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你管好你的小师妹就行
迟逢站在原地, 直到周遭逐渐开始吵嚷。
耳边充斥着几个学生被吓到的尖叫声、方柏林打报警电话和打120电话的声音、夹杂着众人的议论声,以及自己鼓鸣般的心跳声……
迟逢慢吞吞抬手,拉住靳越的衣服下摆,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紧:“是她……是李雪倩……”
她的声音在抖, 手也是。
即便攥住了他的衣服, 她的手也仍旧抑制不住地发抖。
靳越垂眼瞧她的手, 捏了下捏手心, 忍住没去牵她的手。
他轻轻拍了拍她手臂,问她:“你认识她么?”
“嗯, 她前几天找我做过心理咨询……我还以为她已经好了……”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靳越觉得她不对劲,于是转头跟方柏林交代:“给家长打个电话,态度一定要好, 安抚好家长情绪,另外,交代各班班主任, 封锁消息,配合警察调查。”
方柏林穿着件白衬衣, 转头瞧了眼迟逢。
她头上盖着靳越从他身上扯的西装外套,整个人愣住了一样, 也不见她扯下来, 反而直挺挺站着。
明显是被结结实实吓到了。
他点头, 往常的嬉皮笑脸全没了,开口:“这边交给我了,你把人带去医院看看得了。”
靳越“嗯”了声, 把衣服从迟逢头上扯开。
她鼻尖上、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眼睛紧闭着, 满脸痛苦的样子。
他声音很低很沉,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跟她说:“没事了,能走么?”
迟逢慢慢点头,靳越就这么拉着她手臂,把人带到了车上。
迟逢坐在车上缓了会儿,突然想起来晚上的咨询,下意识抬手去开车门:“我晚上还有活儿,我得走了。”
靳越瞄了她一眼:“魂都吓丢了,还怎么给人家咨询?”
她垂着脑袋,不停地想那天李雪倩来找她时,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想,是不是哪句话不小心刺激到了李雪倩,又或者是因为她父母知道她怀孕了之后骂了她?
越想,就越记不清楚那天她们俩到底说了什么,她坐着,开始干着急,莫名开始自我厌弃,就快要陷入情绪的漩涡中。
靳越皱眉看她,“你想什么呢?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别东想西想的。”
迟逢回神般,点头,极力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拖出来。
她也没强撑着继续去给客人做心理咨询,而是跟客人沟通,是换别人去给他做咨询还是换个时间。
好在客人也说今天很累,原本就想换个时间。
坐了会儿之后,靳越启动车子,不由分说把车开了出去。
她在副驾驶发着愣,靳越开车期间打了个电话,她没注意听,也没问靳越要带她去哪。
一路上格外安静,直到车子进了地库,周遭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迟逢才转过头去,问靳越:“这是哪儿?”
“带你吃东西。”
最近不少私房菜馆都会开在居民楼,但这个小区迟逢之前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过。
某个网红采访了一个白富美,那个白富美住的地方是单价贵得离谱的清园,也就是靳越带她来的地方。
她想不出,到底什么人会用那么好的房子开私厨。
等她跟着靳越进电梯,看着他刷卡,摁了十楼,她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电梯停下,靳越将她带出去,把手贴上指纹锁打开房门后,她才后知后觉,问他:“这是你家?”
靳越“嗯”了声。
迟逢站在门边,有些迟疑。
靳越侧头,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怎么,不敢进?”
她垂眼,看被他打开的鞋柜,眼睛在瞧有没有女鞋,嘴上小声说着:“没……突然来你家,这多冒昧啊。”
靳越默不作声,拆了双新拖鞋扔到她脚边,灰色的。
迟逢把脚塞进去,鞋子大得像条船。
是男款。
她抿了抿唇,想跟着靳越走进去。
靳越却突然回头,倏然贴近,迟逢惊了一下,抬眼看他,瞧着他鼻梁上那颗痣。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靳越抬手带上了门,莫名笑了下:“你怕什么,我就关个门。”
“没……你学会做饭了?”迟逢边跟他往里走着,边没话找话。
靳越挺不屑:“我学什么……”
边说着,他边打开保温箱,一盘一盘往外端着菜,“阿姨做的。”
刚他在路上的时候阿姨还没走,他临时打电话让阿姨加了两个菜。
迟逢以往惯是不喜欢吃碳水,米饭每次都只吃一点点,猫一样。
阿姨做的量足够他们俩吃了。
迟逢“哦”了声,心想也是,他惯来金贵,会做饭才是怪了。
她眼看着他一样一样往出拿东西,觉得局促,但毕竟是他家,她不好乱动,也不知道要帮什么。
靳越视线扫了流理台一眼,跟她说:“坐着等会儿。”
迟逢依言坐下。
靳越把菜全挪到她面前,又转身去拿小碗盛饭。
他用勺子盛了两勺,随后转头,把碗一偏给她看,问她:“这点够吗?”
迟逢点头:“够。”
他盛好两碗饭端过来,又往迟逢手里塞了双筷子。
两人安静吃了一顿饭。
迟逢其实对这场景很陌生。
以前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少,但基本每次都是在外面饭店或者学校食堂。
像这样在私密空间,安安静静吃着家常菜,几乎是第一次。
吃完饭,迟逢起身要去收碗,靳越抓住她胳膊:“别瞎忙活,休息会儿。”
迟逢瞧了他一眼,“不洗会有味儿。”
“阿姨会来洗,你着什么急。”
迟逢拗不过他,于是,就这么站在旁边,瞧着他慢吞吞把碗筷都收到洗碗池里,随后仔仔细细洗手。
迟逢有些恍惚,脑子胡乱想着事情,直到水声停止。
迟逢转头,恰好对上他视线。
“坐会儿。”
迟逢点头,她没打算立刻走,吃完就走,像什么话。
客厅摆着纯黑色的沙发,前面一张地毯,迟逢踩上去,坐上沙发。
靳越没坐她旁边,反而往侧边过去,他弯腰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随后坐到懒人沙发上。
“看什么?”他记得迟逢以前爱看古偶,对着电视摁了几下,又有些摸不准。
“随便。”迟逢没心思看电视,靳越看出来她没心情,于是调了中央一台。
电视里正在放新闻联播。
“阿姨最近怎么样?”
迟逢犹豫了下,答:“挺好的。”
靳越笑了下,又问:“她还喜欢打麻将吗?”
迟逢摇头:“不了,现在听都听不得。”
“你不回去吃饭也没跟她说?”
迟逢深吸一口气,看向靳越,小声说——
“她没跟我住一块,在疗养院住着呢。”
靳越闻言,拧眉,刚张嘴,还想再问,却被迟逢打断。
“靳越,别问了……行么?”
迟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红了眼眶。
或许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对自己好,又或许,最近发生的事一桩一件都是她难以承受的。
她只觉得很累,很想停下来什么也不做。
可又不敢停,拼命想用无数的事情让自己更忙一些。
懒到什么也不想做本就是抑郁症的前兆预警。
她害怕自己再次发病,也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靳越坐姿很懒,攥着遥控器在手中转来转去,动作随意得要命,但表情却并不是——
他脸臭得要命。
他像没听见迟逢那句话那样,垂着眼突然笑了一声,带点戏谑与自嘲:“当初说不想让我管,说有人管你……”
“你倒是说说,蒋奕川干什么去了?你喝醉了他人在哪,现在你吓成这样,他人又在哪?”
迟逢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缓了两秒,她回过去,声音很小,却夹枪带棒:“不用你管我,你管好你的小师妹就行。”
靳越似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
“什么狗屁小师妹,再说了,谁管你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是方柏林的员工,我有义务帮他看好你。”
迟逢别别扭扭道:“他可没交代你看好我。”
靳越哼笑一声,“这会儿你倒脑子转得挺快。”
迟逢深吸一口气,早知道他是什么脾气,傲娇又嘴硬,于是不跟他计较,跟他说:“谢谢你带我来吃饭,我好多了,先走了。”
“你好什么?”她的伪装一点也不精心,他直接戳穿,“眼睛都红了,想躲哪哭去?”
迟逢最后没走,也没哭。
她看着电视,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似乎很久都没睡过那么沉的一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深色被套,屋里没什么居住痕迹,估摸着是客房。
而她,显然是被靳越抱进来的。
她坐在床上愣了半天。
在想,自己睡觉的样子丑不丑?最近吃挺多的,会不会很重?
又在回忆,以前靳越有没有这么抱过她……
两人以前相处的环境似乎除了学校就是街上,他本就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私密的动作,向来对她都是得体的。
只有偶尔来她家找她玩时,借口进房间拿东西那短暂的三五分钟。
才会把她摁进怀里,一个劲亲她。
她想不起来公主抱的时刻,那应该就是没有。
结果分手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睡意全都消失,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堪堪五点半。
她轻手轻脚起身,关了床头灯,打着手机手电筒往出走。
没成想,刚走了几步,发现外头廊灯亮着。
靳越抬着一杯水站在电视旁,穿着身舒服的深色睡衣,正偏头看着偷感很足、正悄摸着往出走的迟逢。
他眉一挑,问她:“偷什么了?半夜就要跑。”
第32章镜头转过来,看看别的
迟逢问他:“你……醒了?”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分手多年的男女,莫名其妙在同一间屋子里共度一晚。
任谁听了都能想歪。
“起来喝水。”他答。
迟逢“哦”了声,“我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 所以半夜就要跑?”
迟逢挺心虚, 解释道:“我没洗澡, 想回家先洗个澡再去上班。”
靳越转头, 指了下沙发:“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在那,你就在这休息, 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了。”
迟逢往沙发那边看去, 一个挺大的塑料袋子放在上面,过去一看。
牙膏牙刷、毛巾、好几套内衣裤、家居服。
都是洗干净烘干过的。
还有一双合脚的拖鞋。
这些东西大概率是昨晚她睡着后,他自己下去买的, 她挺不好意思,小声说:“谢谢,但是请假的话我的课没人上……”
“马上高考了, 不差你这几节课,让方柏林自己想办法去, ”靳越又说,“我这两天得出趟差, 待会儿我接拼拼过来, 这两天你帮我看下它, 行么?”
迟逢一听拼拼,挺想它的,早就想问靳越它的情况, 又觉得自己没那个立场。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心想, 反正他不在家,于是点头说好,拎起那一大袋东西,往客房去了。
靳越仰脖喝水。
人不如狗,说的可不就是他?
迟逢进屋洗漱完,终于舒服了不少,她没找到吹风机,推开门准备去外头的卫生间找,没成想,靳越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个喷壶,正在阳台上喷水。
“你不睡了?”迟逢好奇,以往他即便是一分钟都能挤着睡,让他早起,他每次都免不了发一通脾气。
他点头:“待会儿赶飞机。”
他放下喷壶,边往门边走边叫她:“过来。”
他打开门出去,摁了几下密码锁,迟逢反应过来,是要给她录指纹。
“手指,放这儿。”
迟逢把手伸过去,拇指挨上去,跟着指示连续录了三次。
他推门,将门关上:“试试。”
迟逢顺利打开了门,两人又推开门进去。
很神奇,六点多的早晨,两个人在这里录指纹……
门关上后,迟逢问他:“有吹风机吗?”
靳越转头看她:“在我房间里。”
迟逢说:“你给我拿一下。”
或许是相处太过自然舒服,又或许是太早了她脑子还不清醒。
这句话的语气熟稔得像两人热恋期间,她随意使唤他时的样子。
两人都愣了下,靳越慢吞吞答:“行。”
迟逢小声嘀咕,就像在找补:“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
靳越没接话,反而递过来张卡:“电梯卡,拿好了。”
等迟逢吹完头发再出来时,靳越已经走了,她周身的紧张感消失,困顿的感觉又涌上来。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十一点,外头有些吵,她仔细听,才意识到好像是拼拼哼哼唧唧的声音。
迟逢忙起床推开门,拼拼正玩着球,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拼拼冲过来,整个狗都扑到了迟逢身上嗅来嗅去。
“拼拼,拼拼……”迟逢叫着它,莫名有些想哭。
好久不见。
“诶,小姑娘,你醒了?”一道嘹亮的女声从走廊的另一边传过来,迟逢抬眼看,是个挺圆润的阿姨,笑起来眼睛眯着,挺和气热情。
“阿姨你好……”迟逢猜出来,这大概就是靳越昨晚讲的阿姨。
“别那么客气,你想吃什么?小老板点了两个菜,嘱咐我别的等你醒了再问你意见。”
迟逢说:“都行,麻烦您了。”边说着,她边带着拼拼往客厅走。
阿姨去了厨房那边,边洗菜边转头瞧她,好奇得要命。
迟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背过身去,专心逗拼拼。
阿姨炖上一个汤,擦了手走过来沙发这边,笑眯眯看着迟逢说:“你是小老板他女朋友?”
迟逢忙摇头:“不是,不是。”
“那就是他还在追你了,我帮他打扫卫生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见他带小姑娘回家。”
迟逢听着,忙说:“可之前他都在国外,肯定不会往这带。”
阿姨听完哈哈笑了起来。
迟逢也跟着笑了下,又听见阿姨说:“你这小姑娘,还怀疑上他了,我年纪大,你信我一句,他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人。”
迟逢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靳越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上了大学之后,他在学校里是最受欢迎的存在,长得帅成绩好家世又摆在那,多得是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可他连一次让她误会的事情都没做过。
他说过他不会让迟逢没安全感,他也真的做到了。
也就是因为他太好,迟逢才觉得她根本不配……
阿姨还在说:“你都不知道他对你有多上心,交代我给你做饭,还让我好好看着你别出什么事,宝贝你宝贝得要命,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迟逢听完,抬眼去看已经跑到一旁玩球的拼拼,有些出神。
不是让她帮忙照看拼拼的吗?
