“谁、谁啊?”
周林溪答:“我哪知道。”
迟逢挑关键的问:“那你做措施了吧?”
周林溪:“做了的。”
迟逢瞅她一眼,“那你也没太醉啊……”
周林溪笑了下:“我又不是被捡尸了,就是……挺那个,挺帅的,那人。”
迟逢问他:“长什么样?”
“长相吧,不知道怎么说,普通帅哥吧,说实话我一开始不太喜欢他,话有点多……但是喝多了看他那张脸还不错,并且个高腿长的。后面脱了衣服发现,身材还真挺不错,主要是那个……那个挺牛的,很久……”
迟逢看了她几眼,“那你愁什么?”
“就是,就是这么久没谈恋爱了吧,挺难碰上那么合拍的,知道吧。”周林溪给迟逢递了个眼神。
迟逢懂了:“睡上瘾了?”
周林溪惊讶于迟逢的直白,她本来以为迟逢会害羞,见她那么坦荡,她就也没什么好害臊的了,于是喝了口柠檬汁,点了点头:“爽翻天。”
迟逢差点噎到,顿了顿才接着问:“那你们就没留点联系方式什么的?”
周林溪摇头:“我一起来就跑了,他那天喝得也不少,估计能记得住我都够呛。”
迟逢不好说什么,在外面玩的有不少渣男,迟逢不确定周林溪碰上的这人到底是不是好人,于是只能说:“你之前去的哪个酒吧遇上他的,后面就常去,要是有缘分,多少能再碰上,只不过在外面玩的男生,不一定是不是渣男,你保护好自己。”
周林溪点头:“主要炒菜和谐真的……挺重要。”
说着这里,周林溪突然话头一转:“对了,你和你那个前男友,有没有过。”
迟逢一愣,移开视线:“没,没……”
说是没,但其实也只是没做到最后一步。
周林溪给迟逢递了个眼神:“强烈建议,试试。”
迟逢胡乱喝了两口饮料,“知道。”
“说真的,你觉得贺长风怎么样?我看他身体不错的样子。”
迟逢摇头:“别提了。”
她把昨天的事跟周林溪细细说了一道。
周林溪听得挺生气,迟逢笑了笑说:“我又不喜欢他,无所谓,成年人了,这样挺正常的,我要是他,我也这样。”
周林溪忙说:“那咱们以后出去玩不约他了,不讲义气又不够意思,亏得他事后电话跟你道过歉,要不然我多少得骂他一顿才行。”
迟逢看她这义愤填膺的样子,乐得不行。
两人聊了半天,把学校里老师的八卦基本都聊过一遍才算完。
正想走,迟逢手机一震,收到条消息。
靳越发来的。
【挺巧。】
迟逢一惊,四处瞧着。
果真,隔着四五桌的卡座那儿,靳越站着,正瞧着她。
方柏林也正好伸脖子看过来,嘴上动着,似乎正跟靳越说着什么。
周林溪见迟逢仰脖看向那边,问她:“你看什么啊?”
“碰上我高中同学了。”
周林溪抬眼看去,看清后,倏然愣住了。
“不是,这叫什么事啊……”
迟逢眼瞅着方柏林似乎愣了下神,随后脸上出现不自然的神色。
心里出现些许猜测,她也便问出口了:“什么?”
周林溪往旁边躲,跟她说:“我刚说的就是你高中同学旁边那个。”
迟逢:“啊?”
她把实情告诉周林溪:“你知道吗,他是二老板。”
周林溪一下便慌了神。
迟逢怕她待不住,忙问她:“怎么办,咱跑吗?”
周林溪:“帮帮我。”
迟逢:“啊?”
“帮我当上你二老板娘。”
迟逢:“……”
周林溪坐在座位上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甚至掏出小镜子补了个口红,这才跟在迟逢屁股后面过去。
到了那边,两人才发现,除了靳越和方柏林,还有几个很有老板模样的人,看着他们挺像是去谈正经事的。
但这场合又不像饭局那么正是。
莫非是下半场?
这下不光是迟逢,连周林溪也发现这情况不适合多待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准备打个招呼就走。
靳越瞧见迟逢过来,往里挪了挪,位置差不多够他们两个人坐。
几人看见靳越的动作,都颇有眼力见地招呼:“认识啊,两位美女,坐、坐。”
周林溪不认识迟逢,摆明了,迟逢得坐靳越旁边。
于是两人坐下,迟逢几乎紧贴着靳越。
靳越转头看向以往最擅长活跃气氛的方柏林,递过去个“哑巴了?”的眼神。
方柏林手上捏着个杯子,没动弹也没说话。
一个戴眼镜的大哥眼尖,看见迟逢手上似乎也贴了个粉色创可贴,于是笑着开口:“现在是比较流行这种创可贴吗?”
迟逢听见“创可贴”,迷茫地向说话的眼镜哥看去。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那位眼镜哥解释:“靳总跟这位小美女,贴了一样的创可贴。”
这下,几乎一整桌的人的视线全都在迟逢和靳越之间逡巡。
迟逢也看过去,这才发现,靳越的小臂上,同样贴了个创可贴……
周林溪瞪大了眼。
先不说她根本没见过男人贴这种创可贴,即便他真喜欢粉色,但怎么就跟迟逢买了一模一样的创可贴。
很难让人不多想。
靳越顺口接了句:“那天蹭破个口子,我侄女给我贴的。”
这事自然而然被揭过了,一群人玩起了小姐牌。
靳越转头问迟逢:“你朋友酒量好吗?”
迟逢摇头,客观评价:“一般。”
方柏林闻言总算说话了:“过来这边,输了算我的。”
迟逢听完,立刻笑着转头看了周林溪一眼。
周林溪耳根发烫,不发一言往里挪,坐到了方柏林旁边。
对面几个大哥运气好得不像话。
一开始的几杯酒基本都进了方柏林肚子里。
新一轮游戏开始,方柏林挨个发牌,发给了迟逢一张方片三。
几人玩起了逛三园的游戏。
迟逢素来是游戏黑洞,玩到最后经常想不起来到底还有什么,输得很惨。
靳越看她紧张的样,压着嗓说:“随便玩。”
迟逢回:“醉了怎么办?”
靳越一笑,看她眼睛:“带你回家。”
迟逢心头一跳,稳住心神开始玩游戏。
她起的头,于是挑了自己比较擅长的“动物园”。
“……猴子、蟒蛇、熊猫、鸵鸟、羊驼……”
节奏越来越快,迟逢脑子里想到“狮子”,没成想,被她旁边的靳越抢先说了,轮到她张嘴时,她脑子灵光一现:“卡、卡皮……吧啦。”
这话一出,几个人立刻笑了起来。
“卡皮吧啦?喝吧你!人家叫水豚!!”
靳越闻言,懒洋洋接了句:“她说的没错,说的是英文。”
“英文是capybara,可不是卡皮吧啦,别废话。”
另一个人笑着看了靳越一眼:“这就护上了,要不然我说你们为什么贴一样的创可贴呢。”
靳越没再说话,拿起酒杯,伸手过去和还欠着一杯酒的方柏林干杯。
难兄难弟了。
这一晚,靳越喝了很多,迟逢不知道他的量在哪,装了好几升酒的大桶很快见底,她都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倒是她,基本就是沾沾嘴唇的程度。
周林溪偷偷给她发消息:【你这高中同学,不会是喜欢你吧?】
迟逢捏住一整手心的汗,垂着眼打字:【不知道,之前没告诉你,他其实……是我前男友。】
周林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桌上几人见她似乎吓到,忙问:“怎么回事啊小周,偷偷看恐怖片了?”
周林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还挺大,忙说:“没、没……惊叹于黄金价格上涨趋势,我本来想买个金手镯的,这下更买不起了。”
有人打哈哈:“小方老板,听见没?”
方柏林伸手过去跟打趣的那人捧杯:“喝酒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迟逢转头和周林溪对视了一眼,心里乱七八糟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对她的照顾,她的全都看在眼里。
她分不清到底是基于旧人情分对她顺手的照顾,还是说——
他也像她一样,根本没放下过?
过了会儿,周林溪说要上厕所,把迟逢一起拖了出去。
一到洗手间,周林溪就迫不及待问了起来:“好啊你,之前都不跟我说他就是你前男友,你要说了,我还哪敢跟你介绍贺长风那种货色?”
听见“贺长风”名字,迟逢忙说,“贺长风也没什么不好的,是我这种条件,确实会拖累了人家。”
“反正我刚是看出来了,你这前男友对你可不一般……只不过,这种有钱人一般都挺花的,之前我有几个同学,一辆豪车上都能中午坐一个,晚上又坐另一个……”
周林溪说这话,显然是想起来校庆那天,靳越带去的那个女生了。
迟逢见她似乎不好说得太直白,于是主动提起:“你是想说,那天他才带去校庆的一个女生,今天又……”
周林溪点头:“对啊,那天我看着他俩关系不一般。”
迟逢解释:“他说那个女生是他表妹。”
“那等什么,上啊!又没暧昧对象,又帅又有钱,还会帮你挡酒!”
迟逢垂着眼,犹豫了会儿才又说:“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要什么样的女生都能找到,我也不能说,我日子过得不好,就去缠着他,拖累他。”
周林溪恨铁不成钢:“你如果只管自己的想法,那才是真的自私。最起码你得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迟逢抬眼看她,突然笑了笑:“那你和方柏林呢?”
周林溪倒是没担忧什么:“我可不像你,担忧来担忧去的,走一步算一步,能睡几觉抓紧睡几觉。”
两人聊完回去时,迟逢瞧着,靳越的眼神似乎已经不太清明了。
他看了迟逢很久很久,似乎在看她是不是真的她。
等她走到近前,他突然攥住她手臂,很紧很紧的力道。
几个人勾肩搭背走出去。
迟逢和靳越在最后。
迟逢见他这样,轻声问他:“怎么了?”
“醉了。”他仍是盯着她,半晌,手滑下去,指间勾过她手掌心,随后,他捏着她两个手指的指尖。
拉起来,漫不经心把玩着。
“送我回家么?”他问。
第43章你还要我吗?
一秒, 还是两秒?
要不是手心来自于他的手掌的、温热的触感仍旧停留,她甚至以为刚刚其实只是她的幻觉。
她缓了会儿才去问他:“能走吗?”
靳越点头,话说得仍是口齿清晰:“能走, 你会开车了没?”
迟逢摇头。
靳越又问:“还是很讨厌开车?”
“对。”
迟逢看着他对答如流的模样, 心想, 他好像也不是很醉。
可他身上浓重的酒精气味以及身上莫名散发的、偏柔软的那一部分平日里隐藏得很好的气息又格外明显。
迟逢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靳越任由迟逢摆布, 上了车。
他脑袋靠着后座, 闭了闭眼。
迟逢看清了他额边细细一层薄薄的汗珠。
“你很难受吗?”她问。
靳越还没应声,前头师傅便警惕地偏头瞧了一眼:“吐车上三百啊。”
靳越听完, 气笑了:“不都是两百?你倒好, 还三百。”
司机大叔哈哈笑了起来:“现在洗车涨价了你不知道?只不过你不用紧张,我看你这也不像要吐的样子啊。”
靳越:“我吐个屁,这辈子没吐过。”
迟逢:“……”
像个杠精刺头, 这是真醉了。
司机师傅笑着跟迟逢说:“你男朋友真有意思。”
这句话倒像莫名安抚了靳越的情绪,他开始变得乖了起来。
迟逢料想他今晚记忆总会不全,于是转头肆无忌惮打量他。
窗户大开着。
七八月份的天气, 温吞的,带着点温度, 略微微热的风,从窗外快速涌进来, 顺便捎带进来几分凉意。
风卷着他的头发, 吹乱, 又抚顺。
似乎连他身上的那点桀骜因子都给顺毛了。
迟逢想:他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发量很多,发色很黑。
又走出一截, 司机师傅似乎也发现了靳越的醉劲儿,于是没管醉鬼, 反而与迟逢拉起了家常。
“小姑娘,你男朋友富二代吧,住青园。”
迟逢忙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靳越闻言,适时插话,“不止吧,我不是还是你的前男友么。”
司机师傅一脸吃到了瓜的表情,“哟”了声,“我看你们和好得了。”
靳越轻轻扫了迟逢一眼,慢吞吞道:“想得美。”
他臭着脸,似乎在为她将自己称作“高中同学”而不满。
司机师傅:“哈哈哈哈哈!不想和好,让人送你回家干嘛?”
靳越:“我发现,现在的司机师傅,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迟逢:“……”
她生怕最后两人真的会吵起来,于是忙说:“不好意思师傅,他是真醉了。”
司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没事儿,我知道。”
靳越偏头看了迟逢一眼,最后忍着没说出那句“我没醉。”
过了会儿,他偏头瞧着迟逢,问:“真觉得我醉了啊?”