“哎哟我的汤!”阿姨说到一半,趿着拖鞋忙跑出去,留迟逢一人坐在沙发上发愣。
过了半晌,迟逢慢吞吞摸出手机,尝试着在微信添加好友界面去搜索他的电话号码。
微信名换成了“吃饭”,头像也换了。
不再是曾经用了很久的,拼拼的妈妈多多的照片,而是变成了拼拼的侧脸特写。
机灵鬼拼拼正坐在沙发上,目光炯炯,跟见了狗粮似的。
迟逢看了这张照片一会儿,心一横,点下添加好友。
另一头,靳越正跟方柏林打电话,讲着那个名叫李雪倩的女生的事情。
方柏林焦头烂额地说:“她父母情绪激动也就算了,你还把迟逢护上了,现在不知道是谁跟李雪倩家长说,李雪倩是因为迟逢给她做了心理咨询,说了刺激她的话才跳楼的。”
靳越蹙眉,问:“她跳楼前的监控查了吗?”
方柏林说,“查了,查不出什么可疑的东西,上课的时候老师也没说她,下课铃响过一会儿,她从教室里冲出去就直接跳下去了……回头我非得把所有教学楼全加上一大层网。”
靳越又问:“心理咨询她预约的哪天?”
方柏林沉默。
靳越又说:“没查清楚,你这个当老板的就随便别人诬陷迟逢?”
方柏林哀嚎:“祖宗,我哪敢,我这都一团乱麻了,你还不让迟逢回来配合调查,你要干什么啊你!”
“后天一早我就回来。”靳越说完,补上一句,“这两天别他妈给她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微信震了震。
点开一看,他手机差点没拿稳。
再熟悉不过的微信名,她始终没换过。
靳越点了通过,自嘲一笑,慢吞吞打字:【舍得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迟逢没想到,两个人加上微信的第一句话,会是翻旧账。
她回他:【早放出来了。】
当初迟逢把他删除后拉黑,是因为太怕他发消息过来,她就会心软。
后来再放出来,也是因为时间久了,想着他说不定都已经在跟别人谈恋爱了,肯定想不起她来……
她又问他:【你到了吗?】
【早到了。】
迟逢对着拼拼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那边没再回复。
过了会儿,阿姨叫迟逢过去吃饭。
阿姨自己盛了一些出来,坐旁边吃,迟逢把菜推过去:“阿姨,不够吃你就吃这边的,我吃不完。”
阿姨笑着说:“没事儿,我这已经盛够了,小老板有洁癖,我如果在他这吃就会分餐,挺好的,干净卫生,我早习惯了。”
迟逢也随便她,正吃着,周林溪发来消息,问她:【我听彭姐说昨晚那个女生就砸到你旁边?你得吓死吧,怎么样,人没事吧?】
迟逢回:【还好,缓过来了,我请了几天假。】
周林溪回过来:【组长今天骂骂咧咧,说你是关系户,据说二老板亲自安排让你休息的,你的课我和彭姐帮你上了,别怕。只不过你倒是说说,你和二老板怎么回事?】
迟逢想了半天,才解释道:【那次去麦甜遇上的,我的同学,你还记得吗?】
周林溪:【记得,冷酷无情大帅哥。】
迟逢:【他是二老板的朋友,李雪倩跳楼的时候,他和二老板刚好在我旁边。】
周林溪明白了,立刻回:【那你好好休息,别担心这边。】
迟逢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嘴:【李雪倩的事怎么样了?】
周林溪:【不知道呢,目前咱接到的消息是别乱往出说,封锁消息。】
迟逢:【知道了。】
她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下午吃过饭之后,拉着拼拼出去遛了半天,等她进屋时,手机响了起来。
靳越的视频进来了。
迟逢一愣,一手牵着拼拼,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拼拼转来转去,异常兴奋,像是知道靳越正给它打视频。
迟逢想了想,在接起视频的瞬间,迅速把摄像头翻转,对准拼拼。
手机屏幕上,是靳越放大的脸。
迟逢肆无忌惮打量着他棱角分明的线条,还有鼻梁上那颗痣,直到——
“你拍哪呢?”
她回神,去看右上角的小方格,视频里,她摄像头对准的是自己脱鞋脱到一半的脚。
她“哦”了声,赶紧去拍拼拼,“刚刚带它溜了好几圈。”
“累不累?”他问。
迟逢说:“应该不累吧,它现在还挺有活力的。”
他说:“我是说你。”
迟逢“哦”了声:“不累。”
等迟逢换完鞋,帮拼拼把狗绳解开,它一股脑就冲了出去,咬住了黄色的小球。
迟逢忙跟过去,继续拍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迟逢蹲够了,准备起身拖个小板凳的时候。
她突然听见靳越说:“看够了。”
迟逢边起身,边“啊?”了一声。
屏幕里,靳越凑近了些,整张脸莫名其妙多了些许侵略性。
“把镜头转过来,看看别的。”
他说。
第33章到了他这,怎么就不行了?
那天的视频挂得很匆忙。
靳越那句“看看别的”一说出来, 迟逢愣了两秒,下意识捏住手机,手指头挨上屏幕的时候, 一下就蹭上了挂断键。
靳越没再打过来, 迟逢也没再回过去。
过了会儿, 迟逢盯着对话框, 慢吞吞打字:不小心按到……
短暂停顿, 她又一一删除,最后索性什么也没说。
靳越那头也一样, 什么也没回。
转天, 两人一整天,一句话也没再说。
靳越回来的时候没先回家,反而直奔嘉尚中学。
李雪倩的家长已经来闹过好几次了, 方柏林多次跟他们交涉,他们却仍表示只有一个诉求:让迟逢出面,给他们个交代。
甚至, 因为学校这边从一开始就以迟逢惊吓过度为由,没让她现过身, 更让他们觉得迟逢多少有点问题。
而校方,则是在无条件护着职员。
监控室内。
靳越风尘仆仆, 行李箱还在脚边。
方柏林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这小伙子跟李雪倩不是一个班的, 但之前俩人眉来眼去好一阵子了。”
校长也站在旁边说:“他们班主任说过, 这个男生恋爱就没断过,根本管不了。”
靳越问:“找他问过没?”
方柏林说:“还没呢,没来得及。”
靳越转头看向校长:“把人叫过来。”
办公室内, 靳越面前摆着一沓资料。
门被推开,名叫李焯然的男生推开门,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校服,脚上的鞋却是价格不菲。
李焯然吊儿郎当走进来的时候满脸嚣张气焰,明摆着不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
在嘉尚上学的学生家庭条件就没有差的,像李雪倩那种举家庭之力把人送进来的算是少数。
他这么嚣张,仗着的多半是家里人给的底气。
靳越指头在桌子上磕了两下:“坐。”
他偏不动,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靳越一身西装穿得周正,眉眼锐利,抬起眼朝他看过去,“你跟李雪倩什么关系?”
李焯然说:“我和一个死人能有什么关系?你谁啊?”
方柏林就差在脸上写上“你找死?”三个字了,在一旁搭话:“他是嘉尚的老板。”
李焯然不以为意:“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靳越懒得跟他卖关子:“校方查了监控,发现你跟李雪倩来往密切……”
李焯然笑了下:“哦,她追我,我没答应,毕竟我眼光高着呢,这样也不行?”
靳越又问:“迟逢,认识吗?”
李焯然道:“认识啊,心理老师,长得不错,但挺土的,也不化妆,不是我的菜。”
方柏林闻言,往靳越那边看了眼,忙说:“你给我好好说话,什么不是你的菜?老师也是你能随意点评的?”
“不是,你们到底找我干嘛?”李焯然不耐烦,“本来就是因为心理老师救世主上身,多嘴劝李雪倩,李雪倩受不了才去跳楼的,心理老师都吓得请假了,摆明了就是她有问题,你们拉我过来问东问西的干嘛?”
靳越眼皮子撩起来,看过去:“谁跟你说的这事儿跟迟逢有关系?”
李焯然一愣,自从进入这个办公室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心虚的表情。
靳越接着说:“去李雪倩父母那边煽风点火的人是你吧?”
李焯然立刻否认:“关我什么事?”
方柏林笑了笑:“连这学校的大部分老师都不知道李雪倩找迟逢做过心理咨询,你到底是从哪听说的?”
李焯然突然加大声量:“李雪倩她自己告诉我的!”
靳越冷不丁笑了下:“这么说,你是承认李雪倩自杀之前还见过你了?”
方柏林也觉察出不对劲来:“迟逢的心理咨询是五月下旬做的,离她跳楼的时候还差了快十天呢,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李雪倩跳楼前还跟你私下见了面……”
李焯然攥紧拳头,他始终只是个高中生,这会儿脑子已经空了,冷汗直冒。
靳越垂着眼去翻桌上的资料,“打架、斗殴、早恋、逃课、校园霸凌……没人管你,你那么嚣张,是因为你们班主任拿你没办法是吗?”
李焯然嗤笑一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靳越点头:“见过一面……”
说着,他还转头和方柏林对视了一眼,“就那天饭局上那秃子吧?”
方柏林点头:“是。”
李焯然拧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靳越直视着他:“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焯然指着靳越,胸口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到了:“说什么呢?!你他妈说什么!!”
他无法接受一直以来被他崇拜着的父亲被别人肆意调侃。
“我说什么?”靳越起身,他身量高,整个人带着压迫性,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李焯然说,“我说,你被开除了。”
这话一出,李焯然显然懵了:“有病吧你,你说开除就开除?”
他病急乱投医,莫名其妙看向方柏林。
方柏林也挺懵,但看靳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于是跟着接话:“确实,他说开除就开除,你被开除学籍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滚蛋!”
李焯然闹了一通,六神无主离开后,方柏林啧啧几声:“真狠啊你,这再过三天就高考了,说开除就开除?”
靳越淡淡道:“他那秃子爹神通广大,只要能搞定同等学力证明他就还是能高考,对他们来说不是多大的事,影响不了他什么。”
方柏林看他冠冕堂皇的样子,笑说:“影响不了他什么?真有你的,一个开除学籍,把人心态都搞崩了,他还考个屁。”
靳越笑了下,“那也是他的事。”
方柏林扯了下领带,半倚在桌边说:“我可是帮你瞒得好得很,谁但凡提起李雪倩找迟逢做的那次心理咨询,我都叫校长把人拎过来教育了,说说,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我介绍我表妹给你认识?”
方柏林:“……你表妹是什么天仙吗?”
靳越没答。
方柏林又说:“说实话,你护她护成这样,我都怀疑是不是她真对学生说了什么诱导自杀的话了。”
那个秃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靳越这一出,可以说是切切实实把他给得罪了。
靳越沉默须臾,却说:“她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什么?”方柏林没明白,“她生病了?”
靳越摇头:“不知道,她现在挺厉害的,我知道即使我不出面帮她,她也能处理得很好,但没必要,没必要让她费这个心思。”
自从再次遇上,他就觉得迟逢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嗐,什么毛病,李雪倩家长那边怎么办?”
“先稳定情绪,等尸检结果,情况清楚了再商量赔钱的事。”
青园。
迟逢午睡时难得睡得很沉。
拼拼在她房间转来转去,哼哼唧唧了几声她才缓慢转醒。
迟逢将手探出去,在它脑袋上蹭了两下。
屋内的窗帘被她严丝合缝拉上,光线很暗,她发着呆,视线垂着,看着开心地动来动去的拼拼。
余光却突然扫到,门边的地方,忽地闯进一道剪影。
她第一反应便是,那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拼拼先她一步发现来人,转头热情地跑过去蹭着靳越的裤腿。
靳越却没来得及理它,而是一步跨进房间,往迟逢这边来。
迟逢心跳得极快,但身体的反应很慢,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下一秒,脑门上挨上一只手,很热。
“发烧了?”靳越问。
“没……没。”迟逢转头,避开他的手掌心。
靳越直起身,挑了下眉,“四点了,还睡,我以为你不舒服。”
迟逢也挺惊讶,原来她睡了那么久……
靳越没再说什么,转头出去,外头没了动静。
迟逢忙起身换衣服,再出去时,能听见从他卧室里传出来的微弱水声。
估计是洗澡去了。
迟逢忙拿好自己的东西,换了鞋,又蹲下去结结实实摸了拼拼几下,这才打开门溜出去。
她将拼拼的叫声关在门后,转头往电梯走去,等站到电梯面前看到刷卡器,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电梯得刷卡才能下去。
她站在电梯前踌躇着,想出了办法。
她打算先溜进靳越家去拿卡出来把电梯刷好,拿东西抵在电梯口,避免它关门,再迅速把卡送回玄关柜子上。
这么想着,她也就开始这么做了。
迟逢做贼一样把手贴上靳越家密码锁处,门顺利打开。
拼拼一下钻了出来。
她托着它脑袋,把狗往里推,刚站直准备伸手去够电梯卡,便看见靳越穿着一身黑站在旁边。
他肩膀上搭着条毛巾,右手用毛巾擦着水,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迟逢:“……”
短暂对视过后,迟逢率先开口:“既然你回来了,可以看着拼拼,那我就先回去了。”
靳越扫了眼她面前柜子上放着的电梯卡,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脸色看起来算不上好,说出的话也平得似乎没什么情绪和语调,“阿姨待会儿就过来,吃完饭再走。”
迟逢摇头,她在这打扰了这么久,再待下去总觉得很奇怪,她摇头:“不用了。”
“行。”靳越面上没什么表情,径直朝玄关这边走过来。
拼拼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也自己偷偷往客厅那边躲了过去。
他右手拿起电梯卡,左手拧开门锁,将门推开。
头发上的水滴到他肩膀上,洇成一小团更深更浓郁的黑。
迟逢先一步走出去,默不作声走到了电梯口,随后眼见着他刷卡,摁了数字“1”。
迟逢小声提醒:“我那个指纹,你回头删了吧。”
靳越看也没看她一眼:“行。”
迟逢怵得慌,攥住包带,道谢:“这两天多亏了你。”
靳越却倏地笑了,“多亏了我……”
他看过来,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挺难看:“迟逢,跟我待一块儿就让你那么不舒服?”
他才回国第一天的时候,她就跟蒋奕川一起吃饭,气氛轻松愉悦得没边。
他挺想问她,到了他这,怎么就不行了?
可仅存的骄傲让他始终没提那个名字。
叮声响起,电梯门打开。
里头站着个优雅的老年人,衣着朴素,正打量着二人。
似乎饶是连老人家都看出来两人间气氛的怪异了。
迟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听见他一句不耐烦的——
“赶紧走吧。”
迟逢垂着眼“哦”了声,莫名有几分被凶了的委屈感。
她走进去,眼看着电梯门合上,靳越的身影被完完全全关在外面。
她垂眼打字:【是觉得太打扰你。】
叮声响起,电梯门很快打开。
那头,靳越始终没回。
第34章你还喜欢他吗?
再回到学校, 彭姐立刻过来问迟逢:“你怎么样?听说当时人就掉你脚边?”
迟逢笑说,“已经没事儿了。”
这两天她都没怎么想这件事,只不过提到李雪倩还是会觉得惋惜。
她明明还那么年轻。
彭姐拍了拍迟逢的肩膀, 转头朝她身后看去。
隔壁有几个心理组的正窃窃私语。
那几个跟组长关系好, 迟逢和周林溪他们平日里不怎么跟组长他们那个小圈子来往, 自然也就跟那几个玩不到一处去。
彭姐压低了嗓说:“组长前两天对你请假的事儿还挺有意见。”
迟逢说:“知道, 林溪跟我说过。”
“反正课是我跟小周帮你上的, 他们几个说不着,别理他们。”
迟逢冲彭姐笑笑, “等高考完我请你们俩吃饭啊。”
彭姐笑:“行, 我跟你邀功来着呢。”
那几个人仍旧背着他们说着什么,迟逢压根不在意他们的看法,而是垂着眼, 用抹布仔细擦着自己桌上的灰尘。
神奇的是,没过一会儿,那几个人便过来, 七嘴八舌地关怀上她来了。
“你这两天缓过来没?”
“要是我,碰上这种事得吓死, 你没事吧?”
迟逢一下子被热情包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一个教高一的姐问出声:“你到底是怎么请到假的?咱学校的假出了名的难请, 你跟那二老板什么关系?”
迟逢明白了, 这群人的主要目的是过来八卦的。
她扯唇笑笑,“没什么关系,只是人掉下来的时候二老板就在旁边。”
有人立刻接话:“可是……我们这两天还见二老板来学校处理这事儿呢, 也是奇了怪,这么大的事儿, 没追责心理老师,倒反而让你请了那么多天的假,真是个好老板。”
“追责心理老师?”周林溪拎着包走进来,声音嘹亮得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你们嘴上积点德吧,哪个年级没出过点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心理老师的锅?说得好像你们不是心理老师一样,这种谁碰上谁倒霉的事,你们怎么说得像是我和迟逢犯罪了似的?”
“我们可没这么说啊。”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她说的哪句不是实话?”迟逢也觉得莫名其妙,她笑了笑,开口,“我进校两年来第一次请假,倒是值得你们那么兴师动众的,请了三天假,倒像我把你们工资都拿了一样……”
彭姐轻轻拍了下迟逢的衣服,她惯常便是不怎么喜欢跟别人发生冲突的老好人,为人处世的宗旨就是能不起争执就不起争执,尽量息事宁人。
眼看就要吵起来,组长走过来,脸上带上些许不悦:“还不快准备上课,都吵吵什么?”
他平日里惯常是POLO衫加平光眼镜的打扮,看起来倒是斯文得很,但迟逢觉得这人身上气质挺邪性。
等人群散开,周林溪小声嘀咕:“装模作样,他倒还当上和事佬了?”
迟逢拍了怕她后背,“别气,管他干嘛。”
彭姐小声叹气:“自打这个组长来这里,心理组都成什么样了,整天勾心斗角的。”
迟逢问彭姐:“之前不这样?”
“之前哪能啊?氛围都很融洽,即便有争执也只在教学方式上。”
周林溪小声说:“也是我无心职场斗争,要不然我多少争取当个组长,整顿整顿职场。”
迟逢和彭姐都笑了起来。
课间操过后,迟逢去八班上课。
正是课间,还有两天就高考了,平日里一群调皮捣蛋的学生还挺有分寸,大部分都坐在凳子上刷题。
迟逢走进教室后刚打开PPT,就见一个前排的女生停笔,抬眼看着迟逢,问她:“老师,您没事儿吧?”
迟逢愣了愣。
不防收到来自学生善意的关怀,迟逢眼眶有些热,冲女生笑了笑说:“没事儿,谢谢。”
又有个男生开了口:“老师,我刷到有人诬陷你。”
迟逢略睁大眼:“诬陷我什么?”
“说李雪倩的事跟你有关系呗,我们都去举报了,老师,肯定是李焯然发的,他昨儿被开除了。”
迟逢一愣:“李焯然是谁?”
“李雪倩前男友啊,渣男,无缝衔接,以前还把人女生肚子搞大过。”
“他被开除了?”迟逢怎么也想不明白,离高考就两三天的时间了,居然还能被开除学籍。
“对啊,听说是嘉尚集团大老板亲自发话的,真是报应,之前他还用烟头烫过老黑。”
上课铃声响起,迟逢有些心不在焉,等下课之后,周林溪递过来块巧克力:“看你这面色苍白得,低血糖又犯了?”
迟逢接过,摇头:“八班学生跟我说,有人在社交媒体上指名道姓,说是我害死的李雪倩。”
“啊?哪呢?”
“不知道,忘了问清楚。”
周林溪“嗐”了声:“你可别怕,多半就是她父母发的,那天他们过来办公楼呼天喊地,非说她女儿是被人害的,要去做尸检,可监控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她自己冲出去的,他们班主任这两天都快疯了,这又马上高考了,只不过,那小姑娘找你咨询的时候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事儿。”
迟逢大概把李雪倩跟她说的事情跟周林溪说了,又说:“刚八班的男生跟我说,21班的李焯然昨天被开除了,他们还说他就是李雪倩前男友。”
“好渣一男的,真是个坏种!这男生我听说过,多少小姑娘为他流泪,那么烂,怎么这些小女生还能为他趋之若鹜。”
“年纪小,不懂事呗。”
下午放学的时候天又阴沉了下来,迟逢背着包刚走出校门,突然冲过来个憔悴的女人,一下子攥住了她。
“杀人凶手,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女儿被她害死了!”
女人的力气大得吓人,迟逢的包一下被她拽掉,“你松开我!”
“你是迟逢吧?是你吧?你到底跟我女儿说了什么才会诱导我女儿跳楼的?我女儿从小就乖,是你害死了她,是你!”
女人越说越激动,扬起巴掌就要往迟逢脸上招呼。
周林溪突然冲出来攥住她胳膊:“干嘛呀你?一巴掌两万啊,我已经报警了,你尽管打。”
迟逢忙挣开,摸出手机录像:“李雪倩的死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不管是谁挑唆你,你不如好好等着尸检结果,别事情还没弄清楚,先把自己送进去了。”
等李雪倩母亲被她丈夫带走时,迟逢和周林溪都松了一口气,可他们心情都好不起来。
迟逢头发乱糟糟的,周林溪看了她一会儿,没忍住笑了,“走吧,出去吃。”
迟逢点头,“喝点吧。”
周林溪点头:“我叫上贺长风和李群?”
“行。”
迟逢和周林溪吃完饭之后,还是去的麦甜。
一小段时间没见,贺长风仿佛又黑了一截。
周林溪打趣他:“一天晒几个小时啊帅哥?”
贺长风说:“没有没有,去美黑了。”
迟逢笑着,抬手和他碰杯。
自打上次两人相亲吃过那顿饭之后就再没见过面,这次再见反而挺轻松的。
李群见迟逢和周林溪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问:“你们俩碰上事儿了?”
“别提了……”周林溪仔仔细细把学校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说完又捂住嘴,“完了,让封锁消息,你们可不准说出去啊。”
贺长风闻言,转头看了迟逢一眼:“你还好吗?”
迟逢点头:“还好,请了几天假。”
“吓到了吧。”
迟逢愣了愣,点点头,“有点。”
“不是马上放暑假了吗,准备去哪散散心吗?”
迟逢说:“等校庆结束,去疗养院陪陪我妈吧。”
周林溪笑说:“我们学校校庆教职工可以带家属朋友,我们没家属,邀请你们过来玩。”
李群问:“哪天?”
迟逢答:“6月21号,过来玩吗?”
贺长风摸出手机看着排班表,“我恰好可以,群哥去吗?”
“我闲人一个,都行。”
周林溪笑着说:“那行,不说别的,饭绝对好吃。”
贺长风又端起杯子,跟迟逢说:“那我到时候要沾你的光了。”
迟逢笑:“是我沾你的光。”
因是工作日,几人没喝太晚也没喝太多就散了。
回家后,迟逢点开几个社交平台,搜索了一堆关键字,愣是没找到八班学生说的那些指控她的动态。
她洗完澡敷面膜的时候,和朱思琳开着视频诉苦,顺便把这两天的事情给朱思琳说了。
从学生跳楼,到靳越不由分说帮她请假,再到她在他家住了两三天的事。
全说了。
朱思琳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我忙归忙,平时是没时间跟你聊天,但你也别一下子攒那么多不得了的事。”
“没,之前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朱思琳直接说:“完了,我觉得靳越真是回来追你的。”
迟逢把下巴颏放到抱枕上,一讲话,脑袋就跟着动,她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他有时候对我还挺冷漠的。”
朱思琳这次倒是帮理不帮亲,直接点明:“我说走走,你有点儿没良心了啊。”
迟逢带着点心虚小声嘀咕:“我怎么没良心?”
“人家去出差都不忘好好让阿姨照顾你,甚至为了让你能留在他家,不惜编出让你帮忙照顾狗这种拙劣的借口……那可是边牧,每天运动量大得离谱,是他家那大别墅不好遛狗还是没钱请人照顾?犯得着拿到那大平层陪你原地踏步?”
迟逢慢吞吞答:“也是哦……”
“你这人,我也不知道是太理智还是太迟钝,过去时你家里的事情拖着你,你不得不理智,我理解。”
“但是走走,人这一辈子是为自己活的。”
朱思琳顿了顿,接着问:“你还喜欢他吗?”
迟逢把脸整个埋进抱枕里,眼眶慢慢变得热热的。
第35章带家属来
高考很快结束, 上高三年级的基本步入了暑假的状态。
迟逢找了个时间请彭姐和周林溪吃饭。
心里挂念的事办完了,又放了假,似乎是任务完成后的空虚感作祟。
迟逢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要干点什么好, 索性在某天早晨起床后, 坐上地铁, 从城市的西边坐到东边, 花费一整个小时, 去见葛玉婷。
疗养院在的位置太远,迟逢平时周末的空余时间几乎被心理咨询挤满, 也就是这会儿放了暑假才有时间过来看看她。
疗养院里几乎住满了人, 迟逢登记好之后,上楼,去了葛玉婷在的房间。
日头很足, 葛玉婷惯来怕冷,这会儿打开了窗帘,正对着窗户练八段锦。
迟逢很久没见她, 攥住一袋子化妆品的手紧了紧。
等她听见门口动静转过头来时,怔忪了下, 才笑着喊人:“走走,你来了?”
“妈妈……”迟逢走进去, 四处瞧了眼。
几乎每次来, 这边的卫生都打扫得很干净, 她放下心来,将手上的化妆品递过去。
这是她昨天和朱思琳逛商场的时候挑的。
一个气垫,一根奶茶色口红。
“给您买了化妆品。”
葛玉婷惯来爱美, 喜笑颜开走过来,接过那个袋子。
“这个口红我前两天刷视频见到过, 好看得很,我可喜欢了,当时就想着你能不能给我买一根。”
迟逢问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多忙啊,不好打扰你。”
她眼下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可发起病来,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生了病,垂眼把气垫拿出来试了下色号,满眼欣喜。
迟逢瞧着她因为笑着而挤出来的眼角细纹,小声说:“以后我多带化妆品来看你。”
“好啊,要不然我跟你爸爸出去玩的时候都没法化妆。”
迟逢愣了愣,挺绝望的。
又听见葛玉婷问:“你和靳越什么时候结婚?”