迟逢没应声,他也无所谓。
只是垂下眼,一下便撕开了自己手臂上的创可贴。
迟逢看过去。
挺新的一个伤口。
迟逢问他:“怎么弄到的?”
“蹭了下……”他伸手过来,给她看。
“还挺疼。”他补充。
迟逢瞧他表情,试图去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可从以前就是。
他惯来不怎么会撒谎。
“你骗人。”迟逢挺笃定地说。
靳越莫名笑了下:“你倒能看出来我是在骗你。”
那片创可贴仅贴着半边,靳越没去管,而是接着说,“但我不能……你想骗我太容易了。你想让我相信的,我都信了。”
这句“你想让我相信的,我都信了”他说得很轻,让迟逢心头莫名一紧。
她不知道靳越在想什么,但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她骗他的桩桩件件似乎还是昨天。
她离开他时,那些伤人的谎言,他又信了几分?
车子安静行驶到青园门口。
未登记的车没办法进去,因此,进去的一段路,两人慢吞吞并行。
走到楼口时,靳越伸手,将手上还贴着一边的创可贴撕开,扔进垃圾桶里。
又去攥迟逢的手腕,撕开她的:“可以换了。”
迟逢“哦”了声。
眼瞧着靳越右手顺势把创可贴往垃圾桶扔。
但左手,却像是忘了松开那样。
他就这么攥着她的手腕上了电梯。
迟逢心跳声就响在耳边,抬眼看见电梯里的摄像头,她吓了一跳,轻轻挣开。
电梯到十层,迟逢先一步下去,替他开门。
刚推开门,准备开灯。
手腕再次被人攥住。
下一秒,他带着浓重酒气的身体也跟着贴了上来。
他身上滚烫,嗓音似乎也是——
“迟走走,你还要我吗?”
迟逢整个人被他抵在玄关,呼吸不畅。
她轻轻挣了挣,“你喝醉了,松开!”
“你还要我吗?”他固执地重复着。
迟逢攥紧了手心,眼眶被他的话烫得很热,她几乎未经思考便不由自主接了他的话:“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靳越偏头,温热的呼吸贴近她,扫在她脸颊一侧。
像羽毛轻拂,让她心痒。
迟逢觉得醉了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她不自觉咽了下嗓子,又舔了下唇。
最后,他没亲她。
“你又骗人。”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神色,迟逢只知道他退开了一步。
说完这话,他转身,脱鞋。
随后一扯衣领,就那么脱了上衣。
迟逢早适应了黑暗,看清了他漂亮的腰线,以及,松松垮垮挂在腰间的牛仔裤。
靳越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伸手,又要去解腰间的腰带扣子。
迟逢瞧着他像是要往房间走的样子,应该是要去洗澡。
她慌不择路,转头去拧门把手,慌忙跑出去,把自己关在了外头,这才想起来还得要刷下电梯卡才能下去。
她就这么对着靳越家门口发了会儿愣,准备等他先进去洗澡了,她再进去拿电梯卡来用。
没成想,正发着呆,门锁倏然响了一声。
门从里面被推开,里头的光透出来。
是他开了灯。
下一秒,靳越走到门口,递出来一张电梯卡:“你拿去用。”
迟逢看清他的瞬间,差点没把嘴唇咬破。
他没穿上衣,下半身是牛仔裤,腰带已经被他抽了。
以往还在恋爱时,迟逢没什么看他腹肌的机会,只有一次,跟他去他家玩,他换衣服没避着她,迟逢扫到了一眼。
可像现在这样明晃晃在她跟前晃,还是第一次。
肩宽腰窄,身上的肌肉比以前更结实明显,也更有型了。
她伸手去接电梯卡,没敢好好看他。
“出息。”靳越眉梢微扬,问她:“没看过?”
短视频软件里,肌肉帅哥时不时就会蹦出来,她看过的还真不少。
只是真实的,在面前的,却并没有见过。
她偏开视线,嘴硬:“只是没看过你的。”
下一秒,靳越冷脸把门关上了。
迟逢后知后觉,整个人几乎是红温状态,慢吞吞转头,慢吞吞刷电梯卡。
满脑子,都是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电梯里空无一人。
迟逢不由自主开始思维发散,去想刚刚周林溪跟她说过的话——
炒菜和谐很重要。
她几乎很轻易就能想象出靳越做那个事情时的模样。
心跳声变大,脸颊发烫。
生理性喜欢在这一刻似乎具像化了。
即便,他刚刚才在她面前冷脸甩上门。
没出息的人就这么打车回了家。
这一晚,迟逢做了好奇怪的梦,半夜醒来,溺水了一般,身上都是汗。
她起来洗了个澡,又开着夜灯,一点一点看之前网盘里存好的,靳越的照片。
大多数都是高中时期从班群里偷的。
打篮球的、值日时候拿着扫帚扫地的、运动会站在角落看戏当路人的……
不管他在照片里的哪个位置,迟逢都能一眼找见他,随后将他拉到c位中心。
在她这里,似乎,永远站在舞台正中央,就是他的使命。
……
暑假一天一天过去,迟逢这段时间靠着高强度的心理咨询攒下了不少钱。
她打算找个时间请靳越好好吃顿饭。
还没想好约哪天,周林溪的邀约倒是先一步到来。
周林溪挑了家臭豆腐鸡,两人刚坐下才点完菜,她就迫不及待说了起来:“李雪倩的事儿差不多结束了,她爸妈同意私了。”
迟逢瞧着她,问:“消息挺灵通,哪听来的?”
周林溪递过来个暧昧不明的眼神,“自然是,你二老板跟我说的。”
“恋爱了?”迟逢惊了,距离上次,也就只过了一周而已。
周林溪无所谓道:“哪能呢,我俩都爱无能,先这样吧。”
迟逢“啊?”了一声,到了嘴边的“炮友”被她生生咽下去,她重新措辞:“是……开放式的关系?”
周林溪摇头:“也不算吧,总之就是暂时先这么处着,我可不接受这期间任何一方去找别人睡,他也同意了,就看性格合不合适再说恋爱的事吧。”
迟逢点了点头,大为震撼,又听见周林溪说:“你知不知道,李雪倩爸妈也挺扯的,知道女儿怀孕了,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尸检结果都在那里了,还说肯定是假的。”
这是迟逢原本就料想到的,她点了点头说:“他们注重名声,肯定不能接受这种事。”
“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他们从哪听来的消息,再加上学校这边也谈妥了,可能也就慢慢接受了。我还听说,她们最近好像跑去李焯然家闹去了,那李焯然被闹得,也不动拉你这个替罪鬼下水的心思了,反而开始造谣李雪倩。”
迟逢拧眉:“渣男,恶心死了,人都没了,他也不给自己积点德。”
周林溪又笑:“只不过也是奇了怪了,那些视频跟之前造谣你的一样,清得都很快,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跟他作对了,反正高考成绩出来了,他考得也是相当不理想。”
迟逢听到这,总算笑了下。
周林溪说:“就是学校这边建新校区的事有点烦。”
“新校区建校的事怎么了?”
周林溪说:“还不是开除李焯然这事闹的,他那建筑大佬爹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现在西临建筑行业能揽下这活的企业,要不然就狮子大开口的,要不然就根本不接。”
迟逢听到这,笑了下:“方柏林都跟你说到这份上了,也太不把你当外人了。”
周林溪喝着奶茶,接着说:“他也挺愁的,他本来不想做到这一步的,但大老板不行,非得在高考前这个节骨眼开除人家。”
迟逢问:“大老板到底在哪?”
周林溪:“不知道,国外吧。”
服务员这时过来打开砂锅盖子:“可以吃了。”
迟逢道了谢,话音刚落,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三个字——
蒋奕川。
第44章连眼神都欠奉。
这是周林溪第二次见到这个名字。
上次好像还是两个月前, 蒋奕川打电话约迟逢吃饭。
迟逢接起电话,问他怎么了。
蒋奕川说,西临这边有个项目等待敲定, 这段时间他经常会在这边, 想找时间跟她约个饭。
电话挂断之后, 周林溪小声嘀咕:“又约饭?”
迟逢“嗯”了声。
毕竟她和蒋奕川一起, 不约饭也干不了别的。
周林溪又问:“他没女朋友?”
迟逢摇头:“应该没吧。”
自从葛喜双毕业起, 就忙得不像话,迟逢跟她的联系也少了很多, 更是想不起来打听蒋奕川的事。
周林溪又说:“我觉得还是你前男友好。”
“那确实。”迟逢沉默须臾, 笑了下:“只不过……蒋奕川真的,就是我哥。”
周林溪见她这反应,倒是像原本就料想到了一般, 哼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看脸的。”
迟逢:“你别取笑我了。”
周林溪拍了拍她:“放心,你前任心里肯定有你, 冲就完事。”
迟逢摇头:“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靳越。
周林溪忙说:“那你试探啊。”
迟逢:“怎么试探?”
周林溪看着迟逢的手机一扬眉,“现成的工具人。”
她指的是蒋奕川。
迟逢微抿唇, 摇头。
别人可能还行,但蒋奕川是真的不行。
周林溪机智的小脑袋瓜子转得很快, 一下便点出问题关键来:“不是吧?你俩分手不会是因为你这个哥吧?”
迟逢垂着眼, 情绪算不上好地说:“也不是, 只是,靳越肯定会介意蒋奕川。”
她太了解靳越不过了。
在遇上迟逢前,他的人生可以说得上顺风顺水。
要说他人生中碰到过最大的打击, 可能就是拼拼的妈妈多多去世这件事了。
后来,他在她这摔了次大跟头。
她曾用蒋奕川当借口狠狠击碎过他的自尊心, 他又怎么会不介意这个人?
周林溪听得脑袋疼:“哎呀,要我说,直接先睡一觉,谁分手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迟逢:“……”
她就多余跟周林溪说这些。
和蒋奕川的饭约在第三天。
蒋奕川定的地方,不再是路边摊、人群密集价格实惠的小店,反而是家米其林三星。
迟逢盯着菜单咋舌。
蒋奕川:“最近赚了不少钱,我请你。”
迟逢点了烤乳鸽、和牛挞和小羊排。
蒋奕川笑:“一点绿叶不沾?”
迟逢说:“我妈妈才喜欢让我多吃绿菜叶子。”
“敲打我呢?”
迟逢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哪能呢,你看起来跟我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区别。”
蒋奕川想不起来了。
第一次见迟逢是在哪,葛喜双家?还是游乐园?
迟逢提醒:“在医院,我姑姑姑父车祸那次,记得吗?”
蒋奕川点头:“想起来了,当时你还没那么高。”
“喜双就是在那个假期突然长高的。”
听见葛喜双名字,蒋奕川没应声,等吃了一阵,突然问了句:“你见过她没?”
迟逢正和鸽子斗争,闻言迷茫抬眼瞧他:“谁?”
“葛喜双。”他连名带姓地说出这个名字。
迟逢摇头:“最近都没见,她忙着呢,对了,你谈恋爱没?”
蒋奕川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迟逢看他表情不太好,忙说:“当我没问。”
出餐厅时,迟逢已经很撑了。
恰好隔壁是个商场。
蒋奕川想了想,跟她说:“之前说送你毕业礼物,忘了,今天补上。”
迟逢忙摆手:“别,里面东西很贵,都是我用不上的。”
她的情况,还不足以让她产生一丝丝买奢侈品的虚荣心。
蒋奕川却说:“想给客户买点东西,我身边没有女生,不懂,你帮我看看。”
迟逢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进去。
他时间宝贵,直接进了某家奢侈品店,问她喜欢哪个?
迟逢有些局促,摇了摇头。
她不敢喜欢。
看了一圈,瞧见个这家挺经典的黑色包。
她随口提了句:“感觉喜双会喜欢这个。”
蒋奕川连价格都没问,直接跟柜姐说要了。
又因为料想到迟逢不会要,想到她平时背的基本都是大帆布包,索性自作主张给她买了个容量挺大的包。
从进去到出来,不过十几分钟。
蒋奕川拎着两个袋子,边站上扶梯,边跟她说:“那个包你找个时间帮我拿给葛喜双。”
迟逢跟上去,站在了跟他同一级的阶梯上。
有些挤,她想往上站一级,于是垂着眼回话:“你怎么不自己拿给她?”
蒋奕川:“联系不上。”
迟逢笑,“是是是,您贵人事忙。”
她瞧着蒋奕川手上的包装袋,突然想起来:“你刚不是说要给客户买东西?”
蒋奕川倒挺坦荡:“我要是不这么说,你会进去?”
迟逢笑着道谢:“谢谢你啦。”
蒋奕川说:“没有的事,是我不好意思,都过了两年才想起来给你补上。”
商场里音乐声挺大,说话时免不了挨得近些。
她刚侧耳听完蒋奕川的这句,抬脚跨出扶梯,刚一抬眼,便看见门口进来两个人。
是靳越和陈胤之。
迟逢愣了愣,对上靳越的冷脸。
陈胤之笑着,直白地看着迟逢他们这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过来打招呼。
迟逢莫名紧张,直到听见蒋奕川问:“你前男友?”