迟逢闭了闭眼。
间歇性精神病时常有妄想体验,沉浸在幻觉中无法自拔。
她只能答:“还早。”
葛玉婷凑近了些,压低嗓音继续交代:“靳越家有钱,你爸爸说了,一定要抓住这个金龟婿,听见没,一定要嫁给他。”
迟逢实在笑不出来,这是把盛华章说过的话安在她爸爸头上了。
葛玉婷见她不说话,笑了一声:“你这小孩,你还小,清高很正常,但你也别看不起妈妈的现实,等你到了这个年纪才知道,钱才是最重要的。”
迟逢点头:“我知道的,妈妈。”
“一定要跟他结婚。”
迟逢又说:,“嗯,知道了。”
葛玉婷这才放心地拍了拍她,又开始说:“对了,我的店怎么样了?你不是帮我请了个人照看吗?”
迟逢顺着回:“挺好的。”
葛玉婷又说:“靳越对你到底好不好?你看你都瘦了,妈妈在这挺好的,就是没办法老找你爸玩。”
迟逢小声问:“我爸……他在干嘛?”
“去跑车了啊,他跟你姨夫一起跑车,赚钱给我花,挺辛苦,你记得多给他打电话。”
迟逢应着:“好,你给我个他的电话,我明天就打。”
葛玉婷愁眉苦脸,“我怎么不记得他电话……”
又过了会儿,葛玉婷便不再理迟逢了,起身又去了窗边,自顾自打着金刚功。
迟逢轻手轻脚关了房门,去找医生。
这是个专门收治精神病人的精神病疗养院,葛玉婷住这儿每个月的花费八千块,迟逢别无他法,只能靠兼职维持基本生活。
她跟医生说了葛玉婷的表现,“和之前差不多。”
医生耐心满满,跟她说:“你妈妈的情况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用药情况也很不错。”
迟逢又偷偷给医生递了个红包,这才放心离开。
自打上次朱思琳“教育”过迟逢之后,迟逢想了挺久的借口,想把靳越叫出来,请他吃顿饭以表感谢。
但后来有天,她发了条【在吗?】过去,他挺冷淡地回了个【说】。
迟逢就吓得没敢说。
他果真是烦她了。
这天,迟逢有个文件要回校处理,没成想刚走进校门,就碰上了方柏林和靳越。
两人正往办公楼走,靳越看见迟逢,匆匆扫了一眼没停留,他腿长步子大的,没一会儿便走了个没影。
迟逢站在原地瞧了他几眼,才慢吞吞往办公室走。
她跑到办公室整理了会儿考核材料,下楼时,路过行政办公室,被陈之茹叫住。
迟逢转头看进去,陈之茹一身紧身职业装,身材曲线尽显,脸上妆容精致,原本似乎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美妙的容颜。
她冲迟逢勾了勾手指,“来这儿。”
迟逢走进去,问:“怎么了?”
“看见没,上次那个,李老板。”她走到窗户边往下指,迟逢凑过去往她指的方向看。
操场上,一个秃头在正强烈的太阳光底下锃光瓦亮。
迟逢问:“他来学校干嘛?”
“他是被开除的那个,李什么,什么然他爹,你不知道啊?”
迟逢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不知道。”
“那可是地产老板的儿子,上次咱二老板攒局请客才请了李总,这才没过多久,座上宾的儿子就这么水灵灵地被开除了,人不得来讨个说法?”
迟逢对这个秃总的印象本来就很差,这下知道他是那个男生的父亲,她更是厌恶得紧,骂出声:“活该。”
陈之茹原本只觉得迟逢性格太过耿直,容易得罪人,但自打她知道迟逢认识聚星老板,且交情还不错这一点之后,便觉得似乎她是这性子也挺合理的。
想到这,她自然也就问出口了:“诶,话说……你跟聚星老板什么关系?”
迟逢视线拉回来,看着她:“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陈之茹挑着自己的头发,笑了笑:“你也不用因为跟周林溪关系好,就那么防备我。”
迟逢没应声。
陈之茹和周林溪关系一直以来都不好,追溯起来,大概是从刚进校工作的时候开始的。
两人被抓壮丁,一起筹备运动会,最后细节上出小问题,周林溪被赵志刚阴阳过来批评过去的。
到了陈之茹这儿,倒是屁事没有。
自打两人的梁子结下,后来再也没有给过对方好脸色。
迟逢也知道,陈之茹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工作上,每次工作上的事儿都能马马虎虎犯一些很离谱的错,让别人帮忙擦屁股。
但对社交这事儿,她又格外上心格外周到。
在一个私立中学拼了命结交人脉,迟逢其实并不太懂陈之茹的真实诉求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问回去:“那你来学校上班,但老想着社交是为的什么?”
陈之茹扯了扯唇角,显然不想答:“怪不得你跟周林溪合得来,我跟你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迟逢也说:“那你多余叫我进来。”
本来今天靳越没理她,她就已经很烦了。
陈之茹毫不客气呛回来:“得得得,赶紧走吧。”
迟逢带着一肚子气下楼,在楼口撞见了方柏林。
仍旧是一身西装的打扮。
她四处扫了眼,没见靳越。
方柏林见她过来,冲她笑了笑,“回学校了?”
迟逢点头:“老板好。”
方柏林点点头,却发现迟逢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仍是看着他。
“怎么了?”
迟逢厚着脸皮问:“靳越今天来干什么?”
“哦,你见着他了?我有点事儿找他帮忙。”方柏林含糊说着,自从知道靳越似乎想瞒着自己的老板身份之后,他也有意无意帮忙瞒着。
“李雪倩的事儿怎么样了?”
方柏林想了想,说:“等尸检报告呢,对了,这两天她家长找你麻烦没?”
迟逢摇头,“没有。”
“那就行。”
几句对话结束,迟逢便走了。
方柏林站在原地,心想——
这苦情哥还挺难的,来学校一趟,光顾着忙了,都没跟顾得上跟旧情人说上一句话。
他上了楼,走进办公室,里头空调开得足,他整个人舒服了不少,对靳越说:“这姓李的可不好对付啊。”
上次吃饭时,靳越的嚣张只是洒洒水,毕竟李博远并不知道靳越和嘉尚集团的关系。
校方和几个地产老板不算撕破脸皮,在面子上仍旧过得去。
但这次开除李焯然事件,基本不亚于直接打了李博远的脸。
李博远再怎么说也是个地产老人了,在西临市地产行业人脉广根基深,几乎人人都得给他个面子。
于是,原本有意接下这个项目的几个老板全都狮子大开口,学校这边两年内怎么都得完成扩招的事儿,建新校区刻不容缓。
靳越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样,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挺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他也就能闹出这么点动静来。”靳越说完,反而问他,“李雪倩的事情怎么说?”
方柏林额角一跳,“你们怎么问一样的话?”
“我和谁?”
“迟逢。”
靳越听见迟逢名字,没什么反应,仍是问他,“别废话,怎么样了?”
方柏林说:“我问过了,尸检报告还要一阵才能出来,警方那边现场勘验确实是自杀而非他杀,但家属那边不行,所以等尸检结果出来之后,估计会叫迟逢去做笔录。”
靳越“嗯”了声,不甚在意的样子:“她做了心理咨询,事后又让班主任告知了家长,算得上尽职尽责了。并且,警察那边如果好好调查,肯定也会查李雪倩的手机。”
这么说起来,那就势必会牵扯到李焯然了。
方柏林累得不行,“真是焦头烂额,要不然今天出去喝两杯?”
“行,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和我几个发小,顺便连酒局一块组了。”
方柏林点头:“那感情好,你那俩兄弟都挺有意思,我正想让你组个局呢。”
因着靳越的关系,几人之前见过一次。
靳越想到什么,又突然问他:“校庆没两天了,名单出来了没?”
“没呢,”方柏林边摸出手机边问,“怎么还好奇上校庆的事儿了,他们在群里报名,有人统计来着……我看看啊,迟逢……”
靳越说:“没问她。”
“那你问谁?”方柏林点开接龙记录,手指往上划拉着,找迟逢的名字。
靳越又说:“闲得慌,随口问问。”
方柏林手指顿住,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来,“哦,随口问问?”
“那,我也就随口跟你说说吧……校庆迟逢倒是会来。”
他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只不过,是带家属来。”
第36章没想到他能变得那么混蛋。
每年的校庆和年会, 都是嘉尚集团大放血的日子。
白天活动丰富,下午食物精致味道绝佳,全校的教职工几乎没有缺席的。
下午三点, 校停车场。
周林溪刚把车停好, 迟逢从副驾刚一下来就看见李群的车屁股正往停车位进。
周林溪关上车门锁了车, “他们来了吗?”
迟逢往角落的地方指:“那儿。”
贺长风和李群下车往这边走, 跟她们打招呼。
贺长风手上拎着个袋子, 是某个LOGO很明显的咖啡品牌,他递过来:“咖啡, 挑一杯。”
“谢谢。”迟逢低头往里看。
贺长风干脆替她拎着袋子, 让她方便拿:“有美式,有生椰拿铁,还有星冰乐, 想喝哪个?”
“生椰拿铁吧。”
“右边这两杯都是……”就在迟逢伸手去拿的时候,李群“靠”了一声,“布加迪啊我去!”
迟逢拿出那杯拿铁, 转头看去。
是靳越的车。
原来叫布加迪?
她根本不懂车,更不知道这车的价位。
但不管怎么说, 他的车,都不会便宜就是了。
周林溪说:“难不成是二老板的朋友?”
话音刚落, 周林溪便眼见着一个并不陌生的面孔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忙拍了迟逢几下:“我去, 你那同学, 是不是?”
迟逢点了点头。
贺长风闻言,转头看了眼迟逢,又再次往那辆布加迪的方向看去。
男人身高腿长, 骨架舒展,能从肩背手臂的线条看出常年锻炼的痕迹。
两人视线相对了一瞬后, 不约而同移开。
直到副驾驶门打开,几人才意识到,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靳越偏头,往副驾驶的方向看去,似乎在等人。
周林溪说:“他有女朋友啊?”
迟逢手里的拿铁很冰,冰得她手指头有些疼。
她心不在焉回:“可能吧。”
然后眼看着副驾驶下来了一个精致女生。
再眼熟不过。
传言中的,他的“小师妹”。
靳越偏过头,跟她说了句什么,她立马笑开来。
然后便是擦肩而过。
谁也没跟谁打招呼。
反倒是那位“小师妹”,对着迟逢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迟逢盯着手上的拿铁发呆,心里却有些委屈。
既然有女朋友……即便不是女朋友,那也得是暧昧对象了。
为什么前一阵又带自己这个前女友回家,甚至还让她在他家住上了几天。
迟逢觉得自己最近起的这些心思挺可笑的。
又觉得挺无奈。
没想到他能变得那么混蛋。
周林溪瞧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催促几人:“走吧走吧,待会儿人多了奖品全被拿了。”
到了活动场地,迟逢倒是没见靳越他们了。
她没再想他,把繁杂的念头尽数抛出去,认真玩着游戏。
没过一会儿,她赢下一把电动牙刷,一个小抱枕。
一转头,贺长风赢了一瓶某牌子精华,一转头就给迟逢递了过来。
周林溪哟哟哟起哄半天,贺长风解释:“我皮糙肉厚的,用不上。”
周林溪又说:“那你怎么不给我?”
贺长风笑:“让群哥给你努努力。”
话才刚说完,李群就给周林溪拿下个大排灯,她抱着直乐。
几个人把游戏都几乎玩了个遍,热得不像话,新一轮奖品又上来,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游戏。
贺长风瞧着迟逢红扑扑的脸,问她:“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迟逢冲他笑着摇头,“今天收获挺多的了。”
李群也说:“要不然咱把东西先放车上再过去?”
周林溪笑说:“行,我看时间还来得及,我请你们喝杯东西再去仪式现场。”
说是仪式,其实就是普通不过的领导发言,总结以往经验,顺带展望未来。
嘉尚中学每年多仪式流程几乎都是能省则省,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之后,校长发言,周林溪够着脑袋看着,问迟逢:“二老板是哪个?”
迟逢摇头:“没见着,但应该是来了。”
毕竟靳越来了,要不是方柏林邀请的,迟逢想不出他来这里的目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仍是没见到方柏林。
周林溪对二老板的好奇心在看见花样多得离谱的自助美食后被尽数打消。
四人吃完饭后,又约酒。
迟逢头晕脑胀,摇头说自己不参与了。
李群看她东西挺多,问她:“先把你送回去,我们再去玩?”
迟逢摇头,“我把东西放办公室,坐地铁回去就行。”
周林溪伸手拐了拐贺长风:“快去帮把手,顺便参观参观我们办公室。”
贺长风挺自然地伸手过去,帮迟逢把手上的东西全拿过来。
走到教学楼里之后,迟逢觉得有些尴尬,跟贺长风说:“林溪只是喜欢起哄,你别介意。”
贺长风笑了下:“没事,你别介意才是。”
迟逢问他:“你刚吃饱没?”
贺长风点头:“看来你们学校伙食不错。”
恰好两人正好走到办公室门口,迟逢边开门,边说:“我们食堂难吃得很,肉都很腥,并且还贵。”
贺长风“啊?”了声,“我还以为都是今天这种水平。”
迟逢笑着打开灯:“哪能呢?这种时候一年也就两次。”
正说着,外头动静挺大,依稀能听见几个人聊天走动的声音。
迟逢以为是跟她一样回办公室放东西的人,把东西搁到桌下小柜子里后便招呼着贺长风一起出去。
两人一同走到门口,迟逢背身锁门,贺长风倚在门边问她:“那食堂难吃的话,你们一般去哪吃饭?”