迟逢:“嗯。”
蒋奕川抱臂看戏,还好死不死地,偏偏这时候把手上的两个袋子递了过来。
“自己拿着。”
迟逢:“……”
“迟逢。”陈胤之抬手招呼,随后打量蒋奕川几眼,“男朋友?”
蒋奕川不说话,迟逢忙解释:“不是不是,他是我哥。”
靳越冷着一张脸,连眼神都欠奉。
陈胤之忙说:“你这哥可以啊,还给买包,真是中国好哥哥,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顾莹她们也在。”
迟逢摇头:“我们吃过了。”
“行,走了啊。”
错身的时候,靳越垂眼正玩手机,连看都没看迟逢一眼。
司机没多久便来了。
迟逢坐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靳越又懒得理她了。
蒋奕川电话不断,也不懂开导小姑娘,索性随她自己苦恼。
倒是给司机整不会了。
两人这是……吵架了?
以前那个在后座对蒋奕川不是掐就是咬,图个隐秘刺激,其实他猜也猜得到,现在这是……换了个冷暴力不爱说话的?
有钱人真是玩得花,老司机表示他不懂不懂。
把人送到地方之后,蒋奕川便离开了。
迟逢垂眼看着自己手上的十几万块,生怕谁过来抢了,忙往电梯里跑。
她坐下,把东西安顿到柜子里放好。
摸出手机来给葛喜双去了个电话。
葛喜双没接。
迟逢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不到九点,心想说不定她正飞着,没空接也不一定。
她正准备卸妆洗澡,赵若的电话便进来了。
问她去不去外面坐会儿。
江耀他们几个也在,还是那一群人。
迟逢摇头:“算了吧。”
她多少知道江耀之前对她有点意思,每次见面她总得不尴不尬地装傻,她觉得累得慌。
赵若却说:“江耀准备求婚,让我们过来商量下策略,酒他请,你要不来,他说不定还以为你挺惋惜。”
迟逢被她和闫舒婷换着劝,最后总算应下。
到地方的时候,迟逢才问出来,原来江耀要求婚的女生,就是上次在Misty,坐他旁边撺掇他去认识靳越他们的那个。
迟逢算了下时间,从认识到求婚,这才多久,不由咋舌:“那么快?”
赵若眉一扬,凑她耳边说:“怀了。”
迟逢目瞪口呆:“身体怪好的。”
这话逗得闫舒婷一笑:“这就叫爹妈和孩子都是同一年认识的。”
赵若拍了闫舒婷一下:“少刷点短视频吧,损不损啊你。”
江耀满脸喜色,对敬酒的来者不拒。
瞧着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来炫耀的。
玩了会儿游戏,喝了会儿,江耀接到查岗电话,左一句宝右一句老婆地哄着,让在场的单身男士羡慕不已。
求婚事宜差不多定下时,突然有人起哄。
“你以前不是喜欢迟逢学姐?变心变得那么快,渣男!”
迟逢莫名其妙成了风暴中心,仰脖迷茫地瞧着说话的人。
赵若忙接过话头:“别扯,关我们走走什么事。”
江耀笑了下,说:“学姐确实比刘亦菲还难追,可能就靳越那种才能入得了你的眼了。”
上次在场的人基本都见过迟逢在靳越面前酒后失态的样子。
她听不出这话到底是不是在讽刺她,索性保持体面,笑了下说:“别取笑我了,祝你求婚顺利,早生贵子。”
“来、来,一起喝一杯……早生贵子!”
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女朋友还得早点回去哄,于是,夜还没深,一行人便准备散了。
几人走到门口,想各自打车回去。
迟逢喝得不少,有些晕。
想抽烟。
她舔了舔唇:“谁有烟?”
赵若拍了她一下:“别抽了。”
之前她烟瘾最重的时候,也就是她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
几乎是药片就烟的程度,一天一天熬日子。
迟逢一笑:“好,不抽了。”
也不是不能忍。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男人递过来一根烟,“抽一根。”
迟逢一转头便对上一双三角眼,眉目浑浊,不像什么好人。
打量人的时候,由上至下扫一遍,男凝意味满满。
迟逢今天穿了修身黑色T恤、半身裙。
再正常不过的打扮,偏被他打量出没穿衣服搔首弄姿的感觉。
迟逢微微拧眉:“不用,谢了。”
这时候,旁边过来一个瘦猴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州哥给的烟也有你拒绝的道理?”
迟逢往他们旁边瞧去。
三五个男人,气质五花八门地浑浊。
江耀他们那几个男生基本都打车走了。
迟逢垂眼瞧着手机,给靳越发了条消息。
【救命。】
附带一条定位。
第45章现在没人给我买了。
闫舒婷原本就是顶会看眼色的, 忙说:“大哥您跟她计较什么?她不会抽,刚刚是在开玩笑呢。”
迟逢也点头装傻:“我真不会。”
赵若脸上的厌恶就差写在脸上了,但她也怕他们几个小姑娘出事, 索性偏朝一边, 不去跟那几个人对视。
“不会抽烟, 喝酒总会吧?走走走, 一起进去喝几杯。”
迟逢笑了下:“要不然下次吧, 我男朋友过来接我们了。”
“让他一起呗。”
迟逢:“恐怕不行。”
瘦猴子明显就是个狗腿子,忙接过他老大的话头, 说:“怎么不行?”
迟逢随口胡扯:“他喝了酒爱打人。”
那个三角眼像听了个笑话那般, “打人?也不看对面是谁。”
赵若乐了,接话:“谁来了他都能揍两拳,拳击手, 比赛级别的。”
那群男人显然不信,嘴上说着:“真的假的?”
迟逢冲闫舒婷使眼色:“打车没?”
闫舒婷:“打了,但堵路口那了。”
迟逢:“假的假的, 我随口胡诌的。”
这几个一看就是上半场已经喝蒙了的,一身蛮力又爱找茬, 根本惹不起。
手机震了下,她摸出来一看。
靳越:【?】
迟逢:“……”
更绝望了。
那几个人就在那拉拉扯扯, 说什么都要让她们三个再进去喝一会儿。
赵若被瘦猴子攥住胳膊, 拉了一下, 赵若拧眉,拎着包甩过去砸在瘦猴子手臂上。
瘦猴一下炸了毛,变成窜天猴。
上手就来薅赵若头发。
赵若吃痛, 嘴上不饶人:“妈的死东西还扯头发,老娘打架都不扯头发, 你是不是男人?你还给我扯上了!”
迟逢和闫舒婷过来拉,不想,迟逢被瘦猴结结实实用胳膊招呼了一下。
她气急,伸手去挠他。
正在这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尖利的刹车声就在距离他们几级阶梯的马路上响起。
几个男人转头看去。
“哟,布加迪。”
迟逢头发被抓住,忙边拍瘦猴的手边喊:“我男朋友来了,你赶紧松开,松开!”
赵若还在换着法骂人。
旁边,几个男人眼瞧着车上下来个人,车门都没关。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抓住瘦猴攥紧迟逢头发的手腕,一扭。
人直接跪地上了。
瘦猴的那几个“哥”没人动。
倒不全是因为靳越身上那一副不好惹的气质,而是,光那辆布加迪的价格,就挺能让人冷静的了。
靳越瞧着迟逢,笑了下:“谁是你男朋友?”
迟逢拍了拍脑袋:“不知道。”
头皮好疼。
赵若静心扎好的半丸子鸡毛头这会儿是真成鸡毛了。
她心情差得要命,转头去看闫舒婷。
闫舒婷反倒是最不显狼狈的一个。
只不过……
“我去,我打的车怎么走了!”
想来是刚才车停着看见打架的,再加上打她电话她不接,干脆直接走了。
靳越转头瞧了她俩一眼,说:“我车坐不下。”
闫舒婷:“没事没事,我再打车就行。”
本来也没想着能让他送。
“不用。”没成想,靳越接着说,“司机在路上来了,待会儿我让他送你们。”
那几个人一听这阵仗,心说,这得多少家产?才又是布加迪又是有专车司机的。
三角眼软和了态度,跟他说:“都是误会,误会。”
靳越没理他,问迟逢:“蒋奕川呢?”
迟逢:“你又问他。”
一来就问蒋奕川。
靳越不依不饶:“不是一起吃饭?怎么出事了不找他?”
迟逢垂眼不说话,过了会儿,说:“他没空。”
靳越气笑了:“我就有空?”
两个人在前面斗嘴,赵若和闫舒婷在后面听得心情舒畅。
这酸溜溜的对话,真是让人一不小心就能嗑上一口。
迟逢:“你没空,不也来了?”
“我就多余来这一趟。”
迟逢抬眼去瞧他,唇线紧绷着,脸也是冷的。
又垂眼去看,他停在底下路边的车,车门都没关牢。
他着急她。
这个念头她心头一软,小声说:“不想找他。”
靳越转头瞧她,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嘴上仍是硬邦邦的:“怕麻烦他,不怕麻烦我,真行。”
迟逢有点着急:“不是……”
陈样来得挺快。
黑色宾利在夜间穿行,等到了近前,就隔着一条马路。停在靳越的车对面。
陈样下车,冲靳越摆了摆手:“老板。”
旁边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得都有点仇富了:“靠,宾利。”
“左右是个富二代。”
闫舒婷拉着赵若走过来,跟靳越说:“谢谢谢谢,迟逢就麻烦你了。”
“客气。”靳越偏头看了迟逢一眼:“愣着干嘛,走了。”
几人一起下台阶。
靳越跟陈样说:“送完人记得进系统提加班。”
陈样笑着点头。
靳越又说:“别偷懒,送到家门口。”
陈样:“知道,知道。”
迟逢瞧着陈样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听这声音,好耳熟。
等靳越拉开车门让她坐上去之后,她才边拉安全带边问:“你的司机我是不是见过?”
靳越启动车子,立刻将车开了出去:“没有的事。”
迟逢的视线仍停留在陈样身上:“诶……还有这车……”
靳越扫了她一眼:“怎么,盯着我司机瞧。又看上了?”
迟逢听着这酸溜溜的话:“什么叫又看上了?”
靳越笑了下:“前一阵不还带那个交警去校庆……从蒋奕川到交警,你眼光还下滑挺多。”
迟逢不知道这人怎么又开始了,索性故意激他:“蒋奕川看不上我啊,没办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话成功把靳越噎得半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车子一路开开走走。
迟逢垂着眼生闷气,心里乱七八糟的,不想理他了,直到——
车子停在大唐盛世小区门口,保安出来让靳越登记车牌号。
迟逢迷茫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住这?”
迟逢摇头:“我住常林苑啊。”
靳越眉头短促地拧了下,没接保安大哥递过来的登记本,转而调头。
迟逢想到之前,他把她送到大堂盛世旁边的地铁站的事,一时间琢磨出不对劲来。
再一想到刚刚那个司机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葬礼那天晚上,送我回家的就是你的司机。”
靳越表情没什么变化:“是吗?”
“是你那天让他送我回家的,是吗。”迟逢看着他线条锋利的侧脸。
这一侧正好能看见他鼻梁上的痣。
他瞧着路,不紧不慢地将车开得很稳,又分心来回答她的话:“没有的事。”
迟逢不信:“那你怎么会以为我家住这里,上次也是送我来这边的地铁站,今天也是……肯定就是他跟你说的,那天我明明是来找思琳住。”
靳越这才偏头看了她一眼:“葬礼那天,不敢一个人睡,是吓着了?”
迟逢点点头:“有点……更多是难过吧。”
靳越点了点头。
转移话题这一招,不管用在她身上几次都能奏效。
迟逢成功被他带偏,又问:“你那天为什么也会去?”
在她看来,靳越跟朱婷婷的关系,除了互相知道个名字长相,再无别的了。
靳越摇了摇头,淡声道:“怎么也是同学。”
他没说的是,他和迟逢分手之后,朱婷婷联系过他一次。
那是冬天,加州下了暴雪。
朱婷婷给他发来一句:【你知道吗,迟逢其实过得并不好。】
他当时只觉得扯。
她身边有个蒋奕川,怎么都能帮她解决各种困难麻烦。
她当时选的人是蒋奕川,而不是他。
他不想去想象两个人在一起的甜蜜生活,甚至不想再看见“迟逢”这两个字。
于是,当时他看见这句话,根本没回,全当没看见。
后来,再听见与朱婷婷相关的消息时,已经是她跳楼离世的消息了。
车停在常林苑楼下。
开放式的小区,小高层,底下挺多国资停车位。
迟逢稍微犹豫,问他:“要……上去坐坐吗?”
靳越皮笑肉不笑地睨着她:“谁送你来你都叫人家上去?”