迟逢答:“校门口啊,有很多小店。晚上如果不加班,就回家点外卖,食堂是真的难吃,哪次我带你去试试。”
贺长风听见这句,忍不住笑了,“有你这样的吗,带我吃难吃的东西。”
迟逢也笑。
他们这一隅,声控灯亮着,天还没黑,亮了跟没亮差别不大。
旁边有人过来,迟逢转头看,笑一下便僵在了脸上。
方柏林、靳越,还有他那个小师妹。
迟逢率先叫了人:“老板。”
方柏林点头,脸上带笑,问她:“刚你说咱食堂难吃?”
迟逢稍作犹豫,点头:“对。”
“诶我说你,知道我在这,故意说的吧?”方柏林边说着,边分神去看靳越脸色。
迟逢半真半假道:“就当我是故意的吧,就想告到中央。”
靳越没应声,倒是他旁边的女生问:“这是你男朋友?”
迟逢刚想摆手,贺长风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头:“还不是。”
他这话说得模糊,仔细分辨,似乎还有叠在其中并不明显的几分暧昧。
靳越没什么好表情,催促着方柏林:“还不走?”
迟逢转头看了贺长风一眼,没说什么,随后,站在原地,眼瞧着一行三人先行离开。
下楼梯时,两人异常沉默。
贺长风觉得自己似乎挺卑劣。
他一眼便看出来迟逢跟那个非富即贵的男人似乎有些不简单的过往。
所以,即便迟逢的家庭条件足以让他退避三舍,但他仍旧被那个男人激发出来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于男人基因里携带的竞争欲。
直到远远看见了周林溪和李群,贺长风才清醒过来了似的,对她说:“不好意思。”
迟逢转头瞧着他。
其实她并不懂。
贺长风刚刚说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意图到底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事。”
懒得问了。
迟逢和三人分开,独自去了地铁站。
这个时间段已经过了晚高峰,迟逢甚至还找到了座位。
不巧的是,肚子一阵难受,她惊觉可能是来了姨妈,于是赶紧站起身来,仰脖看站点牌。
出站的时候又是一阵倾盆大雨,她没带伞,被泼头淋下,等回到家时,又成了落汤鸡。
这一下,迟逢脑袋更疼了,在家睡了两天,刀片嗓也跟着来了。
赵若这两天也感冒了,打群视频的时候,瓮声瓮气地,闫舒婷看见迟逢和赵若那难受的模样,怕这波流感波及到自己,于是忙把空调调高了一度。
挂断前,赵若突然问了句:“走走,你那前任,怎么样了?”
迟逢恹恹道:“不知道。”
闫舒婷又问:“最近没见着?上次不还一起吃饭吗?”
迟逢垂着眼说:“见着了,他估计快恋爱了,和他那个师妹。”
闫舒婷和赵若知道迟逢以前得过抑郁症,听见迟逢这话,哪还敢继续细问,生怕影响迟逢的心情,索性开始转移话题。
到夜里九点,迟逢原本准备睡觉,但实在扛不住,嗓子疼得要命。
她拿了件外套,跑到不远处的小诊所去打针。
这家小诊所口碑很好,起初还是个滴滴司机告诉的她,后来她发现,小诊所基本靠的都是下猛药以求快速见效。
但她这会儿疼得不行,再猛的药也无所谓,只要能快速恢复就行。
到地方时人挺多,大多都是感冒的,戴着口罩。
迟逢怕交叉感染,把口罩往上挪了挪,进去给医生看诊。
医生让她张嘴,用小手点对着她喉咙照了会儿,“你这炎症挺严重,挂水还是开药。”
迟逢哑着嗓问:“怎么好得快?”
“那先挂一次水,我再给你开两天的药,家远不远?要是没好再来找我。”
迟逢点点头,拿了单子给了小护士,随后便被安排去了小隔间里挂水。
隔间里两张床,一个五十几岁的阿姨瞧着她,问她:“小姑娘自己一个人来的?”
迟逢点点头:“对。”
“哟,这嗓子哑得,男朋友呢?”
迟逢摇头:“没有。”
“这么漂亮没男朋友?”
这会儿护士拿针水进来,听见阿姨的话笑了下:“兴许只是人家不想找呢,现在的独立女性那么多,谁愿意找个质量不行的男人烦心呢,男人还得慢慢挑。”
阿姨也点头:“确实确实,我女儿也是这样,去了外地不回来,满脑子工作,都没有谈过恋爱。”
针尖戳进迟逢的皮肤,她拧了下眉。
护士笑了声:“看你白的,别乱动啊,要不然容易青。”
迟逢点头道谢,迷糊着玩一会儿手机,又看一会儿针水。
等第二瓶挂到一半,她实在憋不住想上厕所,便慢吞吞起身,抬手去扯挂瓶。
阿姨见她起身,忙说:“你上厕所?”
迟逢答:“对。”
“可得小心,厕所地滑。”
“好。”
迟逢右手高举着吊瓶,转身往出走。
她以往来这只是开药,没去上过厕所,边往里走,边转头四处看着厕所的标志。
没成想,一转头,看见了一个背影。
男人一手攥着女生的手臂,半拎住人的状态。
女生右脚抬起,受力的只有左脚。
迟逢看样子,她约莫是崴到脚了。
在原地可能只愣了一秒,或者两秒?
但迟逢却觉得度秒如年。
靳越偏头,似乎在找椅,好让他的小师妹坐下。
迟逢惊住了一般,立马背过身,往里边的走廊进去。
她右手举着吊瓶,旁边过来个穿白大罐的护士,问她:“您是要上厕所?”
迟逢点点头。
护士给她指方向。
几乎是从靳越身边过去的路径。
迟逢又摇了摇头,随后冲护士一笑:“算了,又不想上了。”
第37章你在和别人谈恋爱吗?
迟逢站在原地举了会儿针水, 发愣。
须臾,到手臂酸麻,又觉得好笑。
她又没干什么, 躲着干什么?
她够着身子瞧了一眼, 刚刚坐那边的两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迟逢仰脖看了眼针水, 随后加快脚步, 去了厕所。
……
朗月苑。
靳越走到副驾驶, 帮宋艺晓把车门打开,随后攥着他手臂, 把人拎下来。
“你这个人, 完全不怜香惜玉。”
靳越笑了声,“那我松开了?”
宋艺晓“诶”了两声,“哥, 哥!别呀!”
邹琦听见靳越停车的动静,出门来看:“靳越,你少凶妹妹。”
“晓晓, 好点没?”
说完,邹琦赶紧过去扶宋艺晓。
靳越把手松开, 没说话。
宋艺晓笑了笑:“别担心,姨妈。只是扭了下, 没大事。”
邹琦一低头便看见宋艺晓脚脖子高高肿起, 她挺担忧。
宋艺晓是她远房表妹的女儿, 因着跟靳越在美国念的是一个学校,两家才逐渐有了联系,熟络起来。
这会儿趁着暑假, 宋艺晓想来西临找朋友玩,暂住她家。
谁能想到今天, 宋艺晓和朋友去打个网球,就这么嗑着碰着了,看起来还挺严重。
邹琦问:“拍片没?”
靳越回:“没,只是带去诊所简单处理了下。”
邹琦瞪他:“怎么不带妹妹去医院看看?”
靳越说:“她脚能动,肯定没伤着骨头,就是肿得有些厉害,现在去医院只能去急诊,别挤占医疗资源影响人救命了,明天一早您带她去看看,行吗?”
宋艺晓也接话:“不用麻烦呢姨妈,我这脚真没事,表哥忙得很,不用麻烦他。”
邹琦让家里阿姨把一楼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宋艺晓方便住,嘴里不忘吐槽:“这房子太老,当时也没想着弄个电梯。”
宋艺晓却仍是说着好话:“那么大的房子给我住,我才是沾光。”
等宋艺晓进了房间之后,邹琦不免小声数落靳越两句:“要是你自己的脚崴了,你早去医院检查去了。”
靳越倒也笑:“您饶了我吧,我是真没时间。”
邹琦瞧着靳越看起来确实挺疲惫,嘴上倒是仍不饶人:“你说你跟你爸讴什么气?投那么多行业,每个行当都不省心,小心累出病来。”
靳越淡声道:“没有的事。”
“你也25了,王伯伯家女儿刚大学毕业,22岁,我上次见了一面……”
靳越听不下去,伸手摸桌上的车钥匙,“我先走了。”
邹琦自顾自在后面喊:“你小子,真要当老和尚才罢休!”
宋艺晓已经换了睡衣蹦蹦跳跳出来,一眼便看见靳越头也没回的身影。
饶是拼拼在小花园叫了两声,靳越也没搭理。
她戳了一块阿姨切好的梨,吃进嘴里,随后抬手给邹琦顺气,“姨妈,您别气,我看表哥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邹琦的愁绪一下被赶走,忙问:“谁?他跟你说的?”
宋艺晓笑着摇头,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看出来的。”
宋艺晓上下嘴唇一碰,从第一次在Misty见到迟逢说起,基本做到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反正我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氛围,很不一般。”
宋艺晓说完,邹琦却没有好奇的样子。
宋艺晓又问:“姨妈,您不好奇是谁?”
邹琦轻叹一声气:“我知道她是谁。”
当年,靳越被靳林打断了腿,迟逢跟靳越分手后,两父子自然而然生了嫌隙,她在中间却什么也做不了,只盼着靳越有一天能自己想开。
可他偏偏一毕业就跑回了西临,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是根本就没放下过迟逢。
宋艺晓见状,问邹琦:“怎么了姨妈,你不喜欢那个姐姐?”
邹琦摇摇头,她自诩还算个开明的长辈,况且迟逢本就懂事贴心,又讨人喜欢。
“他们以前在一起过。”
这下,轮到宋艺晓惊讶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啊?”
邹琦摇摇头,谁能说得清楚?
当晚,靳越回了青园。
他平日里基本不去客房,自从迟逢回去之后这间房已经空了很久,他从门口路过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之前阿姨说,迟逢落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靳越打开门进去,开了灯。
一转头,桌上放着条白贝母蝴蝶项链。
靳越几乎一眼便认出来。
那是大一那年,两人周末去商场玩,靳越把迟逢带进了Vca。
迟逢知道里头的东西贵,往外拽他,让他赶紧走。
但仍是多看了这款小蝴蝶项链几眼。
他记下,专门挑了个时间买下送给她。
她后来老戴着,看来确实挺喜欢。
以前她生日的时候他送的手链,她就不怎么戴。
靳越拧着眉,心想,最近见这几次见面,也没见她戴过。
他用手指蹭了下挂坠,随后放回桌子上。
须臾,摸出手机来,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上一条还停留在他回过去的那条消息。
简简单单一个“说”字。
她没再回他。
靳越气笑了。
问他在不在,问完,她人没了个影。
前两天倒是索性带上了暧昧对象,去校庆了。
他切了微信,点开相机,对着桌上的项链拍了张照片。
正准备又切回去把照片发给迟逢,手机响了。
陈胤之的电话。
一接起,他就说:“喝两杯?”
靳越看了眼时间,堪堪十点。
明天周六,没什么事。
“行。”
陈胤之又说:“去你那还是去别的地儿。”
“另外找个地方吧,懒得应酬。”
那个店是靳越开的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平日里年轻人去那玩的不少,一碰上熟人,少不了你来我往说几句场面话。
靳越今天实在没心情。
陈胤之答得很快:“得嘞,你那边有几个人?我就叫了你和江宇。”
靳越想到这一阵方柏林实在忙得够呛,于是说:“我叫上方柏林。”
靳越到地方的时候,只有陈胤之到了。
这是个清吧,方便聊天,他挑了个清净的卡座,靳越挺满意。
坐下后,陈胤之抬起杯子跟他碰了下。
“心情不好?”
靳越:“没有的事。”
手机震了下,是邹琦发来的消息。
一条视频。
拼拼对着摄像头,委委屈屈地哼唧,背景音是邹琦的声音:“你看,你回来不摸狗,给孩子委屈得,是不是啊拼拼?”
拼拼很配合地哼唧了一声。
陈胤之听见这动静,忙凑过来看:“你家拼拼真成精了,都好几岁的老狗了,还撒娇。”
靳越一只手点着屏幕给邹琦回消息,开口说:“跟它妈妈一样。”
“多多啊?”
靳越“嗯”了声。
陈胤之没敢多说。
多多在靳越家待了好几个年头,生下拼拼后没多久就病死了,那会儿他们高一还是高二。
靳越那阵球照打,考试照样是年级第一。但脸上笑脸少了,吃饭也都不香了。
也是到了那会儿,陈胤之才觉得自己真正看明白了自己的这个发小一些。
靳越虽然平日里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在乎。
但其实并不是。
他只是藏得深,不想让人看见。
靳越回完消息后便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沉默须臾,陈胤之正垂眼刷着朋友圈,冷不丁听见靳越问:“你那个群,最近组织活动没?”
“什么群?”陈胤之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相亲群。”
陈胤之乐了,“你不是自己加了群?问我干嘛?”
靳越说:“挺忙的,没空看。”
陈胤之知道他在打听什么,于是说:“前一阵弄了个单身男女露营趴,放心,迟逢没去,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靳越指尖蹭了下酒杯,“没什么情况。”
陈胤之又说:“顾莹跑南岗去了,你知道吗?”
靳越摇头:“去干嘛?”