迟逢忙说:“没有。”
靳越不再逗她,摇头:“不了,还有事。”
迟逢“哦”了一声。
确实,她刚刚不由分说就把人叫过来了,根本没问过他忙不忙,能不能过来。
她有些过意不去,道谢:“谢谢你,麻烦你了。”
靳越摇头:“不用客气。”
迟逢坐副驾驶上,没下去。
她知道刚刚说起他司机的时候,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好在,这次,她成功被他带偏之后,还是又想起来了。
她执意问他:“那天,是不是你让你司机送我的。”
靳越见她一直问,无所谓般点头:“是,那边挺难打车,毕竟熟人一场,让他送送你也没什么。”
又是这套说辞。
迟逢几乎泄了气。
她在这期待旧情复燃,他倒是清醒。
这边没什么娱乐场所,外头很静,车里也是,只有引擎低低的轰鸣声响在耳边。
迟逢低着头,因为刚刚在那边跟人打过架,所以看起来有些狼狈。
靳越瞧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可怜,没忍住说:“防狼喷雾随时带包里,以前就跟你说过多少次,就记不住。”
迟逢仍是低着头没去看他,小声说:“现在没人给我买了。”
靳越听见这话,挺想抱她的。
她向来是不服软的性子。
以前恋爱时候,只偶尔撒两句娇,他一听就根本受不了。
可今晚这句软话,却是另一种受不了。
挺心疼的。
夜风轻轻吹,从他大敞着的窗户口吹进来,他忍了又忍,最后没动弹。
她下车之后,靳越一脚油门下去。
车一下便开了个没影,连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第46章他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了。
迟逢进了电梯之后就忍不住了。
眼泪挂在脸颊上, 伤心,胸口也闷。
重逢以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
这辈子知道他还好好活着, 知道他过得快乐幸福, 就已经够了。
可他偏要一次一次帮忙, 帮到她都以为他对自己还有旧情的程度。
想到刚刚, 她都示弱到这种程度了, 靳越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清醒过来。
他哪是对自己还有旧情。
只是因为有良好的教养。
在他这里, 她是个弱者。
在她看来能感恩戴德的帮助, 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可能压根都没放在心上。
她红着鼻尖走进房间,一下便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时间匆匆溜走。
那晚过后,迟逢原本打算的请客也搁置了下来。
靳越那么忙, 不一定有空能来见她,她请得起的餐厅也不一定是她能看得上的。
开学第一天,她和周林溪带了高一新生, 又是新一轮的记名字、备课。
中午,因为被拉去准备开学事宜, 来不及出去吃,迟逢便拉着周林溪去吃食堂。
奇怪的是, 食堂的饭菜突然变得很好吃。
迟逢奇怪地看着周林溪问:“是不是你跟二老板告状了?”
周林溪摇头:“我跟他哪有空讲食堂的事。”
迟逢:“那都讲什么?”
周林溪:“炒菜啊。”
迟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们还会在家做饭?你做还是他做?”
周林溪笑了下:“要不然说你们这些没睡过的单纯呢。”
迟逢:“……这种东西, 还要讲?”
周林溪凑近了些:“当然啊, 你最喜欢什么氛围,通通告诉他,是要纯情一些还是热辣一些, 加点重料猛炒还是清炒,都得交流吧……男生在这方面挺有悟性的。”
迟逢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炒”这个字了。
红着耳根不敢说话。
周林溪又问:“你和你前男友怎么样?”
迟逢往嘴里塞了一口菜:“没戏了。”
周林溪显然不信:“不可能吧……”
迟逢把上次发生的事情倒豆子一样跟周林溪说了:“他还挺冷漠的反正。”
周林溪觉得不对劲, 问迟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迟逢摇头:“不知道。”
周林溪实在忍不住了,开始问她:“宝,能问吗,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迟逢一怔,思绪被拖到那一年入冬时。
如果说盛华章的暴富是意外,那他被熟人作局深陷赌博的事,可以说是别人有意为之了。
他原本极力瞒住葛玉婷和他家中那堆亲戚,但因为赌债越累越多,追债的人来到了家里,这才东窗事发。
葛玉婷听见那个数字的时候,吓得晕了过去。
迟逢从学校赶去医院看她时,她整个人都呆滞了,以泪洗面。
后来,盛华章倒是不装了,开始忽悠葛玉婷找亲戚朋友借钱。
可葛玉婷哪有法子。
她自从嫁给盛华章之后,几乎是围着他转,认识的人都是表面朋友,这种时候谁能借她半个子都是人家善良。
一来二去,盛华章便把主意打到了迟逢的头上。
她和靳越在谈恋爱。
靳越那么宝贝她,拿出个几千万给她又怎么了,就当是他靳家提前出的彩礼钱。
赌鬼没有理智,也没有底线。
他去找了靳越。
他求靳越去找靳林,让他爸爸拉他们家一把,以后他一定戒赌,好好做生意,再慢慢还他家的钱。
最近迟逢状态不好,靳越看在眼里,又得知葛玉婷进了医院。
他不知道盛华章的窟窿有多大,回家便跟靳林说了。
“爸,盛叔叔那边遇上了点麻烦,您能不能帮他填下窟窿。”
靳林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你知道他家的窟窿有多大吗?”
靳越是在他眼前长大的。
靳越那么聪明,圈子里的利益互换,自然自小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们这堆人最现实,也最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却不想,靳越居然为了个小女朋友,随随便便向他开这种口。
靳越垂着眼说:“我知道,但她没办法了,她妈妈生病,她这两天精神不好……爸,我求你。”
靳林听得火冒三丈,靳家的百年根基岂是一句“她心情不好”就可以动摇的?
他一气之下,抄起一根高尔夫球杆,一挥杆便往靳越的腿上招呼。
靳越疼得几乎站不住,额头冒出冷汗,但他愣生生没吭一声。
邹琦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丈夫打成这样,又气又心疼,忙过来扶住靳越:“疼不疼,儿子?”
靳越疼到麻木,过了半晌,瞧了靳林一眼:“您就当是借我的,行吗?”
靳林气得血压都要上来了,指着他:“我是怎么教你的,为了个小姑娘,疯魔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家迟早败在你手里!”
父子俩不欢而散。
靳越住进医院后,没告诉迟逢他怎么了。
一整天,两人没见面,他也没去找她。
迟逢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他做了手术,还得在医院仔躺几天,那背景再明显不过,迟逢一眼就看出来了,又匆促赶过来看他。
迟逢到医院的时候,陈胤之和顾莹也在。
顾莹看见迟逢自然是没好脸色的。
迟逢瞧着他腿上打好的石膏,拧眉问他:“怎么弄到的?”
靳越无所谓道:“就打篮球扭了一下,很快就能好。”
顾莹张嘴想戳穿他,被他一个眼神递过去。
是在警告。
顾莹闭嘴,偏头,没再说什么。
迟逢只顾着着急,瞪他一眼:“你以为能骗得了我?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以为我不知道?”
靳越问她:“家里那边怎么回事?”
迟逢摇头:“只是我妈妈不太舒服,没什么。”
靳越笑了下,心想。
你不也在骗我?
迟逢怕他担心,迟逢心里在意他。
只要想到这,他就觉得腿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迟逢妈妈住院的地方不在这个医院,迟逢陪了靳越一会儿就得离开。
迟逢走后,靳越更是躺不下去,趁医生过来,问医生到底能不能出院了。
医生瞧他年纪轻身体好,跟他说:“晚上回去睡也行,但白天要过来把水挂了。”
靳越应下,拄着拐杖,去楼道站了会儿。
像往常一样,他习惯在高处看着迟逢走出去的样子,再拍张照片给她,让她在人堆里找自己。
等了会儿,终于瞧见迟逢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毛衣,小小一个。
刚刚挺想抱她,但陈胤之他们又在。
他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举起手机想拍她。
下一秒,却愣住。
她抬手,似乎冲某个人打招呼。
靳越朝她看向的方向看去。
一个男人站在车边,正瞧着她。
迟逢上了那男人的车。
男人气质成熟,显然比他们要年长一些。
他想到之前,朱思琳跟他透露过。
迟逢似乎暗恋过一个什么人,年纪比他们大一些。
他瞧着拨号键,最后没打出那通电话。
他想,她喜欢的是他,即便以前喜欢过那个男人,但他们谈恋爱那么久了,她总会更喜欢自己的。
等到明天,她肯定会自己来跟他解释的。
楼下,迟逢垂着眼,脑子里乱得不像话。
短短几天,盛华章不知道找了多少人借钱,顾莹昨晚给她发了消息问她,需不需要她帮忙募捐。
迟逢几近崩溃,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她没想到,盛华章居然找到了顾莹家。
蒋奕川递给迟逢一沓资料,他知道这事之后就没闲着,很快便帮迟逢找好了离婚律师。
“诉讼费的事,你这边不用担心。”
迟逢眼里满是疲惫,“谢谢。”
蒋奕川答:“应该的,有什么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先带你去吃饭。”
迟逢点头,上了他的车。
他表哥葛源在和蒋奕川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救蒋奕川去世了。
也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
迟逢知道自己是在承葛源的情。
但她此刻顾不上太多了,除了蒋奕川,再没人能帮她,她知道。
昨夜邹琦给她来过电话。
告诉她,靳越的腿是被他父亲打断的。
因为她。
蒋奕川开着车的时候,见她发愣,问她:“你怎么想的?”
迟逢摇头:“不知道,先把我妈妈跟盛叔叔离婚的事情搞定吧。”
蒋奕川:“我说的是你男朋友。”
迟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才一垂眼,滚烫的眼泪就滚落下来:“我不能再拖累他。”
现在的盛华章就是个疯子,但凡跟迟逢有关系的人都被他骚扰了个遍。
只有跟所有人斩断联系,他才有可能作罢。
转天,迟逢带了一袋子水果去医院看靳越。
两人一晚上没联系,但她没琢磨出靳越的不对劲来。
她太疲惫了,睡着时脑子里都是葛玉婷的哭声。
进房间后,靳越一个人输着液,视线盯着手机屏幕上的LOL比赛视频,整个人身上似乎带点戾气。
迟逢将水果放在旁边小桌子上,随后挑了个橙子,慢吞吞剥起来。
靳越看了她一眼。
憔悴。
除了憔悴,他似乎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到了嘴边的质问全部被抛之脑后。
他问她:“没睡好吗?”
迟逢点头:“有点失眠。”
靳越瞧她手上乱七八糟的动作,还是说:“别剥了,你就不适合照顾人,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迟逢冲他笑了笑,执意要剥。
可橙子好难剥。
她有些厌恶自己,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最后,她剥好的橙子放在旁边,还没让他吃上一口,她就忍不住想哭。
索性,提前说了:“靳越。”
“干嘛?”
迟逢看他眼睛:“我们分手吧。”
靳越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近乎从出生以来就很少感受到“委屈”这种情绪,可这一刻,委屈铺天盖地而来。
“你再说一遍。”他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没戳穿她和那个男人见面的事情,却还是逃不过莫名其妙被提分手的事实。
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有。
他觉得很扯。
迟逢仍是看着他,平静道:“我说,我们分手,你照顾好自己。”
靳越侧头,不去看她,他咽了下嗓子。说:“说好了叔叔忌日的时候,陪你去洛平,后天我就陪你去,你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行么?”
迟逢站起身,没什么表情地用陈述的语气道:“不用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不喜欢你了,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喜欢谁?”他语带讽刺,意有所指。
迟逢顺杆而下:“蒋奕川,我表哥的朋友,我以前就喜欢他,他回来找我了。”
靳越盯着旁边陈胤之送来的花,一晚上过去,仍然开得很鲜艳。
靳越只觉刺眼,他全身的神经似乎都被抽尽,心里也空落落的。
半晌,他点了点头:“行,行……分呗。”
转天,靳越在医院睡了一天。
他不记得谁来看过他,也不记得他吃没吃饭。
过了会儿,一瞟时间。
10月3号,迟逢父亲忌日。
他之前就帮迟逢买好了车票,中午12点那趟。
陈胤之坐在床边,给他支了个小桌板:“甲鱼和江宇都不回来,出去旅游了,这些都是他们倾情赞助的,你加油吃,吃不完我替你吃点。”
陈胤之一样一样往出拿着外卖,摆上小桌板。
靳越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陈胤之轻轻叹了一声气:“不就是被甩了吗,她都变心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女的好现实,我都替你气死……”
他边说着,边去看靳越脸色:“我跟你说,你现在大学了,不是高中,跟你说,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女生一个赛一个漂亮,迟逢那点颜值,虽然挺特别,但真的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实在不行我立刻给你安排……”
陈胤之正说着,靳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推开小桌板,翻身就要下床。
“我去!你这腿,还要上哪去!!”
靳越似乎是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挂着针,生生被吊瓶扯了一下,这才转头拔了针,拽起拐杖就往外面走。
任凭陈胤之在背后怎么叫唤,他也还是没反应。
靳越记不清那是他第几次去客运站了。
但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挺嫌弃。
脏乱不已的地方,地上总是有不明垃圾,要是不小心踩上一脚,心里都要难受好几天。
再加上孩子的哭闹声,尖叫声,脱了鞋坐上按摩椅的男人,以及,随时可能会扑过来的、打闹的小孩,各种难闻的气味也总是会在不设防的时候扑鼻而来……
可今天,这一切的一切的影响都在他的急切中缩小到近乎于无。
进站后是几排按摩椅,靳越知道迟逢晕车,肯定不会先进站,于是一排一排找着。
还是迟逢先看见的靳越。
她没坐按摩椅,而是坐在靠墙的凳子上。
她远远看着他被石膏裹好的腿,眼眶烫得不行,又怕她再不过来,他会站不稳摔倒受伤。
迟逢心里酸涩不已,整理好情绪之后,才走过来站在他面前,语气不怎么好地问:“你来干什么?”
她猜到了他来的理由,但不能有片刻的心软。
靳越像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瞧着她低声说:“陪你去看叔叔,说好了的。”
迟逢注意到,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哑了。
说完,他看着她,补了一句:“你一个人,挺担心。”
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他已经是在完完全全地向她示弱了。
迟逢鼻子霎时酸了,硬邦邦道:“不用,我昨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不要你了。”
靳越耐着性子道:“迟逢,我跟你说,我不喜欢那些为了对方考虑就提分手的戏码,什么为了不连累我就要离开我,或者说变心了要和我分手之类的……你家出事之前你怎么不变心?你编造的理由我通通不接受,你喜不喜欢我我心里明白,你别想再编那些乱七八糟的骗我,那天是我太气了才会信。”
迟逢梗着脖子,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过了会儿,她终于看向他。
“好,那我坦诚一点。”迟逢攥着自己的手心,掐得自己生疼,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极力控制住想哭的冲动,几秒沉默过后,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他能帮我……”
他能帮我。
言下之意——
你不能。
十九年来,打小便是天之骄子的靳越第一次被短短四个字重击得无以复加,他的自尊和骄傲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全打碎。
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画面,父亲挥下高尔夫杆时愤怒的动作、母亲心疼隐忍却无可奈何的表情、迟逢一针见血的戳穿。
全都指向同一个出口——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那年,少年意气风发,为爱不计利害。
可他拥有的似乎也就只有微不足道的自尊,他能给她的实在太少了。
浑身的力似乎都被卸了,脚上的疼痛似乎此刻才苏醒,密密麻麻地从脚上往上爬,钻进四肢百骸。
他动了动,手上的塑料袋窸窣作响。
他垂眼看了眼手上拎着的晕车药,嗤笑一声,扔进迟逢怀里,转头走了。
即便到了这会儿,他还记着。
她会晕车。
迟逢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瞧着少年狼狈离开的背影。
心想,他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了。
第47章带有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迟逢断断续续讲着, 周林溪听得惋惜不已。
最后拧着眉说:“我觉得还是有误会吧,你们俩。”
迟逢问:“什么误会?”
周林溪一摊手,挺无奈地说:“我看你平时挺清醒的, 怎么在你自己的事上反而糊涂了起来, 你前男友是什么人啊, 好好一天之骄子, 因为想帮你去求他爸, 被打到腿折,结果呢, 你非但不领情, 还一转头就把人给甩了,我要是他,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是我脾气好。”
迟逢垂着眼, 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知道。”
周林溪又说:“你要真知道,就别再东想西想的了,别琢磨他的想法, 想想你还喜不喜欢他,喜欢就直接上, 时间不等人,实在不行就一拍两散, 这么墨迹着, 算什么?”
迟逢又“嗯”了声。
周林溪看她纠结, 拍了拍她:“人跟人认识本来就不容易了,你们分手那么多年之后还能再遇见更是不容易,反正我倒觉得他这人确实挺好的。”
迟逢点了点头:“那, 我再想想。”
迟逢在以往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可以说向来都是被动的, 被生活推着走,也从来没主动去争过什么。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索性晃了晃脑袋,专心做PPT。
一周很快过去,但开学这一周迟逢过得其实并不太平。
组长周二就开始组织这周末的聚餐,周林溪直接说不去,迟逢和彭姐自然也不想去,于是也都没报名。
周林溪惯来就是刺头,彭姐又是长辈,组长最后挑了看起来好拿捏的迟逢下手。
周三,迟逢下课,恰好在走廊上碰见组长。
组长把她叫到走廊一旁,仗着自己“德高望重”,一张口就训话似的,开门见山地开口:“咱们心理组很久没一块聚餐了吧?”
迟逢点头:“好像是。”
“你们几个为什么不去?”
迟逢一脸懵:“啊,我家里有事情,并且,不是说自愿吗……”
迟逢觉得奇怪,原本就只是同事关系,何必占用私人时间,互相看不顺眼。
组长态度倒是挺好,笑着说:“可是你们不去,别的办公室说不定会以为我们孤立你们。”
迟逢:“……可是,我们真的都有事。”
眼见着道德绑架都上来了,迟逢还是不为所动。
组长轻咳一声:“行,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单独请你吃个饭。”
迟逢一听这话,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忙摆手:“不用客气。”
等到了周四下午,迟逢中午照样不回家,她吃完饭回到办公室时,组长却还没走。
迟逢感觉不妙,避开了视线,没成想,组长直接走过来,满脸都是有话要说的表情。
迟逢问他:“组长,怎么了?”
组长冲她和善地笑了笑,问她:“就是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迟逢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请她吃饭,于是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组长也不绕弯子,直接开了口:“也就是,年底考评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我知道也是我强人所难了,就是能不能麻烦你在老板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
嘉尚中学每年会根据考评结果发放年终绩效,数额还算可观,可因为绩效带有一定的激励性质,所以最高档次的奖金一般比其他档次的高出很多。
迟逢反应过来之后,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组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跟二老板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关系。”
组长还以为她只是在拿乔,笑着说:“但是李雪倩的事……你如果没跟二老板有点什么关系,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见迟逢还是不承认,组长直接挑明了:“你做完咨询,发现她不对劲但又不告诉她家长这事大家都知道,老板为了保你,不惜花重金私了,这才没闹上法庭。并且我在网上刷到过那些说你不好的视频,但没一会儿就都没了,不是老板,还有谁有这种手腕?”
迟逢蹙眉:“咨询的事情我已经跟李雪倩的班主任说过了,让她转告家长,并且,那些造谣我的视频,自然是一举报就没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关系,那我也不用被赵志刚压榨那么久了。”
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现在她倒成了个畏罪潜逃并且有人撑腰的“杀人犯”了。
她气不打一处来,自然语气也就重了些。
组长见迟逢油盐不进,脸上也没了好脸色,转头走了。
周五这天,迟逢手头莫名多了不少组长那儿扔过来的活儿,让她心里上火,嘴里起了两个溃疡,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嘴里难受得紧,赶紧买了溃疡贴贴上,这才舒坦不少,顺便去旁边小超市买了些东西,拎去朱思琳家,准备今晚去朱思琳家睡。
朱思琳下班的时候已经八点,她饿得不像话,再加上好久没出门了,非把迟逢拉出去逛街。
吃完饭之后,两人进了商场,路过那天那家品牌店,迟逢这才想起来,蒋奕川给自己买了个包。
朱思琳瞧着门店,笑说:“等今年年终奖金下来,我就要把那个包拿下。”
迟逢垂着眼,有些后知后觉。
那天在这遇上靳越,还是在蒋奕川给她买了东西的前提下,他不去多想基本不可能。
如果他对她还有什么心思,看见她和蒋奕川一起,他又怎么会对她有好脸色?
迟逢暗骂自己迟钝。
她指着里头某个位置,小声说:“我有一个,就那个像垃圾袋一样的包。”
朱思琳瞪眼:“你出息了,心理咨询那么赚的吗?”
迟逢摇头:“蒋奕川给买的。”
朱思琳拧眉瞧着她:“他看上你了?这又是什么剧情。”
迟逢又摇头:“没,他让我给喜双带一个。”
朱思琳明白了:“了解了,你是顺带的那个。”
迟逢笑,两人逛了半天,迟逢买了两件衣服,又去买了个冰激凌,吃完便回去了。
没成想,刚到家,迟逢便收到了靳越的消息。
他发过来一张图片。
他手上绕着一条项链,挂坠是白色贝母小蝴蝶。
这条项链迟逢找了很久,她还以为是链子断了掉哪儿了,没成想,是不小心落在靳越家了。
迟逢琢磨着他的用意,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落我家了,过来拿。】
迟逢:“……”
【现在?】
靳越那边没再回,迟逢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
迟逢把手机扣在大腿上,看向朱思琳:“靳越让我去他家找他。”
朱思琳一看时间,“为什么,这都几点了?”
迟逢:“我项链掉他家了,就是确实,好晚了。”
朱思琳又一想:“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估计就是想你了。”
迟逢垂着眼,犹豫着,回消息:【我明天请你吃个饭,到时候你再给我吧,麻烦了。】
朱思琳知道她没打算去,笑着问:“真不去?可以啊你。”
迟逢点头:“太晚了,好奇怪。”
迟逢有些心虚地想,如果朱思琳不在,她可能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两人又看了会儿电视,突然,迟逢的手机进来个挺陌生的电话号码。
迟逢一接起,便听见了一道蛮熟悉的声音。
“迟逢姐,我哥跟你一块吗?”
迟逢反应了一秒,问:“谢杨?”
谢杨笑:“是我,我这不是回国了吗,家人都在我家里聚餐,我哥不知道怎么就喝多了,我看他还挺难受……说想去找你来着。”
电话挂断之后,迟逢把靳越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迟逢起身就要去穿鞋,朱思琳喊:“你真要去啊?”
迟逢挺着急:“他好像喝多了不舒服,电话都不接了。”
“那么晚了你怎么去啊,我送你得了。”
迟逢摇头:“明天你不还上班呢吗,我自己去,还有地铁。”
“大晚上的,多不安全。”朱思琳说着就起身,嘴里嘟嘟囔囔,“真是俩活爹,我到底是什么爱情保安?”
她越说,迟逢越过意不去。
朱思琳惯是知道她的毛病,瞪了一眼,便把她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瞪没了。
朱思琳嘴上虽然吐槽着,下楼的时候,也还是没忍住打趣迟逢,“你看你这人,就得激一激,要不然一直犹犹豫豫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迟逢哪敢回嘴,只是在副驾驶瞅了她几眼。
到了青园门口,朱思琳被拦在小区门口,她隔着车窗看里头,“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你就要这么水灵灵地进去了,你争点气,好歹以后让我进去看看,那么贵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
迟逢点点头:“你注意安全啊,回头请你吃饭。”
朱思琳瞪她:“跟我还说这些。”
迟逢之前每次都是被靳越从地下停车场带上去的,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靳越家的楼层,大门开着,好歹没上锁,她从包里翻找出电梯卡,上了十楼,进了靳越家。
灯没开。
迟逢换鞋,开了灯往里走。
一转头,就看见靳越靠在沙发上,眯着眼,像是在适应灯光的光线。
两人四目相对。
迟逢慢吞吞开口:“谢杨跟我说,你喝挺多,不舒服……”
靳越起身,淡淡道:“没有的事。”
迟逢又说:“我打你电话,你没接,我一着急就来了……”
靳越听见这些话,没什么反应,他径直往里走,迟逢跟在后头。
他推门进了主卧,里头灯光很暗,估计只开了一盏壁灯。
迟逢站在门口,被他冷落,又有些气馁,气呼呼问他:“项链在哪,既然你没事,那我拿完项链就走。”
他顿住脚步 ,回身走过来,随后攥住她手臂,直接把人拉了进去。
迟逢身侧就是墙,她肩膀被他摁住,力道很大,后背抵在墙上,生疼。
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仰脖看他:“你干嘛……”
靳越面色不善,不知道她到底哪句话惹到了他。
就在迟逢抵住他胸口,推了一下时,他抬手掐她下巴。
下一秒,带有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俯身,直接咬上了她的嘴唇。
第48章是很直白的坏。
他的呼吸灼热, 亲得很急切,也很用力。
想这么做很久了,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于是, 嘴唇贴着她的, 吮吸着, 试探着, 想做更多的尝试……
迟逢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脑子昏沉……
过了很久,他粗喘着, 贴在她耳边, 低声问她:“他也这么亲过你吗?”
迟逢懵,也很疼,迷茫地问他:“谁?”
靳越:“蒋奕川。”
也就是这时, 靳越才发现迟逢眼睛已经泛红了。
不开心了?
他拧眉,脑子里千万个念头闪过。
不喜欢他了,所以被他亲, 会觉得冒犯?