江宇这会儿走过来,跟二人打了招呼,刚一坐下就听见陈胤之接着说:“去找甲鱼吧,前阵听说,她妈妈让她相亲了两个二代,条件一等一,就是长相……你也知道,她眼睛里历来是长在脑门上的,必然是看不上。”
靳越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多年她都不喜欢甲鱼,现在甲鱼好不容易放弃了,她又要去找了。”
江宇看了靳越一眼:“谁不知道人家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
靳越垂眼,笑了:“我的问题。”
陈胤之“诶”了两声:“也不是,你拒绝她拒绝得够干脆了。”
江宇举杯,跟靳越碰了下:“哥们不是这意思……只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迟逢还不是把你甩得够狠,现在你可是功成名就了。”
“我就问你一句,要是她还来找你,你回头吗?”
靳越举杯的手一僵,随后仰脖,将满杯酒尽数喝了。
陈胤之看他脸色,看不出什么东西,更觉得可怕,于是忙转移话题:“你那兄弟什么时候才来。”
靳越垂着眼,突然笑了下:“她不会找我和好。”
她只会一次又一次远离他。
江宇看见靳越这样,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于是也跟着接过了陈胤之的话头:“上次见方柏林就觉得挺有意思的,赶紧把人叫过来喝两杯。”
那一晚,几个人都喝得挺多。
精酿喝完,又上了洋酒,成功把陈胤之和方柏林放倒。
靳越打电话让陈样来接他,顺便把那两个死人送回家。
江宇倒是神色如常,说自己还有下半场,先走了。
等靳越回到青园,已经到了一点半。
陈样见他步子不稳,坚持把人扶进电梯才离开。
靳越喝醉后没那么讲究,他反手关上门,边往里走边脱衣服,进房间时身上已经只剩一条内裤。
他进了隔间快速洗了个澡,等洗完再出来时,整个人更晕了。
偏偏脑子还活跃得不像话。
他垂眼,瞧着身侧的沙发。
第一天来他家时,迟逢就坐在那,抱着那个白色抱枕。
他拿起抱枕,凑到鼻端轻轻闻了下。
一丁点她的味道都没有。
抱枕底下却多了根突兀的头发。
半长不短,很黑。
他几乎百分百确实,那就是她的。
他把那根头发捏起,指尖摩挲两下,扔进垃圾桶。
过了五分钟,在他神志并不太清明的时候,他摸出手机,点开和她的对话框,打字。
【你在和别人谈恋爱吗?】
消息发出去后,他偏头,抱着那个抱枕睡着了。
第38章凑过来点,看不清。
迟逢打完针回家后早早睡了。
晚上挂了三瓶水, 再加上她遵医嘱喝了挺多水,迟逢半夜起来上了个厕所,刚摸出手机连上无线网, 手机就震了下几下。
她点开微信的时候, 愣了愣。
给她发来消息的人, 除了朱思琳, 还有靳越。
迟逢还没点开对话框, 就已经看见了那条消息——
【你在和别人谈恋爱吗?】
下午才在诊所碰上他带女生去看病,到了半夜, 倒是开始问起她的事来了。
渣男。
迟逢快速回过去——
【关你什么事?】
那一晚, 迟逢又做了冗长的梦。
梦里,她仍旧在和靳越谈恋爱。
不同的是,靳越像是变了个人, 背着她劈腿。
甚至在被她发现后还反咬一口,说都是因为她学抽烟,他不喜欢, 才劈腿的。
迟逢醒来后满脸都是泪,等想起来梦里的内容之后只觉得荒唐。
她慢吞吞起床, 慢吞吞洗漱。
后来又点了个饺子外卖,坐在沙发上, 边看心理学的书, 边等外卖。
没一会儿, 外卖送来,没吃几口,她就接到了刘老师的电话。
迟逢休学的那一年, 抑郁症变得很严重,她去精神科看医生。
医生得知迟逢是西临大的学生, 又恰好认识西临大心理学系的系主任刘学悉老师。
机缘巧合之下,便把迟逢介绍给了刘老师,刘老师后来便成为了迟逢的系主任。
那是刘老师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大学生。
原本心理学系接受外专业转过来的同学时,要求都分外严格。
可以说,迟逢算是被破格允许转专业的。
迟逢后来也问过刘老师,为什么同意了她的转专业申请。
刘老师当时只说:“我面试过很多个想转专业的同学,他们选择心理学的理由,要么就是对心理学这门学科感兴趣,要么就是有考虑就业的因素,但只有你不一样……你是为了自救。”
从大一下到大四毕业,刘老师眼见着迟逢一步一步走出深渊,她是真的欣慰。
等她退休,迟逢得知她一生未婚,便经常去她家看她,给她做饭。
两人的关系直到现在仍是很好。
迟逢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老师。”
单是叫了一声,刘学悉便听出了不对劲来:“嗓子怎么了?”
迟逢答:“没事儿,小感冒。”
“现在不是都暑假了么,下午过来一趟,我做饭给你吃。”
迟逢忙拒绝:“我还没好,传染了您可不得了。”
刘学悉笑:“我这身体可比你好多了,我买只老母鸡给你炖汤,你下午五点出门就行。”
迟逢推拒不过,应了下来。
刘学悉知道迟逢家里的状况,问起了她妈妈。
迟逢把前两天疗养院医生的话告诉了她。
刘学悉点了点头,“那应该是恢复得还不错,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迟逢忙点头。
在刘学悉这里,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几乎不怎么会被问到感情的事。
没成想,这一次,她却在她走之前提了一嘴。
“我有个小侄子,学医的,家里条件不错,你有意愿见见吗?”
迟逢笑了下:“我这条件,才吓跑一个,别祸害您侄子了。”
“吓跑谁了?相亲了?”
迟逢胡乱点了点头,“算是吧。”
刘学悉却笑了,说:“他家底还算厚,父母都是医院领导,收入低不了。再说了,你条件再差,还不是努力把你自己和你妈妈照顾得挺好?这就行了。”
迟逢垂着眼,仍是摇头。
刘学悉眼一横,问她:“不是还想着你那前男友吧?”
迟逢挺委屈地抬眼看了刘学悉一眼:“我想他干嘛,他早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话里的哀怨还挺明显,刘学悉一听就知道,这事没完。
她问:“怎么,最近碰上了?”
迟逢点头:“是。”
刘学悉又说:“碰上了也好,这人到底什么样,得靠你自己去看。这么多年了都想着他,这会儿即便发现不值当,你也得靠自己走出来。”
迟逢仍嘴硬:“我早走出来了。”
迟逢离开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心里也堵得慌,干脆什么也不去想,把口罩往上扯了扯,往地铁站走。
这场病直到三天后才好得差不多。
迟逢看了下自己的存款,没敢耽误,状况稍好一些就开始接活。
这天,迟逢去一个客户家做咨询。
客户是个残疾妹妹,去年出了车祸之后截肢了,命是保上了,但余生只能在轮椅上度日。
工作室接到这活儿的时候便想到了迟逢,她五官柔和,看起来很好亲近。
几次相处下来,那个妹妹情况好了不少。
迟逢做完今天的咨询后,被家长留在家里吃了水果才出来。
这会儿约莫八点半,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霓虹闪烁,车辆川流不息。
客户家这边离地铁站有一公里多,迟逢扫了辆小黄车,准备骑到地铁站,再坐地铁回家。
她刚从大路右拐,到了一条酒吧街,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支起了连片的摊子。
正是夏天,不少人喜欢在户外喝酒吹风,路上格外热闹。
但交通情况却是比较复杂了。
因着酒吧街的性质,这条小道上没有非机动车道,而是在道路两旁划定了无数个停车位。
小黄车和轿车在共同车道上行驶,让迟逢怵得慌。
她骑得格外小心,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没成想,她在这条小路上刚穿行到一半,右侧停车位上突然开出一辆车。
车头直打出来,没打转向灯,迟逢吓了一跳,极力稳住车子,见路上空着,她往旁边转了下龙头,却还是避无可避。
她的小黄车结结实实碰上了白色轿车的侧边,随后,她重心不稳,人一偏,便摔到了地上。
手上火辣辣的,摩擦过后的疼痛感慢慢袭来。
她刚撑着自己站起来,驾驶座门打开,开车的人已经骂骂咧咧走下来了。
他指着迟逢,问:“你他妈会不会骑车,啊?”
迟逢闻见这人满身酒气,拧着眉说:“是你不打转向灯就把车出来,这里有监控,不信就报警调监控。”
男人一听“调监控”,乐了,“你还管上监控了,这儿我说了算,知道吗,你就说说怎么赔吧。”
迟逢伸出自己的手臂,“你喝了酒,还把我撞伤了,还要问我怎么赔,你怎么敢的啊……”
这时已经过来几个人围观了,见迟逢骂人都没气势,赶紧劝那个男人:“算了吧,人小姑娘都被你撞成什么样了,裤子都摔破了。”
迟逢这才知道自己裤子破了,忙低头看。
膝盖侧边,牛仔裤被地上的沙粒磨出几道口子,还被地上的尘土蹭得黄了一片。
这牛仔裤还挺贵的,她更气了。
两方争执不下,看热闹的人倒是还有空往旁边看。
“哟,豪车啊。”
白色迈凯轮内,陈胤之心情大好。
今天他刚提了新车,第一次开出来溜,准备上跨河大桥。
没成想路过酒吧街时,倒是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迟逢狼狈站在人群中,身旁倒了辆小黄车,正和一个男人对峙。
陈胤之不作他想,立刻给靳越去了个电话。
就在他以为靳越不会接的时候,电话被接起。
靳越:“干嘛?”
“碰上你前女友了。”
靳越:“你碰上她,跟我说干嘛?”
他咽了咽嗓子,喉结也跟着滚:“她干嘛了,相亲了还是结婚了?”
陈胤之笑,“都不是,遇上麻烦了。”
陈胤之三言两句简单说了下情况,随后补上句:“要真不在乎,你就别管她。”
靳越忙到现在,饭都没吃,桌上的菜甚至刚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他抓起车钥匙,转头换鞋出门。
……
另一头,有人帮忙报了交警。
巧的是,来的人恰好是贺长风。
他一身交警制服,荧光绿在夜里尤为明显。
迟逢看到了救星般,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了些底气。
贺长风过来看了下现场,问:“什么情况?”
迟逢说:“他酒驾,撞了我。”
“我酒驾什么啊酒驾,不信拿过来我吹。”
贺长风把酒精测试仪递过去,在看清男人时,他愣了愣。
这人他可得罪不起,并且,男人吹了气之后确实没问题。
于是,贺长风看着迟逢说:“我看没出多大的问题,你伤得也不重,私了了,行吗?”
迟逢闻言,愣了愣。
脑子里想到刚刚这男人说的那些话,大概也猜出个八九分了。
人情社会,这人多少又是个有权势的。
贺长风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可心里又觉得这样不对。
凭什么?
男人却仍是不满:“就说怎么私了吧,这女的骑车不看路,把我的车撞车这样了。”
迟逢也呛回去:“你还把我的手撞成这样了呢,本来就是你突然把车开出来的。”
“这有非机动车道吗,你自己看看。”
“没非机动车道也没写着禁止非机动车通行,多少人都往这边骑。”
“你还在这犟!”男人往前凑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抓迟逢胳膊。
“你要干嘛?”迟逢后退一步,几个过来看热闹的怕他打人,忙“诶”了两声。
突然,尖利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
这动静直接吸引了两旁正喝酒吃烧烤的人的注意力,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只见一辆黑色布加迪刹在路边,随后双闪一打,从驾驶座上下来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他“砰”一下砸上车门,车都没熄火,便两步走过去,一伸手便抓住了白色轿车车主的衣领。
这一切仿佛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
迟逢反应过来时,靳越已经直接将男人推得一连退了好几步。
男人正懵着。
靳越瞧着他,低声骂了句:“傻逼。”
“我草你马的——”男人哪听得这种话,眉毛一横就要冲过来,贺长风却先靳越一步把人抱住了,“行了,行了……”
靳越没管他,转头去看迟逢的状况。
“弄到哪了?”
迟逢伸手给他看,瞧着他,没说话。
夜色里,靳越垂眼看她手臂上的伤口,模模糊糊一小片。
他轻攥她手腕,往上拉了拉:“凑过来点,看不清。”
第39章想吃你做的。
最后, 两人打起来了。
靳越大获全胜。
男人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始终喊疼,说自己要去医院。
迟逢见他这样, 也耍赖喊疼, 最后, 就变成了两人一人哼哼一声, 靳越在中间好整以暇看着迟逢演戏的场面。
这事因为有肢体冲突, 最后闹到了警局,里头各种事排队处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 也哼不动了。
帽子叔叔对这种小纠纷基本秉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见两人都有伤,给出的意见是, 互相把对方的伤给治好。
最后事情又过去了交警那边,换了两个人过来处理事故定责。
那个男人全责。
至于双方的伤……
靳越想了想,开口:“我们治我们的, 你治你的,毕竟后面谁也不想见面。”
男人自知自己只是皮外伤, 不知道迟逢一个瘦瘦的小姑娘会不会被车碰出什么毛病,也答应了下来。
“那你们可说好了啊, 后面别来找我麻烦。”
“谁他妈找你麻烦, 看你就烦, 赶紧给人道歉。”靳越看他这态度,越看越不爽。
男人不肯:“我道什么歉,你不是还打我了, 你给我道歉了吗?”