倒也能想通,但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从那天在商场碰上他和蒋奕川起, 他就这样。
心里被什么堵着,不舒坦。
男女一起逛商场买东西, 在他看来, 大概率不是暧昧, 就是在一起了。
“你要真的还喜欢他,也没关系……”他低着嗓,情绪也低。
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即便是小三, 他也不是不能当。
“什么喜欢他?”迟逢偏开脸不看他,小声说, “我嘴里有溃疡,疼死了……”
“不喜欢他,跟他一起去逛商场?”
迟逢絮絮叨叨:“他跟我不是那种关系,那天他买了两个包,给喜双一个,给我一个,都是补上的毕业礼物。我们都把他当哥哥,是真的哥哥,我表哥出任务的时候为了救他去世了,他觉得对不住喜双,对不住我表哥,所以才帮我,是真的把我当妹妹……”
迟逢一股脑说了很多,靳越拧着眉,抬手去蹭她嘴唇。
“以前呢?以前也是吗?”
迟逢点头。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呼吸相闻的距离。
靳越松了口气般,问她:“溃疡长哪了?”
“这里。”迟逢点了点下巴往上的位置,“好疼……”
“吃上火了?”
迟逢摇头,随后没忍住,自顾自小声嘀咕:“被气的,我们组长好烦。”
“他怎么你了?”
迟逢有一瞬间有些恍惚。
以前她跟靳越恋爱的时候,有什么不开心的小事,总会在食堂吃饭时、晚上散步时说给他听。
靳越就那么耐心听着,三言两语就为她化解了烦恼。
她垂着眼,挺委屈地把今天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靳越没催她,就这么在她面前安静听着。
等她说完,他点了点头,轻笑一声:“行,知道了,放心,他年终奖没了。”
迟逢闻言,不防笑了出来,“你以为你是大老板啊?”
靳越一本正经:“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是。”
她以为靳越在逗她,又笑。
没成想,牙齿蹭了溃疡一下,又疼得龇牙咧嘴。
靳越攥住她手腕,把人拉出去坐沙发上。
他自己则是翻药箱,准备给她用药。
要把嘴扒拉开,还要让他看着她扯开嘴皮的样子,迟逢说什么都不肯。
最后靳越妥协,让她避开他,去洗手间自己弄的。
迟逢出来之后,靳越瞧见她正扯着嘴唇,手指头摸着下巴溃疡那,不防笑了下。
有点呆。
“还疼么?”他问。
迟逢点头:“这药有点刺激。”
靳越又凑近:“我看看。”
迟逢推开他,自顾自去沙发上坐好,转移话题问他:“谢杨打电话跟我说你不舒服,你好点没?”
靳越摇头:“没什么毛病,刚只是头有点晕。”
迟逢莫名有种被骗了的感觉,“那你还不接我电话。”
靳越仍是看着她,但眼神里多出了某些不明的意味:“要是我接了,你还来吗?”
迟逢答不出来,只是一抬眼就被他的眼神烫得不自在,侧头,几乎想背对他:“你别这么看我……”
靳越一扬眉,挺无奈地自嘲一笑:“多看看,怕一清醒过来,你人跑了。”
溃疡的药片刺激性挺大,贴着她的伤口,几乎是咬着她的肉。
她听着这句话,心里似乎也被咬了下。
两人都极为默契地没提当年分手的事情。
到底是谁错谁对,到底分得值不值当,现在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们只知道,这会儿两个人心里的悸动都真实存在着的。
再见面,也还是会心动,还是想贴近……
迟逢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溃疡被刺激得疼到麻木了,又怎么弄都没关系了。
靳越给她接了一杯水,搁在小茶几上。
随后转身,进了房间。
过了会,等靳越从房间里把那条项链拿出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边喝水,边尝试用舌头舔溃疡。
看见靳越,她笑了笑:“不疼了诶。”
“那么开心?”靳越走近了,垂眼去瞧她脖子,雪白的。
他咽了下嗓子,喉结自然跟着滚了滚:“我帮你戴,行么?”
迟逢点头,想起身,被靳越摁回去:“坐好。”
靳越手上拿着那条细细的链子,那么细,看起来一扯就能断。
他从没干过这种事情。
用了好半天,靳越才好歹帮她把扣子扣好。
“之前为什么没戴?”他把视线从她脖颈上移开。
迟逢转头瞧他:“怕弄丢。”
灯光挺亮,但并不刺眼。
靳越垂眼去看她嘴唇。
泛红。
她皮肤白,以前,往往是他轻轻一弄,身上就能起印。
他几乎都要忘了,她连嘴唇也是这样,经不住弄。
“弄丢了我再给你买。”
他压过去,带点强势意味地捏她下巴,贴近的时候问她:“确定不疼了吗?”
迟逢后脑勺贴着沙发靠背,呼吸滞住。
即便分开那么多年,她也还是心知肚明他到底要干什么。
“嗯……”她从喉间才挤出一点声音,就被他堵了回去。
他嘴唇贴了上来,亲她。
手蹭上她后脖颈,轻轻把她往他这边摁了下,迟逢整个人都更贴近他。
这次他没怎么敢用力,迟逢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眼皮发颤,随他亲着。
过了会儿,她喘着气,埋在他颈窝。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靳越捏着她耳垂,轻声叫她:“迟走走。”
迟逢:“嗯?”
“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吗?你……还要不要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却挺艰难。
怕她不答应,怕她退缩。
果真,迟逢往后缩了一点点:“不要。”
“不要?”他退开一步,半眯着眼瞧她,“那你刚刚伸什么舌头?”
迟逢耳根一下子爆红,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现在怎么那么流氓了?”
靳越像是听了个什么笑话:“什么都没干,只是亲你两下,就流氓了?”
“你都、都……”她脑子里回想他亲她的样子。
偏着头,按着她后脑勺,直接又强势。
甚至,中途总会眯着眼,去瞧她的反应。
是很直白的坏。
她脸颊更烫了。
靳越看她这样,脸上无以复加的愉悦慢慢显现出来。
他藏都懒得藏,甚至,继续逗她:“喜欢你才亲你的,这不叫流氓,倒是你……我看你挺会耍流氓的啊,恋爱是不谈的,嘴是要亲的……”
迟逢被他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突然伸手,把人摁进了怀里。
再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无奈:“你就不能跟我服次软吗?”
迟逢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他的声音就熨贴在她的耳边,带着说不明的祈求:“重新和我在一起,和我谈恋爱。”
“求你,行么?”
那一晚,迟逢才一点头,就被靳越缠着,抱到了床上。
她紧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靳越却只是抱着她,下巴蹭着她脑袋顶。
迟逢窝在靳越怀里睡了会儿,等她再醒过来时,靳越已经手臂酸麻。
迟逢有点不好意思,坐起来。
他起身,站床边问她:“溃疡还疼么?”
迟逢摇头:“只是,它好像肿了。”
“用完药是会有点,不疼就好,我去洗个澡。”
迟逢脑袋还懵着,顺嘴就接话:“我刚在朱思琳家洗过了……”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好奇怪。
又忙补一句:“我还是去客房睡吧,你洗完早点睡。”
靳越居高临下,带点调笑睨着她说:“你怕什么?在这等我。”
他说着,从床头柜拿了个平板,递过去,“你看会儿电视,密码你生日。”
迟逢一愣,接过来,输入自己的生日,打开平板,盯着屏幕发愣。
思绪似乎被拉到高三那年才艺大赛的那晚,,他在台上瞧着她,嘴上唱着“她今年农历五月十号刚满一十八”。
莫名其妙,在七年后,她已经24岁的今天,还是会莫名其妙被和她生日有关的小细节狠狠击中。
等他洗完澡出来,头发没吹,脖子上挂着条毛巾。
他径直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拿出个手提袋。
转头给迟逢递了过来。
迟逢坐在床上,仰脖看他:“什么?”
“生日礼物。”
迟逢挺惊讶:“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
靳越淡淡道:“我也买了很久了,之前没来得及给你。”
起初是太忙。
后来,则是摸不准她的想法,找不到机会,也拉不下脸去送她。
迟逢看见包装袋的时候就觉得不妙,白色手袋,正中是简洁的品牌logo。
等迟逢拆开包装盒,愣了下。
靳越看她表情,猜中了般问:“和蒋奕川给你买的一样?”
迟逢眼巴巴瞧着他,点头。
靳越气笑了。
迟逢又说:“但是颜色不一样,他买的白色,不耐脏,我把他买的那个给喜双,我用你这个,行吗。”
靳越坐到床沿上,问:“舍得?那可是你哥给你买的。”
“哥”字咬得极其重,一听就听不爽。
迟逢看了他一眼,没脾气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男朋友给买的。”
这话无疑让靳越心情挺不错。
他把包扔到一边,俯下身,攥她手腕,迟逢坐不稳,他也便顺势往后倒。
“今晚陪我睡么?”他说。
迟逢愣了愣,推了他一下。
靳越把脸埋在她颈窝,闷闷道:“放心,不干什么。”
迟逢环抱着他腰的手打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
他又叹气:“虽然,确实挺想干点什么……”
迟逢不敢动弹了。
今天晚上,他们紧贴着的时间很多,他身体的变化她不会不知道。
可他真就一晚上,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干,挨到了天明。
十点的飞机,学校这边的事情再不敲定时间久来不及了。
陈样八点半来接他,他洗漱完,又去床边瞧了眼迟逢。
她抱着被子,整个人窝在里面,睡得很熟。
靳越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抬手蹭了下她脑袋,走了。
迟逢醒来的时候,屋里没人。
迟逢连上WiFi才看到靳越九点多发过来的消息——
【我出差了,阿姨会来给你做饭,这两天就住我家,行么。】
迟逢回:【好。】
一出门,阿姨不在,保温箱里倒是摆着做好的菜。
朱思琳八卦的消息都快要把迟逢的手机挤满。
【睡了?】
【睡了吧。】
【消息都不回了?】
【活儿怎么样?】
迟逢忙回复她:【没睡。】
朱思琳这次回得很快:【那干嘛了?】
迟逢:【……】
朱思琳:【亲了呗?】
被说中,迟逢不回了,去把保温箱里的菜一盘一盘摆出来,都是她爱吃的菜,估计是靳越特意交代的。
正准备吃,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来。
迟逢垂眼去看屏幕。
靳越打来的视频电话。
第49章本来就是要一起睡觉的关系。
迟逢在中岛台边坐下, 把手机搁在一旁,支了起来。
她摸了两下头发才接起视频。
昨晚的意乱情迷,到了今天, 剩下些不自在。
离谱的是, 视频才一接通, 靳越的脸就凑在屏幕前。
帅脸放大攻击。
她看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总觉得这人即便是去当个明星也能混到个十八线。
而只能十八线的原因, 不是不够帅,而是少爷脾气太过, 吃不得半点苦。
靳越看着迟逢, 大概判断出她坐的位置。
问他:“在吃饭?”
迟逢答:“准备吃,你吃没?”
靳越摇头,“还没, 刚开完会,阿姨给你做什么了?”
他故意问,像自己压根没安排过。
迟逢毫不客气戳穿:“你不知道?”
靳越笑了声:“知道。”
“那你还问。”
靳越扯了扯领带, “不说吃的,怕你不自在。”
迟逢垂着眼, “没不自在。”
靳越睨着她,慢吞吞道:“昨晚都跟我睡一块了, 还能自在, 你现在可真行。”
迟逢惊呆。
他那头显然是在某个空旷的场地, 嘈杂人声不远不近地从他那边模糊地传过来,他却能面不改色说着这种话。
迟逢瞪他:“说什么呢。”
他不说话,瞧着她, 半晌,问了句;“想我了没, 迟走走?”
从他出门到现在,顶多也就一上午,几个小时的时间。
迟逢老实巴交答:“不想。”
本以为他会跳脚,顺便讽刺她几句。
没成想,他却一笑:“我倒挺想你的,女朋友。”
……
迟逢周一去学校时,还没开始上课,组长便过来派活了。
几份文件甩过来,不是写报告信息,就是比赛活动方案。
周林溪瞧着那一沓资料,凑到迟逢旁边:“你又怎么惹了他了?要不然我跟方柏林说说?”
迟逢摇头:“他之前以为我跟你家二老板有一腿,想让我帮他说好话,我跟他说我不是,他估计试探我呢。”
“神金。”
迟逢瞧了眼课表,再看了下他丢过来的工作,不加班几乎没办法完成。
下班的时候,组长特意过来盯了下工作进度,瞧见那堆资料迟逢一点也没动,他面色如常道:“这都是这周要弄好的东西,你可能得加下班了。”
迟逢摇头,冲他笑了下:“我还有事。”
组长意味不明,笑了声:“你是说,接私活的事?”
迟逢没应声,也没理他。
她家里的情况,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多。
她不知道组长是从哪来的消息,被他这么一说,她觉得挺不舒服。
见她自顾自收拾着东西,组长似乎是觉得被冒犯了,于是也不装了,语带嘲讽地说:“之前确实是我误会了,不巧,在外面碰上你以前的同学,大概了解了下你的情况……”
迟逢手上没停,垂着眼说:“我家庭情况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妈妈的能耐你倒是没学到多少,一句软话也不会说。”
迟逢闻言,拧眉:“你说什么呢?”
组长笑了声:“傍不上老板,我也不错,你如果聪明点,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恶心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
迟逢拧眉,想起她刚进学校的时候,组长对她还挺关心的,几次约她出去吃饭被她拒绝之后,他态度就不怎么好了。
她拎起包,看了他一眼:“前几天不还求我么,怎么现在就威胁上我了?”
组长面色一沉:“我现在劝你是给你面子,你信不信我让你干不下去?”
“信,怎么不信,”迟逢抬手,拿起桌上那沓资料,甩到他身上,“赶紧都拿回去去干。”
转天,迟逢到校的时候,组长一状告到了校长那。
编排她不服从安排。
被叫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迟逢老实巴交进去。
校长看她这样,不忍心说重话,于是问:“为什么往你们组长身上扔东西?”
迟逢:“他脏。”
校长拧眉:“不讲究卫生?那你也不至于这样,他多少都要面子,你这样相当于直接下他的面子了。”
迟逢耐心等校长说完,才说:“他是心脏,想潜规则我,也不是个什么多大的官,还想潜规则。”
校长轻咳一声。
迟逢垂头丧气:“并且因为我不答应,他给我安排了一堆活,我没办法才……”
她说得可怜,校长听得直皱眉,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让她走了。
后面几天,组长没闹腾。
周四,办公室通知周日将开展一年一度的拓展训练活动。
迟逢小声问周林溪:“咱二老板去不去?”
周林溪摇头:“不知道啊,待会儿我问问他,那你呢?要不然趁这个机会把你前男友忽悠过来,我给你们助攻?”
迟逢有些心虚地看着她说:“那个……已经复合了。”
“啊!!”
彭姐被吓了一跳,“有虫子吗小周?”
周林溪忙捂嘴:“没、没……”
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闷声干大事啊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迟逢答:“就前几天。”
周林溪眼神逐渐癫狂:“睡了没?”
迟逢摇头。
周林溪皱眉:“他是不是不行?”
迟逢垂着头,像个鹌鹑:“行的、行的……”
周林溪一挑眉:“摸了?”
迟逢摇头。
周林溪懂了,嘀咕着:“懂了,血气方刚的男人啊……挨近一点就能立正。”
迟逢听完,很后悔自己什么都跟她说了。
没成想,刚回到家,她就在门口看见了那个“血气方刚”的人。
靳越似乎是刚洗过澡出来的,像是赶时间,他头发还没干透就过来了。
车子随便停在路边车位,他人就站在布加迪旁,见她来,伸手开副驾驶门,从里面拿出了一捧花递过来。
迟逢接过。
白色郁金香搭粉色曼塔玫瑰。
“谢谢。”她正垂眼看着,靳越又拎出来几个袋子。
几个logo明晃晃地,他伸手递过来:“礼物。”
迟逢瞧着这堆东西,心里估算价格。
可能已经是她一年的工资了。
她接过,“谢谢。”
这些东西也只是在她手上过了个手,靳越全拿回来拎好,顺便连她的包包也接了过来。
见她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他腾出手,伸手揉了下她脑袋:“别多想,觉得你戴上会好看就买了,我还挺能赚的。”
迟逢笑了下:“可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才好。”
他锁车,跟着她进电梯,侧头问她:“几楼。”
迟逢答完,摁了电梯。
靳越顺口接了句:“不用送我什么,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迟逢一笑:“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又分手了,可不可以让我还东西,不要让我还钱?”
靳越听完这话,脸色是怎么也好看不起来了。
迟逢瞧着他,伸手拉了他的手一下,理亏地小声说:“我只是假设一下,没真的想分。”
等迟逢开了门,进去。
他把东西随手一搁,连屋子格局都没打量,便攥住她手腕,把人拉了回来。
迟逢没躲,反而垫脚去亲他。
就这一下,足以让他身上僵住。
以往恋爱的时候不是没有亲密的时刻,但迟逢很少主动。
她总是承接的一方,让靳越摸不清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掐住她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好几天没见,有些陌生和疏离尴尬,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个吻给化解了。
最后,他坐在沙发上,抱着迟逢,紧贴着。
两人还饿着肚子,但他非得逼她再三保证,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了。
迟逢小声说:“我只是说如果……”
靳越摁她脑袋:“没有如果。”
再多一次,他不保证自己还能承受得起。
等到太阳落山,天边变得昏黄时,靳越拉着迟逢,慢吞吞溜达到了夜市。
烧烤摊生意好,食材新鲜,味道也地道,就是环境不好,烟大味大。
迟逢瞧着靳越,有些过意不去:“你才刚洗了澡,待会儿又染上一身味。”
“去你那洗,还是跟我回家?”
又这样。
人来人往的烧烤摊上,他看她的眼神直白露骨,连说出来的话也是这样。
迟逢瞪他:“你就不能自己回家?”
“不能……”他替她倒着茶,拆着筷子,“出差那么多天,恨不得把你带过去。”
迟逢笑:“我是你的抱枕吗?”
靳越瞧着她,挺不正经地说了句:“你是我女朋友,本来就是要一起睡觉的关系。”
迟逢忍住抬手去捂住他嘴的冲动,不敢再接话。
他偏还要逗她:“有什么不对?”
迟逢捂住耳朵,不想听。
这顿烧烤,他吃得气定神闲。
结束的时候,扯了纸巾,替迟逢一点一点仔细擦着嘴。
迟逢伸手去拉他手臂,想自己擦,可他没让。
隔壁桌的情侣看见,女生忙拍了自己男朋友一下:“学着点!”
迟逢觉得别扭,忙起身走了。
靳越在后面结账,快速跟了上去,牵住她的手。
迟逢说:“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人多的时候,他们俩都很有默契地,不会有什么亲密动作,谁成想现在的他偏生像是疯了一样,说话也是、行为也是……
靳越看了她一眼:“你上班已经很累了,我多照顾照顾你,不好吗?”
“我再累也没你累。”
靳越笑了下,没应声。
以前他心高气傲,顾着脸面这回事,也算不得懂事。
总以为在别人面前太宠她会丢了面子,因此很多事情,想做的时候,他都没做。
比如,看她吃成花猫的时候给她擦嘴、看她鞋带散了就给她系、想牵手,就十指紧扣。
后来,再想干的时候,她已经跑了。
夕阳已经完全被黑夜吞没,霓虹闪耀如旧。
“迟走走。”他在夜风里叫她。
“嗯?”迟逢转头,“干嘛?”
“别再和我分手了,行么?”
迟逢一笑,握紧了他的手:“看你表现。”
第50章每天都很想你。
在路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等迟逢进了家,到了私密的空间,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但也就前几天, 才第一次和眼前这个男人一起过夜。
还是睡的素觉。
那一晚更多是情绪使然, 胸腔里填满的, 是能再和他在一起的开心。
可现在不一样。
他瞧她的眼神, 自从进了屋起,就开始不清白
成年男女, 要是发生点什么, 也正常。
刚开了电视,坐回沙发上,靳越就凑过来想亲她。
迟逢忙起身:“我……我去洗澡, 你先看会儿电视。”
靳越嗯了声,好笑地看着她,又问:“你这有胃药吗, 刚被辣到了。”
迟逢朝药箱的位置指了下:“在那,你拿一下。”
他应着, 但也没动弹,瞧着迟逢进进出出卧室, 去了洗手间。
等里头传来水声, 他才慢吞吞站起来, 烧水、拿药盒。
正翻找着参苓健脾胃颗粒,视线扫到某个地方,突然顿住。
两盒药, 都是打开服用过的痕迹,上头字样分别是——
氟西汀、思瑞康。
他就这么站在放药盒的柜子旁, 摸出手机来搜了半天。
身后是电视机的声音,某个脱口秀节目,他没事的时候会看两集,可他这会儿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旁边放了一盒烟,烟盒显旧,不知道已经放了多久。
迟逢洗澡洗得很快。
她租住的房子不算大,隔音也不好,总感觉洗澡的声音会很清晰地被他听见。
刚刚她还特意把电视的声音放得大了些。
她头上包着吸水毛巾,穿着睡衣出来。
瞧见靳越垂眼坐在沙发上,没看电视,脑袋也垂着。
她原本打算把脏衣服放进脏衣娄就去吹头发,见他这样,忙走过去,问他:“困了吗?”
“没。”
“那怎么不看电视?”迟逢刚问完,手腕便被他抓住。
他抬眼看她,迟逢这才发现他眼眶居然红得吓人。
迟逢有些懵,记忆里从没看过他这样,“怎么了?”
“我没猜错,你生病了。”这句话是陈述句,而不是问句。
他几乎笃定。
迟逢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生病”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笑了笑说:“没事,早就好了。”
她说得轻而易举,可他知道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又问:“阿姨呢?上次问你,你不跟我说。”
迟逢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宽慰他:“也生病了,精神出了点问题。只不过没关系,她现在状况很稳定……”
靳越一下把迟逢揽进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她孤立无援,生了病,她妈妈尚且顶不住,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倒好,非但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反而跟她置气。
过了半晌,他哑着嗓问:“抽烟也是那会儿学的。”
迟逢被他一抱,就什么都忘了,委屈铺天盖地而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哽着嗓子说:“嗯……压力挺大的,一开始还有要债的来骚扰我们,后来就没了,听说盛华章走了偏路,去境外贩.毒,把钱都还上了,后来就没人再来找我们了,应该是都还清了……又听说他被抓,判了死刑,妈妈精神彻底不正常了,就去了精神病院,要花好多好多钱,我又要上学,又要兼职,那段时间好忙好忙,有一天一起兼职的同学给了我一根,我就试了试……”
靳越听着这些,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每多说一个字,他就更讨厌自己一分。
为什么当时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只顾自己的自尊,没顾她的处境,抛下她去了国外。
“蒋奕川呢,他没管你?”
迟逢说:“管了的,要不是他,我都活不到现在。”
说完这话,迟逢怕靳越会介意,忙找补:“也不是那种意思……”
靳越摩挲着她后脖颈,“知道,是该好好谢谢他。”
那晚,靳越生平第一次,拿吹风机帮迟逢吹了头发。
他笨手笨脚,时不时就要对着迟逢耳朵吹。
迟逢缩着脖子,“别别、别吹这儿。”
靳越拧眉,吹完之后,拿出手机搜了个吹头发教程,一本正经看了起来。
迟逢见他看这个,觉得好笑:“不用看,我以后自己吹就行。”
“不行,我给你吹。”他不知道用什么弥补,只是满脑子想着,要照顾她。
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迟逢想到刚刚他提起抽烟的事,忙说:“我真的不怎么抽烟,也就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一根。”
靳越摸了摸她脑袋,“没事,以后你想抽就抽,抽八十根都没事。”
靳越忙活完她的事,又进去洗澡。
也是她洗到一半了,迟逢才想起来。
她换下来的内裤还在里面,原本是准备吹完头发就进去洗的。
正忐忑着,水声停了,她忙蹭到门口,去问他:“洗好了吗?”
隔着一道洗手间的门,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
“我想上厕所,你快出来!”
靳越说:“那我光着身子出来了?”
迟逢不敢吭声了,焦急地站在门口。
过了会儿,他终于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开门出来。
迟逢忙和他错开身,进去,关上门。
却发现挂内裤的地方已经空了。
再开门出来的时候,靳越正站在洗手台前,手上揉搓着。
迟逢脑子里冒出个念头来,又觉得不可能。
走过去一看,她白色的纯棉内裤,正被他拿在手上洗着。
“我、我……”没料想到他会替她洗衣服,更没料想到自己是,他居然会替她洗内裤。
“不是要上厕所?”他洗得认真,头也没抬。
“我不想上了,你怎么帮我洗这个……”
“以后都帮你洗。”
迟逢依靠在墙边上,看着他并不熟练的动作,小声说:“你不用这样的。”
以前非要推开他的人是她,她曾经也不是没想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靳越,但那时的他,一身意气与骄傲。
她不想看见那个闪闪发光的他因为她而黯淡。
一点也不想。
靳越自顾自揉搓着,“我就想这样,以前年纪小,帮不了你,只会干着急,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自诩不是满分恋人,以前更是因为家境好、没吃过什么苦,大多数时候不懂怎么照顾人。
迟逢家出事之前,他们俩的恋爱很美满,日子一天天过着,他没想过未来的事。
因为他的未来一片坦途。
但自从迟逢出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帮她,但他无能为力。
他从没那么挫败过。
现在,他有自信成为比蒋奕川更能让迟逢依靠的对象。
迟逢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脸,问:“怎么不一样?”