靳越信手拈来——
“你要是不道歉,我就打到你道歉为止, 我挺有钱,还赔得起。”
这话,早在高三,迟逢碰上谭俊那事的时候他就说过。
如今,还是因为她受了欺负,他也还是说了这样的话。
不同的是,她遇事不总逃了。
见靳越态度坚硬,不留一丝余地,男人好歹同意了给迟逢道歉。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冲迟逢说了句:“对不起。”
靳越在旁边看着,拧眉,很是不满。
却不想,迟逢倒是自己先开口了:“你这态度是气我还是道歉?小心我去医院里一睡不起,讹你。”
交警在旁边看着,“赶紧的。”
那人总算鞠了个躬,“对不起,是我开车不小心,不该撞到了你还骂你。”
虽说能看出来他还是不太情愿,但总归是低头了。
迟逢不想再跟他掰扯,没再计较。
等事情处理完,迟逢上了靳越的车。
闹完这一通,已经十点多了。
从喧嚣到安静,迟逢觉得疲惫,靠在椅背上,跟他道谢:“谢谢你。”
“真要谢谢我,等下请我吃个夜宵。”
迟逢转头诧异地看着他:“你没吃饭?”
“正准备去吃,路过这儿,刚好碰上你。”他说得轻巧,也不承认自己是特意过来的。
迟逢忙说:“那我们先去吃吧。”
“不行。”靳越说,“先去医院。”
“不用了,我都是皮外伤,去诊所就行。”
“腿上呢?”
迟逢垂眼看着自己的腿。
紧身牛仔裤,拉不起来,她说:“有裤子,没事,我都不疼。”
靳越最后还是把迟逢带去了医院。
到急诊科的时候,前面有三个人,有哼着说肚子疼的,有说自己吐血了的。
等到了迟逢这儿,医生问她:“哪儿疼。”
靳越:“车祸。”
医生一时紧张了起来。
迟逢忙接话:“不是,没撞到,就是轻轻从侧边碰了下,摔地上去了。”
医生稍稍放心,问她,“哪疼啊?”
迟逢伸手,随后又指了指腿,“可能是皮外伤。”
医生捏了几下,又让迟逢走了几步路,随后挺无语的。
“没什么毛病,回家消毒就行。”
靳越问:“用打破伤风吗?”
医生蹙眉:“伤口那么浅,做好消毒就行,你们去药店买点碘酒。”
走出急诊科时,迟逢对他道谢:“麻烦你了。”
靳越垂眼搜着附近的药店,都挺远。
他想了想,直接外卖了一份回家,嘴上说着:“客气。”
迟逢眼睛往他屏幕上瞥,问:“你外卖到哪,吃饭的店?”
靳越收了手机转头看她:“偷看啊……”
“恰好、恰好看见……”
靳越打开副驾驶车门,“上去,去我家。”
迟逢原本都快坐上去了,一听这话,她没动弹,看了他一眼,说:“我不去。”
“你裤子总得换了才能擦药。”
迟逢说:“那我回家换衣服,你的饭我不请了。”
靳越看了眼腕表:“用完就翻脸?十一点了,我快饿死了。”
迟逢有些动摇。
要不是因为她,靳越不至于在外面耽误一整晚,甚至正挨饿。
可她实在不想去。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小委屈,小声说:“你怎么这样,跟别人搞暧昧,还要带前女友回家。”
靳越蹙眉:“什么搞暧昧?”
迟逢也不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直接了当说:“就你那小师妹,我都碰上了,你带她去诊所。”
就像今晚,带她来医院。
靳越听完,好整以暇看着她:“那是我妈远房亲戚,我远房表妹。”
迟逢呆住。
靳越下巴朝副驾驶一点,“你进不进?”
迟逢脸颊有些烫,“进……进。”
门“砰”一声被他关上,迟逢伸手去拉安全带。
他按启动键,启动了车子。
迟逢摸出手机,把地址切换成青园,看起外卖来。
“你想吃什么?”
“吃面条。”
“面条……”迟逢划拉了几下,问他,“蟹黄面行不行?”
靳越眉梢一扬:“你会做?”
迟逢说:“不会啊,我给你点。”
红灯,他停下车,偏头看了眼窗外,又突然转过来看她:“想吃你做的。”
两人恋爱的时候,迟逢没怎么做过饭。
他龟毛又难搞,不想自己动手,又舍不得迟逢洗碗做饭。
索性经常去外面吃。
有一次他陪迟逢回爷爷家,迟逢做了碗面条给他吃。
超市买来的,再廉价不过的一把碱水面,煮进清水中,铺上青菜和荷包蛋,再淋点葱油。
他吃完,夸了她一整天。
迟逢当时瞧着他慢吞吞,极其不熟练地洗碗,只觉得是那碗面条委屈了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从来不这么觉得,反而记到了现在。
迟逢微微愣住之后,点了点头。
到家后,迟逢才想起来问他:“家里有菜吗?”
阿姨经常过来做饭,多少有点。
靳越点头,见迟逢走在前面,已经到了门边,于是跟她说:“自己打开。”
迟逢把手指按上去之后才问他:“我的指纹你没删?”
靳越回:“懒得。”
进屋后,靳越打开柜子,把上次她穿的拖鞋拿出来放她脚边。
随后自己换了鞋,转头进了房间。
那些家居服一件件,被阿姨挂好了放在了他的衣柜里,他也便任由它们那么挂着。
没一会儿,他探出个半个身子:“过来一下。”
“干嘛……”
“看下你衣服,想穿哪件。”
迟逢“哦”了声,应着,随后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卧室。
深色调的软装,衣柜也是深色。
她凑过去看,他指着的隔间,一半是他的衣服,一半是他上次给她买的家居服。
“今天想穿哪个?”
迟逢拿出一套浅色亚麻格子的,短袖短裤,比裙子方便:“这个吧。”
靳越莫名笑了下,说:“我先出去,你慢慢换。”
迟逢忙说:“我去客房换吧。”
靳越眼梢微扬:“又没摄像头,你怕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翻你东西。”
迟逢抱着东西,熟门熟路进了客房。
她快速换好衣服,准备赶快去给靳越做面条。
没成想走出去的时候,靳越已经拖小板凳坐好,打开碘伏了。
迟逢过去,没矫情,坐他旁边。
以往她身上有什么小磕小碰,都是他帮她处理的。
见迟逢坐下,他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把沾了碘伏的棉签递了过来。
“自己弄。”
“……”迟逢“哦”了声,伸手过来接。
下一秒,他却径直握住了她手腕。
翻过来,仔细看她蹭上的伤。
迟逢心怦怦跳,可悸动过后,更多是心酸。
自打分手那天起,她就没敢想过,还会再有这样的日子。
两个人安安静静待在家,没有别人,也没有横亘在他们中间的现实。
碘伏涂上手带来些微的刺痛感,她神思一转,去看他垂着的眼睛。
从这个角度看他,他眼里的凌厉会被尽数盖住,透出温柔专注来。
迟逢在这一刻才深刻感觉到,他似乎确实成熟了很多。
她有想流泪的冲动。
就这么愣愣看了他一会儿,靳越突然抬眼。
四目相对了一秒。
他移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膝盖,力度极有分寸。
迟逢转了下身子,把腿凑过去。
靳越垂眼瞧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腿,侧边还有个挠红的蚊子包。
再往下是细瘦伶仃的脚踝。
他深刻地记得,他伸手抓住时的触感。
或者说,是感觉。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两句,随后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看着垃圾桶,扔了棉签,随后换了一根,再去帮迟逢涂她的腿。
问她;“别的地方疼不疼?”
迟逢摇头,随后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不疼,真不严重,你快饿晕了吧。”
靳越边收东西边说:“知道就好。”
迟逢起身跑去厨房,一眼便看到了中岛台上摆好的菜。
她愣了愣,转头问他:“你菜怎么放外面了?”
靳越脸不红心不跳撒着谎:“阿姨早上做的,我没回来,就没吃。”
迟逢说:“好浪费,热一热吧。”
“行。”靳越过去,眼看着迟逢去拿锅接水,忙攥住她胳膊,把人往旁边拉,顺势拿起那个锅,“我来。”
迟逢说:“你不会啊,并且说好了我做给你吃的。”
靳越:“谁跟你说好了?你看着,教我做就行。”
他接水,开火,又转头把中岛台上的菜放进微波炉。
动作还挺娴熟。
迟逢转念一想,也是,再怎么说也是个留子。
水没一会儿就开了,靳越把面条放进锅里。
迟逢说:“搅合搅合。”
靳越搅了两下,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确实挺想知道……”
迟逢“啊?”了声。
靳越直直瞧着她,接着说;“你现在,到底谈没谈恋爱?”
第40章你吃过的怎么了?我以前也不是没吃过。
厨房灯光没全开, 仅仅开了几盏射灯。
迟逢摇头:“没谈。”
她想到了靳越之前发给她的消息,有些难为情。
那时候,因为误会, 她回靳越消息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很恶劣了。
靳越没计较不说, 今天反倒不计前嫌帮了她。
她转头, 想去拿几根青菜来帮他洗了, 又听见靳越说:“那, 那个男的……”
“谁?”
靳越说得不情不愿,像是不屑问出口, 但又忍不住:“就校庆, 你带的那‘家属’,谁啊?”
迟逢忙说:“贺长风啊……你没看出来么?刚刚那个交警就是他。”
“……”
靳越:“哦,没注意。”
他是真没注意, 当时只顾着瞧迟逢到底伤哪了。
迟逢正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
她摸出手机一看,“贺长风”三个大字摆在屏幕中间。
靳越一眼就看见了。
十一点了, 还给小姑娘打电话。
神经。
迟逢接起,“喂?”
那头, 沉默须臾,贺长风道出了自己的苦衷:“迟逢, 对不起。”
迟逢其实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忙说:“没事。”
贺长风仍是解释:“之前我们领导带我们和大领导吃了次饭, 今天跟你撞上这个大哥也去了,他是大领导发小……”
迟逢不想让他为难,说:“我明白的。”
贺长风大概问了下她的伤势, 再次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次,道歉的理由其实换了一个。
他之前毫无缘由, 看见靳越似乎对迟逢不太一样就想对她示好。
甚至,是在他已经对迟逢的家庭条件望而却步的前提下。
他觉得自己挺卑鄙,也挺伤人。
迟逢却并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再次重复一遍:“没关系。”
一转头,靳越已经在捞面了。
沉默须臾,靳越似乎拿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问:“什么关系啊,半夜还打电话。”
迟逢笑了笑说:“熟人。”
“行,熟人。”靳越答得挺不是滋味
靳越把面过了道凉水,又煮了青菜。
随后便是煎荷包蛋和炸葱油。
每个步骤都是按照迟逢的指点来的,吃起来味道确实不错。
他知道迟逢肯定会馋,拿碗给她盛了一小碗,再端出那三个菜。
两人慢吞吞吃了顿饭。
靳越让迟逢先去看电视,自己洗完碗,又把桌子擦干净。
大少爷洗手作羹汤,挺有意思的画面,迟逢倒也没去管他。
听着厨房那边没了动静,迟逢坐在沙发上,垂眼瞧着自己身上的居家服,拿不定主意。
回,还是不回。
正犹豫着,见靳越迟迟不过来,一转头,原来是在柜子那边翻东西。
没一会儿,他手上捏着什么东西走过来了。
等近了,迟逢才看见,是创可贴。
粉色的,星之卡比的。
迟逢还没问,他便说:“那有个小的伤口,容易碰到水,贴着点。”
迟逢抬着手臂问:“哪呢。”
“别动。”
靳越凑近,把顶上的光源都遮盖了大半。
迟逢有一瞬屏住了呼吸。
他把创可贴贴在了她手掌边缘的小伤口上,随后把一整包都递给了她:“拿着用。”
迟逢瞧着这包创可贴,“嗯”了声。
靳越见电视上放的其实是她以往最不喜欢看的新闻,于是弯腰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迟逢看着他说:“谢谢你,今晚……”
“住下吧。”靳越调着台,不知道她现在喜欢看什么了,有点烦躁。
最后索性不调了。
他转过头来,接着说:“很久没睡过整觉了,你在这,应该能好点。”
他素来这样,直白又不加掩饰。
那一晚,失眠的人换成了迟逢。
她知道分手的这几年自己是怎么过的。
有一次,妈妈在精神病院试图轻生。
那也是她的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恰好碰上学费催缴,兼职的某个店铺倒闭,少了一份收入,又跟同学发生了口角……
一连串的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大冬天的夜里跑上了宿舍楼的房顶。
门被大锁锁上,根本打不开。
她只能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下,崩溃大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一震,迟逢不知道这次来的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符,她模糊着双眼,点开。
是赵若,她给她分享了一首歌。
顺带一条消息。
【走走,你前几天给我推荐的这首歌是真好听!】
引用了她前两天给赵若发的消息。
【我觉得陶喆的《蝴蝶》挺好听的。】
迟逢不记得当时她为什么会给赵若推荐这首歌,她木楞着点开,一听见前奏,眼泪就停不下来。
她似乎产生了幻觉。
分手前夕。
也是很冷的大冬天。
那时,靳越带她去商场里,买了一条小蝴蝶项链送她。
没过几天,他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首歌,分享过来。
顺带说一句:【迟走走,快冷炸了。还好还好,不管世界多冷我还有你。】
最后这句“不管世界多冷我还有你”是《蝴蝶》这首歌里面的歌词,他时不时便会说点肉麻话恶心她。
迟逢当时觉得好笑,这会儿,却哭得更狠了。
耳边,歌词唱到:“我又能活下去,我又找回勇气……”
迟逢把脑袋埋进手臂。
就这么活着吧。
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因为熬夜,迟逢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靳越已经不在家了。
连上无线时,手机里跳出来一条消息。
【早餐在保温箱里,你记得拿出来吃,碗不用洗。】
迟逢洗漱完之后,去了厨房打开保温箱。
里头放着一小碗小米粥,配着一屉蟹黄小笼包,外加一碗米粉。
都是以往他们在一起时,她早餐最喜欢吃的东西。
迟逢小声嘀咕:“喂猪呢?”
随后把东西一碗一碗拿出来,摆在中岛台上慢慢吃。
还没吃几口,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迟逢忙抽纸擦了下嘴巴,转头一看,是阿姨。
迟逢起身打招呼,阿姨笑眯眯道:“坐着坐着,小老板安排我来做饭给你吃。”
迟逢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了句:“谢谢。”
随后坐下接着吃。
阿姨扫了一眼桌上的小笼包,笑着说:“这是老板起了大早特意开车去给你买的,说你爱吃。”
迟逢差点被噎到。
吃的时候,真就一个也不敢浪费。
最后小米粥吃了两口,米粉倒是一口没吃。
她吃完东西之后便把厨房腾出来,自己去了客厅看电视。
坐了会儿,她给靳越发消息:【你让阿姨来给我做饭吃,我都走不了了。】
靳越似乎是忙得慌,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回。
迟逢看了会儿古偶,正入迷,密码锁又响。
转头一看,靳越回来了。
今天他没穿西装,一身休闲打扮,两人视线隔空撞了个正着。
迟逢起身,站着跟他说:“我吃不完,早餐,都浪费了。”
靳越站着换好鞋,走过来。
他知道她惯来不爱浪费,于是说:“待会儿我吃。”
迟逢:“……”
“我吃过的。”她紧张得说不出话。
靳越却无所谓道:“你吃过的怎么了?我以前也不是没吃过。”
迟逢听完,耳根红了个透,忙转头看厨房里阿姨的反应。
好险,应该没听到。
靳越走过来往沙发上坐下,刚摸出手机就看到迟逢的消息跳了出来。
他转头看了迟逢一眼,又去看屏幕上的画面。
某个男明星,长得倒是挺周正,最近喜欢看这种?
他说:“吃完饭就让你走。”
阿姨还在那边做饭,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瞧了他两眼:“马上好了啊。”
靳越觉得饿得慌,起身进了厨房,去看阿姨在做什么菜。
迟逢以为他想帮把手,起身也跟过去。
没成想,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过去拿了个勺子,吃了口迟逢吃剩的小米粥。
这一下,阿姨和迟逢都愣了。
阿姨提醒:“这粥是刚小姑娘喝剩的。”
靳越云淡风轻答:“不碍事。”
说完,他转头瞧着迟逢问:“这个米粉不爱吃吗?”
迟逢摇头:“吃小笼包吃太多。”
靳越笑:“一个也没给我剩。”
迟逢虽理亏,但嘴上也不客气,小声嘀咕:“那你去买的时候怎么不吃两个?”
靳越半真半假道:“怕你不够吃,发脾气怎么办?”
阿姨在一旁听得诧异得紧,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年轻人谈起恋爱来,就是腻歪。
她平时看这小老板,以为他一直冷冰冰的。
谁知道这会儿一口一句酸话,她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赶紧把蒜蓉娃娃菜摆好盘,打算给年轻小情侣腾出空间来。
阿姨走之后,两个人慢吞吞吃了顿饭。
迟逢吃饭速度一直都很慢,靳越也跟着放慢了速度,只是不时会抬起手看腕表。
迟逢问:“你有着急的事吗?”
靳越摇头:“没,待会儿有事儿吗,没事跟我去趟学校。”
“去学校干嘛?”
靳越说:“李雪倩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方柏林跟我说警察那边得找你做个笔录,他那边得找你了解下情况,然后还得去警察局,但你不用担心……”
迟逢点了点头,突然瞪了瞪眼,问他:“方柏林怎么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靳越起身放碗,正好走到她旁边。
闻言,没忍住弹了下她脑门:“关注点怎么偏成这样?”
他无奈笑了下。
亏他还怕她害怕,替她瞎担心。
第41章你可能得赔我点钱。
两人一起到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旁, 有一间挺不起眼的办公室。
迟逢平时路过这基本都不会多看两眼,没成想里头大有玄机。
方柏林坐在老板椅上,眼神饶有兴味地睨着两人。
“哟, 一起来的?”
迟逢:“……”
靳越眼带警告地瞧了他一眼:“尸检报告怎么回事?”
“说那小孩怀孕了, 月份很小, 法医差点没看出来。”
迟逢听完, 没什么吃惊的反应。
这是她早知道的事。
只是心里在想着李雪倩的样子, 她之前看过有人描述尸检过程,从肚子划拉到脖子, 整个人都会被解剖、拍照, 最后变得支离破碎。
明明是挺爱美的小姑娘,火化前,身上却会多出无数道缝合起来的疤痕。
方柏林不知道迟逢在想什么, 接着说:“她家家庭条件一般,交上嘉尚的学费对他们来说都挺勉强,父母管她管得还挺严, 不知道怎么就跟李焯然混到一起了。”
迟逢想了想,开了口:“她找我咨询的时候说过, 有个男生追她追得很主动,她没谈过恋爱, 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后面怀孕了那男生就重新找了新女朋友, 她让我别跟她父母说。”
方柏林又问:“那你跟她父母说没?”
这话语气有点急,靳越立刻看了方柏林一眼。
方柏林清了清嗓,接着找补:“要是没说也没关系, 顶多到时候被告上法庭的时候被判个没起到教育责任,咱在国外的大老板有钱人还傻, 让他多赔点钱就行。”
靳越听完,脸上挂上点吃瘪的表情,方柏林看得心情大好。
迟逢听完,忙说:“我跟班主任说了,让班主任联系她家长。”
方柏林立刻给李雪倩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那头支吾半天,似乎是想起来当时迟逢时当面跟她说的,怕担责,倒是咬死了迟逢没跟她说过。
方柏林挂完电话之后,脸色也差了起来。
“出点事,知道装死了,怕我开除她,不说实话呗。”
迟逢问:“她怎么说?”
方柏林瞧了靳越一眼:“她说她不知道这个事儿,说你没跟她说过。”
迟逢蹙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说方柏林是靳越的朋友,但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板,没什么理由让他无条件相信自己。
只能重复辩驳:“我真的跟她说了的。”
方柏林见她着急,刚想劝,迟逢手机就响了起来。
好巧不巧,就是李雪倩的班主任。
迟逢说:“她打电话给我了。”
靳越说:“免提。”
迟逢照做,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迟老师……”那头才开头就哭了起来,倒把迟逢给整不会了。
“啊?”
“刚二老板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是不是没告诉李雪倩她父母她怀孕的事。”
“那会儿不是快高考了吗,我想着李雪倩这孩子很乖,她爸妈对她管得很严,要是知道了这事儿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怕家长知道这事儿之后骂她,影响她高考,就没说……”
迟逢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须臾,又听见她接着说:“你不是跟二老板在秘密恋爱吗?能不能帮我顶一下这事儿,怎么都行,我刚生完小孩,我妈又生病了,我老公还失业了,我这工作真不能丢。”
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当场石化。
迟逢又“啊?”了一声,“我和二老板?”
班主任又说:“是啊,我都听你们心理组的说了,姐真的没办法才撒谎的,求你帮帮忙,行不行?”
方柏林听着,生怕靳越发飙,忙把迟逢手机拿过去,对着手机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以不开除你,但你帮忙辟辟谣行不行?我跟迟逢没半毛钱关系。”
班主任听出方柏林的声音来,懵了好一会儿,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会儿,才抓住“不开除你”这几个关键字。
她忙“好好好”了几句,对迟逢道了个歉。
有方柏林的“免死金牌”,她倒是也大大方方跟方柏林承认了,确实是她没跟李雪倩的父母说。
事情大概搞清楚,靳越那边来了个工作电话。
他转头出去接,办公室内只剩迟逢和方柏林。
两个刚被传了“绯闻”的人大眼瞪小眼,都挺懵。
方柏林问她:“知道咱俩的事情是从哪传出来的吗?”
迟逢摇头:“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说:“有可能是因为高考前,我请假的事。”
方柏林依稀能听见外头传来的,靳越打电话的声音,能听见,但听不清。
于是压低了嗓子,小声说:“之前靳越不让我告诉你这事儿,说怕你受不了,他本来去出差,人都忙死了,还一回来,家都没回就过来处理这事儿。”
他边说着,边瞧着迟逢的反应,见靳越还没进来,他抓紧说:“我这兄弟对你是真好啊,你们俩以前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至于闹得跟仇人一样吗?”
迟逢懵着,脑子里在回忆。
之前她请假住他家的时候,他一身西装回来,衣服都没换,站在门口瞧着她。
她以为他嘴上说着自己是出差回来,就真的是……
方柏林怎么说,迟逢都没反应,也不说话。
他着急得要命。
一个是嘴比命硬的人,另一个又是个木头。
和好不了也是应该的事,他就多余帮他们着急!
靳越挂了电话进来的时候,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无奈望天。
靳越招呼迟逢:“走了。”
方柏林赶紧招手:“赶紧走赶紧走。”
现在他看着这两个人就脑袋疼。
两人上了车,靳越摸手机开导航,准备送迟逢去派出所。
迟逢慢吞吞系安全带,心里头五味杂陈,问他:“你不忙吗?”
她知道他是聚星的老板,又开了个酒吧,必然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靳越说:“忙是忙,不差这一会儿。”
不忙才怪,刚刚打了那么长时间的电话。
以他的性格,说话都是能省就省,要是真的没什么事,肯定随口说几句就挂了。
靳越说完话,见迟逢不应声,偏头瞧了她一眼。
她脸色不太好,估摸着有点被吓到?
他张嘴,想说两句宽慰的话,等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别别扭扭的:“刚不是说不怕?”
迟逢转头看他,说:“我没怕啊。”
靳越:“那你这表情怎么回事?”
迟逢偏了下脑袋:“我表情难看吗?”
等她转过头来,靳越才看明白:似乎在想事情。
“难看不了一点。”他笑了下,补上一句,“这都不怕,挺厉害。”
没多久就到了,迟逢进去做笔录。
里头的警察做笔录前,瞧了几眼迟逢手上那个粉色创可贴。
问的过程中倒是没有很凶,问完问题,让她签字按手印,就让她走了。
迟逢出门的时候,靳越倚在车门边,在打视频电话。
那头似乎在开什么会。
见她出来,靳越切了视频,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上车坐会儿,等我几分钟。】
迟逢回他:【肚子不太舒服,不想坐,你先忙。】
回完消息,迟逢就在路沿石上蹲下,随后看起了周林溪给她发来的消息。
【李焯然有点毛病,这两天一直在买号造谣你。】
附带一条截图,迟逢的大名和照片都被点了出来。
控诉她的事大概有两点。
一是说她是杀人凶手,二是说她被嘉尚老板包养。
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迟逢拧眉,点开视频软件搜了周林溪截图上的ID,却已经看不见这条视频了。
迟逢跟她说:【看不见了,估计是隐藏了?】
周林溪过了会儿回过来:【诶,真不见了!我刚搜到两三个号发的,这会儿全没了,怎么回事?】
迟逢这下也觉得有些蹊跷。
周林溪又说:【诶,神奇了,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只手遮天的人暗恋你了,这速度,几乎是发一条删一条的程度了……】
迟逢不断刷新着看完这条消息,又想起来刚刚方柏林跟她说的话,蹲着发了一会儿愣。
过了会儿,他蹲够了,她站起来,自然而然就往靳越那边看去。
靳越没带耳机,把手机音量调得挺小,在路旁的树荫下,看着屏幕,不时说几句话。
似乎察觉迟逢在看他,他抬眼看过来,将手机偏移开,用嘴型问她:“怎么了?”
迟逢没看懂,朝他那边走了几步,凑近他,同样用嘴型说:“你说什么?”
可不巧的是。
电话那头,外放的声音清晰了不少,她堪堪能听见那头正说着——
“差不多就是这样……还有就是您前一阵交代那事儿,那小孩子还懂买水军,只不过也挺蠢,连名带姓地造谣,再加上几句粗话侮辱攻击,连文案都不带改的,太好盯了。”
“现在他发的视频都下掉了,没扩大影响,回头我找出来他在哪买的水军,连水军也给端了才好。”
靳越下意识伸手去摁音量键,又一想,迟逢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大大方方随便她听,等视频电话结束,他气定神闲挂了视频电话,转头对她说:“听到商业机密了,你可能得赔我点钱。”
迟逢却小心翼翼瞧着他,问他:“你弄这些,得花多少钱啊?”
靳越:?
迟逢看透了他,接着说:“那些视频,我看到了,还有之前,你怕我因为这事烦心,让二老板不告诉我的事,我也知道了。”
“为什么啊,靳越?”
分手那么久了,甚至,从重逢到现在,两人好几次闹得不太愉快。
他见她的时候不冷不淡的样子横亘在她心里,她甚至不敢奢求太多。
可他背着她,为她做的这些事,桩桩件件,又都摆在这里。
让她完全没办法去回避。
靳越瞧她一眼,知道今天避不过去,于是分外轻松地说:“我知道,这些事你都能解决,也都能搞定,但我处理起来确实会更方便,举手之劳罢了。”
迟逢垂着眼,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解决。
但遇上了那么多事,再难的时候也都过去了,她其实并没有怕过什么。
靳越打开车门,跟她说:“你也别多想,顺手的事,我只是不想让你平白费这些心思。”