靳越一笑,语气有些臭屁:“我现在还挺有钱的,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别的,让我来。”
迟逢有些鼻酸。
肆无忌惮地依赖另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
这些年,她从没想过,也从不敢想的事,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又直白地承诺了。
她笑了一下,说:“那我想自己洗,行么?”
靳越两下拧干水分,转头看着她说:“都洗完了。”
迟逢最后真就没动手,眼瞧着他帮她晾好了,才开始吹头发。
那晚,迟逢先窝进了被子里看视频,她怕靳越热到,把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
眼睛瞧着屏幕,但她根本一点没看进去。
有些紧张。
过了会儿,靳越抬着水杯进了房间,把水杯递到她嘴边。
迟逢摇头:“我不喝。”
靳越俯身,把水杯放在她旁边的床头柜,顿了顿,又抬起来,放到了自己旁边。
她要是想喝,他直接喂就行。
迟逢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僵的,哪能琢磨透他这些小心思,只是心不在焉地,思绪乱飞着。
靳越一上床就贴过来抱住她,迟逢转头瞧他,视线不由往他嘴唇上看。
“想亲吗?”
迟逢咽了下嗓子,移开视线:“不想。”
他捏她下巴,嘴唇轻轻贴了下她的:“快睡觉。”
抑郁的症状之一是失眠,他眼看着时间到了十点半,怕再晚迟逢就睡不着。
迟逢摇头:“那么早,我睡不着。”
“你不会失眠吗?”
“不会。”
靳越又问:“最近没吃药?”
迟逢说:“我状况很稳定,不用吃药都能行,应该只要稳住这个状态就行,已经很久没有复发了。”
她说得轻松。
至于躯体化发作时手抖耳鸣、想结束自己生命时的无助、整夜睡不着觉后感觉呼吸困难的濒死感,她一个字也没提。
靳越原本便揽着她,闻言,抬手蹭了下她的脸:“我看了一下,都说没那么容易好,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他声音很轻,嘴上夸着她厉害,但他其实很心疼。
迟逢冲他笑了笑:“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最后,迟逢还是没拗过他。
灯被他关了,平板的屏幕还亮着,很刺眼。
他直接把平板拿过来,放到枕头底下。
随后把人摁进被窝。
房间彻底暗了下来。
靳越贴过来,抱紧了她。
下巴抵住她脑袋顶,轻轻蹭着。
“靳越,靳越……”她叫着他的名字,还是觉得在做梦。
“怎么了?不困吗?”靳越问她。
“嗯。”
“那,聊会儿天?”
迟逢的呼吸浅浅的,轻轻扫过他脖子那一隅,但这感觉让他很安心。
迟逢“嗯”了声,但又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想了想,才问:“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吗?”
本以为他再怎么不开心,也会秉持着不让她担心的观念,说几句挺好的,还不错之类的话。
没成想,他手上摩挲她头发的动作没停,接过了话:“不好。”
顿了顿,他又添上句:“每天都很想你。”
第51章没亲够。
那晚, 迟逢半梦半醒快睡着的时候,靳越仍旧抱着她,低声说了句:“宝贝, 对不起。”
迟逢迷迷糊糊间, 意识到他似乎在亲自己……
转天迟逢是被闹钟吵醒的, 她眯着眼醒过来, 一眼就看见靳越拧眉的表情。
他惯是讨厌早起。
迟逢忙转头找手机, 摁掉闹钟。
没成想下一秒,她立刻被他捞回来抱在了怀里:“不着急, 我送你。”
“周五, 你不上班吗?”
“我是老板,想怎么上就怎么上。”
行吧,行吧……
迟逢被她蹭了会, 想起来拓展训练的事,问他:“周日我们要拓展训练,你来吗?”
她不说还好, 一说,靳越就来气:“之前校庆, 你也是这么约的那小交警?”
迟逢忙澄清:“不是,之前是周林溪一起约的, 都是她认识的人。”
靳越嗓子还是哑:“有空我就去。”
早高峰, 路上堵得不像话, 布加迪也没用,根本跑不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偏巧从露天停车场下车时遇见了陈之茹。
把墨镜摘了看过来, 眼神饶有兴味地打量。
迟逢没管她,她却跟了上来:“好上了?”
迟逢:“你管呢。”
“啧, 什么态度,还想让你给我介绍一个类似的呢。”
迟逢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又不熟。”
陈之茹笑了下:“那也不是仇人。”
“不认识类似的了,没办法给你介绍。”
“行行。”陈之茹冲她摆手,两人在陈之茹办公室门口分开。
她才刚上完一节课,毕业班的心理老师就凑过来八卦:“听说你傍上大款了?”
迟逢还没说话,周林溪就提前开了口:“傍上我了行不行,谁又在那瞎传?”
“哎呀,就是陈之茹看见的,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等人走了,周林溪吐槽:“八婆!”
迟逢早习惯了,于是说:“陈之茹跟她关系倒好。”
周林溪:“蛇鼠一窝。”
骂完人,周林溪又开始八卦:“怎么一大早还送你上班,够贴心的啊,你又去他家住了?”
迟逢摇头:“在我家。”
周林溪又问:“也该那个了吧。”
迟逢:“没。”
周林溪一拍她手臂:“危险,这人很危险,睡一起都不支棱,说不定真不行。”
迟逢:“啊?”
周林溪滔滔不绝:“你快试探试探,买点那种情趣内……”
迟逢忙打断:“你,怎么回事啊你?”
周林溪一脸严肃:“试试,真的,听我的,要不然如果他那方面真不行,你又喜欢他的话,你会很痛苦的。”
迟逢被她说得都开始怀疑他到底行不行了。
那天过后靳越就挺忙,她也忙着给别人做咨询,两人能相处的时间挺少。
晚上虽然睡在一起,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干,迟逢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周日中午,全校老师都在学校集合,还有不少人带了家属。大巴车直接把一群人拉到了个很大的露营地。
说是拓展训练,但基本就是个工会活动,烧烤饮料一应俱全。
迟逢和周林溪去了滑草的那边刚玩了两次,拓展训练老师就到了。
接下来就是分组做游戏的环节。
迟逢恰好和组长分在一组,玩游戏时,每组需要牵手围成一圈,让呼啦圈完整通过每一个人。
迟逢特意站在两个女老师旁边,没成想,组长直接走过来站在她旁边。
但凡迟逢再挪位置,他又会在拓展训练老师讲规则的时候跟过来。
迟逢拧着眉,已是不悦,但没由头发作,等老师让开始练习的时候,迟逢找准机会,挪到了两个女老师中间。
刚伸手,身后便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迟逢觉得不对劲,不像女生的手,垂眼一看,她忙甩开。
这动作挺大,整组的人都看见了。
组长和煦地笑了笑:“快开始练习吧。”
说着,他又伸手来抓迟逢的手,迟逢后退一步,将手藏在了身后。
组长看着她,说:“只是做个游戏,有必要吗?”
旁边几人也嘀嘀咕咕:“快点的吧,别人练习一圈了,我们还在这拉拉扯扯。”
迟逢冷着脸说:“别人都可以,他不行。”
组长听见这句话,面色一沉:“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着,他又要过来拉迟逢。
此刻,人群中有人在说:“老板来了?”
这个“老板”说的自然是方柏林。
组长一听,更是来了劲。
之前他以为她傍上了方柏林,不敢动别的心思,现在知道她和方柏林没关系,他还偏要当着他的面牵她的手,看她还怎么拿乔。
他的手力道很大,去攥迟逢手腕,迟逢瞪着他:“松开!”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过来旁边的人的视线。
没成想,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进来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他径直朝组长走去,伸手抓住他手腕,轻轻一拧,就拧得他原地哀嚎。
“什么东西都招进来,学校也不是垃圾场。”
众人惊,这才发现这话他居然是对着校长说的。
“你谁啊?”组长的好脾气温文尔雅人设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这会儿,方柏林也走过来,笑着说:“正好趁今天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真正的老板,靳越。”
议论声立刻大了起来。
校长赔着笑脸,吓得不轻。
以往这祖宗虽然脸时常臭着,但基本不发火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随后,靳越没再管众人的眼神,垂眼拉住迟逢手腕:“弄疼你了没?”
迟逢摇头:“没、没……”
先不说别人,她自己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回想一下,之前她好像只是在他面前吐槽了一下食堂难吃,这个学期,食堂就改善了好多。
又想到她上次跟他说组长的坏话时,他随口说的那句“他年终奖没了”。
迟逢原本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现在再来看,他是真的能做到。
而她,居然不经意间,告到中央了……
靳越转头瞧着校长:“人赶紧开除了,理由是骚扰女同事,程序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组长几乎不敢相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老板,老板……我真的不知道她跟你……”
靳越不耐烦,懒得听:“就算她跟我没关系,你就能不当人了?”
后来,组长还想再求靳越,被靳越叫保安给轰出去了。
方柏林看见大家伙都挺懵,忙拍了几下手:“大家继续,继续啊。”
靳越向来不喜欢这些活动,没玩,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瞧着迟逢玩了半天。
迟逢旁边的女老师都懵了,一个劲问他:“跟我们老板怎么认识的?”
迟逢也懵,她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他是她老板:“高中同学。”
女老师忙满脸羡滟地说:“爱情长跑啊?太好了吧,人还那么帅,对你还好。”
迟逢张了张嘴,没解释。
说不清楚。
一群带着八卦之心的人玩完游戏之后,就这么眼看着自家这个初次见面的大老板不停地烤肉,再夹肉给心理组的那个漂亮老师。
长着一张看起来冷淡又不好对付的人,伺候自家女朋友倒是挺殷勤。
说是无微不至也不为过了。
那天玩完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靳越开着车载上迟逢。
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才慢慢一点一点问:“之前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就是我老板?”
靳越分神瞧了她一眼:“那会儿没必要,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怕你压力大。”
迟逢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瞒了那么久,突然正儿八经告诉你,我是你老板,怎么都觉得很奇怪,找不到比较合适的机会,所以就没说。”
迟逢“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靳越怕她不开心,说了句:“不开心了?没想故意瞒你。”
车子驶入辅道,迟逢说:“没不开心,就是有点意外。”
靳越接着说:“那会儿去求我爸,被他打断了腿,帮不上你,又跟你分了手,我觉得自己挺没用,消沉了一阵……后来出了国,还是想你,还是……喜欢你。”
“偶尔会产生回来找你的念头,有次喝了点酒就买了机票,但是,给你打了个电话就清醒了。”
“打不通,你把我拉黑了。”他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带着调笑。
迟逢却听得心脏一紧,她不敢窥探他当时的伤心。
她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听他接着说——
“从那会儿起,我就没再动过找你的念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蒋奕川那么有钱,他能帮上你,我不一样,我什么都得靠我爸妈……一旦我爸妈跟我的想法背道而驰,我再怎么求他们也没有用。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创业的。”
他转头,看着她:“心想,早晚有一天,你如果再有难处,我多少能帮上你。”
他说得平静无波,平铺直叙的口吻,却让迟逢眼眶红了。
迟逢:“你回国,我们刚刚遇上那会儿,我以为你很恨我。”
“埋怨过,但没恨过,刚回来第一天,我碰上你跟蒋奕川在吃饭,我以为你跟他在一起了,还好没有。现在,跟你说说我的基本情况……”
他事无巨细,一样一样跟她细数着自己的产业,传媒公司是一开始就做的,因为她学了传媒,跟他说过以后想当记者。
后来他赚到钱了,又看上了教育行业的前景,开了私立学校、酒吧也有几家,不止misty。
迟逢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能同时干那么多事情?”
靳越快速停好车:“运气比较好。”
他说得轻巧,让迟逢都差点以为赚钱是什么很轻易的事情。
两人下车,靳越揽住她脖子,上电梯。
他抬手摁下她家楼层,仰脖看了眼,没摄像头。
他弯腰,冲她嘴唇亲了下,舌尖探进去。
迟逢原本还陷在复杂的情绪里,被他一弄,惊了一下,下意识去推他。
他却带上了不容拒绝的霸道,撬开她齿关,去找她的舌头。
“叮”一声,电梯提前停住。
迟逢慌忙把他推开,嘴唇濡湿的感觉很清晰,她舔了一下嘴唇。
已经退开一步的靳越眼瞧着她的嘴唇。
眼神逐渐幽深。
他暗骂了一句。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进来了一个叼着烟的男人,见靳越瞪着人,一脸要杀人的模样,忙回身走出去:“诶,这电梯怎么是上去的?”
电梯门再次阖上时,他心想:小情侣一人面朝一边,女的面红耳赤,男的脸臭的要死,估计是刚吵了挺严重的一架。
打扰打扰。
殊不知,此刻,电梯里,靳越再次凑上去,抓迟逢的手,一偏头又想凑过来。
没亲够。
迟逢瞪他,说什么也不让他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